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笑着问:“吃饭吗?”
若禾摇摇头,“多谢皇后娘娘好意,我府里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看着女儿家远去的背影,皇后娘娘默默感慨,“真是女大不中留,她怎的不看中个家世好些的。”
皇帝啼笑皆非,“皇后又看出什么来了?”
“都问到陛下面前了,还不明显?”
“兴许是那孩子心底善良呢?”
皇后皱起眉头,“心底善良,难道臣妾当初也是因为心底善良才救陛下于危难中吗?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英雄也难过美人关,看到皇后生气,皇帝连忙认错服软,“朕错了,皇后莫生气,等若若成亲的时候,朕再赏她一个院子可好?”
“这还差不多。”
从皇宫出来,若禾心里才有了底。
坐在马车上,前往刑部大牢。
走在路上,便觉得人声吵嚷,掀开窗帘去看,远处的布告栏周围围着很多路人,不知是在看什么。
看郡主探出头来,小七也好奇地去走到人群那里看了看热闹,回来满脸不高兴,告诉郡主:“是宋国公府发的布告,说是将冒名顶替的三郎君赶出宋府,与他划清界限。”
这就是余氏的目的,把宋梁成赶走,就没有人跟宋建邺争国公之位了。
若禾想起来昨天下午,宋梁成在她耳边的调笑,若真是要她将宋梁成养在郡主府,也不是不可以……总归,事情都不会再糟了。
她得先见到他才行。
第39章
叫小七偷偷给了些钱财, 狱卒们都乖乖退出去,若禾想了想,叫小七和镜心也在外头等着。
虽然遇上这样的事, 但她知道宋梁成是要强的,他的自尊心一定不允许外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便只自己跟着领路的狱卒走进牢房去看他。
两边的牢房中关着面容污浊的犯人, 他们有的扒着门喊冤枉, 有的则像是看透了一般不喊不叫,死一般的寂静。从中走过,两侧隔着门涌上来的犯人好像要将她吞没一样, 若禾不由得害怕起来。
第一次进到大牢里,外头本来就是冬日寒冷,阴暗的牢里就更是潮湿冰冷, 只有过道上的火把透着暖色的光, 将路照亮。
再往前走, 两侧都没什么人了,反倒清静一些。
一个拐角过去,狱卒带若禾停在了一间安静的牢房外。
开了牢房门,放郡主进去, 上头给通融了两炷香的时间, 狱卒便将门重新锁上, 等时间到了,他再来开门。
身后的门重新锁上, 若禾却不再害怕了,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宋梁成,而他,不会伤害自己。
“哥哥……”若禾低声试探。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动弹了一下, 高处的铁窗外照进来午后的阳光,带着冬日的温度,凉凉的温暖。
只见他慢慢起身,原本还退在阴影中的身体,完全站起来时,将她眼前的阳光也遮住了,即便是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若禾也知道他此刻需要自己。
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腰身,宋梁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到了从他怀中仰起头来的丫头。
粉白色的小脸并没有因为在这阴暗的牢房而黯淡下去,反倒是他入了牢狱后,所见最美。
靠着让自己格外安心的胸膛,若禾紧紧的抱着他不愿松开,又安慰道:“我进宫去同皇叔问了,这都不算什么大事,等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出去了。只是……只是……”若禾犹豫着,宋家昭告京城,已经同他断绝关系的事,要不要说呢。
虽然宋家的主儿都不太好相与,但那也是宋梁成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曾是他的家,总不会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害怕直接说出来会伤了他的心,若禾想着用些委婉的措辞,却听他说。
“只是我已经无权再袭承爵位了。”
听罢,若禾也跟着失落了,并不是因为眼下这个事实,而是因为,由此想起了自己当初接近宋梁成的动机,她真是又傻又笨,满脑子里只想着叫宋梁成袭爵,竟从没想过他会因此受到多少明枪暗箭。
前世的宋梁成会为了这个爵位害死宋建邺,那今生的余大娘子就会为了爵位将宋梁成逐出国公府,甚至会害他。
围着这个爵位,不知要挣扎多久。
耳边是他平静的心跳,若禾也渐渐明白,自己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什么爵位名分,都不重要了。
就算宋梁成不是国公爷,就算他是个山里的猎户农夫,随手将她捡去了,自己也是愿意跟他过日子的。
“哥哥,那国公爵位也没什么好的,你依旧还是将军,等你出了牢狱,就能离开宋府自立门户。”若禾抬起头来看着他,仿佛在朦胧的光线中,看到他冰冷的表情。
分明是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就算穿着破旧的囚服,也掩盖不住他一身肌理分明的肌肉,虽然在冬日里只穿着薄薄的一层囚服,但他的身子却是温热的。
