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接了钱，摊子面前又没人了，穆锦坐到顾清桥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凳子上，顾清桥还给穆锦买了一瓶水。
穆锦刚刚把水接过来，还没喝两口呢，又来人看衣服了，穆锦又赶忙上前去招呼客人。
顾清桥不懂做这些生意，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站在一边给穆锦镇场子。
这一刻，顾清桥看着忙忙碌碌认真无比的穆锦，觉得她简直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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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穆锦的衣服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好卖，全部卖完后也不过天才擦黑, 还了老太太的木架子, 已经是六点多钟了，已经没有回去的车了。
穆锦在路边的小卖部给村里去了个电话。他们村的电话是按在村长家的, 村长接到电话后颠颠的跑到自家边上的传达室里，插上电打开大喇叭的开关, 拍拍包了红绸子的话筒，发出几声噗噗的声音。
之后便广播让穆志勇和夏红霞来接电话。
夏红霞和穆志勇在家担心一天了, 听到大广播, 夏红霞反也不吃了, 手里拿着个蒲扇飞快的往村长家跑，穆志勇落后了两步。
何晓春担心小姑子, 只是家里吃过饭后的碗还没收拾，鸡也还没喂, 她怀孕后家里的重活儿累活和厨房的活计她都没有干了。再不洗洗碗筷喂喂鸡何晓春自己心里都过不下去。
就在何晓春洗碗时, 夏红霞已经到了村长家了。村长按了电话上的回拨键, 把话筒递给夏红霞。
夏红霞把话筒紧紧地捂在耳朵边,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穆锦和顾清桥一直没走, 就在小卖部等着，电话一响她就接着了。
“喂？妈啊？”穆锦问道。
夏红霞听着电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是我是我，小锦啊，你现在在哪儿啊？晚上不回来了啊？”
听着夏红霞担忧的语气，穆锦赶忙解释：“我现在还在市里呢, 这个点没有车回去了，我们明天中午回。”
穆锦早在去市里之前就把兰心蕊的婚礼安排说给夏红霞听了，因为有了顾清桥这个突发情况，穆锦不得不解释一遍：“兰老师的大哥不也是当兵的吗？昨天顾清桥送我来的时候他们见着面了，原来顾清桥是兰老师她大哥的连长呢。”
“战友见面，两人就多喝了点，早上我送兰老师走了以后顾清桥又被兰家人拉着喝了就。下午就醉倒不省人事了。五点了才醒，我们刚刚去卖小裙子了，卖完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穆锦并没有跟夏红霞说她和顾清桥开房了的事儿，她一说她妈指定会炸，到时候回家她一定会吃上一顿多年没吃过的竹笋炒肉丝。在关于女儿家名声的这种事情上，她爸爸一定不会向着她。没准儿两人还得来一次混合双打。
穆辰小时候没少被她爸妈合伙揍，当时穆辰鬼哭狼嚎嗷嗷叫的样子哪怕过了半辈子还深深地刻在穆锦的脑海里呢。
光想想穆锦就要打哆嗦了。
在夏红霞的眼中，自家小闺女是最老实的一个人了，她说的话夏红霞没有怀疑，她听了穆锦的解释，知道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松了一口气。
有心想问问穆锦和何晓春做的那些小裙子的生意怎么样买了多少钱，不过余光在看到村长媳妇儿那个八卦的眼神后她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她在电话里叮嘱了一番穆锦要注意安全的话，然后在穆志勇渴望的眼神中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后夏红霞十分积极热情的跟村长媳妇儿聊天，听着村长媳妇儿话里话外打听穆锦的对象和前面穆锦相看过的封老师。
夏红霞想着自家闺女和顾清桥看对眼了，今天来顾清桥来接穆锦一起去市里的事儿村里人都看见了，估计留言早就满天没了，按照两人的感情，订婚也就快了，这个时候再把封正朝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的话说出去别人也不会说自家闺女的闲话了。
