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络很努力的控制了自己想要胡说八道的嘴。
修凌云走后,殷离疾和殷络一起去探病,出乎意料,麟祉宫并没有出现殷离疾想象中的混乱,一切井然有序,连王兄都很正常,一点都没犯病。
殷华侬沉下脸,声音不悦:“朝务都处理完了吗?奏折批完了吗?殷络你不用练兵吗?”
他们才刚来,就被下了逐客令。
他们没有看到楚国公主,但殷络和殷离疾对了个眼神,两人同事暧昧一笑。
离开麟祉宫,殷离疾、殷络、夏侯厝、魏延、鞝仪凑仔一起交流心得。
鞝夷:“听你们这么说,公主能治好王上的狂躁之疾?”
魏延:“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果的?你有证据吗?”
殷络笑得最无耻:“你好歹是个男人,这都不懂。就好比一个赖床的人,床.上睡舒服了,下床之后就不会犯起床气。”
夏侯厝最淡定:“看吧,我早说过,那个楚国公主对王上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你们还偏不信。殷络,你输了,快让人把追雪送到我府上!”
“呸呸呸,我阿兄怎么会被一个楚国女子迷昏了头。楚国公主迟早会被撵出宫的,我的追雪你也别想要!”殷络绝不会承认冉轻轻在殷华侬心中有特殊地位。
魏延有点担忧,问鞝夷:“我有没有得罪过楚国公主?”
鞝夷很确定:“没有,咱们连见公主的机会都少。不过,常珩将军除外。”
夏侯厝点点头,瞬间明白了。“难道这就是常珩被留在楚国不能回来的原因?希望公主能早日消气,把常珩给放回来吧。”
殷络满脸不爽:“除了给阿兄吹枕头风,她还会干点别的吗?”
刚睡醒的冉轻轻打了个喷嚏。
殷华侬立即紧张起来,“是不是昨晚睡外面着了凉?”
冉轻轻一直被楚君养得娇贵,殷华侬生怕她来了齐国后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冉轻轻摇头,用帕子捂着自己鼻子,过了会儿就没事了。
殷华侬亲自给她在花园里搭了个秋千架,他批阅奏折的时候,她就可以在一旁玩秋千。
冉轻轻懒懒的靠在殷华侬怀里,“你好像都不用睡觉,每天最多睡三个时辰,不像我,一天睡六七个时辰都睡不醒。”
殷华侬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哈哈笑道:“没事,你想睡就睡,反正你也没别的事。”
就这一句话,惹了麻烦。
冉轻轻认真琢磨了起来,重生之后她每日都很闲,好像还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她能干点什么呢?上辈子,她每天认真学习处理国事,想做个勤政爱民的国君。
那时候真是困得慌,早朝会上一个字都听不懂,偏偏得睁大眼睛听着,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真好,这辈子父君还在,她都不用操心国事。
冉轻轻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很不争气的放弃了各种念头,这辈子她好好陪着殷华侬就够了,殷华侬可以保护父君,可以救那些奴隶,他可以做到很多她做不到的事。
殷华侬看她突然笑了,亲亲她的额头,问:“突然想到什么事,这么开心?”
冉轻轻刚要对他说几句俏皮的情话,裴监突然来报,说是修凌云握着楚君的信,想求见冉轻轻。
听到消息,冉轻轻肩膀一僵,不由自主地看着殷华侬。果然,他脸上的笑意收敛,嘴角带着嘲讽。
修凌云是楚君派来看护女儿的,他光明正大的求见,殷华侬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拒绝。
这事儿还得从殷络说起,殷络见殷华侬没事了,又继续去找殷华侬喝酒,言语中对冉轻轻很轻蔑,说她什么事都干不好,连伺候人的功夫都做不好......
修凌云一听便着急了,认定冉轻轻在齐国受了委屈。
只好拿出楚君的亲笔信,前来求见。像这样的亲笔信,楚君大概写了好几十封吧,都是一些劝女儿跟着修凌云回楚国的话。
冉轻轻只好说:“让他把信留下就好,人我不想看见。”
事情就为难在这里,裴监叹气:“他说楚君的信只能亲手交到公主手里。”
握着她纤腰的那双手,越收越紧,好像要将她的腰掐断似的。
冉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劝他冷静:“你陪我去,好不好?”
