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大步上前，“怎么过来了？”
“我要出任务，没办法送到你家去。”赵程放下背篓，“得劳烦你背回去了。”
顾明月掀开黑布瞅了眼，密密麻麻的小脑袋，少说三四十只。
羽毛有黄色的，有灰色的，有咖啡色的。
赵程说，“鸡鸭鹅四十五只，政府能办到的最大数量了。”
顾明月把借条给他，“谢谢。”
“我谢谢你才是。”赵程看了眼借条，确认是政府写的那张，折好揣进衣兜，“你们过年上班吗？”
“上，你们呢？”
“我们也上，我妈想念两个孩子，上周就想来找你们，有点事耽搁了，你们正月走亲戚吗，不走亲戚的话来我家吃饭。”
顾明月轻轻把黑布拉上，说，“我们家没有亲戚，你们不走亲戚？”
“我们没啥亲戚。”
他舅舅不在了，跟舅妈多年不来往，姑姑这边忙，没时间串门，他问她啥时候有空，找个时间两家聚聚。
顾明月说，“我初四到初七休息，要不初四你们来我家，我们家人多，以我爸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去别人家吃饭。”
赵程稍作沉吟，“成。”
“对了。”顾明月想起曾婉拜托的事儿，“我想问你个事。”
赵程定定望着她。
“李培跟我同事正在交往，我同事想问问他们家对她的态度。”
赵程说，“李培爸怎么想我不知道，小李已经催婚了。”
天灾搅乱了人们正常社交，圈子小的人找对象太难了，李培对象大李培几岁，人情世故通透，性格成熟懂事，不费力，小李希望李培赶紧定下来。
他说，“不出意外的话，过年李家就会谈结婚的事儿。”
两人有没有爱情顾明月不清楚，曾婉对李培的印象是坦诚靠谱，结婚的理由虽然现实，但比恋爱脑强多了。
她说，“挺好的。”
“你家里不催你找对象吗？”赵程冷不丁来了句。
“不催，赵阿姨催你了？”
“没有。”赵程顿了下，说，“她催泽浩呢。”
赵妈妈喜欢顾家的家庭氛围，有心想撮合顾明月和李泽浩，两家知根知底，两人又朝夕相处过，结婚的话肯定合得来，要不是李泽浩死活不同意，赵妈妈没准已经上顾家问这事了。
他盯着她巴掌大的脸，“你想不想找对象？”
顾明月蹙眉，“你改行当媒婆了？”
这话是顾建国嘲讽顾奇的，从她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讽刺，反而有些想笑。
赵程微微一笑，“是啊，部门全是单身狗，指望你拯救他们于水火中。”
“我又不是奥特曼...”顾明月莞尔，“你去找能拯救他们的那束光吧。”
话声刚落，路灯照亮的夜空，突然有盛白灿烂的光亮起，刺得顾明月眯起眼，几秒时间，光芒黯淡，天地又恢复了原样。
然而这短暂的光明仍让人们雀跃尖叫，“太阳，是太阳吗？”
在黑暗里太久，天空骤亮的瞬间，人们不适应的闭眼，以致没注意光芒从何处而来。
楼里的工作人员，车里的司机售票员全部跑了出来，望着泼墨的夜空呐喊狂欢。
世界变得喧闹，赵程止住话题，“我还有事，先走了。”
“注意安全。”顾明月说完，又补充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街小巷的人沉浸在世界恢复明亮里的喜悦里，过年的喜悦都淡化了。
楼里的人也在聊。
顾奇被方翠芳堵在楼梯口，“顾奇，你消息灵通，永夜是不是要过去了啊？”
“阿姨，你要是问我积分的事儿我还答得上来，这种高深问题，我哪儿知道？”
“你不是科长吗？”
“我是科长，又不是科学家。”顾奇无奈。
“那有什么区别？”
“......”顾奇不好意思说他想掰开她脑子看看里面有什么，这种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问题，不会要他告诉她吧？
注意到背后有脚步声，他侧身往楼上走，“阿姨，我先回去了啊。”
“哥...”顾明月跨进单元楼的门，顾奇见是她，停下脚步，“你们休几天？”
“四天。”
三楼的母女也回来了，她们家是做气象局工作的，老早就搬来基地了，偏心气有些高，不太看得起人，然而看到顾奇一表人才，母女两都不太舒坦。
“赶巧了，大家竟然都在，方大姐，你的岗位找好了吗？”
方翠芳挑剔，离家远的，工作时间长的，要上夜班的，工作内容棘手的都不做，岗位哪有那么好找？前不久她还做了两天临时工呢。
“没有，你帮我找找呗。”