于是夏红霞凑到了村长媳妇儿的耳边，特别小声的把有人看到封正朝和一个男人亲吻的事儿说给村长媳妇儿听了。
村长媳妇儿最爱八卦，村里的人和事儿都被她琢磨了个遍，最近正闲着无聊呢，冷不丁的听到一个惊天大八卦，村长媳妇儿顿时就兴奋了。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兴奋，目光热切地看向夏红霞：“穆辰妈，你说的是真的啊？那个封老师真的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啊？”
夏红霞一脸我骗你干啥的表情，压低声音：“你想想啊，要不是封正朝有问题，封家那一家子的干部，干嘛找个村里人啊，县城里那么多姑娘不多的是她们挑啊？”
村长媳妇儿听着夏红霞的分析，双眼冒光，心里之前的那些不舒坦也慢慢地没了：“很是，很是。”
村长家也是有十七八岁的大闺女的，当初听到封正朝来说亲后村长媳妇儿心里可不舒坦呢。后来听到两人婚事没成穆锦那闺女又重新相了个对象后村长媳妇儿也只不过是以为两家孩子没有看对眼而已，哪里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村长媳妇儿越想越觉得夏红霞说得有道理，那个封老师要是没毛病，就凭他家那样的条件和封老师的相貌，啥样的闺女找不到？穆锦那孩子出挑，但再出挑也比不过城里那些从小就锦衣玉食长大的城里姑娘的。
夏红霞叹了一口气：“封老师那条件是真的好啊。要不是我那天去县里赶集无意间两个大老娘们儿把这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也不会相信。多好的女婿啊，你说是吧，大嫂子。”
村长媳妇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穆辰妈，你那天听到那俩大老娘们说了封老师和那个男人幽会的地点没啊？”
夏红霞摸摸头发：“说倒是说了，不过在哪里我光顾着生气了，还真没注意，你让我想一想啊。”
话音刚落，村长媳妇儿便催促道：“你快想想，你快想想。”
夏红霞低头做沉思状，她这一沉思，可把村长媳妇儿给急坏了。村长媳妇儿恨不得钻到夏红霞的脑子里帮她回忆回忆。
终于，夏红霞一拍巴掌，村长媳妇儿眼皮一跳：“穆辰妈，你想起来了？”
夏红霞摇摇头：“想到是想起来了。不过那老娘们也没说封老师和那个男人在什么地方幽会，不过倒是说了在县城里人难以发现的地方。什么乌黑的小巷啊，废弃的房子之类的。”
村长媳妇儿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倒也释然了。毕竟致力于看热闹听八卦很多年，换位思考，要是她自己发现了这事儿也不会主动把准确的地点说出来，要是说得太准确，到时候人家追究起来不一查就查到了是谁传出来的么。
要是被发现了那被打死都是不算冤枉。
村长媳妇儿和夏红霞又八卦了一会儿，夏红霞心满意足地走了。
穆志勇在夏红霞和村长媳妇儿八卦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这会儿正蹲在院子里和村长说话呢，两人聊的东西也可多了，从去年的收成说到今年的春耕，再从地里涨势良好的水稻说到菜园子里的大白菜。
在他俩说到辣椒红了之前夏红霞终于出来了。穆志勇赶紧和村长说再见，接着就跟着自家媳妇儿走了。
他们夫妻俩走得潇洒，村长媳妇儿却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怎么也安生不下来。心里压着个大八卦，村长媳妇儿不说出来她心里憋屈得慌。、
转了两圈，村长媳妇儿忍不住了，从针线篓子里抓了一只还没纳好的鞋垫：“春耕啊，我去找秋嫂子唠唠嗑啊。”
村长媳妇儿和村长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村长对他媳妇儿了解得很，他看了自家媳妇儿那坐立不安的样子点了一根烟：“去吧，一会儿就回来，不该说的别瞎说。”
村长媳妇儿摆摆手：“我心里有数。”
村长媳妇儿去找她的老姐妹去分享刚刚得到的大瓜去了，这边夏红霞和穆志勇也在说这件事儿。
“咱们家小锦没和封正朝那王八犊子说亲反而说起了顾家小子，咱们村里那些个闲出屁来的大老娘们没少拿这个说嘴。昨天清桥来接咱们闺女去市里，不少人都看到了，今天就有人找我问话了。”
