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实的感觉到,宋梁成现下的冷漠无情只是披上了一层面具,只要她真心相待, 用温柔和真诚去感化他,那层虚伪的面具就会掉落, 露出他一颗敏感又坚毅的内心。
若禾做梦的时候都在想, 若是能看到宋梁成的心, 上头一定写着她的名字。
有他在身旁,一夜好眠。
深夜凉如许,寒风吹过, 叫屋内休息的叛军昏昏欲睡,不甚清醒。
有人打开了门,轻手轻脚走出来, 从鲤鱼池上走过石桥, 踩上墙头, 一路跟随着水渠的轨迹,在黑夜中潜行。
冬日里的水渠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冰下的水还是如常流动,陆昭从墙头跳下, 没有发出声响, 在墙下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冬青灌木下找到了从墙下出府的水渠。
用匕首凿开贴着墙面下的薄冰, 将一只油纸叠成的纸鱼从小洞中塞进去,油纸入水便成了深色, 隔着冰层看下去, 很难被注意到,更像是一片泡在水中的落叶。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一气呵成。
陆昭装作无事, 回到院子里,看到小七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心中也安稳下来。
昨日夜里他好像说错了话,惹得小七一整天都没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这场乱事过去,他一定找机会同她解释。
月落日升,皇宫大门依旧紧闭。
宋梁成起的很早,若禾也跟着醒了。
看他又要出门,若禾情急之下唤住他,“哥哥,你给我点一朵花钿吧。”
描容画眉太过旖旎,若禾也只敢叫他为自己在眉心点一朵花钿。
她没有画过梅花妆,但女为悦己者容,宋梁成在她身边,她便想试着画一次,叫他记住自己美丽的模样。他参与了叛乱,未来又怎会好过,趁着现在两人还能在一起。
清洗面容,坐在镜前。
看她一脸期待,宋梁成也不好拒绝,便坐下,拿起细笔点一滴胭脂,落在她的眉心,一抹嫣红在少女眉心展开,犹如一朵冬日的梅花开的热烈。
宋梁成一直想在丫头身上做一个永不会褪色的标志,那样,即使他被所有人抛弃,至少有一个人是属于他的。
一手扶住她柔嫩的脸颊,宋梁成专心致志,手下的笔也稳,他虽未学过,却见过别的女子脸上画过花钿,这般妆容落在丫头脸上,便是他眼中最美的模样。
掌心触碰着她脸颊的温度,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手腕上,宋梁成想要给她一个早安吻,却怕自己忍不住内心发狂的占有欲。
正在他天人交战之际,若禾的手附在了他的手上,脸颊轻蹭他的掌心,绵软的声音说了一句:“哥哥的掌心好暖。”
一句话让宋梁成怔住了,他一心想将若禾标记,而她却只是贪恋他掌心的温存。
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生命中的光。
绘成梅花,一点花蕊,放下笔。他微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没有惧怕被人发现的担忧,没有对未来的迷茫与算计,这一刻宁静又平和的气氛,叫若禾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好像……好像他们……已经成亲了似的。
宋梁成温柔地注视她,看到她脸上泛起的薄红,浅浅的笑意自他好看的眼角晕染开来,眉梢都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一如阳春三月的微风……在这严寒冬日,便是最美的春景。
他真好看。
两人静静的对视,直到若禾被这微笑迷的羞涩不已,毫不吝啬地夸道:“好哥哥,你这样笑着真是人间绝色,你以后多笑给我看好不好?”
