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是在家门口,蓁蓁也没有多犹豫,挽着月竹的手朝角门走去,哪想到一开门,面前就多了一道她最不想见的身影。
蓁蓁心里一紧,连忙拉着月竹后退,想把角门重新关上,可是那人却不让,一只脚抵在门内侧,无论她们怎么使劲,门都关不上。
楚凌渊失去耐心,眉目阴沉说道:“叶蓁蓁,出来。”
蓁蓁关门累的手酸,此时更觉的是做了无用功,只能把月竹往里推推,独自走出门站在脸色不悦的男人面前。
“殿下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她下意识地一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臂,那动作看着像是畏寒,楚凌渊却知道,她在逃避,在害怕他。
楚凌渊一双黑眸里翻滚着激烈的情绪,许久之后才压抑下来,说道:“冷么?把手给我。”
蓁蓁仍然忌惮着他上次说的话,缓了缓才把右手伸给他,不自在地问道:“殿下,你有事找我吗?”
楚凌渊脸色一冷,抓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只用了一点力气,就把她拽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你现在就只会叫我殿下吗?”
蓁蓁心里委屈,那不然该叫什么呢?他是天潢贵胄,将来娶了章瑶佳,得到章氏的助力,一定能坐稳北周天子的位置,再叫哥哥,倒显得她不守规矩了。
也是靠他近了,蓁蓁才觉察到他身上有多冷,她怔怔地看着楚凌渊,等李海不知何时又放起烟花,这才突然回神。
借着烟花晃过来的光,她不经意地抬头,只觉的楚凌渊的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衬得一双薄唇也格外的红,像是血的颜色。
她不知怎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趁着楚凌渊没注意,用手指贴上他的唇轻轻一抹。
叶蓁蓁望着手指上的血迹,心里狠狠地一揪,慌忙抓住他的衣襟,颤抖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会有血?”
楚凌渊捉住她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沾染了血色的轻吻更加触目惊心。
“无事,是旧伤了。”他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说道:“任何伤都敌不过你不理我,这里要更痛上百倍。”
蓁蓁的手被他放在心口,仿佛用最后一点余热温着,她觉得眼睛里涩涩的,想哭又觉得丢人。
他凶恶不近人情的时候,蓁蓁只想与他划清界限,但凡他要露出一点温柔受伤的神情,她又从心底开始心疼。
蓁蓁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小脑袋轻轻靠向他的胸口,闷闷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上次影七姐姐不是给你又制了伤药吗?你干什么不吃?平白的叫人担心。”
楚凌渊轻抚着她的背,声音暗哑:“你会担心我吗?”
蓁蓁把脸埋在自己手心里,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怕被他发现嘴上依然倔强:“谁要担心你,别自作多情了。”
楚凌渊低笑出声,似乎很是开心,他一手揽着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发出暖融光芒的玉簪。
“给你,下次别望着别人头上的簪子难过了。”
蓁蓁怔了怔,看着玉簪一头镶着的珠子发呆,楚凌渊轻哂,说道:“是北地进贡的夜明珠,就这一颗适合镶在玉簪上,你若想要,我叫影七把那一盒子都拿来。”
蓁蓁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呀?”
楚凌渊眸光深邃,捏住她一侧的耳朵说道:“你不是喜欢这种能发光的?”
蓁蓁恍然明白了,楚凌渊以为她那一日盯着章瑶佳的簪子瞧,是在羡慕人家,所以他做了一个夜里也能发光的簪子给她。
蓁蓁哭笑不得:“夜里又不能戴,发光有什么用?”
