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楼里出过事，周爸爸开门后，楼里响起了其他门开的声音。

　　李泽浩靠着墙，“叔叔，我待会有事，就不进去了。”

　　周爸爸脸颊泛红，他虽不是讲究人，但也不会任由家里这么乱，当即解释，“邻居说咱们这几栋楼可能会沉，要我们收拾东西，准备随时搬家，所以就把必需品整理了些出来。”

　　来的路上，他们看到很多装行李的箩筐了，李泽浩表示理解。

　　“你们要搬去哪儿？”周慧冷不丁问了句。

　　周爸爸卡壳，这下连耳根都红了，他自认不是厚颜无耻的人，当时同意大女儿回来就说好不让小女儿养老的，可遇到麻烦，好像只有小女儿是依靠。

　　他垂眸，拧成川字的眉头又往中挤了挤。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懂，周慧顿时没了话说。

　　哪怕周娅心肠歹毒，可只要没酿成大祸她就该无条件的原谅包容她吗？

　　周娅是他们的女儿，她就不是？

　　她把东西放地上，双手颤得厉害，“家里乱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和妈照顾好自己。”

　　周爸爸心头咯噔了下，“慧慧...”

　　周慧直起身，没有立即走，像在等他说什么。

　　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知道养大一个孩子何其不容易，因此从没躲避过自己赡养老人的义务，然而那天，为了让她心安理得接受周娅回家的事实，他主动要求自己不用给他们养老，眼下遇到困境就迫不及待的盘算搬过去和她一起住，是不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在她的注视下，周爸爸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无处遁形，“慧慧...”

　　嘴里像被灌了铅，沉重得只发得出这两个音。

　　“我们先走了啊。”她装出平静的模样，挥了挥手，扶着门，轻轻阖上。

　　顾明月抬眉，见她鼻翼颤动，眼泪哗哗往下掉，急忙抽了张纸巾给她，而门里的周爸爸在女儿的泪水里心惊慌乱不知所措，最后都不知该说什么。

　　顾家两老为人热情，没什么心眼，老早就提出合住，但他和老伴害怕住一起产生矛盾，坚持住外面。

　　现在居民区可能会沉，想着以顾建国的性格，绝不会看他们睡马路，便琢磨着把行李收好，到时说走就走，然而似乎忘了，顾建国脾气再好，是看女儿的面子，女儿不答应，其他都免谈。

　　门阖上了，女儿的脸变成了灰扑扑的门。

　　他拉开锁，重新打开，“慧慧...”

　　周慧已经到了拐角，听到老人苍老的声音，她吸了口鼻涕，“人心都是偏的，我知道。”

　　她知道，不代表她理解。

　　公婆疼明月，是她独自在外打拼，没个知冷心热的人，后来偏爱她，是因为她背负了许多，为家人付出了许多，值得被偏爱。

　　周娅有哪点好？

　　有哪点好？

　　她没有质问周爸爸，因为没必要，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已至此，算了吧。

　　李泽浩注意着楼里的动静，悄悄打开门偷听的邻居似乎一直没有关门。

　　走到街上，他不由得跟志愿者打听，“附近出啥事了？”

　　志愿者指了指一侧的两栋楼，“楼里有疯子，稍微不注意就砸门进屋打人。”

　　李泽浩皱眉，“那种人怎么不带走？”

　　“社区办事处已经塞不下了。”志愿者也无奈，“只能我们多费点心。”

　　志愿者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看李泽浩站姿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于是指着他们出来的那扇单元门说道，“那栋楼也不太平，前两天抓了个□□的...”

　　“这几天还有嫖客？”

　　“啥时候都有，以前她们还想着遮掩，这几天连遮都懒得遮了，要不是我们的人发现进去的陌生男人有点多，还发现不了。”

　　“嫖客怎么处理的？”

　　“带到社区办事处了，跟社区的人掰扯着呢。”

　　世上没人会承认自己是渣男，没有确凿的交易证据，那些男人抵死不认账，社区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做，为避免他们精虫上脑祸害无辜女孩，只能暂时把他们关押起来。

　　志愿者说，“同志，不是我发牢骚，最近的犯罪率有点高啊。”

　　偷盗算是最轻的，□□，抢劫，暴力，已经发生无数起了。

第330章 [VIP] 330 任务结束

　　基地修改过法律, 严惩犯罪分子，在此之前，犯罪率大大降低, 现在这样, 多半是想浑水摸鱼。

　　李泽浩嘱咐，“你们要注意安全，若碰到报复社会的变态，别硬碰硬...”

　　“培训时领导说过了...”

　　没人不怕死，领导交代了，自身性命受到威胁时先撤，剩下的交给警察处理。

　　李泽浩和他们寒暄起来, 最后，指着周家的客厅生锈的防盗窗，“他们家进贼了，抓到了吗？”

　　志愿者抬头看了眼，脸色有些奇怪, 李泽浩搂过他, 往角落站去，放轻语气道, “他是我老乡, 先来基地，我来那会，去他家吃过饭...”

