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娟乖乖去压水了。郑媛把擦好的盘子冲洗干净,放到一边干净的盆子里,往周围看了一圈,见郑全刚不在,招招手:“你把耳朵凑过来。”
第64章:闲言碎语1
郑媛的办法也简单,直接出去抱怨就可以了。郑娟是个精乖的,一点就透,出去和人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说:“我大娘那人真过分,仗着我大伯是我爸的大哥,就会欺负我们家,看中了冯家的亲事故意败坏我二姐的名声不说,还抢走了我家的肉。我爸是个厚道人,觉得我二姐把他家的丑事给传出去了,坏了他家的名声,对不起他家,这才给我大伯赔礼道歉。结果我大娘可好,简直蹬鼻子上脸。我姐气得要去我大伯家要肉来着,结果我爸没让,给拦住了……唉……”
这一声叹那可真是九曲十八弯,让人听者品出了不少心酸无奈。
“那你家的肉就真的都给你大娘啦?”
郑娟撇撇嘴:“那可不。”
“那可是一整斤的肉呢。”李小艳家里重男轻女,虽然分了肉,但她顶多也就闻个肉腥味,吃一口别人留神不到的肉渣解解馋。
郑春梅是个知道实情的,但她很有眼力价儿,心也是向着自己好友的,便顺着郑娟的话说:“你大娘家也太过分了。”
郑娟说:“可不是么,不过我大娘那人,谁不知道那是个孬的。”
郑娟这边和小伙伴们这么说,沈翠云也跟人抱怨:“我家全刚那人你们也知道,唉,那毕竟是他大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郑媛还想去她大伯家把肉要回来,让全刚给拦回来了。”
下午三四点,不少和沈翠云一样裹了脚不能干重活,只能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看孩子的老太太,一般都会聚在门外的石头台子上聊天。
“我听天阳说了,他中午正好遇上你闺女要去她大伯家,被全刚给逮了回去。”芳婶就住在郑媛家屋后头,之前郑媛借洋车子就是从她家借的。她把顶针顶着针穿过鞋底,说:“合着是因为这回分肉的事?你家肉真让你家全刚让给全柱了?”
郑全柱就是郑大伯的大名。
沈翠云也在纳鞋底,她叹了口气,说:“可不?”
“那你家郑媛就认了?”这人语气带着点调侃,“翠云啊,要我说你也得管管你家郑媛了,这脾气,以后谁敢惹啊?”
沈翠云也知道自己闺女“美名远播”,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啥。芳婶却不满意那人的话了,她最看不上那软绵的包子性格,郑媛这种虽然有点强势了,但郑大娘也不是个好的,而且郑媛强势也没强势到别人头上。她说:“你这是咋说的?要我说,郑媛就该去把肉要回来,你家又不欠她家的。你看这一年年的,要不是郑媛强势,去跟她家把粮食要回来,她会主动还?她宋金花就是看中了你家全刚好欺负!”宋金花就是郑大娘的大名。
“全刚不同意,郑媛还能咋办?”沈翠云说,“全刚是个犟脾气,郑媛要是和他犟起来,家里就真翻了天了。”她顿了下,想起来晌午的事后,又忍不住笑说,“你别说,郑媛她最近脾气好多了,她爹说啥她基本上也不犟嘴了,干活也比以前更勤快了。说话也好听,整天和我说什么别累着,让我歇着,还想方设法的给我捣鼓好东西吃。”
芳婶也笑了:“这都快嫁人了,脾气当然都收了。你家郑媛也是个懂事的,挺好。”
第65章:闲言碎语2
说到嫁人,沈翠云又忍不住叹气,她把针一收,说:“这亲事还不知道顺不顺利呢,小霞那么在外面败坏郑媛的名声,冯家要是信了可咋办。”
“冯家要是信了那才糊涂呢!”吴玉兰住得也不远,知道沈翠云和郑全刚两口子都是厚道的,也觉得郑媛这姑娘脾气是坏了一点,但心肠还是好的,又是个聪明人,肯定干不出那背着家里人在外面偷偷找对象的傻事,她说,“宋金花是什么样的人儿咱这边谁不知道,以前看着她那闺女是个苦命的,现在想想那孬地还能种出来好粮食?肯定是嫉妒你家郑媛摊上了冯家这门好亲。”
见吴玉兰这么说,沈翠云心里也就有底了,托了自家老头子那犟脾气以及郑大娘不会为人的福,周围邻居基本上都是信郑媛的。她暗暗松了口气,换了根新麻线,一下子就把针给穿上了。