楚凌渊难得被她堵了一次,半响才不自然地回答:“那就放着,给你照明。”
蓁蓁挂心他的伤势,情绪不怎么高,一双清澈的眸子半点也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哥哥,你回去之后要乖乖吃药。”
她目光中的担忧让人无法不动容,楚凌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蓁蓁心中叹息,自从来到燕京,她所见到的楚凌渊比从前更加捉摸不定。他像是被某种疯狂的情绪缠绕进去,她担心有一日楚凌渊报了仇,自己也会彻底迷失,成为一个权力与野心催生出的深渊怪物。
她不禁问自己,一心自保不肯陪着他踏进这场风波,会不会太过狠心。
蓁蓁心中天人交战,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但有一点,看见这样的楚凌渊,她是真的心疼。
小姑娘鼓气勇气靠近,在男人耳边低声说道:“哥哥,那日我说的话都是气话,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摆脱你,我只是怕……”
怕前路上汹涌的暗流终有一日要将你我全部淹没。
楚凌渊漆黑的眸底映照出烟花的光,他轻轻一叹,抱紧他的姑娘。
“我知道,蓁蓁不会嫌弃哥哥的。”
“生辰快乐,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宝贝们。
码这一章的时候我好馋,我都忘了火锅、炸鸡、烤肉、麻辣烫、米线等等等等是啥味道了。
嗷呜,希望疫情快点过去吧。
第41章 信你
又过了小半个月, 蓁蓁没再见过楚凌渊。她生辰那日的璀璨烟花和男人紧实的拥抱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哪怕蓁蓁还想像以前一样逃避,可终究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一日, 她正在检查叶怀钰抄写的大字, 书房外忽然传来丫鬟们嘈杂的议论声, 叶怀钰坐不住,一听见动静就开门跑出去了。
书房的门大开, 寒凉的秋风一下子灌进来, 吹得叶蓁蓁身上阵阵的阴冷。她把一旁椅子上搭着的绛红色披风拿起来, 披在身上走出了书房。
叶怀钰站在月竹身边, 听丫鬟们的闲聊, 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双眼瞪得很大, 一双小手捂住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蓁蓁不明所以,走过去问道:“说什么呢?都围在这一堆。”
她们二房人少,伺候的下人也不多, 柳氏和善,因此平日在规矩上要求的不那么严格。丫鬟们以寒芷为首,都是真心爱护二房的几个主子,见到叶蓁蓁过来, 也没有过分慌张,如同寻常一样行了个礼。
“五姑娘,城里出大事了, 人命案子。”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就想把事情告诉蓁蓁,结果蓁蓁听了半天依旧混乱,便让她们一个个说。
“水心,你先说说。”
被叫到名字的丫鬟是二房负责采买的,平时总是出去,听了很多别家下人说的闲话,大多是关于城中官宦人家的。这件事就是她先从街上听说,回来再告诉几个小丫鬟的。
水心说道:“五姑娘,出人命了,今早章家姑娘被人在章府的大门口发现了,衣着凌乱,浑身伤痕,身子都僵硬了。”
叶蓁蓁愣了一下,问道:“哪个章家姑娘,人是死了吗?”
水心回答:“就是那个章太后的娘家啊,承恩公府上,才及笄没多久的那个章瑶佳。”
叶蓁蓁震惊地忘了开口,却听水心又说道:“千真万确啊姑娘,那章姑娘是今早天还没亮时,被人发现的,应该死了几个时辰了,两三个婆子才给她从地上抬起来。”
旁边的小丫鬟们不免唏嘘,议论道:“真是可惜了,还没嫁人呢。”
另一人说:“不是说章姑娘要做太子妃吗?怎的忽然就死了。”
水心继续把她听来的都与众人说,“我听章府的下人说,章姑娘昨日去城郊的庙里上香,在回来的马车上就给人劫走了。章家怕事情闹大影响自家姑娘的名节,就一直捂着,让皇城军秘密查找,谁知道人今早就给送回来了,还是那般衣衫不整的样子,真可怜呀。”
周围都是丫鬟们同情的叹息,蓁蓁心里却生出了一点凉意。
以章瑶佳的身份,去庙里上香一定带着很多护卫,这么多人保护的前提下,她依旧被劫走了,说明劫走她的人不是普通的悍匪。
燕京世家中,章氏一家独大,没有人不畏惧它的声势,若是普通悍匪,劫走人拿来交换金银也就罢了,怎么会先辱后杀?