“我琢磨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咱们闺女又没错，凭什么让人在背后这么瞎说，所以我就把封正朝那王八犊子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跟村长媳妇儿说了。我估摸着村长媳妇儿这两天该总往县里跑了。”
穆志勇沉默地听完妻子的诉说：“村长媳妇儿有没有问你你咋发现这个事儿的？你咋说的？”
“我就说咱俩赶集的时候去吃米粉听见俩大老娘们说的，具体是谁说的我也忘记了，那么多大老娘们儿谁记得住谁？”夏红霞道。
“你心里有数就行。咱闺女儿在市里为啥回不来，她在电话里说了没？”
“说了。兰老师的大哥和清桥是战友，两人见面难免多喝了点，今天早上闺女儿把兰老师送走以后他又被灌了点酒，喝醉了。等他醒酒都四五点了。咱闺女去街上卖她和她嫂子捣鼓的那些小孩儿裙子，一来二去的就错过了回家的车。”
穆志勇嗯了一声，担忧了一天的心也放下了。
“那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了没？”
“说了，明天上午就回。不过我看悬，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不都得上电影院看看电影去？那电影一看就得俩小时，清桥那孩子再去办点工地上的事儿，回来咋也得下午了。”
“明天能回来就行。”穆志勇道。夫妻俩闲话着回到了家。
何晓春迎了上来，问起穆锦的事儿，夏红霞再把刚刚跟穆志勇解释过的事儿再解释了一番，何晓春放心了。
此时天色已晚，农村人也没什么消遣，洗洗便上床睡觉了。而百公里外的市里却还灯火通明，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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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穆锦打完电话，顾清桥再给顾老太太她们打了一个, 两人便往回走。
在回去宾馆的路上, 路过一个露天的小面摊，面摊不大, 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在忙活，在面摊的后面有几张折叠桌子, 每张桌子上面都坐满了人。
“小锦，你饿了吗？咱们吃点面吧？”
穆锦其实不算饿, 但她觉得以顾清桥的食量刚刚那几个油炸糕他肯定吃不饱, 白天酒席上也光喝酒没吃菜, 这会儿肯定饿了：“有点饿了。”穆锦答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吃面吧。”两人走到面馆前面，顾清桥点了一碗辣子鸡版面, 穆锦点了一份肥肠拌面。点好后两人等了一会儿才等了张空闲的桌子坐下。
“这家面馆的味道特别好，每次我们来市里都要在他家吃上一碗。他家只在晚上出摊, 所以我们经常饿着肚子等到晚上才吃饭。”顾清桥因为工作的原因时常到市里来, 他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带他来这里吃过一次面, 后来他就爱上了这家面馆的味道。
穆锦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味：“光闻着这个香味就知道味道错不了。”
老板夫妻俩的动作很快, 不到一会儿拌面就上来了，顾清桥的那碗拌面中有着红艳艳的辣椒以及一看就炒得非常好吃的鸡肉。穆锦这边的拌面上面码着一层肥肠。
穆锦一看这肥肠就笑了, 她很喜欢吃肥肠面，但是后世的商家越做越精明，说是肥肠面里面有三五块非常就不错了，哪里像现在这时候这么实诚，就面上的这层肥肠在后世都能做个三五碗了。
穆锦记得顾清桥是也很喜欢吃肥肠, 她夹了一筷子肥肠到顾清桥的碗里，顾清桥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肥肠，会心一笑，从自己的碗里把早就想挑给穆锦的鸡肉夹到穆锦的碗里。
“吃吃她们家的辣子鸡，这是他们家的招牌。”顾清桥解释道。
穆锦笑着道了一声好，把鸡肉夹到嘴里，辣子鸡很辣但却并不柴，煮的够久的辣子鸡味道很足，吃了一口再吃面条。
面条的口感更让穆锦惊艳，这年头的面条都是手擀的，吃起来格外爽滑劲道，看着油乎乎的一碗面吃到嘴里却觉得刚刚好，肥肠也煮得很软烂，放到嘴里入口即化。面里放了些葱花和香菜一起伴的，每吃两口面条总会连着葱花和香菜一起吃，让整个面条的味道更有层次感，再加点辣椒，真的是人间美味。
