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嫂子,你这话都说了十几遍了。”陆晓夕可不买账。
说起来阿娇也是可怜人,她就只比陆晓夕大五岁,当年在金水乡还是一朵金花呢。
可惜她老爹是个不争气的赌鬼,为了还赌债,就把好好的一个闺女,嫁给了隔壁村三十几岁的赌鬼。
那时候阿娇才十七岁。
再之后,她的赌鬼男人经常打她,家里地里的活儿都是她一个人干,好不容易赚点钱,也都被她男人拿去赌。
岁月是把杀猪刀,阿娇原本纤细娇美的姑娘,没日没夜活干的多了,身材也变得跟男人一样壮实,原本标致的小脸蛋儿,也迅速老化。二十出头的姑娘,看上去倒像是中年妇人。
大家都知道阿娇的遭遇,老人家同情她,有时候总想着帮她一把,也就助涨了阿娇赊账的习惯。
这不,仗着陆老爹心肠好,又到药铺来赊账了。
看陆晓夕今天好像不太好说话,阿娇又用上了赊账第二招神技:
“二丫,我们家牛都拉虚脱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一家老小,都靠着这头奶牛过日子呢。”
道德绑架!
还好她们镇上的人不太信中医,要不然岂不是人人都要来赊账看病,还要说一句,你不给我开药,看着人死吗?
陆晓夕朝着阿娇笑笑:“阿娇姐,你也不用等下回了。
你现在就回家,把你家拉稀的奶牛牵来卖给我。扣了欠我们家的一百六十块钱,我还能找你几百块,你也可以顺便把其他债还还,你说好不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阿娇立刻尖着嗓子叫起来:
“我们家奶牛卖掉了,靠什么过日子?”
“那我家中药免费给你了,我和我爸怎么过日子?”陆晓夕寸步不让,不疾不徐地开口。
有理不在声高,她才不跟阿娇比声音大。
“我又不是让你免费,等我有钱了,马上就还给你。”阿娇明明理亏,还挺硬气,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两人正争执着,陆老爹来了。
陆晓夕就怕她爸又当好人,转头急急地叫了一声:“爸!”
按照陆老爹的性子,有一毛钱就能给别人借九分,现在工作落实了,估计他就更喜欢做老好人了。
“阿娇啊,我们家铺子做不下去关门了,药材全都打包卖给公家,今天不能给你抓药了,否则是违反纪律。
我给你写个方子,以后你家牛在拉稀,你去照着方子去别家抓吧。”
陆老爹严肃起来,阿娇也有点心虚,不敢再闹下去,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方子她是不要的,人家本来就是来占便宜的。
等阿娇走了,陆晓夕心情很好:“爸,我还以为你会给她拿药呢。”
“你是我闺女,我当然要帮你。”
“爸……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钱,让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送药就给谁送药。”陆晓夕撒娇地靠在陆老爹的胸口。
她小时候经常就听爹说,他们老陆家祖上是开仁医善堂的,在古时候就给穷苦百姓免费看病,还送药。
陆家人都不擅长经营,好好的中医手艺,居然过得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潦倒。
尤其是到了陆药生这里,更是老实巴交的老好人,给人送药还被人说傻子。
陆晓夕为什么要怼阿娇?咬死不给阿娇药材?
若是其他人,现在他们有了新出路,她老爹非要送点药,她也不拦着。
可阿娇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欠着她家的钱,还在外面说她老爹是缺心眼,典型的占了便宜还觉得你傻。她凭什么还要帮她?
第16章 牛大婶出马
牛大成和牛丽娟兄妹都来过了,陆晓夕算着牛大婶也快出手了。
这天晚饭的时候,牛大婶果然来了。
牛大婶倒是挺会做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大袋子酸白菜。
“他叔,我给你们拿了点今年腌的酸菜,你们回头炒点肉做拉条子(即拉面)。”牛大婶说着,就要把酸菜递给陆药生。
其实酸菜这东西,也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入冬前一两毛一公斤的大白菜,买上一堆,剁吧剁吧,放点调料腌一缸子。
牛大婶是个精明的女人,就喜欢用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拉人情。
每次陆药生给她送点啥药,可都比这些酸菜贵多了。
“谢谢婶子,不用了,我们要搬家了。”陆晓夕客气地拒绝。
若是往年,陆晓夕看到牛大婶,就跟小媳妇见到婆婆一样,那叫一个热情。
今年突然冷了脸,牛大婶都有些不习惯。
大牛和娟子说小夕不一样了,好像真的不一样了,这小妮子,是闹啥情绪呢?肯定是跟大牛闹别扭呢。
“二丫,你们这是要搬去哪儿?婶子可把你当亲闺女一样,你要是走了,我心里还想得慌。”牛大婶拉着陆晓夕的手,可亲近坏了。
陆晓夕一脸娇羞:“我也觉得,你跟我妈很像。”
牛大婶脸上挂不住了。
别人说这话是好话,陆晓夕说这话,就是骂人呢。
陆药生媳妇是什么玩意儿?
