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没见识了,当初就说直接蒙汗药,非要讲究那些有的没的,一个小娘们,能怎么着?!?”那个灌凉水的,大手拍在桌上,“下次都起开,谁再拦着我办了那个小娘们,老子可真跟你们翻脸了啊!”
另外一个久久不发言,半晌看着窗外数丈的青山,说道:“听说晋王来了扬州,都小心些,还是不要用强的好,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谁是胳膊谁是大腿还不一定!要我说还是东宫……”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个久久不发言的男人瞪了一眼。
那个灌茶的男人,立刻屏住了呼吸。
玉瑶听到晋王二字,却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们想要捉的人是谁?为何偏又避着晋王?是粮草遭劫的事儿还是崔弘光的事儿?
第58章
怀里的小狮子犬一抽一抽的, 似乎又犯了病。
玉瑶这次本就带的人少,这些大汉粗莽无礼, 她一个女子, 还是要靠着智力来谋算,断不可冲动的去硬刚。
待玉瑶到了扬州郊外的那处兽医馆, 只见兽医馆里一个妇人正绞着衣服踩着木凳往晾衣绳上搭衣裳。
见到玉瑶抱着小狮子犬来, 忽而问道:“我们先生每日只医治一只,您啊,明儿一早再来罢。”
紫檀听了这话, 顿时有些着急,而玉瑶却镇定的看着那个晾衣裳的妇人, 分明是神情紧张, 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看那屋子里一眼, 只怕是有旁的事儿。
玉瑶早年把这些耍心眼的事儿都办了个编了,对这妇人的表情自然是了如指掌。
玉瑶突然转过身, 紧紧地盯着石桌上那碟子绿豆糕。
“舟车劳顿, 明日来倒也可…只是劳烦大姐给碗清水喝、”玉瑶见她眉宇一顿, 不由勾唇, 随后又平平静静的说着。
一个一日里只医治一只小动物的兽医,本就没什么油水,偏偏用的却是宫廷里的绿豆糕。
那妇人想赶紧赶玉瑶走,便端上了煮好的井水。
玉瑶捏起桌上的那块绿豆糕,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道:“豆糕油糖外溢, 原本就是甜腻伤身之物,大姐撒了三钱寒食散,怕是需要数天甚至几个月才能彻底的发病,这样岂不是慢了?”
玉瑶常年酿酒,用的方法和材料更是千奇百怪,这寒食散她也曾在酿酒中用过一回,那味道,她如今还记得。
原本她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刚才一转眼的功夫,却看到柴房里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像极了先前遇见秦玄策,站在秦玄策身边的那个女人。
秦玄策这人嘴里毒辣的很,能带在身边,且光明正大的,只有他新娶的妻子————吕淳婳。
那妇人一楞,显然被玉瑶这话打的有些措手不及,张张嘴讷讷道:“姑娘喝完水就赶紧上路,东郊还有一处兽医馆,同样医术超人!”
“东郊的兽医馆是去了的,一日恨不得诊上千万个的,光排号便排到东街去了。”玉瑶晃了晃茶盏里的浮沫子。
煮的是上好的川红,茶色乌黑油润,茶条细嫩纹理分明,这是顶级的川红。
顶级的川红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橘香,鲜味很是上口。
可是茶盏里的川红却带了一股旁的细不可查的玉露茶的味道。
“玉露茶掺在川红里,味道竟是如此别扭人。”玉瑶喝了一口就将那茶盏放下了。
戏谑的声音传进妇人的耳朵,让她不由一哆嗦,其实玉瑶刚刚进兽医馆的时候,正房里的主人便让她打发了这个女人。
甚至还称呼她为玉瑶。
她是个只听房内那个主子话的奴仆,里面那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可是面对着跟前这个脑路清晰又见识极广的女人,她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那妇人黑着脸径直将茶盏收走,厉声道:“姑娘用茶挑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拿不出什么好茶!”说完又将茶壶收起来,扫了玉瑶一眼,道:“请回!”
