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顾恒舟孤傲、清高,甚至有着两分不可一世的狂妄,如撕破黑暗的一缕日光,锋芒过人。
沈柏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舔了舔唇,咽了下口水。
不合时宜的想起,顾恒舟的唇亲起来真的很舒服呢。
“沈柏。”
“嗯?”
“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
第30章 顾兄和我还分你我么?
顾恒舟眸光锐如锋刃,沈柏屁股还疼着,不敢太放肆,轻咳两声移开目光看向赵定远,懒洋洋的催促:“赵副蔚,兄弟们都选好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是不是输不起?”
沈柏这话一出,这群骑兵立刻粗声粗气的附和,镇戈营的人看不惯赵定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擂台也已经搭好了,不分个高低贵贱,谁也别想舒坦。
赵定远额头直冒汗,只觉得今天的日头过分毒辣,让他嗓子都要干得冒烟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周德山就站在他身边,手里的金令明晃晃的刺人眼,赵定远被刺得心慌,又听见沈柏追问:“赵副蔚,你还比不比啦?”
沈柏的语气七分嘲弄三分不屑,让赵定远绷到极限的神经嗡的一声断裂,理智崩塌,赵定远取下腰间的银令大声道:“比就比!今日我手下的人要是输了,明日我就去御前请辞,此生再不入校尉营!”
等的就是这句话!
沈柏唇角高高上扬,几乎是赵定远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敲响铜锣:“双方赌注已下,局开,所有人皆为见证,今日的比试规则很简单,车轮战,只要一方有人倒下爬不起来,立刻派人补上,最终哪方站着的人多,便是哪方胜出。”
沈柏声音清润的介绍完比试规则,退到顾恒舟身边,又补充道:“本局只分胜负,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不过刀剑无眼,若有意外,镇国公府会给出丰厚的抚恤赔偿,大家大可放心。”
众人:“……”
沈少爷,你的语气这么兴奋,到底是有多希望一会儿比试能出点意外?
无视众人无语的目光,沈柏敲了锣宣布比试开始。
顾恒舟目光冷沉的扎在沈柏身上,沈柏仰头,一脸无辜:“顾兄为何这般看着我,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顾恒舟绷着脸,轮廓冷硬,问:“国公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呀。”沈柏轻轻撞了下顾恒舟的胳膊,笑得没脸没皮,“我知道国公大人两袖清风,若真出了什么事,这抚恤金也可由太傅府垫付,就凭我和顾兄的关系,还用分什么你我么?”
顾恒舟抿唇往旁边走了一步,和沈柏拉开距离,用实际行动告诉沈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要分你我,还要分得明明白白。
沈柏露出受伤的表情,厚着脸皮紧挨顾恒舟,正想再说点什么,顾恒舟盯着场上冷冷道:“赢了。”
沈柏想了也没想,举起手里的锣用力敲响:“第一轮,镇戈营罗珲胜!”
擂台上,罗珲一脚把人踩在地上,左手横刀悬在对方头上一寸的地方,若是这一刀真的下去,只怕已经血溅三尺。
骑兵队伍里的人克制的叫好,赵定远脸色难看,恨不得捏碎手里的银令,偏偏沈柏还故意大声安慰:“这才第一轮,赵副蔚不要紧张,等输到最后再摆脸色也不迟。”
沈柏把欠打这块儿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赵定远咬紧牙关,眼神冷煞的瞪向沈柏,顾恒舟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把沈柏挡在身后,迎上赵定远的目光。
沉沉的杀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第31章 顾兄,这真的是误会
第二轮开始,沈柏没再跟顾恒舟说话,专心看着擂台上的比试情况。
罗珲虽然没了整个右臂,但他左手用刀用得很好,且下盘极稳,没有丝毫破绽。
赵定远带来这十二个人身手的确都很不错,但他们更侧重轻功和招式的研究,略有些华而不实,而罗珲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毙命,连眼神都卷挟着马革裹尸的杀戮,从气势上直接碾压对方。
很快,罗珲连胜三局,赵定远那边剩下的九个人没了气势,一个个都绷着身子如临大敌,反观罗珲,和三个人对打以后,他的呼吸丝毫没乱,只是刚活动开筋骨,觉得有点热,脱了上衣,露出硬鼓鼓的古铜色胸膛,肌肉虬结,每一寸都极具爆发力,强大到简直不像正常人。
果然很厉害。
沈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突然感觉被一道灼热的目光锁定,偏头,顾恒舟沉沉的看着她,眸底攒着火星,说出来的话却很冷:“看来你真的不想要这双眼珠了。”
沈柏:“……”
顾兄,这个真是误会,我就看看,绝对不是馋他的身子!
