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幽先是应了一声,力道加重了些,随后对上波光粼粼的眼眸时,才恍然明白其中意味。
皇姐说用不上此物,是因为无须酒来暖情,情自暖吗?
他难得动摇起来,目光迟疑地俯视着她,带着些许躲闪,仿佛生怕皇姐摇头否认,生怕她错开眸光不愿看他。
陆嘉念看出他的心思,忽而觉得很是有趣,柔夷般的手指摸了摸他的下颌,如同奖励缠着她不放的小狗,含笑点了点头。
她以为无论前世今生,此时的陆景幽都是冷若寒冰、坚毅果决的帝王,不会有胆怯缠绵的儿女情长。
看来是她想错了,原来他也有拿不准、不敢面对的东西。
陆嘉念的笑容愈发释然,眉眼弯了起来,泪珠滑落得干干净净,白皙细腻的面容尽是春日般的轻柔。
见皇姐如此,陆景幽喉结滚动,得到了很大肯定般埋下头去,闻着皇姐身上的甜香,勾起唇角陷入其中,好似要把骨肉都融入进去,深深地彼此契合。
山间夜晚微凉,小屋被褥轻薄,耐不住透进来的阵阵晚风。
陆嘉念感受到寒意时,尚且有些担心,直到触碰到陆景幽的身躯才烟消云散。
兴许是情至深处,他的体温比她更温热些,如同坚实强健又会伺候人的棉被,时时刻刻盖在身上,还会顾及她的感受,听话地调整位置和翻身。
尽管,大多时候配合做这事儿的人是她。
陆景幽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愈发得寸进尺,被纵得不知深浅分寸,屡次险些逼得她一脚踹开。
夜半三更,陆嘉念本就精疲力竭,折腾后更是无力抗衡,只能无奈地撇撇嘴,任由他胡来。
兴许是今夜特别一些,权当是她纵容一次,仅此一次。
往后再这么过分,她定要好好收拾狗东西!
如此想着,陆嘉念心底的最后一层屏障也被抚平,为今夜的所有僭越都编好了理由,心安理得地阖上双眸。
窸窸窣窣的动静此起彼伏,她意识模糊,记不清何时才平息,只隐约瞥见天际透过几缕光亮。
一夜无梦,抑或是说,今夜是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梦。
陆嘉念睡得很深,迷迷糊糊被身旁的动静吵醒,窗外晨光微熹,天色还很早。
地上散落的帕子上,似乎还沾染着水渍,是昨夜凝固的露珠。
床头小柜上一片杂乱,茶盏打翻在地,烛火燃至熄灭。
二人住在宫外,她无甚要紧事,可陆景幽还要赶回去上朝,先行一步起身更衣。
见她醒来,他笑着俯身,戳了戳粉色的脸颊,温声道:
“有人侍候在外面,皇姐睡够了就回去。”
陆嘉念半梦半醒,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窗户透风,昨夜温热的被褥忽然不见了,不悦地四处摸索,鼻腔传来闷哼。
她只摸到凉了的枕头,随后伸长藕臂,终于触碰到守在一旁的陆景幽,不管不顾地缠绕上去,当做抱枕般靠着,再次昏昏欲睡。
“看来皇姐是舍不得我?”
陆景幽按捺不住上扬的唇角,抚摸着手臂上乖巧昳丽的人形挂件,却又后知后觉拉开些距离,挥动手掌扇着风。
一阵脂粉气弥散开,陆嘉念清醒了些,疑惑地蹙起眉心。
这好像是她擦脸的脂粉,好端端在梳妆匣里收着,怎会在陆景幽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她伸了个懒腰,堪堪按住遮掩身前的被褥,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眼前景象,登时羞惭地垂眸。
透过浅淡脂粉,隐约可见陆景幽颈间零碎缀着红痕和齿印,耳根亦是如此。
好像......确实是她干的好事。
昨夜她还叮嘱陆景幽留意些,被人看见印记解释不清。
现在倒好,她身上还算干净,却先食言了。
陆嘉念惭愧地眨眨眼,补偿般赖在陆景幽身上蹭了蹭,希望他当做没发生。
“皇姐如此不舍,不如一直留在朕身边......”