听到那妇人的语气,玉瑶更是觉着不对,只是在这穷乡僻壤里,她又的确不敢妄动。
玉瑶反应极快,纤长的手指一下下的点在桌上,听到那妇人一蹦三尺高的模样,不由镇定一笑。
那妇人着急的唾沫横飞,看到玉瑶冷静的不能再冷静的脸,忽然就有些沉寂下来。
她这一套泼妇骂街的水平,在跟前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女人跟前,不管用。
她狠狠剜了玉瑶一眼,随后进屋去了。
那妇人一进门,朝着内室里那个懒懒靠着太师椅坐着的男人,道:“您还特意嘱咐,让奴婢好生伺候那女人,您瞧瞧,她刁钻又狡诈,她似乎是看到了咱们在柴房里藏得那个女人,好出风头!”
那个靠在太师椅上的男子起身,只见他身穿一件琉璃色的长袍,满头长发用贵重的玉簪簪住,一双凤眼,极为明俊逼人。
“她素来不是爱出风头的,她是猜到了关着的是秦玄策的嫡妻。”那个穿着琉璃色长袍的男子,声音很是清朗,讲话的调调更知他出身不凡。
那妇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赫赫皇家威严,不由手指一攥,心里渐渐有些发憷时,却听那男人,用玉箫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狞笑道:“去,她既是乐意管,一并捉来!本太子还当真有话跟她详细聊聊。”
玉瑶看到那妇人久久不出来,思索了片刻,忙带着紫檀出门去了。
紫檀上了马车,只听见玉瑶不停地催促马夫快些赶车。
“小姐,一个兽医馆,咱们也不至于这般,她方才说东郊还有一个,不如我们去瞧瞧?”紫檀看到玉瑶似乎有些焦躁不安,便声音和缓的劝慰着。
“怕是要被围困了。”玉瑶眉头微微皱着,眸底闪过一丝疑虑。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队人马从后面疾驰追赶来。
紧接着,就听见刀剑的声音,马车猛地一顿,有什么东西滚落在了车轮旁。
“这……小姐……”紫檀掀开车帘儿,看到车轮旁那颗流着血的车夫的头颅,她忽然就大叫一声。
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玉瑶手指按住袖里的那只小小的檀木盒子,这是晋王前阵子刚下扬州时送她的,叮嘱她多次,一定要带着田侍卫和这只木盒子。
还特意再三嘱咐即便在怎么样,一定也要给田侍卫留下行踪标记。
她没放心上,如今倒是真真给应验了。
她手指摩挲着那檀木盒子上的宝相花纹,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当年晋王出征时,他的太傅常氏送给他的,是常氏一门的暗器,杀人于无形。
在危急关头,对着敌人的方位打开,里面就会瞬间万针齐发,且那些梨花针上都已经淬了毒,小小的针尾上又藏有蛊。一旦打开,可抵御几十个人,不管是谁中了这梨花针,都会僵化暴毙。
“苏二小姐不必惊慌,听闻你在吕淳婳大婚上,还为她解围,如今独善其身还是想再看看你旧日解围的人?”一声很是疏懒不着调的声音传来。
玉瑶将快要打开的盒子迅速的合上了,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太子杨禛?!
他也来了扬州,还绑了吕淳婳……
她脑中辗转反侧,一阵阵的清明涌上心头,他是故意的,故意设局绑了吕淳婳,故意刺激秦玄策背叛晋王,甚至还故意设圈套,用一只早已感染了的小狮子犬,来引自己入局。
她抬手敲了额头一记,心中的懊悔满满的。
太子既是敢来,这说明他跟扬州粮草遭劫的案子密不可分,而劫持了她,就是对付晋王最有效的筹码。
她现在当真是后悔没在路上给田侍卫留个标记……
风呼啸在中空,夕阳斜斜的淡淡的,萦绕着一抹似墨的烟霞。杨禛走到马车前,一双大手掀开车帘。
见到玉瑶那双流波转盼的眸子,杨禛不由斜靠在马车壁上,环胸故意刺激她道:“好端端的不跟着他在行馆,偏生来了本太子的地盘儿,玉瑶,你说你是存心的呢,还是有心的呢?”
他就是这般,明明身居高位,却总是要怄的旁人断了肠去,恨不得让人撕碎了他!
