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的触感是那么熟悉,带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他很高很瘦,白色T恤领口下露出锁骨,那上面有条细细的疤,是他小时候就留下的。
孟真望着他,他的新义眼那么逼真,只是看起来没有情绪,总让他显得冷漠,“李丹,蹲下来。”
李弥的眼神晃了一下,垂下来望着她,喉头动了一下,他难以言喻这短短五个字让他条件反射一般有了反应。
因为她从前在某些时候会这样说:李丹,跪下来。李丹,蹲下。李丹轻一点……
像是一道开关指令。
他蹲下身,蹲在她的跟前,她探身吻了他。
柔软的唇亲吻他薄薄的唇,明明隔了很久很久,可她带给他的快乐立刻清晰的涌上心头,他下意识的抓住她的双臂情难自控的回吻了她,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吸声,他烧起来的脑子就在不停的提示自己,轻一点温柔一点,不要弄疼她……
可她抱住了他,因为他的吻而细微的颤抖着,喘息着。
他用力的抱紧了她,恨不能和她融在一起……
外面的走廊里阿姨和打扫的人来来去去,他和她吻了很久很久才分开,抱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只不停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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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把饭备好了。
孟真的嘴唇红的要命,李弥唇角也被牙齿膈出了一点殷红。
孟舒云只当没看见。
“快坐。”老爷子笑着请李弥坐,“你们不用等我,先吃饭,我等李医生过来测量了血压和血氧就吃饭。”
“我来帮您测量吧,我学过这些。”李弥快步过去,先给自己消了毒,熟练的打开仪器给老爷子绑上。
孟云开看着李弥熟练的动作笑了,他和从前真是大不一样,沉稳熟练,听舒云说他不止学会了曼耳英语,还学了一些沙俄语,现在普通话也说的很流利,一点甸海口音也没有了。
他的成绩还很优异,门门功课都是优等,从没有缺过课请过假。
越是这样越令人惋惜,孟云开想,他是个聪明又肯努力的孩子,可惜出身没得选,如果他能像正常小孩儿一样从小读书,现在一定不必顾萧、况盛他们差。
“您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李弥看着仪器的结果问他。
“是又升高了吗?”孟真忙走了过来,贴在他的后背上去看仪器上的数值。
她的气温和体温挨着他的背,李弥的耳朵红了一圈,不好意思的去替老爷子解下测量仪,声音轻了轻和她说:“没事的,你别太担心,只是有一点偏高,这两天注意休息,定时吃药就好。”
“真没事?”孟真不放心的又问。
“真没事。”李弥侧头看向了她,看她皱着眉,柔声说:“过一会儿我会再给老爷子测一次,今天我都在,不会有事。”
老爷子慢慢放下袖子,看着两个人笑了一下,李弥的喜欢这么明显,谁还能看不出来?
午饭之后,李弥又给老爷子测了一次,让孟真放心。
孟真难得回来,陪老爷子和兰树姑姑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哥哥去处理公司的事。
兰树姑姑怕李弥,李弥就没跟出来,在房间里做他的课业,过阵子南沙俄的大感染告一段落之后,他们会有一次大考,他全靠死记硬背,抽出时间就得复习。
房间里很安静,穗姨轻手轻脚的端了一盘水果和一杯茶水放在了他的手边。
李弥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下意识要起身:“谢谢,我不渴,不麻烦你……”
穗姨笑着说:“您太客气了,真真小姐说了让您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又说:“这是明目的茶水,真真小姐工作读书的时候会喝这个。”
是吗?
李弥坐回去,喝了一口那杯茶水,冰冰麻麻的,有些苦,不甜。
他又看向那盘水果,里面有苹果、蓝莓和芭乐,切好了摆成漂亮的花朵样式,比他带给真真的果蔬精致多了。
其实他也清楚,真真日常本就被照顾的很好,离开病房,他能为她做的太少太少了。
外面阳光很好,李弥从巨大的玻璃窗看出去能看见孟家的大花园,青青的草坪上孟真挽着老爷子的手臂在边走边说话,那位兰树姑姑在摘花,摘一朵递给孟真一朵。
她握了一大束的花,说着说着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看见了他似得,举着花束朝他挥了挥手。
幸福如果可以具象化,那应该就是这一刻的真真。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穗姨擦了手过去接起来。
李弥听见她说:“况先生啊,真真小姐她去午休了,您有什么事吗?等真真小姐醒了我会告诉她的。”
况盛吗?怎么穗姨说真真睡了?
李弥低头去继续复习,没一会儿就听见穗姨上楼去和孟舒云汇报说,况盛打开了电话找真真,她按照吩咐说真真在午睡。
“好。”孟舒云回了一句:“下次况盛的电话不用接了。”
李弥才明白,是孟舒云嘱咐的,孟家不赞成真真和况盛来往吧,他也不赞成。
况盛是一个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的人,怎么照顾真真?
真真哪怕和郑兰交往也好过况盛。
他定了时,过几个小时要给老爷子在测量一次。
之后他专心复习,还没到他定时的时间,孟家就来客人了。
门打开,穗姨在门口惊讶道:“谢泽少爷?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明天才能来?”
