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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不再弯弯,快到中秋的月亮胖着肚子悬垂在夜幕之中,一颗星星也瞧不见。
郊外荒林之中,一小众人马已经前前后后将此地翻查了个遍,月色越发透亮,可树林之间毫无人都生气。
按着王爷的命令,他们要在这里寻到几天前投放进来的人的。
只是搜查了好几日,都不见那人的踪迹,就连骨头架子都没见着。
御林军中周杜高架于马上吩咐道:“收队!我们回去同王爷禀报一声。”
只是马头还未调转过来,四面八方涌来的箭矢让一行人插翅难逃。
箭矢如雨般袭来,密密麻麻。
只消片刻,这一支人马消失在幽林之中。
与此同时,平南王府中刚刚从宫里回来的华容瑨面色冷凝。
陛下今夜突然宣他进宫,居然是为着要他交出手中的御林军。
御林军已经在他手中足足用了快有四年,他无甚过错,也并未用御林军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为何陛下会突然如此打算……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交了手中御林军的兵权而已,也并未夺了他的官职。
此刻华容瑨于书斋之中眉头紧皱。
戌时快过,子时未到,夜已深沉,华容瑨还是难解心头之困惑。
忽然一衣着带血的人从外头飞驰而入,华容瑨听清来者所言的话更让胆战心惊。
只见周杜浑身是血,胸膛剧烈的鼓起,气喘声在书斋之中分外引人注意。
“王爷!我们一行数十人都被人伏击了!人也没找到!”
华容琅立刻站起,眉头紧皱:“究竟怎么了。”
这事情着实是怪异,他前脚将苏远章投进荒郊等着恶兽扑食,后脚这人就不见了踪迹,他的人还被伏击了。
周杜身上还带着伤,都是箭矢擦过留下的痕迹:“我们按着王爷的吩咐又回去去找寻远章的身子,但那人入了荒林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寻不见踪迹。”
他是王爷手底下的人,替王爷办了那么多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华容瑨面色凝重,先有陛下派人前来告诫他要放了苏远章,后是苏远章被人带走。
而今日进宫还收回了他手中的御林军兵权……
一桩桩,一项项联系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他心里也有几分知晓陛下的意思。
陛下这是在威胁他。
告诫他,他的权势如同海上云烟,飘忽不可定,一切都还是握在陛下的手中。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书斋外头是华容琅的声音。
“大哥!我有事寻你。”
周杜得了华容瑨的示意,很快就从轩窗跳出。
华容琅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还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华容琅顿时慌张起来:“大哥受伤了?”
“不是我……这么晚了,你来是为何事?”华容瑨松弛了几分面容。
华容琅朗言道:“大哥!我是突然想起容舟的事。”
“她又怎么了?”
“大哥……”
看着大哥皱眉的模样,华容琅眉间微挑,那双桃花眼中情绪有几分的低落,“说来也奇怪,大哥是为何对容舟生分了的,五年前突然就这样了。”
华容琅现在恨不得华容舟能立刻搬回来,但大哥这神色摆明着是不喜容舟。
看着华容瑨突然不耐的表情,华容琅也不试探了,换了个话题:“大哥,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说的,容舟的宴会就在眼前,我想着不若让她趁机搬回来,雅戎小居我都重新安置好了。”
华容瑨看着这向来冷情的弟弟此刻颇为激动的模样,有些纳闷的问道:“你是何时对华容舟改了看法的,不是一向不喜她的吗。”
被问这个问题,华容琅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了:“以前我是看岔了眼,容舟本就是个好的。”
“随你,你想如何便如何。”
华容瑨已经没什么心情管这等小事了。
陛下收了他的兵权,苏远章消失荒林,周杜等人被人埋伏,近乎全军覆没,这都让他心间颤栗不已。
这会儿华容舟的事儿都不算事儿。
隐隐约约,他有种他所做的事情都被人瞧在眼里的感觉。
“但你要牢记,万不可由于这些事当误了来年的春闱。”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华容琅打包票道。
这会儿再瞧着二弟,个条虽说是柔弱了些,但气量已经不止何时蜕变开来,少年的稚气也褪散干净。
华容瑨鲜少和他提起了旁的事,但平素他又无同龄人可多做言语,这会儿心中倾诉心泛起。
微顿片刻,华容瑨问道:“你春闱在即,我且考你一考,若古有一国,臣子兢兢业业,但仍不得天子宠信,该当如何?”