“哎哟，现在可不是托关系就能找到工作的年代咯。”
所有岗位都是基地岗位部分配的，暗箱操作的几率不高，还要担风险，谁愿意啊？
别说她做不到，便是顾奇都没办法，否则顾家人不会做那些工作。
方翠芳摸摸自己刚烫卷的头发，“那你还明知故问？”
“这不关心你吗？”
三楼看向顾奇手里的红袋子，“你们发什么年礼吗？”
各个部门都有年礼，有些部门是纸巾肥皂，有些是春联孔明灯，有些是毛巾日历，年礼大同小异，差距不大。
顾奇没搭理她，径直往楼上走，三楼也不恼，主动说起她们单位的年礼。
注意到顾明月背篓里的动静，“你们买鸡了？”
活家禽在超市没有卖的，她问，“你们去哪儿买的？”
之前没发现，细听是鸡崽的声音，她惊诧道，“你们要在家里养鸡吗？”
“买来送人的不行啊？”顾奇难掩嫌弃，“少见多怪。”
“养鸡是犯法的。”三楼细声细气道，“被人举报的话，小心你科长职位不保。”
顾奇着实不想搭理她们，“这就不是你们该担心的事了。”
待他开门，三楼瞥到靠墙的鞋柜，又惊讶出声，“你家鞋柜这么大？”
“少见多怪。”顾奇冷冰冰说了句，拽顾明月进门，啪的把门关上了。
他对三楼没啥好印象，进出碰到，招呼都不打，三楼似乎习惯他的态度，隔着门问，“你们鞋柜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关你屁事。”
拿到体检报告的顾建国听到，皱眉，“大过年的，不能好好说话啊，不要教坏小孩子。”
“诶。”顾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爸，我看看你的体检报告。”
好多指标顾建国看不太懂，没有网络，不能网上查，他说，“好多项都不太正常。”
黑色箭头符号标出来的都是有问题的，这点他懂。
顾奇认真看了起来，顾建国没来由的紧张，真要问有没有问题，谁知他把报告递给顾明月，“妹子，你看看，我看不懂。”
“......”顾建国捶他，“浪费老子表情！”
顾明月也只能看个大概，不过手机有顾建国上次体检报告的截图，拿出来比较就行了。
她划开手机，顾建国立刻凑上去，“还是闺女聪明。”
极个别指标跟去年有出入，顾明月说，“明天找医生再看看。”
“行。”顾建国爽快应道。
顾奇轻嗤，“她不也没看出啥来吗？”
顾建国虎起眼，怒视他，顾奇往厨房走，“行行行，我不多嘴，你高兴就好。”
比起顾建国的，肖金花的好像要严重点，必须要找专业医生看到才能下结论。
吃饭时，顾明月说起初四邀赵妈妈来家里做客的事儿，顾建国问，“碰到过你曹大爷他们吗？”
“没有。”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明天我休息，我想去外面找找他们，还有陆校长，陆老师没了，他们父子两经常吵架可怎么办哟...”念叨起以前的邻居，顾建国嘴就停不下来了，“还有你刘孃孃，不知道哪儿去了，咱们日子好过了，能帮的就帮吧。”
肖金花还在担心自己的体检结果，心不在焉道，“咱们日子哪儿好过了，明月的婚事没有着落，咱们任务没完成了。”
她的观念里，子女都成家，她做母亲的任务才算完成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反正明月不结婚，她就不觉得日子好过。
“咱闺女这么优秀，想结婚分分钟的事儿，你不知道，殡仪馆的同事知道我有闺女，求我把明月介绍给他们儿子呢。”
大基地男人多女人少，女人想结婚是非常容易的。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我又没答应，有啥好说的？”顾建国见过同事的儿子，不是说他们不好，反正就是给他做女婿的话差了点，他说，“闺女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
哪有父母不操心子女的婚事？
肖金花觉得顾建国太没心没肺，“你懂什么？”
“天灾起，顾明月守着秘密过得艰难，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就甭催婚了，闺女也是奔四的人了，看问题难道还不如你我？”
奔四？
很难不怀疑顾建国在暗示什么。
顾明月给他夹菜，“还是咱爸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