陆景幽并未计较这些,甚至今早起床时,还对着铜镜欣赏了许久。
皇姐留下的,定是好看至极。
他真正在意的是以后的日子。
既然皇姐看清心意,那也是时候再往前一步了。
陆嘉念虽然脑子糊涂,但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犯困地思忖片刻后,蓦然一激灵,撑着软垫支起身子,笑道:
“夫君,我答应你。”
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刚说出口又后悔地掩唇,轻咳一声摆正脸色,杏眸滴溜转悠一圈,道:
“不过,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作者有话说:
下本真的好想写狗血,有点想开《锦帐春》,但是预收太少了QAQ,《春意迟》稍微多一点。
宝贝们更想看哪本预收呀?好纠结~
第50章 补偿
◎“朕错了。”◎
紫宸殿中, 文武百官汇聚一堂,各自请示完要事之后,皆是PanPan埋头俯身, 等着陛下宣布退朝。
平日里陛下利落果决,从未拖延半刻,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陆景幽一身玄色朝服, 审视般从龙椅上站起身,挽起鎏金袖口扫视众人,目光威严深沉, 轻咳一声压下所有低语,好似有极为重要的诏令颁布。
众臣战战兢兢, 陛下登基以来处置的人太多,人人都怕行差踏错,刀刃架在自己脑袋上。
殿内鸦雀无声,肃穆寂静得能听见惊惧的呼吸。
陆景幽仍然一言不发,颇为满意地看着满朝的反应, 随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明晃晃带着愠色。
他警告地瞥了一眼憋笑的疾风,强行按捺住想要上扬的唇角, 正色道:
“长公主办事不力, 即日起迁居金銮殿思过, 无朕的旨意不许随意出宫。”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燕北一族虽有疑虑,但毕竟是陛下的意思, 暂且缄口不言。
可角落里几位身居闲职的陆氏旧人没这定力, 眼看着自家嫡公主受罚, 就像是当众打脸, 又气又心疼地站了出来。
还未义愤填膺地辩解质问,陆景幽就早有预料的遥遥俯视一眼,平静坚决道:
“此事非同小可,朕心意已决,再有人妄议,定会一并发落。”
如此一来,那几人显然十分犹豫,互相传递着眼色,看了看狠厉决绝的陆景幽,又瞧了瞧自个儿好不容易保留的乌纱帽,终究没敢造次。
尽管他们的位置是长公主争取来的,按理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对新帝的畏惧还是太深了。
况且只是迁居思过,连为何办事不力都没说,应当没有大碍。
退朝后,他们面面相觑,决定先赶紧告诉娘娘与大皇子。
然而他们想得清楚,其余人可就未必了。
出了宫门,群臣一头雾水,连燕北一族也不乏揣测。
大多是觉得陛下看不惯旧皇族,纵使顾念旧情,难免有喜怒无常的时候。
唯独一些知晓秘辛的燕北长老,苍老面容皱成一团,如临大敌般琢磨着。
“金銮殿是蕊夫人与顺熙帝......该不会陛下有心效仿吧?”
“听闻陛下曾与长公主同一屋檐,谁能猜得透呢?”
“休要胡说!仔细掉脑袋,须得找人探听清楚才好......”
几位老人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悄然跟随的疾风听到了。
他故意踩碎枯枝,弄出一阵刺耳脆响,惊得他们白须发颤,讪讪赔笑客套,好一会儿才离开。
疾风学着陛下深沉的模样唬人,告诫一番后才放他们走,串联起来一想,愈发觉得有意思。
他没忘记陛下的吩咐,赶忙策马朝着御书房赶去。
朝堂上的消息传得极快,疾风刚到御书房门口,就发现守着伺候的宫女太监比往日多了几个。
看起来无甚特别,实则用意一清二楚。
张公公说陛下尚在处理政务,让他稍等片刻。
恰好陆嘉念也等在门口,按照约定好的规矩,她一看到疾风就什么都明白了,颔首后无奈地叹息一声。
旁人以为她是受了惩罚,才会垂头丧气,其实不然。
她原先抱着一丝侥幸,若是疾风没来,说明朝中没有异动,她迁居之事就当做寻常事走个过场,不必大费周章。
可现在他来了,看来燕北那些老狐狸眼光毒辣,见识也多,没什么是不敢揣测的。
偏偏事实就是这般荒唐,他们猜的一点不错。
幸好早有准备,搭好了戏台子,她要演下去倒也不难。
陆嘉念端庄温雅地让疾风起身,脸色如往常般平静无波,淡淡道:
“陛下召我还有训示,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空,将军先去忙吧。”
说罢,陆嘉念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吱呀”一声紧紧阖上大门。
疾风立刻会意,反正消息也送到了,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屋内忽然传来一阵训斥声,好似陛下当真动了气。
“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朕就不信了,满京城连几个名门贵女都挑不出来吗?”
“你不必请罪,日后好好思过,朕再不敢给你派差事了!”
......
陛下的声音不小,仿佛是气急之下大声吼了出来,门口的宫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埋着头,但个个竖起耳朵,眼珠一转就是八百个心眼子,无声看着对方印证猜测。
这话里的意思,应当是指前些日子选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