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想跟着,但被简淡用眼神阻止了,她让蓝釉陪她一起去。
走出梨香院,崔晔瞧瞧左右,小声道:“顺天府没找我,就说明萧仕明等人不曾提起过派爪牙袭击我们一事,三表妹什么都不要承认。”
“好。”简淡崇拜地看着崔晔,“还是大表哥想得透彻。”
不过,她不担心这个,她担心顺天府找来茶楼的店伙计,对她和白瓷进行指认。
崔晔笑着摇摇头,“表妹谬赞。”
等在外书房外的人不少,除衙役外,一品茶楼的三个伙计也在。
简淡有些慌张,进门之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狂乱的心跳缓和下来。
庵堂的案子是何大人亲自办的,大家见过面,略略寒暄两句就进了正题。
何大人说道:“简三姑娘,有人看见你于昨日下午出现在一品茶楼二楼,且女扮男装,可有此事?”
简淡道:“何大人,民女的姐姐刚刚去世,民女还在孝期,不曾出门,更不曾去过茶楼。”
“哦……”何大人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看了简云恺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估计是看错人了。简大人,本官让茶楼伙计认认人,你没意见吧。”
简云恺的目光在简淡脸上一扫,见简淡淡定自若方拱手说道:“何大人客气了,大人乃是照章办事,下官岂敢阻挠。”
茶楼的三个伙计被叫了进来。
招待简淡的店伙计始终低着头,双手握拳放在身体两侧,稍稍有些局促,但并不慌张。
何大人说道:“都抬起头,认认人吧。”
三个伙计齐齐看向简淡。
简淡的拳头握在袖子里,牙关也叩紧了。
很快,一个伙计开了口,“大人,小人从没见过这位简姑娘。”
另一个也道:“大人,小人在茶水间沏茶,也没见过简姑娘这样的客人。”
简淡进一品茶楼时都是带着斗笠的,不进包间不摘,一楼和沏茶的伙计确实没见过她。
她只担心负责二楼的店伙计。
二楼店伙计说道:“大人,小人记性好得很,画像画得也很像。昨日那位老客眉毛又黑又浓,这位真的不像。”
何大人说道:“眉毛可以画粗,你仔细看看鼻子眼睛嘴。”
店伙计又看了看简淡,极真诚地说道:“大人,小人招待的明明是男客,眼睛比她小,鼻头也比她大,嘴唇比她厚,下巴也更方些,这位肯定不是。”=============亻安==========/亻安==============s=u=i=+x=i=n=+t=u=i========
简淡可以确定,就算这店伙计不是沈余之的人,也肯定被沈余之威逼利诱过了。
何大人面容一肃,又道:“你确定?”
简云恺凉凉地看了何大人一眼,说道:“看来何大人已经有定论了呀,既然如此抓人便是,又何必如此呢?”
何大人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简大人,茶楼是庆王府的茶楼,伤者是长平公主的二公子,下官也很难办啊。”
简云恺哂笑一声,“是啊,何大人确实很难办,庵堂一案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吧,十几条人命呢。怎么,我们简家就不配得到一个公道了吗?”
“这……简大人何出此言嘛,那桩案子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一切死无对证,本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嘛。”何大人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人证说不是简三姑娘,那就一定不是。本官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
送走何大人,简云恺把简淡、崔晔叫到外书房,问道:“盛美,听说你昨日也在一品茶楼,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顺天府问了你,又来问小淡?”
简淡抢着说道:“三叔,这件事还是由侄女回答比较妥当。”
“侄女昨天的确出过门,先去梧桐大街看瓷器,又到济世堂走了一趟,看看还有没有舍药。路过一条胡同时,正好看见方二和萧世子的人殴打大表哥和二表哥,我和白瓷就以三弟的名义帮着他们把那些下人打了一顿。”
“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方二他们气不过,想借此事扳回一局。”
这说辞顺理成章!
崔晔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赞赏地微微颔了颔首。
他上前一步,说道:“茶楼坍塌一事的确与小侄无关,但小侄与萧世子等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他把经过讲了一遍。
简云恺黑了脸,说道:“所以,这件事是睿王世子做的?”
门开了,管家走了进来,凑到简云恺耳边,悄声说道:“三老爷,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作者有话要说: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白居易
第126章 (捉虫)
信是沈余之写的。
他告诉简云恺, 这桩官司由他处理, 简府不必操心。
简云恺何等精明, 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他打发了崔家兄弟, 留下简淡, 沉默许久后,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简淡道:“三叔, 能问问信是谁写的,都写了什么吗?”