宋梁成并不答她,抬手摸摸她的头,脸上的笑也慢慢收敛起来,轻柔的应了一声:“乖乖待在这里,我会护你周全。”
是情话,是誓言。
他们之间不会有谎言,不会有欺骗。
若禾转头去换衣裳,穿好再转过来的时候,宋梁成已经不在了,她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皇叔和皇后娘娘,玉玺迟早会被找到,到时,如何才能救驾呢。她一介女流,手中没兵没权,郡主也只是一个虚名,眼下完全帮不上忙。
屋里烧着炉子有些闷,打开窗户透透气,这才发现府中的叛军只剩了几个守门的,其余的都不见了。
宋梁成入了宫。
一大清早,梁王传人来唤他,以若禾的性命要挟,他不得不离开。
不由得担心,是不是梁王已经怀疑他了。
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发生,只是昨夜有几个朝臣家的世子入宫刺杀梁王,虽然梁王并未受伤,但那几个世子也没被抓到,虽然挟持了他们的家眷,担梁王依旧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传了宋梁成大兵过去保护他。
宋梁成一走,郡主府就空了下来。
百无聊赖,若禾穿了厚厚的衣裳,同小七和镜心在院子里散步。
闲来无事,问起小七与陆昭的事,小七还是很抵触,像是生闷气一样,幽怨道:“我昨晚本想去找他,他不在房里,也不知是去了哪儿,自从与叛军为伍后,陆大哥都变得神秘兮兮的了。”
“我感觉呀。”镜心放低了声音,“宋将军好像同他们不太合得来。”
“何以见得?”若禾被关在屋里久了,很多事都观察不到,只能从女使口中听些信息。
三人来到小亭中,四周无人,只有园门边上有两个叛军看守。
镜心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我今日起得早,看到有个将军打扮的人来传宋将军入宫,还说是如若不从,就要……将郡主……给……”
话说不全,若禾也听明白了,心中竟然有了些许安慰,宋梁成那么听梁王的话,也是被逼的啊。
主仆三人说着卞京的局势,就见后头屋顶上有一人走过。
隔着老远看到那虚影,若禾小小惊讶了一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那是萧骁。
在房顶上快步如飞,轻如飞燕,躲避叛军的视线,虽然动作有一点点不协调,但完全不影响他的发挥。若禾看到他的身影落进了书房那边,便想跟着去查看一二。
萧骁跳进了书房门前,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只是想到自己身负重任,也就忍痛前行。
昨日听周慈说了水渠图纸一事,他本想从周大人那里求取图纸,而后潜入郡主府利用水渠传音救驾,只是周大人对此事含糊不清,在他的一再逼问以及周慈的细心劝说下,才终于松了口。
图纸在宋梁成手上。
这是只有周大人与宋梁成知道的秘密。
早在宋梁成入狱之前,就已经从周大人手上取走了此图。
追溯时间,就在萧骁将禹王的信交给宋梁成的第二天,不可能会有什么未卜先知,更不可能是巧合,萧骁想来想去,也不明白,是周慈点播他才明白。
宋梁成是在梁王身边做线人。
本以为宋梁成会据守郡主府,没想到今日一早就有一批人马从周府门前经过,随后,宋梁成便跟着他们走了。
援军的事依旧没有着落,萧骁担心是宋梁成的意图暴露,便只能自己前来探查,至少找到图纸,或是别的什么信息。
在书房翻找半天未果。
门外有人经过,三个女子像普通聊天一样说着话,丝毫没有在意书房里躲藏不及的人影。
“宋将军这几日在哪里住着的?”
