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勍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得令,忙行礼退出了内室之外。
薛亭晚望着男人这副不苟言笑、凶了吧唧的模样,登时便熄了平日身为县主嚣张的气焰,忙伸了玉手,拉着男人衣袍的下摆晃了晃,可怜兮兮道,“夫君.....”
裴勍听了这话,当即挑了眉。
——称呼倒是改的快,可见服软的本事一流。
薛亭晚见男人不答话,又软了嗓子道,“夫君。昨晚我不是有意睡着的,更不是有意不等你的……对不住。”
裴勍作弄够了人,闲闲张口,“昨夜乃是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喜之一,这辈子只此一回。夫人一句‘对不起’,就想翻篇而过么?”
薛亭晚自知理亏,小脸儿上委屈非常,杏眼雾蒙蒙地罩着一层水光,呐呐道,“那....今晚补上洞房不行么?”
裴勍眉眼一垂,直直看向美人儿桃腮粉面,“只补一晚?”
薛亭晚听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心下一横,没骨气地选择了让步,“补几晚都成,夫君说了算!”
裴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下早已经盘算好了怎么把美人儿拆吃入腹,俊脸上却丝毫不显,仍是一本正经,神色如常。
男人行了几步到床榻边,从枕下拿出一方雪白元帕,复又行将回来,拿起银霜宝剑将手指割了道口子,在雪白的元帕上氤氲出数朵红梅。
新婚之夜夫妻伦敦,女子大多会见红,翌日早晨,将染红的元帕呈给长辈过目,也算是圆房之礼的惯例。
奈何昨夜裴勍和薛亭晚两人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那元帕上干干净净,空无一物,显然是无法交差,裴勍只得屏退左右,用此等方法掩人耳目。
等薛亭晚反应过来男人的举动是何含义,桃腮登时泛起了绯红,轻轻拉过男人的骨节分明的大掌,在那道血口子上吹了又吹。
裴勍下手有轻重,那伤口看似吓人,实则浅浅一道,并不深。
看着往外头沁着血珠儿的伤口,美人儿满是心疼,吹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够,竟是垂了萼首,含住伤口吮了吮。
裴勍察觉到那濡湿绵软的触感,身子登时一僵,一张清冷俊面透出三分欲色,眸色也暗的吓人。
他猛地捏住美人儿尖俏的下巴,附身便是一阵深吻。
薛亭晚被男人压着檀口一通亲吻,整个人猝不及防,呜呜咽咽地喘着气,不一会儿便软成了一滩春泥。
两人正吻得难舍难分,外头传来婆子的催促声,“咳。国公爷,主母,是时候去给老太太奉茶了!”
......
裴国公正房一支五代单传,到了裴勍这一辈儿,父母俱去,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倒也省去许多往来走动的烦恼。
裴勍唯一的外祖邵氏,乃是京南一带的有名氏族。外祖父邵雍早年驾鹤仙去,只留邵老太太一人坐镇邵氏祖宅。先前,邵老太太奔奔赴京中,是为了陪裴勍过年,不料竟是赶巧,顺带着把裴勍的婚事也操办完毕了。
初到京城之际,邵老太太不止一次地艳羡宛老太太孙女孙子俱全,没成想,裴勍倒是个闷不吭声办大事儿的人,没过几天,便将薛亭晚八抬大轿娶进了门,愣是把邵老太太高兴的好几日都没睡着。
眼看着自家孙儿得了段天赐的美满姻缘,邵老太太心里头的巨石也落了地,准备等小两口的回门之礼过了,便启程回京南老家中去。
.......
裴勍和薛亭晚一道去给邵老太太敬了茶,拿了红包,又去宗祠里上了香,入了裴氏族谱。
因着大婚之喜,裴勍有三日婚假傍身,不必去金銮殿上早朝,本欲带着薛亭晚逛一逛裴国公府,不料竟是被献庆帝派来的宫人匆匆叫入了宫。
裴勍有公务傍身,薛亭晚也有正事要做——除了要清点自己丰厚的陪嫁,身为一府主母,还要熟悉国公府的后宅内务、接手打理国公府名下的诸多家产。
身为新嫁娘,没有刻意找茬的婆母,没有难应付的姑婆姨婆,还能恣意潇洒地坐拥整个裴国公府的后院儿,薛亭晚越想,越觉得自己这门亲事结的十分划算。
........
兰雪堂早早被下人收拾的窗明几净,里外一新。裴国公府一众丫鬟婆子纷纷候在此地,等着和新主母见礼,聆听主上的训话。
薛亭晚被丫鬟婆子拥簇着入内,迎头正看见堂上挂着的一面匾额,上题“清风兰雪”四字——乃是取自李太白“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之句。
裴氏是侍书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祖上不仅出过三位重臣阁老,提名进士、举人者更是数不胜数。
薛亭晚对裴国公府诗书传家久有耳闻,没成想,一朝误打误撞,竟然嫁给了裴勍做嫡妻,还入了裴氏一族的族谱!