殷华侬听到这一句,脸色才算稍稍好转了些。
抱歉,生病了,被确诊甲流,被家人和医生禁止码字。今天忍不住想更新了,偷偷的,没让人发现。
第46章 没有假如
刚才还是艳阳天, 转眼便是倾盆大雨。殿外的大雨砸下,溅起重重水花。修凌云看见这雨, 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和冉轻轻刚定下婚约之时, 冉轻轻便很容易害羞。她性格内敛,对感情向来克制, 喜怒不形于色。
但有一次,他们在亭子里躲雨, 她突发奇想地说要去淋雨。因为从来没淋过雨, 想试试被雨淋湿是什么滋味。她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想偷偷去草原上骑马,想偷偷去天舞节跳舞......她是楚君捧在手心里的心肝, 修凌云当然不能由着她性子的胡来, 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
修凌云没有答应她的胡闹, 冉轻轻有些失望,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可他现在后悔了。
为什么当初没有答应呢?有他在,她还能受什么伤害?
大殿转角处,鹅黄色裙裾随风飘摇, 黑发如墨,肌肤若雪。她面无表情的朝他走来,身后还跟着浑身散发杀戮气息的齐王。
齐国的宫殿俭朴大气,大殿内石柱上的鹰栩栩如生, 仿佛要扑闪着翅膀飞出来。修凌云站在鹰嘴下, 远远看去,立刻会被鹰琢伤脸颊。然而他神色平静,就好像这世间已经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到畏惧。
修凌云担忧道:“公主, 您还好吗?”
因为有殷华侬,她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的事,可在面对修凌云的时候,冉轻轻仍旧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冉轻轻隔着重重珠帘与他相视,嘴角笑意收敛,神色间完全没有了在殷华侬面前时独有的娇软甜美,眉目间甚至带着几分凉薄:“若我说过得不好,你还能为我做些什么?”
修凌云眼中瞬间盛满希望:“臣对公主的心意一直未曾改变,公主又何必再多此一问?若您心甘情愿的留在齐国,臣愿意随侍在您左右,听候差遣。若公主在齐国受到半点委屈,哪怕□□碎骨,臣也要为公主讨回公道。”
冉轻轻被他眼里的虚情假意所激怒,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个殷华侬。她缓步上前,鹅黄色的裙摆随风散开,仿若一朵盛开的玉婵:“原来你这么爱我!”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三分讽刺、七分调侃:“既然你愿意为我粉身碎骨,那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修凌云眼底闪过惊慌,他愣了愣,声音里带着恐惧:“公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真是好笑!”冉轻轻笑得讽刺,裙带飘摇,姿容潋滟:“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每次我问你肯不肯为我去死的时候,你都不肯正面回答。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修凌云,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我敢打赌,若今日我在齐国受难,你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说罢,也不等修凌云反应过来,冉轻轻又靠近了几步,讽刺中夹杂着些许怨气:“你苦苦缠着我,不过是图我公主的身份罢了。或者,你还惦记着点别的。可我和齐王日日同榻而眠,早已是他的人,我将来就算死也会死在齐国。修凌云,无论你想要什么,这辈子都得不到了。我劝你早早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修凌云面色铁青,双手冰冷。奇怪,明明已是春末,这一口凉风灌进嗓子眼里,仍旧能让他感受到彻骨冰凉。
前世的回忆如碎片一般在冉轻轻脑海里不停旋转,她甚至还清楚的记起临死前的疼痛和委屈。
她从来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她喜欢所有温暖的回忆,可那些刻在骨血中的屈辱总是随着修凌云的出现不断涌入她的脑海里,让她意难平,心难静。
“修凌云,我曾信任过你,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冉轻轻说完了这一句,转身,回头拉着殷华侬的手,小声说:“走吧!”
修凌云眼底猩红,泛着血丝,额角青筋狰狞,喉间一股腥甜涌起。
冉轻轻听到动静,侧头去看,只见地上一滩鲜红的血。
修凌云朝她伸出手,微微勾起的嘴角还带着残余的血渍:“轻轻,别再跟我赌气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冉轻轻恍若未闻,拉着殷华侬正要走,却拉不动。她绷着脸,语气不善:“你怎么不走?”
殷华侬眸色阴暗:“此人目无君上,在我齐王宫内大放厥词,对国后心存觊觎,触犯了大齐律法。但他是楚国人,依国后看,此人该如何处置?”
糟糕,这醋精好像要发作了!