只能说明杀章瑶佳的人不畏惧章氏的势力,整件事也不是随机下手,而是故意针对章家。
蓁蓁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她想起楚凌渊在给她庆祝生辰那日,临走时说的一句话。
“一切很快就会有个结果,蓁蓁要乖乖的,等我。“
男人微凉的唇印在她额头上,如同就在昨日,蓁蓁的心沉了沉,明明是艳阳高照,她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水心还在给别的丫鬟说街上的见闻,“你们是不知道,城中已经戒严了,皇城军挨家挨户查可疑的人,这事已经在刑部立了案,毕竟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谁敢不上心啊?”
她们再说什么,蓁蓁都像是听不见了,人一旦怀疑起什么事,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关联的事,此时也会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蓁蓁想了很多,脑子里乱糟糟地,就在这时,李海喜滋滋地过来,把一封信交给她。
蓁蓁好奇问道:“谁给你的?”
李海笑着回答:“这是温先生的信,他的随从说他已于前日回京,温先生特意写了这封信给姑娘。”
蓁蓁回到书房把信封打开,展开信看了起来,信上简短地提起扬州名医闻景泽也来到燕京。温先生要请她帮个忙,让她这两日去一趟太子位于京东的别苑。
叶蓁蓁放下信,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一定是这位闻大夫来京城给楚凌渊治伤,他又不肯配合。她心里虽然纠结于章瑶佳的死因,但事关楚凌渊的身体,她怎么也该去一趟。
她把信放好,走到书房门口,想把叶怀钰叫进来。
“叶怀钰,过来。”她招了招手,看见小胖子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叶怀钰走到她面前,蓁蓁拉住他的小手说道:“一会儿你跟我出去,温先生到燕京了,正好让他见见你,考教考教。”
叶怀钰听了顿时不愿意,身体像泥鳅一样从蓁蓁身边挣脱。
“不去,不去,我要读书了,姐姐自己去吧。”
蓁蓁无奈,只好去找柳氏说她要出去的事,柳氏听闻温先生来了,特地让寒芷备了一些礼交给蓁蓁。
“空着手上门拜见老师显得咱们没规矩,对了,怀钰呢?”
蓁蓁叹息着摇头:“不肯去,把自己关书房里了。”
柳氏低声骂了两句,面对女儿时态度又转为温和:“温氏书院离咱们这还挺远的,你让李海小心赶路,不必那么急。”
蓁蓁应了一句,怕柳氏多问,也没说她不是去温氏书院,直接让月竹拿着礼盒,搬到后院的马车上。
他们一路赶到太子在京东郊外的别苑,门口的护卫对叶家的马车极为熟悉,马车行到大门前,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叶蓁蓁下了马车,对护卫说道:“温先生可在别苑?”
护卫直接领着她们进去,一边带路一边说道:“先生前日就到了,因为温氏书院冷清,他非要住在别苑里,殿下也就答应了。”
蓁蓁随着那护卫走到二门,拐进了一个小院,里面布置的甚是清幽,从正房里传来一阵清雅的琴音,让人听了心神宁静。
蓁蓁问那护卫:“不知那位闻大夫住不住这里?”
护卫回答:“在的,只是闻大夫今日访友去了,恐怕晚上才归,姑娘是想见他吗?”
他神情有些紧张,因为太子殿下交代了,如果这位叶姑娘来别苑,她有什么要求都要满足。
护卫正打算派人出去寻找闻大夫,蓁蓁却说:“不用了,改日再见也是一样,对了,今日殿下不在吗?”
护卫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答:“殿下还在宫里呢,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他们走到院子正中的那间屋子,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小书童,一双弯弯的眼睛煞是可爱。
“是叶师姐吗?先生等你多时了。”
蓁蓁点了点头,对护卫道了声谢随着书童走进房间,几年不见,温如旧一点也没变,一头乌发垂落到腰际,抚着胡须淡笑着看向她。
“小丫头长大了,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蓁蓁垂下头,腼腆地一笑,跪坐在温如旧对面的席子上,不好意思地开口:“老师又在打趣我了。”
温如旧摇摇头,心道这姑娘还是这么乖,他把煮好的茶给蓁蓁倒上一杯,抬头时瞥见她头上的金钗,不由心中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