兰雪堂内一室济济,人头攒动,薛亭晚落座于上首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目光扫视一周,不自觉地端出了县主威仪。
她今日穿了件烟粉色立领缠枝莲花纹的广袖大衫,外头是件玫瑰色鸾凤牡丹苏绣比甲,下头配着条龙凤呈祥十八幅织金百褶裙,行走抬手之间,愈显举止娴雅,娉婷婀娜。
下首的丫鬟婆子见新主母生的国色天香,人比花娇,一身打扮华而不俗,贵气逼人,皆是心中暗叹连连。可转念一想,京中盛传永嘉县主有嚣张跋扈之名,皆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有什么行池差错,大婚第一天便被新主母扫地出门。
薛亭晚倒不知道一众丫鬟婆子都惧怕她的很,只见美人儿伸了纤纤玉手,端过茶盏用了口金山时雨,轻启朱唇道,
“今日头一回同大家打照面,乃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往后日久天长,少不了诸位同舟共济,为国公府尽心尽力,更少不了几位妈妈的提点扶持。咱们主仆一心,国公府的日子才能蒸蒸日上,如日方升。”
这席话说的客气又不失亲近,将主仆关系拿捏的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一众丫鬟婆子听了这番话,当即知道薛亭晚并非初次管家的新手,又听出她话里的和气亲善,当即打消了先前对新主母的惧怕担忧,纷纷振奋抖擞起来。
☆、第83章 大婚(四)
说罢, 薛亭晚抬了手,侍书和入画当即拿了两兜子金银裸子上前, 热络含笑地四下分发了。
丫鬟婆子们得了赏赐,皆是齐齐躬身谢恩。
满满一屋子的人,薛亭晚看的眼前发晕,对着花名册一一认了人,只留下了几个管事婆子,便叫其他人悉数退下,各忙各的去了。
一婆子上前道,“主母, 国公爷一早便交代过了, 叫老奴们将这些产业细目整理了出来, 呈给主母过目。”
说罢,便有两个结实的婆子捧着几摞青皮云纹的账本上前。
这婆子一身魏紫色团花斜襟长衫, 梳着个光滑的圆髻, 面上苍苍带笑,说话干脆利落——正是国公府的一等妈妈, 燕妈妈。
“辛苦妈妈了。”薛亭晚微微点了头, 侍书和入画当即接了那几摞账本, 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薛亭晚面前。
裴国公府家大业大,眼下裴勍叫燕妈妈拿出这些产业细则, 是叫薛亭晚这个主母了解个大概, 对国公府的家底儿做到心里有数。
薛亭晚拿起一本账目, 随意翻看了两下。
惠景侯府财大气粗, 名下的产业除了地产铺子,便是真金白银,反观裴国公府的家产,地产铺子也有,但大多是古玩珍宝,名人字画之流,那沉淀在骨子里的墨香,熏神染骨的儒雅,真真是学都学不来的。
这一堆账目细则不计其数,薛亭晚伏案看了半晌,再一抬头,已经是晚膳时分。
裴勍人在御书房议事,脱不开身,特地差十九回府告知“叫主母先行用膳,不必久等。”薛亭晚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言当即吩咐厨房上菜,在花厅和邵老太太一起用了晚膳。
........
等裴勍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四合,月涌星垂。
薛亭晚正坐在铜镜面前卸首饰钗环,见男人入内,不由自主地嘟了粉唇,“夫君去了许久!大婚第一日便留我一人在府中,淳郎如此忙于公事,日后还不知要怎么冷落我呢!”
裴勍听着这拈酸吃醋的埋怨之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只得踱步到美人儿跟前,将人环在怀中,如实解释道,“今日乃是事出有因,我向阿晚保证,明后两日都在府中陪你,哪里都不去了。”
今日他身在禁廷,却满心牵挂着美人儿,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一连走了两次神儿,就连献庆帝都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薛亭晚伸了水葱般的玉指,在男人心口画了个圈,娇娇道,“姑且信你。”
说罢,美人儿美目一抬,又问道,“今日皇舅舅叫你进宫,所为何事?”
裴勍闻言,顿了顿,方道,“是为着江南一带的防汛之事。”
昨夜边疆传来加急密报,说勇毅王府暗中拉帮结派,调兵遣将,将塞北军中多个机要之位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之人,等献庆帝察觉的时候,已经是江心补漏,为时已晚。故而今晨才火急火燎地召了心腹臣子入宫议事,裴勍这个御前红人自然也在其中。
如今五六月的时景,离江南一带的汛期倒也不远了,薛亭晚听了男人的答话,自然没起什么疑心,轻轻点了头,便转过头去,继续叫丫鬟为自己卸钗环。
裴勍望着美人儿半晌,等那一头钗环卸尽,三千青丝如瀑泻下,方倾身将美人儿拦腰抱起。
薛亭晚惊呼一声,忙伸了一双玉臂,搂住男人脖颈,“淳郎做什么!我还没沐浴呢!”
