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细抱着女装和胭脂水粉与顾韫章一道出现在柴房里时,不问和尚正坐在那里埋头吃饭。
这和尚也是厉害,一天三顿是顿顿不落,不知道是还以为养猪呢。不过瞧着似乎真是胖了一圈?
“你四哥要死了,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苏细还等着顾韫章怎么劝这位不问和尚,便听男人扔下这么一句话。
等一下,谁要死了?出事的不是圣人吗?这又关寿康王爷什么事?
不过很显然,顾韫章这句话对不问和尚的冲击是巨大的,和尚连碗都端不住了,“砰”的一声就砸地上了。
“四哥……”
“换上。”顾韫章把手里的女装扔给不问,还有一顶假发髻。
不问犹豫着伸手。
顾韫章道:“想见最后一面就快点。”
不问咬牙,开始宽衣解带,顾韫章把苏细给推了出去。
半刻后,柴房里走出两位身量极高的佳丽美人。
一位清冷高贵,一位扭捏蹙眉。
不问和尚脸上的妆面是顾韫章帮忙上的,也不能说上的不好,只是用色太过大胆,用料太过扎实,看着像是唱大戏的。
“时辰不早,上路吧。”
午时前,马车疾驰至宫门口。
“咱们进的去吗?”苏细看着面前重兵把守的紫禁城,转头询问身边的顾韫章。
顾韫章眸色温柔道:“顾次辅自然是进不去,不过若是娘子,定然能进去。”
“为什么?”苏细不明。
顾韫章瞧一眼身旁的不问,与苏细贴耳道:“大皇子逼宫这事定不能外泄,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不能谁都拦着不让进宫吧?像娘子这等毫无威胁的小娘子,自然是能进的。”
听到此话,苏细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若是没有我这‘毫无威胁’的小娘子,您这位顾次辅就在外头自个儿抹胭脂玩吧。”
“是,多亏娘子。”顾韫章赶紧拱手。
马车辘辘往前去,在宫门口被拦住了,顾韫章想了想,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物,扔到那看守宫门的人手里。
那人看一眼,便将苏细放了进去。
“你给他的是什么?”
“腰牌。大皇子还没本事将整座紫禁城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不过乾清宫那边应该没这么容易了。”
顺利进入宫中后,距离皇帝居住的乾清宫越近,越是能感觉到那股肃穆之气。
坐在最后面的不问挠了挠头,“要见的不是寿康王爷吧?”
顾韫章道:“你再当缩头乌龟,不止寿康王爷要死,就连懿德太子也会死不瞑目。”
不问挠头的动作一顿,他缓慢垂首,唇角抿紧。
苏细却是突然嗤笑一声道:“原来你这和尚是一只缩头乌龟啊?我听说这乌龟一旦缩了头,要想再出来可是极难的。”
顾韫章淡淡道:“有什么难的,将龟壳敲碎了,便什么都出来了。”
苏细听到此话,转头看向顾韫章。于顾韫章而言,他便是将那龟壳尽数敲碎后露出柔软的躯体,然后再重塑一副坚硬之躯的人。
而做这件事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郎。
对于顾韫章来说,信念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而对于不问来说,他即将要承担的则是整个天下。
他更需要破壳的勇气。
马车在宫道门口停住,前头只能步行。
苏细下了马车,与顾韫章还有不问沿着宫道往前走。
原本遍布太监和宫娥的宫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冷清的古怪。
苏细一路行至乾清宫门口,看到正从宫里出来的人。
“和玉公公。”苏细轻唤一声。
和玉神色一顿,转头朝苏细看来,面露惊讶道:“娘子怎么来了?”
“来瞧瞧圣人。”苏细缓步走到和玉面前,“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这……”和玉公公面露犹豫。
苏细道:“怎么了,公公?”