穆锦其实并不太饿，但她却把一碗面条都吃完了，虽然她要的是小碗，但这个年代的人做生意的都实诚，这一碗面条的分量并不少。
吃完了面条，再和一口桌子上的茶水解腻。茶不是好茶，茶水上面还飘着点茶叶碎梗，水温正好，茶水不苦，喝下肚里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
吃完了面，顾清桥付了钱，两人溜溜达达地继续往前走，两人之间离了一臂远的距离。
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了，市里的街道上却依旧很热闹，好几个打扮时髦靓丽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呼呼哈哈的看起来就十分有活力。
穆锦多看了两眼，顾清桥道：“这些年轻人都是要去D厅玩的，小锦你要不要去玩一下？”
这个年代的D厅和十几年前的D厅不一样了。80年代的中期的D厅大多数是有钱有闲又空虚寂寞的中年男女，30-50岁之间的是最多的，而九十年代的D厅大多是年轻人去，气氛热烈，也很好玩。
穆锦两辈子都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她也不喜欢那种烟雾缭绕歌声震天吵吵闹闹的环境，她摇摇头：“不去，这会儿挺晚的了，咱们回去吧。”
顾清桥看看天，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空，零星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星洒落在天空。
顾清桥是个君子，他早早的就打算好了，到了宾馆后他重新开了一个房，就在穆锦开的那个房子的旁边。他来市里就带了一个包，包里也没什么东西，拿不拿到他的房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开好房后顾清桥十分殷勤的给穆锦又打了一壶热水上来，还问服务员要了个盆，他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把暖壶里的水倒到盆里：“今天也累了，你洗了脚睡觉吧，洗完脚的水你别出去倒，就放在房间里，明天早上我过来倒。”
眼前年轻时候的顾清桥絮絮叨叨的身影和上辈子的顾清桥重叠在了一起。
上辈子的顾清桥也总是这么念叨她，两人功成名就时经常一块儿去参加各种应酬，有时候应酬晚了，顾清桥也会像现在这样在她的房间隔壁开一间房，然后帮她把浴缸的水放好，之后交代她锁好门窗，然后自己再回到他开的房间里。
穆锦觉得她的上辈子可能是一个傻逼吧，而顾清桥也傻，穆锦想，如果上辈子的顾清桥不那么君子，态度但凡强硬一点，霸道一点，他们的结局都会不同。
可转念一想，如果顾清桥不那么君子，她也就不会喜欢他了。
穆锦眨眨眼睛，把快到眼眶的眼泪眨了回去。
她上前走一步，抱住顾清桥的腰，闻着顾清桥身上淡淡的肥皂味，一股安心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穆锦眼眶湿润了。没有一刻的感觉比现在更真实了，顾清桥还活着，她重生了。上辈子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和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顾清桥懵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抱穆锦：“小锦，你害怕吗？”
穆锦在顾清桥怀里微微点头。
顾清桥松了一口气，想想穆锦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她上学的时候是在县里上的，县里的学校都是寄宿学校。学校里同学那么多，穆锦肯定不会害怕。
而穆锦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一个人出远门，估计连宾馆都没住过两次，肯定会害怕。
顾清桥心疼极了：“那我再陪陪你？”
穆锦已经克制住了要流泪的冲动，她点头：“好。”声音略微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