怎么办,不想理他。
刚才说了半天,说得喉干舌噪。她渴了,也困了,想回去喝杯水然后睡觉。冉轻轻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挥挥手:“无用之人,杀之!”
说完这一句,冉轻轻也不管殷华侬走不走,她自己一个人回寝殿了。
黄色纱裙消失在转角后,修凌云缓缓跪在地上,臣服于殷华侬身前:“求王上赐臣一杯毒酒。”
殷华侬黑金色的眸中,光华渐起:“你真愿意为她粉身碎骨吗?”
修凌云抬头,困惑不已。
“如果有一天她有性命堪忧,你会不会拼尽一切去保护她?”
“臣希望有这样的机会。”
“呵,只要孤还活着,你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殷华侬神色一转,眸中的光华褪去,那一抹金色渐渐被越来越浓的黑色所取代。“可是,孤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
殷华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压,他再一次珍重的问:“修凌云,孤可以给你一次悔过的机会。若有一天,孤遇不幸,你愿意用自己性命去护她吗?”
修凌云重重磕头,眉梢展开,眼含笑意:“臣只怕永远等不到那样的机会。”
“你用奴隶语向孤起誓,若你所言为虚,你母亲的灵魂将永远不会被神灵净化。她将如阴暗处的老鼠一般,与肮脏凌乱为伍,被不断欺压侮辱,食不果腹,衣不避寒,直到永生永世!”
齐王怎么会知道的?在奴隶语中,老鼠和奴隶是同一个读音。这个誓言太过狠毒,修凌云脸上现出犹豫。
如果重来一次,他会做对不起冉轻轻的事吗?
修凌云不敢保证。
可他明白,此时此刻,他对冉轻轻的爱是真的。他想,他愿意用誓言约束自己,不让自己犯错。
修凌云咬破手指,将鲜血印在自己的额角和双眼,他缓缓吐出发音曲折的奴隶语。
“东鲁国林梓山下丙未奴隶区癸辰向齐王起誓!”
殷华侬抬手,用奴隶语打断了他的誓言:“向己亥发誓!齐国齐梁山下丁丑奴隶区己亥。”
这一瞬的惊骇,犹如万千根箭矢戳中修凌云的心窝。
他听说过齐王殷华侬是奴隶之子,可他十四岁便领军出战。修凌云以为,他应该是刚出生就被接回了齐王宫,从小受到精心教化,才会从一届奴隶之子成为名动天下的齐王。
可他居然也有奴隶编号?难道他也在奴隶营生活过?难怪他懂奴隶语,还知道老鼠是什么意思。
修凌云抬起手,重新起誓:“东鲁国林梓山下丙未奴隶区癸辰,向齐国齐梁山下丁丑奴隶区己亥起誓。余生,吾将倾进全力保护独孤氏公主冉轻轻,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若违此誓,吾母之灵魂永不被神灵净化。她将如阴暗处的老鼠一般,与肮脏凌乱为伍,受尽欺压辱打,食不果腹,衣不避寒,直至永生永世!”
每个奴隶一生中最敬重的人是母亲,因为奴隶营环境糟糕,刚出生的婴儿存活率很低,几乎一百个婴儿怀里,活下来的只有三四个。在奴隶营中,死婴的尸体甚至可以被奴隶营主制成牲畜口粮。
奴隶们能在世间存活,都离不开母亲的精心呵护。
修凌云只有用母亲发誓,殷华侬才能信他。
“去找魏延,告诉他你是孤提拔的影卫乙,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语罢,殷华侬大步离开,随着那一抹黑色的衣袂消失在转角,修凌云颓坐在地,心中的沮丧犹如天际积压的厚厚黑云。
同样都是奴隶,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与此同时,麟祉宫寝殿中的冉轻轻也在想,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修凌云和殷华侬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冉轻轻可以肯定,虽然他嘴里说得夸张,但如果她不喜欢殷华侬了,殷华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对她放手。
门口传来脚步声,冉轻轻随口问:“他死了吗?”
“没死,但离死也不远了!”殷华侬想到魏延的训练方法,认为修凌云不死也得脱层皮。
冉轻轻点头,不再多问,反正这人死不死都跟她都没太大关系了。
她想到刚才那个问题,眼珠子一转,像要使坏:“假如我真的想离开齐国,你会不会放我走?”
殷华侬眉头一皱,脸色铁青:“为什么想离开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