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苹果4被她捏在手里，翻过来转过去，一如她翻腾的内心活动。
过了一小会儿，她皱起眉头纳闷：“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怎么选的剧本，平白错过好多机会，演了一堆烂片。”
陆尚诚然道：“很少有演员在扛起票房的同时兼顾到奖项，你拍的多是商业片，总票房超过一百亿，国内没几个女演员有你这份实绩。”
成就一部优秀的电影，需要出色的剧本，有能力的导演，充足的资金，专业的团队，后期、剪辑、配乐……
而演员，只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
道理许晗烟都明白，她就是执念。
“可是我拍的几部文艺片也没点儿水花，十几个国际A类电影节，不要求三大，东京、上海或者蒙特利尔都好啊……年年有提名，年年都陪跑。”话到这儿，她发自内心的向身旁的影帝专业户请教：“你跟我说句实话，我演技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陆尚回视着她，整个人包括目光在内，静止了大约五秒，然后用那种极其命运的语气，说：“你那天不要求离婚，我们没在路上出车祸，一周后你就是东京电影节影后。”
许晗烟：“……”
许晗烟：“？？？”
许晗烟蓦地站起来，“你确定？！”
“我是评委会主席，我骗你做什么。”陆尚没有故作姿态去强调，淡得正常的口吻态度，更显真实性，“《狂想曲》里六句台词确实少，那《喝咖啡的女人》人格分裂从头话痨到尾，你觉得自己演得不行？”
她陷入自我怀疑，“该不会因为你是那届评委主席，所以大家才投的我？”
“谁跟我是大家？”陆尚笑得不着边际，还有点儿嘲讽的意思，“那帮老家伙对我意见可大了，知道你提名女主角，卯足劲针对你，算你争气，压倒性通过票选。”
什么叫‘算你争气’？？
许晗烟来不及计较，捡了重点问：“有多压倒？”
陆尚照实回答：“只有两票没投给你。”
她不说话了。
心心念念的、实至名归的影后奖杯，距离她只有短短一周，中间却隔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巨大鸿沟！
“你真没骗我？”这种时候，她倒宁愿前夫只是随口一说哄自己开心！
陆尚抬起手做发誓状，“有半句假话，我是你孙子。”
许晗烟：“…………”
瞬间，她全身发麻，瞠大的眼睛涨热得好像要涌出眼泪，肺腑里五味杂陈，血液完全凝固了，想哭，想掀桌，更想暴打面前的男人来泄愤！
又在这个时候，颁奖典礼现场响完过场音乐，嘉宾登台，下面开始颁发最佳女配角奖。
楼梯间内，许晗烟保持与陆尚的视线接触，两个人都没说话，连微表情都控制住！
只听会场内依次播放提名女配的电影片段，到许晗烟那段时，全场安静。
她演绎的小茉只有六句台词，而全片当中，就连她自己都认为最出彩的一段里，有夏日的蝉鸣，有涌动的热风，有暴雨来临前的和平……
对未来充满迷茫的少年枕在女孩儿单薄的肩头，在她包容的目光下寻获到短暂的安宁。
镜头拉远，那是她在全片中的高光时刻。
两位颁奖嘉宾齐声宣布：“第十届中国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女配角，得奖者是：《狂想曲》许晗烟！”
掌声雷动！
许晗烟只感觉此情此景太不真实了，怔怔然的盯着陆尚，问他：“我获奖了？”
是大学生电影节的小小女配角，还是东京电影节的最佳女主？
陆尚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状似淡定的点了点头，表情猛然一变！
许晗烟跟着吓回神，提起裙摆噔噔噔的往会场冲，高跟鞋掉了一只也顾不上了。
卧槽！
她获奖了，她还在楼梯间吹冷风是在作什么死！
陆尚捡起她掉的鞋追上去，笑了一路。
第16章 为何16
业界在盘点一名演员成就时，通常不会将大学生电影节这类奖项算在内。
就怪陆尚告诉许晗烟获封东京电影节影后的时机太要命，以至于她匆匆忙忙跑回颁奖典礼现场，被镜头捕捉的一刹，呈现在大屏幕上的就是一个意料之外、毫无准备，得知自己拿奖之后受宠若惊的……新人。
怪可爱的。
为她颁奖的嘉宾是中影表演系的主任，许晗烟从她手中接过奖杯，听到前辈在耳边低声：“演得很好，加油！”
捧着沉甸甸的奖杯站在发言台前，她看着台下的电影人，与此同时，感受他们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百感交集之余，心里又还不断的提醒：不是东京电影节，不是影后，你淡定点好不？
都快精分了……
“我没来得及准备获奖感言。”她声音颤抖的说完，抱歉的耸了下肩，持续语塞。
场内响起包容的笑声，鼓励的掌声。
其实，大家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若在座的各位都不能理解许晗烟，那就没有人能真的理解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深呼吸……