　　猜他想还人情债抓小偷, 志愿者迟疑了会儿, 小声说, “不是贼，是他们家孩子不听话, 偷家里的钱被大人发现后打起来了。”

　　李泽浩瞟了眼心不在焉的周慧，又道，“他们家孩子才几岁？”

　　“不学好，三岁的孩子也能杀人放火...”志愿者端详起李泽浩来，“听说他家女婿是当官的...”

　　莫不是面前的人？

　　李泽浩拍他的肩，“啥官啊，就是在村里种地的普通人...”

　　见对方目不转睛盯着他，李泽浩解释，“不是我...”

　　志愿者移开目光，“他们家的老人没什么架子，好说话，大女儿两口不爱说话，但傲慢得很，我们以为跟家里有小女婿做官有关。”

　　“据我所知，他家小女婿就是个普通人，他们是不是吹牛啊？”

　　顾奇身份说低也不低，周家借他的名义摆谱只会抹黑顾奇的名声，所以李泽浩澄清道，“你也知道，有些人啥本事没有，就爱吹牛。”

　　志愿者点了点头。

　　周慧在边上，虽没刻意偷听，但仍免不了心寒，孩子犯的错，最后还要她兜底不成？

　　“她可真行的，儿子做错事绝口不提，尽在我外面卖惨装可怜，真以为我傻活该受骗？”

　　顾明月也没料到实情是这样的，安慰她，“左右离得远，你若不开心，下次跟大哥一起回来。”

　　“她们没有把我当家人，我又何必上赶着？”周慧擦掉泪，“走吧，回去了。”

　　之后几天，周慧没有再问过信件的事，连周妈妈的病情也没询问过，人心都是肉做的，要不是攒够了失望，谁会不搭理自己的父母？顾明月把周娅的信转到了顾奇那儿，顺便告诉他周家的事。

　　因周妈妈退了烧，她没让李泽浩送退烧药过去。

　　倒是顾奇提了两句，周慧伤心归伤心，总不能见死不救，要是有退烧药的话，给周妈妈送去，其他的就当不知道。

　　顾明月给顾奇回信的这天，天空飘起了小雪。

　　细碎不成形的雪混着雨，搅得天地白茫茫的，可见度大大降低。

　　气温也比前两日低得多。

　　犹记得地震前，大家伙穿的是短裤短袖，如今已经开始御寒了。

　　仿佛瞬间进入冬天似的。

　　舱门打开，冰冷的雨雪直往脖子里灌，几个小时下来，顾明月喉咙发干，一直流鼻涕。

　　另外一个志愿者的症状更严重，还没回到药材种植地，他就咳嗽起来，嗓子像掺杂了刺骨的风，又粗又哑，“怎么突然这么冷？”

　　“地方气候的原因。”观察员把储物格的纸巾给他，“你们再坚持两天，之后就不用来了。”

　　居民区彻底分裂，部分不乐意搬的居民也被强制转移出来，周边四个村也合并成了两个村，其他则成了无人居住的荒岛，平时种庄稼才会去。

　　顾明月擤了擤鼻涕，忍着喉咙不适问道，“分散的警察会回来了吗？”

　　“嗯。”

　　他们已经离开了几个大国的攻击范围，外出搜寻设备的任务快结束，志愿者队伍会解散，观察员说，“这段时间辛苦了。”

　　她们不是经单位招募的，没有工资补贴，观察员不由得问，“你们接下来有啥打算？”

　　“能有啥打算？以前的岗位回不去了，上面安排我们去哪儿就去哪儿。”搓纸巾塞鼻孔的志愿者说，“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啥。”

　　基地腾了好几块药地建木屋安顿居民，海边也不需要人巡逻，他都开始迷茫了。

　　观察员：“我看你要感冒，不妨休息几天。”

　　新一轮的岗位调整，各单位不再要求所有人必须上班，只要你有办法活下去，不犯法，没人管你上不上班。

　　志愿者：“医院没药了，我这情况，恐怕还真得休息一阵子。”

　　观察员又看向顾明月，“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白天她出门时遇到赵程了，他的任务结束，估计会休几天假，她琢磨着陪他几天再说，否则等他忙起来，又是很长时间见不到面。

　　这么一想，她竟有些想他了。

　　想念一个人的心情很奇妙，尤其当看到他撑着伞，在飞机降落的不远处站着时，心里瞬间被什么塞满，不受控制朝他跑了过去。

　　赵程大步上前，将伞撑到她头顶，另一只手搂过了她，“忙完了？”

　　“嗯，后天最后一次。”她扑进他怀里，被他外套的寒意激得哆了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冷不冷？”

　　“有点。”

　　见他脱衣服，她制止他放在拉链上的手，红着鼻尖道，“待会就好了，我们先回家吧。”

　　四周多了无数木屋，用电网将其跟机场隔开，另外安排了警卫看守，经过铁质大门时，警卫室的窗口投来两道视线，她急忙挣脱他的怀抱。

　　赵程没说什么，伞往她那边挪，“去爸妈那儿吗？”

　　“嗯。”

　　不知道赵程今天回来，她若不回去，肖金花肯定会担心。

　　离警卫室远了，她重新靠过去，赵程好笑，“不怕人笑了？”

　　顾明月还没说话，急忙缩回手，摸衣兜的纸巾擦鼻涕。

　　“吃感冒药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