“其实要我说,翠云,你家这几个孩子,以后过得最好的肯定是郑媛。”芳婶一边给麻线打结,一边说,“我可不是看她嫁得好才这么说的,你家郑媛这心气高,又会读书,脑袋瓜聪明着呢,而且还不吃亏。你看以前,宋金花她年年来你家要粮食,啥时候还过,自从郑媛懂事后,她可再没能占过你家便宜。这闺女啊,能看住家,能干活,脑袋瓜还好使,长得还那么俊,以后过得肯定好。”
郑媛虽然总是惹家里人生气,她也没觉得郑媛有多大能耐,但听到别人这么夸她闺女,沈翠云那心里真叫一个美滋滋。连忙说:“咳,她就是一小孩子,不懂事,啥聪明不聪明,俊不俊的。只要她能安安分分的,别总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今儿天气好,日头也足,麦场里的粮食基本上都脱了壳,一部分已经晒好装车了。今年的收成好着呢,一车就得三百斤的粮食,那一车车的好几趟运完,麦场上还剩下好多没晒透的。
郑媛负责用耙子在麦场上来回耙麦子,让麦子晒得更均匀一些。这活儿轻省,干一会儿就能歇上一会儿,躲懒的时候就坐在麦垛下面,有阴凉,虽然不咋凉快,好歹没那么晒。
虽然郑媛一直戴着草帽子还穿着长袖,她自己又从空间酒店客房里翻出来了防晒霜,细细涂了,还是晒黑了一层。好在没晒伤,捂捂也就过来了。她的皮肤她知道,不是晒不黑的那种,但是黑色素代谢快,别人可能得捂个半年才能捂回来,她捂一两个月就行。
“媛媛,你和小霞姐咋回事啊?”
郑媛刚坐下喝了口水,就有人来问了。她转头一看,是郑晓秋,她以前的好朋友。虽然是好朋友,但林晓阳的事她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郑媛十几岁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太好,又犟,却不傻,她这个朋友嘴上比郑娟还不靠谱,她可不敢把这事随便乱说。
郑晓秋坐到郑媛的旁边,问:“你真找了个城里人对象?之前我就猜你找对象了,你还说没有呢!”她早就觉得郑媛有点不对劲了!郑媛前段时间老往县城里跑,她可不信她是去她三叔家。郑媛之前可是说过的,她三婶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去了她三叔家不仅要干好多活,她三婶还总对她挑三拣四的说些风凉话。
郑媛早就不记得和郑晓秋说过啥了,她像之前那样直接否认:“我没在县城里找对象,你瞎说什么呢!”
第66章:闲言碎语3
“我才不信呢,你偷偷告诉我实话,我保证我不往外传!”郑晓秋揽住了郑媛的肩膀,一下子凑得很近。
“热热热!”郑媛赶紧往一边躲,这大热的天,人人身上都汗津津的,还一股子酸臭味,凑这么近她可受不了。挪了挪屁股拉开距离,她说:“实话就是,我没找啥对象,那都是郑霞看上了冯建文故意败坏我名声的。”
郑晓秋撇撇嘴,她觉得郑媛太不实诚了,她们关系这么好,居然还不给她说实话,心里有点不高兴,说:“那你之前老去县城,是干啥?别说你是去你三叔家。”
“我去看电影了。”这可是大实话,见郑晓秋还是不信的样子,她说,“要不要我把我看了哪些电影,电影的剧情都是什么都给你说一遍啊?”年轻时看过的电影,虽然时间很长了,但因为当时印象太过深刻,到现在她可都还记得其中的大致内容。
郑晓秋见她一点都不心虚,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也有点犹豫了:“你哪来的钱去看电影?”她可知道那电影票很贵的,要两毛钱一张票,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看的。
郑媛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下,非常短暂,很快就把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都不眨地说:“冯建文给的。”
郑晓秋呆了下:“啥?”
郑媛轻飘飘看她一下。
“冯建文啥时候给你钱了?”
郑媛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反问:“我俩都定亲了,他给我钱不正常吗?”
“那你之前咋没和我说过?”
