回京城,还是留在这里呢?
苏宓姿暂且在徐州多呆了两天,晚上从噩梦中醒来,她梦到大牢里的年沛山披头散发。无论她怎么叫他,他都不应。
她吓得奔过去,伸手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
满身汗湿地坐起来,身边空荡荡的。
他不在身边,真的不习惯。入秋之后,被子里总显得有些凉。
终于,她实在受不了了。若是定了罪,能逃到哪里去呢?更何况,不管在哪里,她总是会提心吊胆,还不如留在他身边。
她好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从床上爬起来,浓雾还没有散,苏宓姿便拉杂着一堆人,赶着两匹马车,带了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回京城去。
·
苏宓姿都打算回到京城了,窦智不再隐瞒。
之前皇上下令,让年沛山查探叛国这条线,一直没什么进展。前些日突然浮出了不少证据,都指向他们爷。
剿匪的事,皇上觉得年沛山做得太过冲动,颇为不满。
朝中一些小人趁机上书,恶意揣测,说他家将军去徐州剿匪,别有用心。毕竟,徐州可是最靠近胡虏的城池。
苏宓姿这才知道,原来剿匪这个苦工,竟是年沛山自己求的。
现如今的状况就是,有枝枝蔓蔓的证据指向年沛山,年沛山被收押在大理寺。只差关键性的铁证,年沛山便要被定罪。
因在孕中,苏宓姿只能忍受着缓慢的马车,一日日靠近京城。
望着马车外渐渐落下的夕阳,苏宓姿从未如此这般焦灼和归心似箭。
离京城还有半日行程时,苏宓姿和窦智途经一个酒楼,便叫上所有人一起上去吃饭。
饭菜还没上来,店小二先给沏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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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绝嗣药
店小二递茶给苏宓姿, 她接了。一路上火急火燎,咳得厉害。
刚准备喝,身后有人打碎了茶杯, 茶杯中的茶水洒在地上, 微弱的香气蔓延开来。
苏宓姿回头,香气钻进她鼻端,很熟悉的味道, 空空如也的胃突然翻涌起来, 她弯着腰干呕。
苏宓姿身后是个大肚子的孕妇, 穿着十分华丽, 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正是这夫人摔了杯子, 这会子正捂着肚子哀嚎。
旁边两个丫鬟赶紧将她扶着,急忙说要去找大夫。
慌乱中, 苏宓姿听到有个丫头说, 她家姨娘被大太太下了绝嗣药。
苏宓姿脸色苍白,赶忙拉着春笺春黛,离开这里。
“小姐, 你还没吃饭呢。”春笺很有些担心。
春黛也说:“是啊,夫人,你吃点吧, 我们还得在驿站留宿一晚上。”
苏宓姿的肚子不是不饿, 是太饿了。
天色黑透了, 苏宓姿抬头望着星空,她对窦智下令:“连夜回府。”
外头真是太危险了,她什么也不敢信任,恨不得赶紧回到年府才行。
方才那茶水的味道,或者说那绝嗣药的味道, 苏宓姿很熟悉。上辈子上官静婉特别喜欢做莲花糕,拉着苏宓姿一起吃。
苏宓姿觉得难吃,但也不好直说。
现在看来……那不是难吃,那是有毒。
前些日刚怀孕时,老大夫就说,她身子极寒。苏宓姿还很奇怪,她向来不吃冰凉的饮品,夏日也注意泡脚养生,饮食也是极其注意。
上官静婉在那莲花糕里掺了绝嗣药,她身子不败那才是有鬼了。上辈子就算她与赵陵恩爱夫妻,怕也是难怀孕的。
马车走在官道上,有徐徐的秋风吹来,苏宓姿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御寒。
她望着外头的一片漆黑,听细雨声声,心中很是悲凉。若说上官静婉骗自己不孕,苏宓姿觉得被亲近的人插刀也不是不可能。识人不清,反受其害,她认。
可,她苏宓姿只是苏海通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女,上官静婉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对她赶尽杀绝,暗地里给她用绝嗣药?
又是一阵冷风来,苏宓姿摇摇头,她不再想这些事。
她摸着肚子,眼下她怀孕了,沛山又在牢狱中,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
过了子时,苏宓姿冷得有些僵,终于到了将军府,她的家。
窦智去敲门,许久没人应。
窦智正准备翻墙进去开门,一个老妈妈在里头问:“来人是谁?”