许晗烟尝试先去找一个视线的定点，然后抬起头一眼就望到她正前方的尽头，隔着整个会场的距离，陆尚站在无人落座的最后一排，走道的中间。
他身着标准的黑色礼服，相貌周正，站姿笔挺，就连颈上的领结都比其他男明星戴得好看。
然而这样一个他，却像个收拾善后的跟班小弟，右手夹着她脱了扔在门边的白色羽绒服，像抱了片云朵在腋下，他本人丝毫不觉累赘，自然下垂的左手拎着她半道上掉了来不及捡的高跟鞋。
登台前，许晗烟索性把脚上那只也脱了。
此刻赤脚踩在冷冰冰的舞台上，再远远望着陆尚手里的鞋，她持续混乱的思绪里又多了一个苦恼：镜头里的自己肯定很显矮吧……
四下安静得不可思议，脑中的嗡鸣越来越大声，她好像有些缺氧。
视线中心，柔和的灯光从陆尚头顶洒落，轻轻浅浅的将他照亮，好像自遥远的时光中走来，只为参与她此生中重要的时刻。
他微笑着，薄唇轻轻开合，对她说：“加油。”
任何时候，都要加油。
许晗烟一瞬间获得了勇气，重新望住手里的奖杯，没有分量又如何？不具权威也没关系啊！
这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凭借在电影里的优秀表现，受到大学生评委们青睐，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最佳女配。
都是对她的认可！
这一刻，只管享受就对了！
*
许晗烟热泪盈眶的在台上说了一堆，拿着奖杯还没完全走下台就全忘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叶新礼、白晓，还有负责动画部分的老师都在安慰外加恭喜她，表现不错，未来可期！
坐在后面一排的邹亚凑到她耳朵边大声：“看你平时稳得跟看淡世事的老太太似的，还是有激动得话都说不好的时候嘛！”
许晗烟直皱眉头，“哪有那么老……”
颁奖环节暂时告一段落，灯光暗了下来，‘虔诚征服者’乐队登台演唱提名的电影主题曲，热辣的架子鼓，躁动的电吉他，还有主唱极富渲染力的嗓音，登时穿透场内的每个角落。
台下这边，邹亚还没说够，许晗烟意识到他要彻底亮开嗓门了，没来得及调整坐姿回避，男人的手臂凭空探来，张开手掌把邹亚那颗呱噪的大脑袋摁住，摁回他自己的位置。
许晗烟转首看去，程姿颖被陆尚挤到旁边的空位，抱着肚子笑邹亚被尚哥霸道摁脸。
陆尚斜着身子，垂在一侧的左手还拎着她的鞋。
面无表情的料理完邹姓话痨，他收回身形，弯腰把鞋放到今晚的最佳女配脚边，掀起一片裙摆，握住她的后脚跟。
许晗烟抬起脚往后缩，反而被陆尚瞪了一眼狠的，把她瞪傻了……那握着脚跟的手劲也蛮横得不行。
先穿左边，再穿右边。
全程表现得旁若无人、行云流水的顺畅，仿佛这件事做过几百次，早就熟练得建立起条件反射机制。
完了，他起身来，超级自然的整理了下V领的礼服，靠近座椅里，目视前方，欣赏表演。
隔壁的程姿颖笑不出来了，诧天下之大异的看着许晗烟，仿佛在看本年度娱乐圈最大八卦。
什么情况啊？！！
谈多久了？因戏生情吗？对外保密就算了，我们剧组一家亲都不打声招呼！
突然这样，心脏真的遭不住……
许晗烟无话可说，只好学着陆尚的样子，端端正正坐好，看表演。
余光忍不住瞄向旁边，光瞄个巍然不动的轮廓都觉得这位一定是正经人。
论演技，还是你牛批！
*
到陆尚登台的时候，弧形的大屏幕上跟踪捕捉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反应，从容又不失潇洒的姿态，克制有度的笑容，没有特别的激动，却让台下的前辈后辈们看到他的真诚。
最佳男主是他应得的，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而只有许晗烟知道，这个奖对于陆尚而言，只是开胃的前菜。
美好的夜晚，叶新礼总共上了三次领奖台，每次都心潮澎湃，笑得合不拢嘴。
拿最佳导演时，他用力亲吻奖杯，高喊‘永远爱电影’，直接把典礼气氛推向顶点。
四个多小时的颁奖典礼结束，电影《狂想曲》一举获得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和最佳原创剧本五项大奖。
之后转场庆功宴，第二届‘办完可能还是会散’K歌大会搞起来。
餐桌上只有引人垂涎的麻辣小龙虾，烤鱼、口味淡点的就是关东煮，桌子边的啤酒一箱箱的堆成小山。
开心，碰杯，上去高歌一曲，不整那些虚的。
也不知谁打听到今天是许晗烟十八岁生日，12点还差5分钟，叶新礼推了个三层蛋糕出来，全场齐唱生日歌，摄像组的组长亲自上阵，给她安排了包括手机在内的四个几位，全方位记录这一刻。
总之就很嗨。
许晗烟在‘生日快乐’的祝福中，啤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断片。
*
凌晨四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