郑媛微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晓秋轻易就信了,并且内心十分羡慕嫉妒:“冯建文对你真好……”
郑媛嗯了一声,心说好个鬼,他想不想娶她还另说呢!瞧瞧之前写的那封信,那语气,啧啧。
“冯建文这么有钱,对你还这么好,也难怪你堂姐眼馋了。”郑晓秋也拧开了自己带的水瓶子喝了口水,很真挚地对郑媛说,“你以后对冯建文也要好一点啊,别再在外面抱怨这门亲事不好了。”
要是这门亲事不是郑媛的,郑晓秋心里肯定也酸得很,说不定也会像郑霞一样想办法把亲事给抢了。但谁让郑媛长得好呢?又水灵又白净,看着比那城里人还像城里人。而且明明都是一起下地干活,瞧她都晒成什么样了,郑媛看起来还那么白净。这种大美人,必须是大队里最有出息的男人才配得上!
郑媛见她神色变换,最后来了这么一句叮嘱的话,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个郑晓秋除了嘴巴碎了一点,其他倒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了。不过现在对郑媛来说,她嘴巴碎也挺好的,相信她很快就能把她的话给传出去。
“其实我现在都有点想退亲了,你看看这折腾的。”郑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郑晓秋赶紧说:“为啥啊!”
“我和小霞姐这么一闹,也不知道这事儿咋传的,我大伯家的名声都给传坏了,我爸生气,觉得都是我闹的,还让我去我大伯家道歉。”郑媛一顿,看向郑晓秋,愤愤不平地扬着嗓门,“你说我冤不冤啊我!”
“这事咋能赖你?”郑晓秋听得也是义愤填膺的,“又不是你挑起来的,你堂姐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还能忍气吞声咋地?你爸,就是太向着你大伯家了。”
郑媛撇撇嘴,说:“我爸觉得一家人闹成这样儿不太好,就自儿个去我大伯家道了个歉,也不知道咋说的……我大娘那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给点颜色她就能开染坊。今儿晌午大队上分肉,她还把我家的肉给抢走了。”
“这事儿我听人说了,你大娘真的太过分了!你没去她家再把肉给她抢回来?”
“我要去来着,结果出门撞上了我爸,他不让我去。我还能咋地,我要是非要去,我爸不知道气成啥样呢,我俩肯定要吵起来的。我都快嫁人了,唉,过几天素净日子吧。”
郑晓秋比郑媛要孝顺的多,她非常乖顺,很听父母的话,郑媛这样说她也觉得有理。想了想,也叹了口气:“也是,你这脾气,以后要是嫁了人可要好好收一收了,别总啥事都要争个尖儿。我娘说了,吃亏是福。”
这村里人人都道郑媛脾气不好,郑媛知道自己脾气不怎么好,但也没到那种给点火星就爆炸的地步。要不是年年去郑大娘家要粮食,惹恼了郑大娘,那郑大娘老往外说郑媛跋扈,郑媛这暴脾气的名声也不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过她俩半斤八两,郑媛在外头也逢人就说她郑大娘抠搜爱占人便宜什么的,郑大娘的名声除了她自己作的,郑媛也在这上面添了不少砖瓦。
“行了,我知道了。”郑媛说。
外头的日头高高的,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完了,一看望过去一片开阔,远处还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火上冒着的黑烟直冲天际。麦子割完后留下了麦茬,因为还要在地里种第二茬的粮食,那麦茬非常碍事。二十一世纪时规定了不允许燃烧秸秆,但这个时代人们普遍习惯把地里的麦茬都烧了,方便种植。
聊完了八卦,郑晓秋话题一转,就转到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上:“媛媛,你咋没晒黑呢?”
郑媛扭过头来,笑:“咋没黑啊,我也晒黑了。”
“哪黑了啊,反正我没看出来。”说着,郑晓秋还要伸手戳一下她的脸,被郑媛挡了:“哎,你手脏!”
郑晓秋悻悻地收手:“你就和我说说呗,你这脸,咋这么白啊?”
“你没看到我干活的时候一直带着草帽子呢?还穿着长袖长裤,脸上还捂着毛巾?”郑媛看看她晒得黑里透着红的脸、脖子以及露在外面的胳膊,说,“你捂严实点,肯定要比现在好得多……”
郑晓秋想了想:“哎,那我明儿也换长袖戴帽子!”