是年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
窦智应了一声:“夫人回来了,烦请张妈妈快开门。”
张妈妈一听,赶紧下了门栓,将苏宓姿迎进门,眉开眼笑:“夫人回来就好,老奴这就去告诉老夫人。”
春笺一挥手,拉住张妈妈:“有吃的没,我们都快饿死了。夫人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可不能饿。”
其实,春笺回来的路上太饿,她和其他人都吃过了,只有苏宓姿没吃。
她说得严重点,张妈妈就更加紧张着办事。
一听说苏宓姿怀孕了,张妈妈一拍大腿,高兴得直念叨:“我得告诉老夫人,我得告诉老夫人!”
这吃的又没着落了,春笺追过去。
春黛则扶着苏宓姿回房里。
房里好些日子没住人,怕是还得收拾。夫人这双身子,不能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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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里,一排烛火驱赶黑暗,十分安静。
年老夫人跪在观音像前,两只眼睛如同黑夜里的火种,浑浊但有穿透力。
她望着那观音像,背脊挺拔,手中的佛珠早已不再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妈妈从外头跑进来,一阵风一样。这把年纪也是不容易。
“老夫人!哎呀,不得了啦。”张妈妈声音里带着喜庆。
年老夫人想到狱中的儿子,想到滞留在外不肯归家的媳妇,什么天大的事她都见过,可听到这句“不得了”,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起来。
张妈妈跨进寿安堂的门槛,扶着老夫人艰难地站起来:“老夫人,少夫人回来啦!”
“她回来了?”年老夫人失神地望着飘摇的烛火。
年沛山是被押回京城的,直接关进了大理寺,罪名是私通匈奴。
那时候,年老夫人没见着苏宓姿的人影,便怒从中起,觉得是这丫头见风使舵。她儿子飞黄腾达的时候,她使劲勾引一心嫁进来,现在她儿子出事了,她躲得远远的。
大半个月过去了,都没听到这女人一点音信,老太太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她曾对张妈妈说过狠话:“以后这女人就是回来,也不让她进门!必要让沛山休了她!”
她爱慕虚荣,沛山维护她,老夫人没话说,只要他们夫妻俩开心。可这女人抛弃了她儿子,年老夫人当然气不过,她是为她儿子委屈。
可是,这女人突然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
张妈妈看老夫人脸色不对,赶紧补一句:“听说少夫人怀了身孕,将军有香火啦。”
“啊?”老夫人十分震惊,随即脸上露了笑,“这就好这就好,快,带我去沛山院子里。”
说着,老夫人强撑着拐杖站起来,领先往前面走。
“哎呀,您别急,媳妇都回来了,可别自己摔着了。”张妈妈扶着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来,“听说少夫人赶路回来,到现在还肚子饿着,我给忘了。”
光顾着报喜了。
“前日不是买了两只乌鸡么?”老夫人一拍脑袋。
张妈妈提醒:“现在也来不及衔毛,我把厨房的叫起来,先做些立马能吃的热食压压肚子。”
年老夫人心中的闷气终于散了,眉头放松,连连点头挥着手:“你去吩咐,快。”
偌大的年府,人声寂寥,却掩不住喜庆。
老太太一人站在寿安堂前,对着外头暗蓝色的天,双手合十,佛珠挂在拇指上,闭上眼睛,虔诚地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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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宓姿回到自己房里,本以为是一片狼藉。
老夫人是不会安排人打扫的,年沛山也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主儿,怕是家里乱糟糟。
没想到一开门,窗明几净的,显见得今日便有人来打扫过一遍。
苏宓姿十分困乏,她躺在大红的喜床上,龙凤呈祥的喜被,还有红纱帐,门上也还贴着红双喜。
深夜里,烛火灯光温柔,却赶不走帐子里的阴影。
这房里她住了没多久,不过……想想那时候她同年沛山闹的别扭,还有那些甜蜜亲近。
苏宓姿起身,从后头的衣柜里,取出一个木盒来,里头有一对未燃尽的喜烛。
洞房那晚上,他同她闹了别扭,连交杯酒都没有喝。她没有再提,可是他却记得。
那时候,他的吻很霸道,还在书房里胡来。苏宓姿摸一把脸上的泪,想他了怎么办?
突然,外头一阵脚步声,还有拐杖拄地的“硁硁”声。
苏宓姿赶紧拍干净脸,起身迎接婆母。
过去,她和婆母多有不愉快,但此时年沛山有难,无论婆母说什么,她也会忍着。
回来的路上,她便想好了。
刚一转身,苏宓姿便惊到了,赶紧上前两步去扶。
她与年沛山离京不到三个月,婆母的头发便都白了,腿脚更加不利索,走路过来十分吃力,气喘如牛。
年老夫人伸手制止她:“别,你身子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