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落脚的地儿,顾明月只能斜挂在加厚皮质上,胖哈担心她摔水里, 腾出手提着她的后背背包。
她的被子在渔船上, 刚才想趁周围人不注意放进空间的,到底不敢冒险,只把小锅那些收了。
“先送谁回家?”
要知道船上这么多人,她宁愿等雾再浓些自己开冲锋舟回去。
包宝珠又嘤嘤哭了起来,“前边水面结冰,公交船让咱们别过去,等厚冰形成, 走路回家。”
“......”顾明月仰起脖子看胖哈,“不是说十几分钟吗?”
“顾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他撩起衣服,给她看手腕的表。
离他说的时间已经过去20分钟了。
顾明月自己完全没感觉。
源源不断还有志愿者上来。
顾明月的位置越来越小,而且渐渐体力不支, 身体有下滑的趋势, 比她先挂上来的人双脚无力,垂到水面上了。
附近还有志愿者在呼救, 可已经没地方挤下人了。
更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地方靠岸。
胖哈提醒李泽浩, “还有两分钟。”
离上面刚刚通知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李泽浩绷紧牙,转方向盘,铝合金地板擦着冰层的声音越来越响。
有人惊慌, “咱们不会滞留冰面吧?”
天气异常, 这气温, 没几个人熬得过晚上。
“随便找栋楼,过了今晚再说啊。”有人提议, “太冷了,咱们会冻死的。”
顾明月划船时脱了件羽绒服,上冲锋舟前又套上了,没来得及拉拉链,随着那人话落,明显感觉羽绒服被扯了下,然后是鞋子。
等她抬头去看,看不到谁伸出来的手。
冲锋舟继续朝着某个方向行驶。
不安的人越拉越多。
因为冲锋舟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顾明月担心有人对她动手,脖子死死仰着。
终于,在一道欢呼声里,面前出现了栋水泥外墙的高楼。
“是烂尾楼吗?”包宝珠嗓音清脆悦耳。
烂尾楼是什么地方在场没有人不清楚的,顾明月扭着脖子去看李泽浩,后者依旧没什么表情。
楼道有两个穿军大衣的警卫,看到船上这么多人,严肃的脸紧紧拧着。
李泽浩开口,“他们都是志愿者,快找绳子来,冲锋舟过不来了。”
冲锋舟在离楼道四五米的距离停下。
在舟上挂了一路的人坚持不住,咚的砸了下去。
冰面裂开,人掉进冰冷的水里。
“救命,救命...”
为了腾出更多地儿,皮划艇里的游泳圈早就扔了,只剩下冲锋舟配置的桨和绳子。
有人反应迅速的把桨递出去,“抓住。”
“不行,没力气了...”水里的面色发青,说话越来越慢,“救救我...”
李泽浩松开方向盘就要往水里跳,被同伴抓住,“你想死是不是?”
这个温度下水,谁下去谁死。
李泽浩瞪他。
“你瞪我也这样。”他把绳子抛下去,“你用绳子把自己绑起来,我们拖你上船。”
“没...没力气...”
李泽浩推开同伴,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溅起的水花激得船上人战栗,胖哈下意识要去帮忙,顾明月反手拽住他,“不要松手啊。”
四周都是冰层,李泽浩拖着奄奄一息的女人,让人把前面的冰凿开。
“警卫,快找工具...”
顾明月要盯着那些不老实的手,看不到水里的情形,只能从大家脸上猜测水里的情形。
女人死了。
包宝珠捂着嘴,一张脸白无血色,胖哈让李泽浩放开人,赶紧起来。
“她会沉下去。”
李泽浩声音冻得发抖,用绳子绑住他和女人,“拉我们上去。”
“就这么大点地儿,挤不下了呀。”有人小声嘟哝。
胖哈瞪说话的人,“没位置你就滚!”
顾明月不知道李泽浩听到这番话会不会心寒,她也管不了了。
因为她发现脚踝过风。
有人在脱她的鞋子。
大家挤得密不透风,她看不到脚的情形,喊胖哈,“胖哈,有人脱我的鞋。”
胖哈全神贯注盯着水面,低头,只见一双手迅速拽下黑色雪地靴裹进自己怀里,他火冒三丈,“你他妈是不是人啊,老子们在这儿救人,你趁火打劫是不是?”
“我太冷了。”
抢鞋的是个老婆婆,她哭道,“我穿几分钟就还给她。”
“......”要不是使不上劲,顾明月想踹她几脚。
然而没完,老婆婆看胖哈不说话,又把顾明月另外只雪地靴给脱了。
“......”
胖哈目瞪口呆,偏又不敢松手把鞋抢回来。
老婆婆觉得自己有理,喃喃自语道,“她穿两件羽绒服,穿毛绒袜,分双鞋给我怎么了?尊老爱幼是华国传统美德...”
“......”
顾明月心知不能冲动,但她实在忍不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抓着胖哈的手站起,“马上还,要不然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她跃跃欲试松手要抓着老婆婆往水里跳。
老婆婆脸色突变,直往后缩。
可根本没有她退后的空间,后面像堵墙似的。
老婆婆慌了,“还你,进楼里我就还你。”
“马上!”
顾明月双手搭在胖哈肩膀,抬起脚,“怎么脱的就给我怎么穿上!”
船是自由组队,这儿肯定有老婆婆的熟人,她越示弱,她们越会得寸进尺。
烂尾楼是家属院,老婆婆莫不是以为到了秩序良好的地方就能倚老卖老?
老婆婆被她眼神震慑住,缓缓掏出鞋,丢给胖哈,“你给她穿上。”
胖哈冷冷的提着鞋子。
这事是个小插曲,进楼后就没人议论了。
警卫要求大家不准上十楼,只在九楼楼道活动。
死尸用绳子拴着掉在楼外面,没人敢去看,女人路上就撑不住,滑到水里就把裤脚弄湿了。
都说她是冻死的。
天气预报显示零下2度,实际温度绝对要低10度,何况天儿又下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女人?
楼没有粉刷过,四周都是水泥墙面。
没有窗户,冷风肆虐的往脖子里灌。
楼上亮着灯,热和和的饭香覆着整个楼道,大家三五成群,跟同伴一堆站着,双手来回反复摩擦取暖。
包宝珠原地小跑,嘴不停往手掌哈气,“顾姐,咱们晚上怎么办呀?”
这儿不挡风,待一晚没几个人受得了。
“不知道。”
政府在喇叭通知最近两天不要出门,冰面不牢固,掉水里救援来不及。
李泽浩他们上楼去了,包宝珠歪着头,往楼道瞅了眼,“我们会不会被冻死啊?”
楼道的警卫已经撤到了10楼。
谁上去,谁就是死。
“不知道。”顾明月双脚冰冷,贴的暖宝宝还没起效果,谁都不想搭理。
“刘姐,你老公有朋友在这边吗?”
小三老公开家具厂的,人脉广。
“以前估计行,现在谁买他的账?”小三不停搓自己的脸,害怕像黄发女那样成面瘫。
包宝珠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过了会儿又说,“也不知道组长怎么样了?”
“能住烂尾楼,想来不会有事。”小三说。
顾明月等双脚暖和些后才给家里打电话。
太冷说话会打颤,顾建国又得担心,然而即使暖和了,嗓子还是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