玉瑶手里握紧那个紫檀木的小盒子,只见他一双凤眼微微扫过她的袖,挑挑眉道:“你若敢开,我保证吕淳婳会全身裂碎而亡。”
玉瑶皱皱眉,还未说话,就见他抬手揪着吕淳婳,猛地将她推在地上。
他力气很大,毫无怜惜之意,随手一扔就像是扔了一只猫儿狗儿一般的。
吕淳婳胳膊肘撞在了一侧的石块上,有些吃痛,冷汗从额角落下,但仍旧隐忍不发,很是倔强的忍着,不落一丝怯弱。
玉瑶抬眼漠然看着太子杨禛,冷冷道:“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太子听到这话,不由挑眉一笑,径直伸手擒住玉瑶的下巴,手指用力,道:“本太子要江山。”
“江山自然是太子的,只要安安分分。”玉瑶伸手推开他的大手,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几个指印子。
“越是挑衅,越容易出事,越出事就越会失去皇位。”玉瑶沉稳的说着,想起上辈子的太子的命数。
如果换了别人,太子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甚至会差人拔了说话人的舌头,可是这等不中听的话用玉瑶的嘴来说,他听出来玉瑶是故意拖延时间,可是他又莫名的觉得哪里是正确的。
玉瑶看着太子有些复杂的神色,心里也是一阵不踏实。
太子性情凶残不羁,会饮鸩止渴还是背水一战,她也不能保证。
只是现在唯一她能做的,就是保住吕淳婳,她保住了,就等于给秦玄策吃了一颗定心丸。
到时,晋王的处境也不至于很为难。玉瑶战战兢兢地谋算着每一步,太子也深知此次一旦失手就会全军覆没。
倾巢之下没有完卵,尽管他如今捉住了吕淳婳,也考虑到用吕淳婳来刺激秦玄策,将有一定成功的几率,但是粮草能否顺利运向云南府,这还是个未知数。
正在这时,忽然北侧的草丛中,一阵阵兵马躁动的马蹄声。
片刻之后,马车外传出了剧烈的打斗声,紫檀将玉瑶紧紧挡在身后,“小姐,从后面走!”紫檀将后面的那扇小门打开,生怕有人乱来,整个身子紧紧挡在玉瑶身后。
“王爷来了。”玉瑶伸手握住紫檀的腕子,她说这句时心里是有底气的。
而紫檀听到晋王来了这四个字,也是顿时松了一口气。
晋王就是定心丸,无论多大的事,哪怕是天塌下来,只要晋王在,一切都是可以顶住的。
外面兵戎相接,太子身边的侍卫身上已经脏乱不堪,打斗中也被伤了脖颈,猩红顺着伤口渗出血来。
太子不在意,抽出长剑,他是个喜好打仗且残忍的人,这等场面他最是热情的。
正要过去,却被一旁一个中年男人拉住,意味深长道:“太子,晋王的人,怕是晋王快来了。他若看见您,自然会往云南方向查探粮草,到时怕是会出大事。。”
现在宣帝因为定襄郡和安乐郡的事儿急的焦头烂额,若是当真知道粮草的事,怕是连夜分兵剿灭自己。
太子皱皱眉,那个中年男子抽出长剑,朝着马车里重重刺去,不想还未探到车马帘子,就被太子打落了剑柄,“不许伤她!”
“可是……”
“走!”太子最先上马,径直抄小路去了。
太子身边的人都是死士,跟晋王的人缠斗了半晌,直到晋王来了,玉瑶和吕淳婳才被解救出来。
不待玉瑶询问,就见晋王一把将她按在怀里,没有责怪,没有问询,而是像是担心的东西忽然失而复得一般。
“王爷,如何找到的??”玉瑶环住他的大掌,心里一阵浮生安稳的感觉。
“吕氏沿路留下了标记。”晋王淡淡说了一声,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玉瑶听到吕淳婳聪慧的留下了标记,不由红了脸。
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自己带着田侍卫,若是再不济也要留下标记,她权当耳旁风了,若不是吕淳婳留下拿下标记,当真不知道该如何。
玉瑶觉得脸很涨,半晌却抬起头来,朝着晋王定定道:“是东宫!”
“东宫?”晋王清冷的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泛上那么一丝微妙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