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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_分节阅读_第4节
小说作者:山间人   内容大小:383 KB  下载:姝色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7-10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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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亲如此,她无以为报,唯倾尽所有,保其平安。邓婉这一番话,并未教她打消念头,反而愈发坚定。

  “阿嫂,我并不觉委屈。嫁给刘徇,是我自己的抉择。”

  邓婉端详她片刻,终无奈叹气:“罢,你既意已决,阿嫂便不多劝,只是日后也得记得,凡事都有家里替你担着,你有困难,只管开口便是,万万别委屈自己。”

  阿姝笑,心中忽而掠过一事,遂道:“阿嫂,目下我的确有件事想做。”

  “何事?”

  她遂凑近低语。

  ……

  却说赵祐连日奔走,一面令人自邯郸日夜兼程,将许多早几年便备好的金银财帛,田产房契等,尽运往长安。

  饶是亲族劝其不必大费周章,日后嫁妆仍要随阿姝东归,只消到时再给,他也毫不松懈,只为让妹妹风光大嫁,不令人瞧不起。

  长乐宫中,章后思量,横竖人人都已知是她嫁女,为着自己的面子,照县君例也贴补出不少妆奁。

  如此,阿姝虽仍是未得那县君之名,却因这两份嫁妆,比寻常县君更为惹眼,一时风光无两。

  而另一头,许是为安抚群臣,在耿允与太后的授意下,少帝下诏封刘徇为萧王,其婚礼便需比照诸侯王制。

  时至六月初四,艳阳高照,吉,宜嫁娶。

  今日阿姝出嫁,被借作娘家的赵府隔夜便已装点完毕 ,此刻大门敞开,里外忙碌,只等亲迎。

  一早,仆妇们便在邓婉的安排下,替阿姝梳洗装扮。

  屋中少女亭亭而立,披玄色曲裾深衣,穿木屐罗袜,一头乌发挽成高云望仙髻,饰以珠玉点翠,再配大带玉珏,更衬她肤白如雪,腰细如柳,眉目如画,婉转婀娜,娇美而不失端柔。

  周遭仆妇皆交口赞叹:赵姬貌美,任哪个郎君,都要移不开眼。

  而屋外的赵祐,自清早起便心神不宁,于院中来回踱步,焦躁不已,生怕出半点差错便误了吉时,派出外头探路的,望风的,催问的,一波接一波。

  可及至时辰将近,他又再不担心误了吉时,只盼妹妹能慢些出来,好教他晚些再受离别之苦。

  捱了不久,阿姝终于还是自屋中出,至兄嫂处拜别。

  赵祐亦是一身新装,衣冠整洁,跪坐在榻上。望着眼前披着嫁衣的妹妹,一时忆起少时牵着她行过邯郸城外疏阔平旷的土地的情景,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又酸又涩,竟是久久不能言语。

  阿姝心中的激荡丝毫不比兄长少,实是忍了又忍,才不教眼泪滚落,哭花新妆。

  兄妹二个相顾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有人高喊一声:“萧王车架将至。”

  赵祐仿佛如梦初醒,双手紧捏着案几两角,压下满心情绪,哑着嗓音道:“去吧,阿妹。往后别忘了,阿兄一直都在。”

  阿姝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含泪,双手交叠,恭恭敬敬行拜礼,方一步三回头的步出屋外,到门边庭中静候。

  须臾,大门外便有车马脚步之声传来,亲迎的队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加更。

第5章 婚仪

  阿姝张目望去,但见缓行而来的马车上,立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正是她的新婚夫郎刘徇。

  他头戴刘氏长冠,身披袀玄礼服,气宇轩昂,身姿不凡,尤其那张俊秀如玉的面上,竟挂着温柔和煦的微笑,几乎要令人错以为,今日新婚,他十分欢喜满意。

  然待他自马车上步下走近,微笑着冲她伸手时,阿姝方渐渐看清,他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脸下,一双眼眸清明而淡漠,正冷冷审视着她。

  刘徇,字仲渊,今年二十有六,出身东郡,祖上与先帝刘宽同宗,为武帝八世孙。然因推恩令,到刘徇、他父亲刘安这一辈,早已家道中落,虽仍是宗室,却仅为区区一濮阳县令。

  其兄刘徜少有大志,于成帝骤崩,外戚乱政时,因抗苛捐杂税,以“匡复刘汉”为名,联东郡各豪强大族,以数千人忿然揭竿而起,后于起义途中遇梁王军投效之。

  这短短五年里,刘徜锋芒尽显,功名赫赫,反观刘徇,因为人谦恭谨慎,不露声色,虽也时时追随于兄长脚步,却鲜少树敌。

  然阿姝知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表象,其人善隐忍,实则外热内冷。

  长乐宫的那夜又一次浮现,眼前温润的面庞与那日的冷漠无情渐渐重合,阿姝只觉周身又疼痛起来,伸出放入他掌中的一手也变得冰凉,微微颤抖。

  刘徇察觉到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略疑惑扬眉,然不过须臾,便又仿若无事,不再望她,只如谦谦君子般小心搀着她登上马车,随即便飞快松手,与之缡带相结,在众人目光中缓行而去。