大白天跟外乡人在屋里睡觉,被小姑子抓住,嚷嚷着光着腚拖出来打,丢尽脸面的女人。
怪不说陆晓夕可怜,从小就是个没娘疼的。
“二丫,咱们到你房里去,婶子有几句体己话跟你说。”牛大婶强忍着膈应,热络地拉着陆晓夕的手。
“就在这说吧,我爸又不是外人。”
“那哪儿能行,女人家说话,男人可不能听。”牛大婶咯咯地笑,弄得陆药生都有些不好意思。
“二丫,你先跟你婶子说说话,我去你把这个柜子给你小姑家送去。”陆药生找了个借口出去。
等到陆药生出去关了门,牛大婶才开始絮絮叨叨跟陆晓夕话家常。
左不过就是吹嘘她家大牛如何如何。
牛大成成绩在班里能排前十,考了个西北军医大,可把牛大婶得意坏了。
陆晓夕也是功力深厚,一边被牛大婶魔音灌耳,还能一边在脑子里温习今天看的数学笔记。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环境纷乱到一定程度,突然就能特别专心,比在安静的房间里看书更加专心。
原本看不懂的地方,这次专心思考,居然懂了!
她这个年代,老师和家长的口头禅都是: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偏生数理化对女生来说,难度相对更大。
尤其是陆晓夕,看到数理化就像是看到天文符号。
说起来,她初中成绩还挺好的,中考还考了他们镇中学的第二名。
怎么到了高中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说到底,还是学习方法不对,加上没有自信。
数理化这东西,靠死记硬背是不行,重要的还是理解。
只要理解了一个点,举一反三,后面的很多东西都能想明白。
她一开始就没跟上,后面就越落越后面,越来越自卑,越来越害怕,越怕越排斥,就越学不好。
第17章 好丈夫还是好爹
牛大婶跟镇上很多同龄婶子很像,喜欢拉家常,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根本不管这事她是不是说了第九遍,也不管你有没有听。
反正牛大婶说她的,陆晓夕发呆想她的数学。
两人聊得很热络的样子。
直到牛大婶又问了一句:
“二丫,你觉得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
“呦,还害羞呢。”牛大婶咯咯笑得像个老母鸡。
你说什么?我没听啊!
“我就说吗,你跟我们家大牛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没感情。我早就把你当儿媳妇了。”
“牛大婶,这话不能乱说,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陆晓夕拉下了脸。
“我懂,我都懂,大婶也年轻过。当年我和大牛他爹,就是在苞米地里……”牛大婶开始忆苦思甜。
关于苞米地里一吻定情这个桥段,牛大婶已经在陆晓夕面前念叨了至少十遍,好像整个镇上没人不知道她这个秘密。
“二丫啊,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女人啊,有没有本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找对男人。
你看我家大牛,已经考上了西北军医大,以后肯定会留在部队里当军医,说不定还能混个军官。
你要是嫁给大牛,哪儿还用像现在这样苦哈哈地学习。”
“婶子您说的都对。”陆晓夕脸上挂着微笑。
没等牛大婶反应过来,又补了句:“其实有个好爹更重要。”
“我苦命的娃呦,你那老子除了败家,还有啥出息。”牛大婶安慰了陆晓夕一句。
“不啊,我爸没读过大学,也受到部队的邀请当军医了,以后我就靠我爸了。
我爸是实打实的医术,这些东西学校里学不到。等牛大成四年后毕业,医术肯定比不上我爸这个老资格,他说不定还得在我爸手底下干活呢。”
牛大婶笑不出来了,关于部队上的人找到陆家,镇上是有点风声。
但陆家父女比较低调,除了跟她家关系很好的小姑姑陆桂珍,还没人知道军医的事。
冷不丁被陆晓夕说出来,牛大婶都觉得没脸了。
她是来显摆的,怎么反被人家倒打一钉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