沈柏正想解释,罗珲又打败了一个人,场上喝彩声不断,沈柏连忙敲锣宣布罗珲胜。
被这么打断,沈柏再专程解释反而显得有鬼了,只得压下情绪专注看比试,不敢再开小差。
一个时辰后,沈柏再次敲锣,大声宣告:“第十一轮,罗珲胜!”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周围没有什么遮挡,所有人在一开始的激动之后都被晒得口干舌燥,罗珲没穿上衣,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折射出细碎的光亮。
沈柏顶着烈日说了不少话,这会儿也渴得厉害,本能的舔了舔唇,一抬头又看见顾恒舟眸色晦暗的看着自己。
沈柏:“……”
顾兄,我真的不是那等无耻之徒。
沈柏唇角抽了抽,眼睛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擂台上情况突变,已经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突然暴起,违背比试规矩挥剑刺向罗珲。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围观众人发出惊呼,眼看那剑要刺进罗珲的心脏,一块石子击中那人的手腕,剑脱手而出,虽然没有刺痛罗珲的心脏,却还是在他左肩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立刻涌出来。
长剑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轻响,所有人都被惊醒,顿时激动起来,眼看场面要失控,周德山厉喝一声:“都给我安静!”
众人安静下来,顾恒舟一脸沉郁的走到擂台上,那人抓着手腕不甘心的说:“属下没认输,沈少爷裁决有失公允,属下不服!”
顾恒舟垂眸冷冷睨着他,新瀚营里的人想讨好赵定远,立刻高声附和:“就是,沈少爷偏袒镇戈营的人,我们不服!”
顾恒舟点点头,踩住剑柄,用巧劲轻轻一提,将长剑握在手中,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挥剑,断了那人的右臂。
伴随着凄厉至极的哀嚎,艳红的热血喷了顾恒舟一身,他眉眼淬着寒霜,轮廓冷硬,如同无间炼狱走出来的修罗。
在场的人都被吓到,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喘,沈柏心头发热,冲到顾恒舟面前,撩起袖子擦掉溅到他脸上的血。
刚擦了两下,手腕被抓住,顾恒舟皱眉露出抗拒,沈柏咧嘴笑起:“顾兄,你挥剑的样子真好看!”
第32章 有失公允
营里这么多人看着,顾恒舟一把甩开沈柏,地上的人痛得晕死过去,赵定远稳不住了,气得跳脚,指着顾恒舟怒道:“行远!身为校尉营督监,你怎敢亲自动手残害营中将士,你可知该当何罪?”
顾恒舟背脊挺直如松,眼神坦荡,说:“这轮比试已鸣锣结束,他却无视规矩,欲图暗剑伤人,杀害同僚,是他有错在先,且他口口声声说有失公允,本监此举,不过是还他一个公允,赵副蔚若有异议,大可在比试结束后,到御前参我一本!”
这群骑兵身体多少都有残缺,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他们却还要从中生事,顾恒舟自然不会一直忍让下去。
赵定远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眼看败局已定,不想丢脸,索性耍无赖,大声道:“不必等比试结束,本蔚这就进宫让陛下评理。”
赵定远说完要走,顾恒舟一个眼神,阿柴立刻带人拦住赵定远,赵定远正要发怒,沈柏幽幽的开口:“赵副蔚既然也觉得小爷裁决不公,小爷理应陪赵副蔚去御前当面对峙一番,这赌局还没结束,正好可以请陛下做个见证,陛下金口玉言,赵副蔚总不会还有异议吧。”
赵定远的脚被钉在地上,骑虎难下。
这事不闹到御前,赵定远还能想法子不认账,要是陛下开口判他输,革了他的官职,就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赵定远咬着牙折返身回来,他看向罗珲,眼底浮起阴毒的戾色。
罗珲连胜十一人,气势正盛,赵定远不想手下的人再和他对上,沉声道:“顾督监说得有理,罗珲少了一条手臂,前面消耗了很多体力,这会儿又受了伤,再继续比试着实有些吃亏,不如先让罗珲兄弟下去,从剩下的人里面挑一个人出来应战,咱们一局定胜负。”
赵定远别的不行,关键时候说漂亮话倒是信口拈来,罗珲根本不把这点伤放在眼里,正要说自己还可以继续打,沈柏抢先开口:“赵副蔚果真思虑周到,为了公平起见,不如让赵副蔚这位手下自己从六百骑兵中随便选一个打吧,也免得赵副蔚事后说小爷偏心跟你耍花样。”
沈柏把赵定远最后的退路堵死了,没人指定对手,让他自己派人去选对手,这一局一旦输了,就代表这六百骑兵,随便挑一个人出来都比赵定远手下的人强。
既然他训练出来的兵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周德山带出来兵,那他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校尉营做这个副蔚?