闻言华容琅面色突然板正。
结合屋子里的血腥气,抽条分析下来,华容琅恍然有几分领悟到大哥的意思了。
那什么“古有一国”做幌子,那朝臣分明说的就是自己。
华容琅严肃道:“可是陛下责备了大哥?”
华容瑨:……
为何他还没说上几句,就被瞧出了心中所想。
“不是,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
华容瑨立刻否认。
华容琅不相信,目光死死的抵在华容瑨身上,大哥不愿承认,他只得语气轻缓了些:“那我也随口一答,古来成大事的君主,有几个是宅心仁厚,心思简单的。这般也是常态,伴君如伴虎,大哥该是早些习惯了的。”
“你怎么这么通晓?”华容瑨看他不受此干扰,心间惊讶涌起。
他二弟还年轻,居然心境就如此老练。
“说来大哥可能不信……”
华容琅悄然靠近华容瑨,认真道:“我是在梦里梦见的,我甚至在梦里还坐上了林尚书的位置,年纪轻轻的,好不快活。”
华容瑨:……
他二弟估计是五年前被林崆雀给气糊涂了,梦里都想要把林崆雀扒拉下来。
华容琅弹了弹衣摆,想将上头都血味给摆走。
屋子里凝着血煞气,他时间呆久了居然是有几分习惯。
“其实大哥不妨静下心来,仔细瞧瞧这些年走过的路,二弟我已经走岔了,现在拼命的想要回去都难;但我见大哥你这岔路可比我走得要远多了。”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他走了这么久,尚且还在慢慢寻着弥补容舟的法子,但大哥,真当是让人心寒。
“我做的有错?”华容瑨喃喃问道,“我为陛下做事有何错处……”
华容瑨似乎是陷入迷惘之中:“可是陛下对待他们平南王府如此重视,又是如何算是有所亏待呢?”
华容琅听明白了自家大哥所想的事情同自己不一样,对他而言,他口中的歧途是他蹉跎了容舟这么些年;而大哥的所想的是自己在朝堂之中是否为陛下所重用。
他们二人不在一个问题上做讨论,也难为了他们俩还说到现在。
华容琅叹了口气,宽慰道:“大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朝堂之事我并不熟络,但最起码的君臣有别我还是懂的。天子的心不可妄自揣摩,大哥也好自为之。”
徒留华容瑨一人在书斋之中黯然失神,华容琅从书斋之中退了出来。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华容琅面色瞬间如寒铁一般冷酷。
他大哥就是头脑简单,都这般困惑的询问了,肯定又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哥为陛下重用了这么些年,又是因为何事才让大哥这般沮丧。
华容琅心间涌起一股无力,想起刚刚同大哥提到的梦魇之中遇到的景象,华容琅脑壳生疼,足足是混沌了好几息,才清明开来。
他说梦见自己官居尚书之位是真的,但他还梦见其他的东西。
比如大哥于血色之中痛哭流泣。
比如他大哥手持弯刀杀上金銮殿。
月盘被天边忽然飘逝过来的团云遮掩,脚下本还算明亮的路径立马陷入黑暗的巨口之中。
若是他真的如同梦境之中那般,手握权位当是极好的,那么的话他又如何会像现在这般有力使不出。大哥会这么拐着弯的问他,归根结底,还不过是在大哥眼中自己还是个孩子。
……
透过轩窗朝外看去,华容琅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之中渐渐消远。
华容瑨紧掐了自己手,钝痛传来,他咬着牙受了。
眼神也是清明起来。
容琅所言他也是明了的,只是他之前如何作为天子重臣,被颢景帝扶持上位于上京朝堂之上,那现在颢景帝就还有数不尽后生可以培养。
可得了天子的信任才可走的长远,他若是失了势,平南王府该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支持!
鞠躬!
PS:我存稿没了~懂?
没有存稿的我基本上只能每日一更了……
还是每晚九点准时,看不见的可能是晋江卡了,等等就好……
着急后文的小伙伴可以养养肥再看……
第42章 《起居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