  刘徇初封王,无府邸,暂居原属刘徜的大司徒府,这婚仪便也在大司徒府行。

  这一路上,围观者甚众,他始终秉着笑,一丝不苟。阿姝在侧,也不敢松懈,即便心有惧意,也努力挺直脊背,显出大族之女的气派。

  婚仪是门面,若她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日后还如何立足?

  黄昏时分,车马行至大司徒府,隔着一段距离,便闻府中钟鼓琴瑟之音,间或夹杂着嘻笑嘲讽之声,远远望去,众人看似皆衣新结彩,喜上眉梢,然待稍近,才觉观礼者已俨然分为数派,既有章后与耿允近臣,特来刺探凌|辱,也有刘徇部曲,个个面色冷峻,未见欢欣。

  然更多的,还是秉着观望的态度,凑个热闹的寻常朝臣。

  府内一应装点,虽样样从简,深合刘徇简朴作风,却又不过分凋敝。

  阿姝甫一踏入大门,便隐约听有唱衰之声:“大司徒曾有高祖之志,为人光明磊落,豪迈放达,可他这二弟,却全无承兄长之志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恨。”

  其人声之高,仿佛生怕旁人听不到。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当日尊太后之命,以言语相讥,诱刘徜出言不逊而至丧命的光禄大夫彭胜。此人原出身草寇,因读过些书,且巧言令色,口舌灵辩,投靠梁王后,入章后的眼,遂一路扶摇直上,为不少中直正派的朝臣所不喜。

  此刻当着众人面,与婚仪之上大放厥词,显然是要激刘徇失态,好让他落得个同刘徜一样的下场。

  众人皆屏息凝神,侧目望向才步入门内的新婚二人,只欲瞧这新封的萧王,是否会当众失态,如闪逝流星般迅速湮灭。

  阿姝亦是心中一紧,稍稍侧目。

  她距他不过半丈,能清晰的瞧见那双低垂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阴霾,与他宽袍大袖中微微攥紧的拳头。然不过须臾,那一分僵硬便消散不见,转而又恢复方才温润喜悦的模样。

  他主动牵起阿姝的手步入礼堂,在众目睽睽下,朗声笑道:“今日乃徇之喜日,得妇如此,徇之大幸也,诸君,勿再言旁事。”说罢,颔首示意礼官相引。

  众人闻言,这才将目光自他身上移至一旁的新妇身上。

  然只这一眼,却令众人惊愕,恨不能抚掌大叹:久闻赵姬美名,如今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但见新妇白雪琼貌,明珠绛唇,一身的冰肌玉骨,在玄色曲裾下,更衬婀娜纤细,身轻如燕,顾盼间,仙姿玉颜,神采飞扬,直令人目不转睛。

  便是方才出言不逊的彭胜,此刻也一时无言。

  如此美妇,当真便宜了刘徇!若早窥得其真容,即便有克帝星的命格在前,只怕天下也不乏趋之若鹜的豪杰丈夫。

  怪道刘徇连兄长新丧之痛都能忘怀!

  一时间,众人不再议论,只拿意味深长的目光来回逡巡二人。

  阿姝只觉如芒在背,越发挺直身板,一丝不苟的平视前方,柔顺而端方的随礼官牵引一路向前,试图忽略旁人异样的目光。

  若非她早知他内里心性,只怕方才也要被他似真非真的话语骗过,以为他对这桩婚事甚是满意。

  众目睽睽下,阿姝同刘徇一一行过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礼,最后结发,受众宾客祝贺敬酒。

  至此,礼成。

  黄昏将近,宾客正该饮酒进食后散去,彭胜却好似意犹未尽,借着酒意冲刘徇高喊:“都道婚嫁之宴,百无禁忌。今萧王得佳人,如此喜事,岂能无歌舞助兴?不如请王一展风采,与众同乐。”

  他得章后与大司马意而来,若不能令刘徇色变,实不甘心。他就不信,刘徜之死,当真令其毫无触动。

  话音方落,便有数人心领神会,纷纷应和:“请萧王歌舞!”引得众人兴起,高声叫唤。

  而刘徇旧部们则个个面色阴沉,再无掩饰,更有数个,已是忍无可忍,蠢蠢欲动。

  若是寻常婚仪,新郎的确当以歌舞助兴,表喜悦之意。然此桩婚事,本就是为人逼迫,且此时刘徇孝期未出,便行婚嫁,已是犯忌,为世不容,再兴歌舞,更是错上加错。任谁都能瞧出,彭胜此举,实是欺人太甚。