裴勍抱着美人儿径直往浴室里走,边走边问道,“既是没有沐浴,那刚好和为夫一起沐浴。阿晚莫不是忘了,今晨答应了什么?”
薛亭晚闻言,两腮登时漫上绯红云霞,下意识耍赖道,“我.....我不记得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行入浴室,裴勍将美人儿放下,单手撑在墙上,将转身欲逃的美人儿困在胸前。
他脸不红心不跳,伸了骨节分明的右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然后拉过美人儿的柔夷,放在腰带处,声线低哑,“阿晚,帮我解开。”
薛亭晚的手指触及男人的衣袍,羞的几欲奔逃,奈何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火热的胸膛,只得羞赧地抬了媚眼,张口竟是话不成句,“我,我,你,你……”
裴勍闻言,垂头埋在她修长的玉颈旁,低声笑道,“阿晚客气了,夫妻不分你我。”
薛亭晚被他捉弄的又羞又臊,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轻咬着樱唇,作势要伸手打男人,却被男人握住粉拳摁在墙上,迎头印上一吻。
这吻一开始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后来愈演愈烈,变成了野火燎原,点起心火烈烈。
美人儿两腮酡红,被吻得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男人心火大盛,终是一把抱起美人儿,覆在池旁的美人榻上。
如此一番□□下来,已经是东方破晓时分,美人儿早已不知今夕何夕了。只余一室甜腻的浓香,昭示着两人的琴瑟和谐,如胶似漆。
☆、第84章 新婚燕尔
昨夜折腾了一宿,第二日自然睡到天光大亮。
薛亭晚缓缓睁开眼, 一脸迷蒙地望着头顶的大红姣纱帐, 缓了半晌, 才回忆起昨夜浴池里的情形。
昨晚二人俱是情动,彻夜荒唐, 薛亭晚略一回想,便面色羞赧,耳根绯红, 正欲直起身子,不料浑身酸软无力, 压根动弹不得。
身侧男人微动,长臂一伸, 将美人儿揽入怀中。
美人儿猝不及防, 双手下意识环上男人的劲腰,一副投怀送抱的模样。
两人共盖一床被衾,肌肤相贴,亲密无间, 男人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微垂了眼眸,低低开口, “阿晚,身子可还好?”
这声音低沉喑哑, 响在薛亭晚的耳畔, 叫她一阵心肝儿颤, 当即想起来昨夜两人合/欢,男人的种种戏弄和欺负。
嗅着男人身上的淡淡松香味,薛亭晚桃腮微红,抬了一双杏眸,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莫名泛上几分委屈来,软了嗓子道,“昨夜淳郎那般折磨我,我自然是受了大罪,眼下身子酸软的动也动不得。”
裴勍听了这绵软的撒娇,心头乍起波澜,当即吻了下粉唇。
薛亭晚粉颊一红,忙拉住男人的大掌,羞恼道,“大早上的,淳郎便这般孟浪!”
说罢,她伸了小手儿,在男人胸膛推了推,“淳郎不是要晨起练剑处理公务么!如今都日晒三竿了,还是快些起身吧!”
以往多年,裴勍日日晨起练剑处理公务,倒也不觉得索然无味,然而昨晚一夜翻云覆雨,方知‘温柔乡乃是英雄冢’,尝过情/事的个中缱绻滋味,想要回到以前那般清心寡欲,谈何容易?
裴勍低笑一声,握了玉手摁在自己心口,“昨晚弄得阿晚不舒服么?竟是这么快便想把为夫推下床?”
薛亭晚听了这等戏谑之言,恼的挥起粉拳,在男人胸膛轻轻砸了下。
玉手之下,肌肉触感坚实,裴勍承受着这等捶打,不痛也不痒,扬唇一笑,山眉水眼都舒展了开。
那一张俊脸上风华大盛,似是藏着月华千重,繁星万漪,叫薛亭晚爱也不是,怒也不是。
.......
两人在红纱帐中腻了半晌,裴勍才抱着美人儿起了身,两人去浴池里好生沐浴了一番,才叫了丫鬟婆子入内伺候。
内帐中一室浓香,丫鬟婆子皆是低眉敛目,不用问,便知道昨夜二位主子是如何恩爱非常。
昨夜,侍书和入画二位大丫鬟在屋外守夜,听了一晚上的墙角,此时皆是耳尖泛红,不敢抬头看自家小姐和姑爷一眼。
余妈妈对昨夜正房里的荒唐情形早有耳闻,此时入了内室,见薛亭晚眼下一片青色,心中对裴勍顿生不满,可念起二人毕竟是新婚小夫妻,在闺阁之事上失了分寸也是情理之中,这才勉强压下了数落新姑爷的念头。
裴勍没有通房丫头,平日里梳头穿衣,皆是燕妈妈和小厮近身服侍,如今薛亭晚这位嫡妻在侧,贴身服侍夫君的事情,自然要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