若禾想起来,他小的时候住的地方常年破旧不堪,透风漏雨,冬天常常冷的睡不着觉。眼下长得又高又壮,终于不再畏惧寒冷。
可若禾看不懂他的表情,也不知他此刻在为什么感到忧虑。
自己总是读不懂他的心思。
至少能解一解他的愁。
少女踮起脚尖,踩在干草上,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一双粉嫩的唇就送到了宋梁成唇边,带着花瓣的清香,将他温凉的下唇轻轻包裹,生涩的吻着他的唇,还偷偷睁了一只眼睛看他的表情。
这档子事儿是她第一次做,还以为会让宋梁成多么惊喜,结果他只是惊愕了一下,呆呆的定着也不给什么反应。
原本就是一时冲动才亲了上去,如今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真是又笨又不知廉耻,如若叫宋梁成误会她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子可怎么好。
刚想出口解释,自己只是想亲他一下,并不是对别的人也会做这样的事。还没等她说出口,肩膀就叫人按住,整个人被按到墙上,背上靠着厚厚的披风,身前便是高大的宋梁成。
这次他的脸迎着阳光,若禾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表情,一双明眸中透着三分喜悦,七分欲求,盯得若禾都不好意思了。
宋梁成低下头来蹭蹭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我如今沦为了阶下囚,你还愿意同我在一起?”
“当然愿意。”若禾经不住他似火的目光,微微扭过头去,“我还等着你去皇叔那里求亲呢。”
说罢,少女微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羞涩,有些明艳,宋梁成看在眼中却皱起眉头,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子邪火来。
上前一步,贴近她温暖的身子。
强大的压迫感靠了过来,若禾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惊讶,腰肢忽然被宋梁成的手臂一揽,长裙下的两条细腿、便被他的膝盖、顶开了。
无法言说的地方被轻轻、磨蹭,若禾的身子像是被他捂化了一样,软的脚下站都站不稳了,只得两手抱紧宋梁成的脖子,踮起脚尖来迎合他的高度。
之前已经亲密过几次,也曾躺在一起过,若禾虽然羞赧,但也不像第一次那般惊慌失措了。
她可舍不得再下手将人敲晕了。
身体的反应叫她觉得陌生又不自在,虽然只是隔着衣裳蹭一蹭,但是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雪白的肌肤上染了桃、色的红,一时间,若禾竟有种将不染风、尘的神拽下了尘世的错觉。
两人贴得越来越紧,若禾那处也隐约有些酥酥麻麻的舒服,像是痒痒一般,却又不只是停在肌肤表面,而是挠在她的心上,推也舍不得推开。
念着他要一个人待在这又冷又黑的地方几个月,若禾心疼的紧,眼下就更不舍得打破这一时的温存,便半推半就依着他了。
宋梁成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轻唤她的名字,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好听得叫若禾浑身发麻。
“叫我做什么呀?”若禾无力的趴在他肩膀上。
“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会守护你,用我的一辈子。”语声缓缓,是若禾没听过的绵绵长情。
小鹿乱撞的心一下子扎进了热水池里,满满的感动都要溢出来了。她知道宋梁成喜欢自己,可听到他亲口说出这样的承诺,还是忍不住的想哭。
一双清润的眼睛慢慢渗出泪水,是因为喜悦和惊喜,若禾投入他的怀中,语声略带哽咽:“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的,我会常来看你,一定会让你早些出去。”
两人即将分开,若禾忍不住的想哭。
“丫头。”宋梁成按着她的肩膀与他正视,“你相信我,我们会再见的,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亲吻少女的的眉心,喃喃道:“那时,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狱卒再来时,所见不过是“兄妹情深”,依依惜别。
到了时间,若禾跟着狱卒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塞钱给他,要他给宋梁成多点关照,她也没有能耐到去左右刑部的决策,只能偷偷在这儿行些方便。
走出牢房来,郡主的真容藏在白色的披风下,上了马车才摘了兜帽透透气。
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本没什么,只是若禾脸上的绯红到现在都未散去,叫谁看了都要起疑心,小七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还不忘放低了声音:“郡主,您同三郎君……不,该叫宋将军了,你们该不会是……那个了吧?”