郑媛把水杯子放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粘着的草屑泥土,“走吧,再去把粮食耙一耙。”
郑晓秋也站了起来,连说:“走走走。”
第67章:下雨
之后郑媛特意注意了下村里的舆论,村民们大概分成了三派,大部分人还是比较相信郑媛的,觉得郑全刚是个厚道人,这事是郑大娘花样作妖蹬鼻子上脸。还有一部分是相信郑大娘的,觉得要是郑媛家不心虚,郑全刚不可能把肉让给郑大娘,要知道这年代肉可稀罕呢!还有小部分人保持中立,他们觉得这两家的说法都有可能。
能把舆论弄成这种不知真假的程度,郑媛就心满意足了,时间长了,自然没人再记得这事了。
冯家这门亲事要是顺顺当当的当然好,要是他们家不信她要退亲,她也不强求。以后在村里做个委屈模样就行了,人心都是偏的,有时候就是谁弱谁有理。
说来也巧,等麦场所有的粮食都晒干,装车运到粮仓里,平地一声惊雷,竟然下起了暴雨。
那时候郑媛正跟着妇女队,赶着牛在地里耕地呢,没成想一瞬间风雨变幻,天上乌云密布,天空好像都要掉下来一般。风吹得旁边的树哗啦啦作响,像是要折断一般,呜呜的,鬼哭狼嚎。
“快,快跑,要下雨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群小姑娘老娘们抓起耙子,捡起自儿个的东西就往家里赶。
她们下地的地方离家远,有三四里地呢,这还没跑多远呢,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那雨来的又快又急,不到一分钟,郑媛全身上下就湿透了。脚底下又是土路,一湿就变得泥泞了,跑也跑不快,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滑一跤。
妇女队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她喊着:“大家都别慌,别慌,小心脚下,别摔着!”
话音一落,郑媛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旁边一个女的脚下一滑,摔进了路边的沟里。她赶紧放下锄头去扶她,她抬起头郑媛才发现,巧了,是郑晓秋。
“小心点!”她扶着她站起来,一边叮嘱,怕郑晓秋听不清,特意拔高了嗓门。
沟里都是湿泥,郑晓秋这一跤跌了个全身都是泥,而且脚下还滑,她爬了两回,后来还是又多了个拽她胳膊的她才艰难地爬上来。
郑媛说:“地滑,你拄着耙走!”
一张嘴,那水就顺着脸流进了嘴里,她呸呸两声,又问:“你脚没崴着吧?”
郑晓秋跺了跺脚,扯着嗓门说:“没有!”
“那行,赶紧走吧!”
不仅雨下得大,风也很大,好几次都将郑媛头上的草帽子掀了下去,好在草帽子上有绳子,她把绳子系在了脖子上,没给她吹走了。重复戴了几回都被吹了,索性就不戴了,反正这雨这么大,帽子也不遮雨。
就这么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终于穿过了长长的耕地,回到了家。
家里大门没关,一进院子就看到沈翠云焦急地站在屋檐下,手心攥着,走来走去。看到郑媛回来,她一脸喜色。
“我的天,这淋成什么样了!都湿透了。”她抓着郑媛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帮她摘下来草帽子,一推她,说,“赶紧的,回你屋换衣裳去。”
“我爸呢,我哥呢,回来了没?”郑媛擦了把脸上的水,“我嫂子呢,回来了吗?”
沈翠云说:“你爸在大队部呢,你哥回来了,他带着伞去接你和你嫂子了……快,去换衣服。”沈翠云又催了一遍。
身上都是湿衣服是挺不好受的,郑媛点点头,转身就往自己屋跑。沈翠云在后面急着喊:“哎,你撑着伞啊!你这孩子……”
郑媛的那屋和厨房正对着,和堂屋不连着,因此回屋还得穿过大雨。反正身上都湿透了,再淋一下也没什么。
回了屋,郑媛反手就给关上了门,她飞快进了空间,洗了个战斗澡。空间的酒店已经被隔绝了,是个独立体。虽然没有自来水供应,不过酒店的热水系统里还存着很多热水。郑媛之前在酒店里找了几个木制浴桶,在里面兑好了不少温度适宜的洗澡水,就是为了应付现在这种紧急情况的。
她没敢用沐浴露洗发水这类的东西,用了就太明显了,一股子香味,会被人怀疑的。不过只洗个清水澡也让人觉得身上舒爽不少。洗完后出来,刚换上干净衣裳,门就被敲响了。
“大白天的,你插什么门啊!”
“我这不是怕我哥突然进来嘛!”郑媛找了双干净的鞋换上,一边擦着头上滴滴拉拉的水一边去开门。
沈翠云一手撑着伞,一手还端着碗姜糖水,门开了,她走进来,把伞往地上一撂,递给郑媛那晚姜糖水:“赶紧喝了,去去寒。”
这年头红糖可贵呢,一般走亲访友送礼才会送这东西,家里也不多,还是去年嫂子冯明月生牛牛坐月子的时候别人家送的。
郑媛也没嫌弃她妈姜放得多,水太辣,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给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