“奴才替娘子去问问。”和玉公公躬身后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出来,“娘子……”
“可是能进去了?”苏细一副笑靥如花不知事的模样。
“……是。”和玉公公侧身让至一旁。
苏细深吸一口气,提裙踏上石阶。
“等一下,这两位是……”和玉突然出声。
苏细微侧身,道:“是我的丫鬟,素弯和唱星。上次圣人说想见见她们,叮嘱些事情,我这才带进来的。公公若是觉得不妥,我就不带进去了。”
两个丫鬟,和玉并未在意,点头道:“既然是圣人的吩咐,奴才自然不敢逾越。”毕竟将这两个丫鬟放在外头,还不如进到里头去一窝端了好。
而且这两个丫鬟虽然瞧着身量高了些,但姿色却是都不错。
对于大皇子那种人来说,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乾清宫内遍布锦衣卫,他们手持利器,眸色狠辣,那目光落到苏细身上,就像是刀刮过一样。
苏细镇定心神,提裙踏入了暖阁。
暖阁内,大皇子正坐在榻上喂圣人吃药。
如今的圣人比起上次苏细见到时更加浑噩,他甚至连身都起不来了。只能用那双浑浊的眼睛四处查看。
大皇子看到苏细,脸上露出笑来。他放下手里的药碗,让出自个儿坐的地方。
“顾大娘子请坐。”
苏细行万福礼,道:“劳烦殿下,我站着就好。”
大皇子上下打量苏细,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如此绝色,竟是他的妹妹,简直是暴殄天物。
大皇子的视线落到苏细身后的两位丫鬟身上,然后眸色一亮。
这两个丫鬟瞧着倒是着实不错啊,尤其是这一双凤眸的,虽身量高了些,但容貌比之苏细居然都不逊色。
大皇子抬脚走过去,“这位小娘子是……”
“是我的丫鬟。”苏细侧身挡住大皇子。
大皇子抻着脖子使劲看,“顾大娘子的丫鬟居然也生得这般貌美。”
“乡野之色罢了。”苏细话罢,走到圣人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唤,“陛下?”
“陛下病的太厉害,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大皇子说完,那边贵妃娘娘从厚毡处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瓷盅,泛出浓郁的药味。
“顾大娘子来了?”贵妃看一眼苏细,勾了勾唇,朝大皇子瞪一眼,“陛下如今病着,你怎么把人放进来了?若是再给陛下染了病气那可怎么是好?”
大皇子神色轻松,“母妃,人都到了,咱们也不能堵着吧。”
贵妃面色不愉,问,“徐饶呢?”
“在外头。”
“二郎呢?”
“马上便到了。”大皇子说话时一直盯着那丫鬟看,越看越觉得有味。身量这么高,腰却挺细,不知道掐上去是不是也这么细。
大皇子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如今圣人马上便要驾崩,外头又都是他的人,胜券在握,做些雅事也是极好的,比如摘摘花。
“你这腰真细。”大皇子伸手环住顾韫章的腰。
顾韫章僵站在那里,没动。
大皇子掐着他的腰,突然感觉有些硬,“小娘子,你这里头可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刷拉”一声,顾韫章从腰间抽出软剑,抵上大皇子脖颈处,然后反手扣住他的手,再扯过大皇子的腰带扔给不问,将贵妃的嘴给堵上,顺便绑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快狠准,大皇子甚至还在回味着那小腰的触感,就已经被人绑的跟粽子似的扔在地上了。
“唔唔唔……”
“闭嘴。”顾韫章手持软剑,在大皇子脖子上割开一道口子。
大皇子立刻噤声。
不问走至圣人身边,盯着看了半响,然后才开始与其诊脉。
“如何?”苏细询问。
不问皱眉,“是毒。”说完,他转头看向贵妃方才带进来的那个瓷盅,掀开盖子尝了一点,然后立刻吐掉。
“就是这个。毒性虽不强,但日积月累,已然入肺腑,药石无医。”
“日积月累?”苏细抓住了这个词,难道这大皇子和贵妃早就在给圣人下毒了?
想到这里,苏细顿觉浑身阴寒。
不问从宽袖内取出银针,往圣人身上扎了几针,圣人猛地起身吐出一口血,原本浑噩的眸子却渐渐清晰起来。
苏细眼前一亮,不问却道:“只是暂时的,撑不了多久。”
“姚娘,你来了……”圣人盯着面前的苏细,伸手去抓她的手。
苏细握住圣人的手,道:“我不是阿娘。”
圣人清醒过来,他看着苏细,恍惚一笑,“是啊,姚娘已经不在了。”
“陛下,这是贵妃和大皇子毒害您的证据。”顾韫章上前,将那瓷盅递到圣人面前。
圣人摆手道:“朕知道了。”
“陛下早知贵妃下毒?”苏细蹙眉。
圣人却笑道:“来,细细,你看看她的眉眼,是不是与你阿娘极像?她下的毒,我吃着都觉得是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