“哪个呀?”若禾脸色爆红,“你不要瞎说,小心我罚你的月钱。”
“那个,就是亲嘴呀。”小七面不改色,故作成熟道:“我娘说了,女儿家若是被男人亲了嘴,可是会怀孕的,您可得小心点。”
这……
若禾与镜心同情的看着傻小七。
虽然她们也不太明白男女之事,但也不至于像小七似的这么傻,日后不叫人生吃了才怪。
——
自从宋梁成入狱,若禾每天都会去看他,一连一个多月,实在有事推不掉,也会拖镜心和小七给他带信过去,看完便烧毁的那种。
一个半月后,宋府迎来了喜事。
宋烟出嫁了。
前不久被若禾碰见的沈节与沈母前去宋府提亲,便是求娶的宋烟,暗恋沈节已久的宋烟如今嫁进沈家,也算是得偿所愿。
大婚当日,两家都要摆宴席,只是若禾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在和宁堂同老太太说了会话,便找了借口提前离席,又去大牢里看宋梁成去了。
看着江若郡主急匆匆离开,白湘湘忍不住出言讽刺,“真是的,自己的表姐出嫁都不上心,每天跑往大牢跑有什么用?三哥哥还不是被关着。”
同桌的张淑娴也注意到了若禾,只是这次却没有轻易听信白湘湘的话。
自从宋梁成入狱后,整个宋家就好像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似的,该成亲的成亲,该过节的过节,唯有江若郡主日日为了宋梁成的事奔走。又是求官家从轻发落,又是买御寒的衣物送进大牢,这般锲而不舍,倒有几分人间真情在。
张舒娴从前对若禾的印象不好,也渐渐在此解开,想不到这江若郡主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牢狱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丫头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宋梁成也对无聊乏味的生活多了一丝期盼,有她在,可抵生活漫长。
寒冬腊月,整个卞京笼罩在冬日干燥凛冽的寒风中。
若禾已经半个月没过来了。
“咣当”一声,重物落地。
无端倒在地上的宋梁成抓着坚硬的墙壁,指尖都磨出了血都无甚察觉,他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心跳的剧烈跳动,叫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牢门外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左右,长相普通,却在笑起来时非常有感染力,看上去就是一个惹人亲近的大叔。
低头看到被宋梁成吃掉一半的饭菜,男人心中愉悦,开口劝他,“江若郡主不会再过来了,你心里知道的,你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将军,怎么能配得上人家金枝玉叶?白日梦做久了,小心自己醒不过来了。”
“你住口……”宋梁成咬牙切齿,瞪得眼睛都崩出血丝,通红的眼睛盯着门外的男人,像是疯魔一般朝他撞过去。
一声巨响,宋梁成撞在门上,头晕目眩,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察觉,他好像被下药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体会不到痛感,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
但他还能看清眼前那人的模样。
木栅栏外,便是大名鼎鼎的,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