  然刘徇却仍是锋芒尽敛,泰然自若起身,笑观众人,仿佛未察彭胜语中侮辱不屑之意,朗声道:“君所言不错。”

  他做思虑状,眼神划过身侧新妇,倏然微笑道:“既如此,徇便唱一曲《佳人歌》,博君一乐。”

  言罢,他大步上前,于庭中站定,示意乐师起奏,便于众目睽睽下,拂衣顿足,高歌起舞。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此乃百年前乐师李延年传世之作,刘徇显是用此曲,赞新妇赵姬之美,可令英雄失宏图大志,其言语行止间,全不似作伪。

  难道真如他自己方才所言,得此妇,心甚喜,忘乎所以?

  众人目光再望向新妇,如此颜色,又似的确在情理之中。

  莫说旁人,便是阿姝,都觉恍惚,一时辨不清他心底到底是喜是怒。直至被仆婢簇拥着入新房,她都未回过神来。

  新房便设在大司徒府,刘徇的寝房中。

  屋子半新不旧,分内外两室,外室设坐塌案几,案上有漆杯等物,座后置屏风箱笥等物;内室则有矮床与卧榻,并三两灯台、箱笥。一应陈设布置皆朴实无华,最奢之物,仅一错金青铜勾连云纹博山炉,其中正焚熏香,青烟袅袅而升。

  高低错落的烛台上灯火摇曳,将屋子照得恍如白昼。

  天色渐晚,阿姝至床边静坐等候,心中仍恍惚忆着方才的事,只觉越发迷惑。

  众仆婢退下,只余一婢雀儿随侍。

  雀儿与阿姝同岁,原是邯郸佃农之女,后因饥荒,父母双亡,四处流落,卖身于赵氏为奴。因其年幼,又生得一张阔脸,即便是因饥饿瘦得皮包骨时,也仍能见福相,赵复便择其为女儿阿姝的侍婢。二人可算是一同长大,虽为主仆,情谊却深。

  “阿姝,方才瞧,萧王竟是十分心悦你。如此,公子当能放心了。”雀儿天真,见无旁人在侧,便一面替她更衣梳洗,一面闲谈。

  阿姝蹙眉摇头,屋中清净,倒令她方才模糊的神思清明了不少。

  “他哪里会心悦我?我若没猜错,他方才那模样,全是作伪。”

  雀儿瞪大眼,圆圆的面盘上满是惊愕之色:“怎会?他方才说得那样真,唱得那样好,生得也那样俊,怎会有假?”

  阿姝失笑,伸手捏捏雀儿的手:“我看,你便是被他的俊,迷惑了。他看来温和,实则心里冷硬得很。”

  时人尚美,无论男女,若生得一副好皮相,未做动作,便能先得人心,刘徇便是如此。他生得一副气宇轩昂,面如冠玉的好皮相,辅以惯常彬彬有礼的温和之态,未露声色,便能在无人察觉之时收服人心,与当世之豪杰相比,虽未显诸多锋芒,却胜在润物无声,潜移默化。

  一如方才在庭中,观礼者,只怕十之□□,都信了他今日的喜悦之心。

  雀儿百思不得其解,正待再言,外头却有人高声唤:“萧王至。”

  原是外头宾客尽散,刘徇回来了。

  只见屋门自外推开,他踏星光而入,一身疲惫酒意,想是方才被人灌了许多酒,定是彭胜仍不死心,撺掇旁人所为。

  阿姝与雀儿对望一眼,话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佳人歌》来自西汉李延年。

  婚礼上不论身份贵贱,唱歌跳舞是汉代习俗。

第6章 入见

  雀儿方才原笃定萧王当真是心悦阿姝的,可此时见那立于外室的男子,却又不大确定了。

  他虽还是副温和的样子,可脸上的笑淡了些,眸光里多了几分瞧不清的淡漠,看似与方才相同,实则又截然不同,令人浑身不自在。

  阿姝无端紧张,心口跳了两声,强压下莫名的慌乱,上前两步,温声道:“浴汤已备,请大王宽衣。”说罢,稍靠近些,伸手欲替他卸冠解衣。

  谁知她尚未触到衣衫,他却忽然警醒一般,双眉凝起,本能大步退开躲避,仿佛一点也不愿教她触碰。

  那下意识露出的嫌恶之色,令屋中众婢错愕,面面相觑后,皆悄声垂首,无人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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