真真的表哥?
他看出去,看见从黑色轿车下来的高大男人,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服西裤,黑发的头发修剪的很干练,英气的眉眼很像真真的舅妈,比之前见到的谢泽更成熟稳重了许多。
可一开口就原形毕露。
“不差那一会儿,大不了我今晚不走了,也在这儿隔离。”谢泽大步流星的进来,边走边问:“真真呢?她现在怎么样?”
他顿住脚步,看见了客厅里的李弥,有几秒的愣,脑子里想:好标准的一张脸,宜男宜女,像画里画的那么标准,连眼尾的弧度也像画的,如果不是他穿着简单的白t,黑发清清爽爽,他要以为这是真真的新艺人了。
“这位是……”谢泽看穗姨。
李弥站了起来。
“这位是李弥先生。”穗姨说:“在南沙俄照顾真真小姐的那位李医生。”
还不是医生。
李弥有些赧颜,他还只是个医学生而已,但谢泽已经走过来很感激的望着他:“你就是那位李弥医生啊。”
谢泽直接伸手抱了他一下,手掌拍他的背:“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李弥僵着身体,被热情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了,“是我应该做的。”
好在孟真和老爷子他们回来了,推开门就问:“谢泽?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谢泽这才松开李弥,朝真真过去,伸手就去捏真真的脸:“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一点肉都没有了。”
孟真打开他的手,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可吓死我了。”谢泽抱着她,吐出一口气说。
孟真在他怀里笑了,幸福的抱怨说:“就怕你们知道跟着瞎着急,我没事,好着呢。”
谢泽松开她,看她清瘦的脸小了一圈,说:“是不是况盛传染的你?我听说感染的就你和他,肯定是他传染了你。”
“别瞎说,还有一位助理呢。”孟真不想怪谁,过去了就过去了。
谢泽却自来熟的缠上李弥,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弥不好说谁传染的谁,只简单的回答了一些能回答的问题。
孟真过来拉开谢泽说:“你别打扰人家复习。”
李弥轻轻拉了一下真真,“没关系,我也到时间给老爷子测量血压了。”
谢泽目光落在李弥拉真真的手上,怎么回事?
一下午谢泽都留在孟家,真真要明天才隔离结束,他干脆就留在了孟家过夜,蹭了一顿晚饭,听真真说明天上午要陪李弥去疗养院见他外婆,好奇了起来李弥的身世。
他大概知道了,李弥是那位真真的圣阿弥朋友的双胞胎弟弟,但是他只见过那位李丹几面,完全记不住他的长相,不知道有多像,就非要明天陪着真真和李弥一起去疗养院。
孟真不想让他缠着李弥问,就先应下了他,让他去陪兰树姑姑骑车,这是兰树姑姑每晚固定的活动,无论刮风下雨,她形成了她的秩序后就要每天定时定点做。
谢泽带着兰树姑姑去了门外的小体育场。
李弥又替老爷子做了检测,孟真就催着爷爷去睡觉,想着这几天一定要督促爷爷早睡早起。
等爷爷和哥哥都睡下之后,李弥又拿了药过来。
是她抗狂躁的治疗药,李弥特意和其他药隔开了两个小时才给她。
孟真就着李弥的手,把药片吞下去,看见李弥不自在的摸了摸被她嘴唇碰过的手掌,抬起眼看他,果然耳朵又红了。
“这药吃了不能立刻躺下睡觉。”李弥说:“我陪你走一走。”
“你见过我养的孔雀吗?”孟真问他。
李弥惊讶,“你养了孔雀?”在家里?
孟真伸手拉了他,带他出了正厅,去花园里的百鸟园里。
一进去李弥就惊呆了,这里不止养了孔雀,还养了各种的鸟,有些他都叫不上名字,彷佛在家里开了一个动物园。
她带他看,告诉他这只叫什么名字,那只叫什么名字。
她始终牵着李弥的手。
今晚的月光很好,落在树冠上洒下一地树影。
李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做过的梦,梦里他很小的时候就在甸海捡到了很小的孟真,她伤痕累累,脸上全是血,快要死了一样蜷缩在大雨里。
他把她背起来,带回了他寺庙后破旧的小房子里,脱掉她湿透的衣服发现她身上好多的伤,树条抽的、烟头烫的,各式各样的伤痕。
她的头发打结成一团,可怜的就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
他替她擦干,用旧被子裹紧她抱到炉子旁烤着,一点一点的清理着她脸上的伤口,那是一根手指长的疤痕,深的要命,皮肉都翻了起来。
可她连哭和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靠在他肩膀上一阵阵的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这梦吓的他一身冷汗。
他无法想象,现在家里像动物园一样的孟真,被孟家、谢家爱惜着,呵护着长大的孟真,变成梦里那个样子。
“我还养了一只小羊,是谢泽送我的十四岁生日礼物。”孟真拉着他的手回头看他,“你想看看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