镇戈营的将士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眼睛都烧了起来,恨不得自己也被选入骑兵,能上场好好教训这些人一顿。
赵定远气得都要吐血了,却没有底气拒绝沈柏的提议,递了个眼色让手下去选人。
赵定远手下最后剩的那人叫许冲,他已经完全被罗珲的气势吓倒,也顾不上面子,从六百人里选了一个体型最瘦弱,还被戳瞎了右眼的人。
看见这人被选出来,顾恒舟眸光微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沈柏有些诧异,一直很安静的阿柴突然冲那人吼了一声:“瞎猴子,别给我们镇戈营丢脸!”
听见阿柴的话,他笑着啐了口口水:“孙子,爷爷打架还轮不到你插嘴,给我把嘴闭好了!”说完从腰后抽出一把锃亮的柴刀横在面前。
阿柴和他真的是爷孙?
沈柏有点不敢相信,头顶传来顾恒舟清冷疏漠的警告:“沈少爷,校尉营的兵不是你意气用事的筹码。”
第33章 碰了他的逆鳞
瞎猴子下巴留着一绺泛白的山羊胡,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已经五十出头,体力到底不及罗珲,上场一刻钟,喘气声便明显大起来,许冲很快发现这一点,仗着体力优势一直躲避不攻击,消耗瞎猴子的体力。
场周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场上的比试,沈柏一颗心悬起来,生怕错过场上任何的变化,余光却捕捉到顾恒舟紧绷的下颚,刚刚的警告之后,他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和前几日的打打闹闹不同,沈柏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在怪她擅作主张。
镇戈营的兵马都是从战场上打残了退下来的,他们把血汗甚至残肢都留在了边关,朝廷可以记不住他们的功劳,但国公府的人不能,所以上下两世,顾恒舟都把仅有的柔情倾注在了这里。
这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
现在,沈柏碰了。
铮!
发觉瞎猴子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许冲开始反击,毫不犹豫的挥剑直逼瞎猴子的脑袋,被瞎猴子反手用柴刀挡住,刀剑相击的瞬间,火光迸溅,听得沈柏心尖发颤,掌心冒出冷汗。
一击未中,许冲并不沮丧,眼睛反而亮了亮,他发现瞎猴子右手有旧伤,虽然接下了他那一剑,右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抓住弱点,许冲专门攻击瞎猴子的右手,逼得瞎猴子一退再退,退到最边缘的地方,瞎猴子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得向后倒去,露出破绽,许冲一喜,举剑就要取瞎猴子的首级。
千钧一发之际,顾恒舟身形微动,沈柏眼疾手快,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擂台上,瞎猴子先许冲一步掷出手里的柴刀,柴刀刀锋折射着冷光,绕着许冲的脖子转了一圈飞出去,许冲挥剑的动作僵了一瞬,瞎猴子一个打滚躲到旁边,许冲软软倒地,殷红的血迅速蔓延了一地。
场上鸦雀无声,还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沈柏松开顾恒舟,重重鸣锣:“这一局,瞎猴子胜!”
镇戈营的人惊醒,狂欢起来,瞎猴子捡起柴刀满不在乎的用衣摆擦干净,阿柴带着人冲上来,比在战场上打了胜仗还激动。
新瀚营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赵定远面色铁青,冲到周德山面前,咬牙切齿的质问:“说好点到即止,现在出了人命,周校尉打算如何处置?”
刚刚那种情况,分明是许冲先动了杀机。
沈柏刚要说话,顾恒舟眼神冷厉的看着赵定远说:“刀剑无眼,都是意外,国公府会按照之前的约定给他的家人赔偿。”
这是赔偿银两就能了结的事吗?
赵定远梗着脖子瞪着顾恒舟,沈柏好心提醒:“今日天色不早了,赵副蔚不管是想进宫鸣冤还是主动请辞,这会儿都可以进城了,陛下日理万机,赵副蔚最好先写封折子递进宫里,不然明日陛下都没有时间召见赵副蔚。”
赵定远输人输阵,放了句狠话让沈柏等着便气冲冲的走了。
等他走远,周德山避开众人把沈柏和顾恒舟叫到后山树林,看着顾恒舟冷冽的问:“行远,你刚刚想做什么?”
第34章 给我跪下!
已经过了午时,日头正盛,烈日透过茂密的树叶投下一道道梦境般奇幻的光束,树上的知了叫得声嘶力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鼓噪起来。
周德山表情冷肃,比太学院喜欢用戒尺惩戒学生的夫子还吓人,沈柏下意识的想替顾恒舟遮掩,一本正经的瞎编:“周校尉,您在说什么呀,顾兄刚刚一直在看比试,什么都没做啊。”
周德山声音微微拔高:“我在问顾恒舟,沈柏你最好给我闭嘴!”
沈柏进校尉营大半个月了,这是周德山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饶是沈柏活了两世,也被震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