简云恺道:“信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先回答三叔的问题。”
简淡想了想,三叔看信后才认定她方才撒了谎,那么信里说的事定然与一品茶楼有关。
写信的极可能是沈余之。
如果是他写的, 必定不会对她不利;如果他讲明一切,三叔也不会多此一问。
孝期逛街,已然让人诟病,若再添上茶楼私会沈余之,便是死有余辜了。
且不说三叔和祖父如何看她, 单一个简二老爷就能要了她的命。
简淡权衡再三,决定继续撒谎, “三叔放心,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什么事都没有。”
“当时本想借着三弟的名义吓退方二等人的下人,却不料没能奏效,就只好打了他们一顿, 现在看来,倒是连累三弟了。”
“还请三叔多关注一下三弟在书院的情况。”
简云恺又沉默片刻,说道:“既然你不想说,三叔也不勉强你。”
“他们找上了你,就不会再找你三弟。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从明儿个起,你就不要随意出门了。”
“另外,这件事就不必告诉你父亲了,免得横生枝节。”
简淡心里一松,暗道,三叔果然是聪明人。
皇宫,御书房。
简老太爷正在陪泰平帝下棋。
泰平帝落下一子,道:“如你所料,肃县来了密报,北凉厉兵秣马,已经蠢蠢欲动了。”
简老太爷道:“是啊,今年天公不作美,西北大旱,北凉粮草吃紧,一场恶战只怕免不了了。”
泰平帝看了看棋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道:“既然是恶战,就要派员虎将才行,你觉得马巍山怎么样?”
马巍山,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
简老太爷思忖再三,说道:“马将军为人忠义,武艺高强,性格刚猛,统军尚可,在兵法谋略上略有不足。”
泰平帝微微一笑,“确实如此,那就再派个懂谋略的嘛,互为补充,更有胜算。”
“皇上。”老太监拎着拂尘快步过来,“长平公主殿下求见皇上。”
泰平帝捡走简老太爷三个棋子,道:“她不去找贤妃,找朕作甚?”
老太监道:“殿下说,方家二公子被睿王世子弄折了胳膊和腿……”
泰平帝皱了皱眉头,扔下棋子,“今儿就到这吧。”
简老太爷站了起来,“皇上,老臣告退。”
泰平帝道:“去吧,今年南方大涝,粮草不免捉襟见肘,这件事你多用心。”
简老太爷道:“皇上放心,老臣自当竭尽全力。”
他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长平公主正好进来。
简老太爷拱了拱手,“公主殿下。”
“哼!”长平公主瞪了简老太爷一眼,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进了门,大声哭道:“父皇,您这回一定得给儿臣做主。”
简老太爷捋了捋胡子,气定神闲地往文渊阁去了。
“父皇,那沈余之太猖狂了,简直欺人太甚!”长平公主在锦垫上跪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泰平帝道:“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父皇不给儿臣做主,儿臣就说不好好说话。”长平公主赌气说道。
泰平帝伸直双腿,拿起一本奏折,说道:“你说说看。”
长平公主避重就轻地把一品茶楼楼体坍塌一事说了一遍,又道:“父皇,儿臣来时问过顺天府,顺天府府尹说,已经派人去过睿王府,但沈余之拒绝官府进府对证,他就是心虚。父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沈余之凭什么特殊?”
泰平帝道:“你说是留白干的,有证据吗?”
长平公主当然没有证据,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沈余之心悦简三。吾儿不过说了简三两句闲话,他就下了死手,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
泰平帝道:“简三,简老大人的孙女?”
长平公主道:“正是,她……”她欲言又止。
“她怎么?”
“他不是同意父皇为他赐婚了么,怎么还惦记那位简三呢?”长平公主不想把方二派人殴打崔家兄弟的事情牵扯出来,于是临时改弦易辙,把“她”换成了“他”。
泰平帝提起朱砂笔,在奏折上写了一段话,又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很正常。”
“父皇!”长平公主不依地喊了一声。
“好了,起来吧。”泰平帝放下朱砂笔,“你自己也说了,凶徒带了斗笠,两个小厮又与画像不像,既没人证,又没物证,你凭什么认定凶手是留白?留白又凭什么让茶楼店伙进府计认人?”
“这件事朕会过问的,你回去吧。”
他似乎有了一些不耐。
长平公主知道泰平帝的脾气,此时必须见好就收,不然适得其反。
她怏怏地站起身,告退了。
晚上,沈余之收到了长平公主告御状的消息。
第二天,睿亲王接了泰平帝的赐婚旨意:着沈余之于次年五月二十,与英国公嫡次女萧月娇完婚。
撤了香案,父子二人去了致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