“回郡主,在客房那里,左拐第三间,第二间是陆昭住着的。”
有意无意的给萧骁透露信息,萧骁知晓后,便再次偷跑去了宋梁成的住处,从他床底下找到了图纸,还有被圈出的水流入口与出口。
前去出口查看,冬青的灌木后有一处的冰明显比别出的薄一些,萧骁猜想宋梁成已经将信息传出去了,可禹王的援军迟迟未到,一定出了事。
再去入水口查看,本不抱太大希望,却在那里看到了流动的活水,因为流动快没有结冰,一众落叶被水流挤在一边,其中一片落叶有些奇怪,萧骁将它拿出来,才发现其中奥秘。
打开纸鱼,里头包裹着一个小字条,上头写着,“被困城外,师出无名,点燃烽烟。”
禹王的军队刚刚到达,禹王本想冲进城中,却没有正当理由,毕竟梁王做事隐蔽,军队的训练与移动都是悄摸摸的进行,连攻城都是在夜里悄无声息,外头的州府丝毫察觉不到京城的异样,他贸然带兵进城,只怕会被叛军与不知情的州府统兵两头攻击。
只有点燃城楼上的烽烟,才能解京城之困。
可眼下,街上到处都是叛军,普通百姓也躲在家中,想要到达城门可不容易。
萧骁一人无法前往,只得偷偷将此事告知了若禾。
在郡主的卧房中,无人监视,两人才说起此事。
“我从此处去城楼,但大概率中途会被抓,希望郡主能将府中的护卫借我,多几个人,总有人会成功的。”
若禾点点头,使命感涌上心头,又觉得自己不能坐视明明不理,便说:“我也想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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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人太多会惹眼, 萧骁与护卫们两两一组爬上墙,飞檐走壁,准备出府。
若禾知道自己出府后也走不了多远, 便与小七走去正门,弄出大的声响, 分散府中叛军的注意力。
郡主府中的叛军被吸引到正门边拦住若禾, 趁着侧门边的两个看守也走去查看情况, 萧骁与护卫们便趁此机会从墙上跳出府外。
大门内十分混乱,原本将两个女子按住就能解决的事,可宋梁成吩咐过谁都不能动江若郡主, 这些留下的兵也有大半是城北军营的,还有宋梁成的亲兵混入其中,自然是首先要护着若禾。
小七也很卖力, 同这些大男人推搡。力气不够, 气势却不能输。
皇宫中。
各处被翻的乱糟糟的, 门窗都被弄破了好几处,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墙缝中发现了机关,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玉玺。找到玉玺后,赵霜儿欢欢喜喜的拿着玉玺要去同父王邀功, 在这宫里憋屈了几年, 终于能扬眉吐气, 做一回主人了。
得到玉玺的梁王笑的合不拢嘴,忙拿着玉玺去皇帝面前炫耀。
“任你怎么藏, 本王还不是找到了?”
完整的玉玺到手, 便只缺一纸退位让贤诏书,梁王笑着,“不巧, 本王身边有个女奴,最会仿人笔迹,这退位诏书,就不劳烦官家动手了。”
说着,招手让宋梁成上来,“宋将军,到了你表明忠心的时候了,你来结果了皇帝与皇后,等我称帝后,便将那江若赐给你,做妾还是玩物,都随你处置。”
他这是成心试探宋梁成。
即便知晓梁王的心思,宋梁成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一直等着禹王的军队前来,传信出去,却迟迟不听响动,只怕计划有变。
宋梁成抽出剑来,面对无助的帝后,脑中思绪万千。
他可以擒贼先擒王,杀了梁王,但一旁的李冉是叛军将领,自己一旦有异动,李冉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李冉不像梁王想称帝,他更渴求一时的利息,只怕要闹出更大的乱子。
在三思考下,宋梁成的剑指向了皇帝。
真是一场好戏。
梁王正想坐下看戏,不成想外头突然乱了起来,吵嚷声都传到这里来了,李冉暴躁着问:“外头发生什么了!”
小兵来报:“回禀将军、王爷,有人点燃了城楼上的烽火!”
“烽火?”梁王冷哼一声,轻蔑地笑道:“现在点燃又能怎样,最近的州府来兵也要等到晚上才能到,而我现在就可以召集百官,登基为帝!到时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梁王得意的笑着,李冉也放松了警惕,只有宋梁成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皇帝皇后看着他迟迟不落下的剑,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没等梁王开心够,就陆续又兵来传,“报王爷,城外突然出现大批军队,禹王带军正在攻城,四处城门都要把守不住了!”
梁王的军队都集中在皇宫里,还有大部分城北军营的兵,城中分散的不过是些没纪律的小兵,自然守不住禹王军队的攻势,不一会就冲进城中,势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