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安心下恍然,“我去找他。”
抬脚时,目光偷偷瞄顾明月的脚。
顾明月仿若不知,看着他离开后,问两米外竹席上坐着的李泽浩,“你认识他吗?”
“最近办了个教会,到处吸收教徒,约莫想邀请顾叔入教会吧?”
无利不起早,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说,“入会门槛高吗?”
莫不是来敛财的吧?
“免费入会,但每周有考核,考核不达标,会降级...”李泽浩嗅了嗅衣服,虽然洗过,但汗臭味仍然重得很,背包底部的袜子还发霉了,他全部倒出来,视线扫过顾明月,“你们的衣服袜子怎么不臭不发霉?”
“我爸在小镇上捡到几瓶洗衣液。”
她们经过好几个荒无人烟的小镇,顾建国都会去搜寻物资,偶尔会单独行动,因此曹大爷他们也不清楚她家的物资。
李泽浩动了动唇,“能借我点吗?”
臭味他能忍受,但发霉会有细菌,他忍受不了。
“我给你拿。”顾明月很快拿了小半瓶洗衣液出来,洗衣液用矿泉水瓶装着的,她提醒,“少倒点啊。”
其实,更早的时候,人们寻到过皂角树,但走路太累了,任何事物,不跟吃穿挂钩,人们都不想收集,死亡就在一瞬,一旦倒下,再多的物资都是别人的。
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是以,人们的省吃俭用的观念逐渐改变,找到食物,不再想未来如何如何,而是满足口腹之欲再说。
未来太遥远,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是关键。
于是,在这收获的季节,每天都能闻到清新的米饭香,馍馍香,还有浓郁的肉香。
田里有田鼠,山里有野鸡兔子,勤快的人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钱建设就抓到过野鸡,还有两窝鸡蛋,鸡蛋已经臭了,但两家人喜不自胜,煮了锅蛋汤,心满意足。
她发现,人们越来越容易满足,一件衣服,一双袜子,一个野果,都会让麻木的人们露出笑容来。
笑容虽短暂,但一瞬的快乐是掩饰不了的。
就像李泽浩,几滴洗衣液,他喜笑颜开,抓起衣服袜子就往河边去了,走出去好几米远,想到得有个盆,又找政府车辆那边借了个盆,顺便把赵程的衣服也洗了。
肖金花跟赵妈妈用草编的背心马甲差不多快好了,两人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泽浩,既好笑,又觉得心酸。
赵妈妈说,“要不是遇到天灾,泽浩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他已经通过考试,马上就要成为名狙击手,因为天灾,什么都没了。
赵妈妈从没说起过李泽浩的工作,他失去家人,痛不欲生,很是消沉了段时间,直到茨城情况越来越严重,政府面向社会强制招志愿者他才慢慢走出来。
肖金花不禁想起自家的生意计划,唏嘘道,“是啊...”
天灾把人们的生活全给搅乱了。
好在闺女回来了,若留她在鹿城,不知会怎么样,望着马路上走远的背影,她说,“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有本事,你看陆战,专业知识够硬,轻松就进政府机构了,泽浩将来也会有大出息的。”
“嗯。”
两人坐在火出来堆边,被火光照亮的脸汗流不止,顾明月给她们扇了扇风,见顾建国从山坡出来,跟周慧打声招呼后跑了过去。
“目前加入我们教会的全是基地有头有脸的人,要不是想着我两有这层关系,普通人是进不去的。”
顾建国刚听了无数人的祷告忏悔,委实不想加入什么教会,他说,“我不去。”
“独木难成林,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入会啊?”
他是招教徒时无意发现顾建国在信教,于是想趁机拉拢过来,他反复查过顾家,目前来看,他们跟消防警局的赵局长关系好,赵程是唐均阖派系的,握有实权,跟他们交好,绝对没坏处。
“不想,没有其他原因。”顾建国不喜欢李国安这个人,魏翔那个老头子私生活不检点,但人品勉强过得去,李国安纯属看着不错,肚里全是坏水的人。
入会后有条条框框限制,不如他现在自在。
他说,“李老弟,山坡上还有很多信教的,你要不发展发展他们?”
这点李国安当然知道,但他想吸收有家庭背景的。
“顾老弟...”
“闺女!”顾建国打断他的话,急急朝顾明月走去,“是不是有啥事啊?”
说着,不停挤眉弄眼,暗示顾明月找点事儿给他做。
顾明月说,“小轩要上厕所...”
无论谁上厕所,顾建国都是像保镖内的存在,闻言,顾建国转身跟李国安挥手,“李老弟,我孙子要拉屎,我先走了啊。”
李国安还要说点什么,但他已迫不及待跑远了。
顾建国的思想工作不好做,李国安便把心思落到清瘦的顾明月身上,“侄女...”
顾明月讨厌攀关系套近乎的,话都不说,追着顾建国走了。
这时,山坡有其他人出来,“你是哪个教会的?我们能入会吗?”
李国安和顾建国说的话他们全听到了,当时在向主忏悔,不好插话,现在有机会便想试试。
李国安看他们一眼,轻蔑道,“教会满员了。”
“......”
顾建国不懂教会运行的规则,然而就李国安的人品,他做领导肯定会祸害底下的人,等李泽浩回来,他问政府管不管无良教会。
李泽浩闻着衣服上的洗衣液香,心情舒坦,特意绑了根竹竿晾衣服,说道,“不危害百姓生命安全政府就不管。”
“等那时会不会太晚了?”顾建国说,“人们够不容易的了,再因他人的私心酿出什么大祸,谁补偿普通老百姓的损失?”
每倒下一个人,破碎的就是一个家庭,现在信教的越来越多,政府不加以约束和引导,被有心人利用跟政府作对怎么办?
顾建国说,“你找机会跟赵程说说...”
“行。”
两天后,队伍停在一座山的山腰,喇叭通知所有人集合,说了政府接下来的安排。
每天赶路的时间只有五六个小时,担心大家伙无聊,政府决定增设几门兴趣课。
政治历史课,手工艺课,舞蹈课,宗教信仰课。
考虑到大家要安顿家人,搜寻物资,政府列了详细的课程表。
最先是政治历史课,老师通过喇叭授课,期间,人们尽管忙自己的,宗教信仰课在政治历史课后面,也由喇叭广播,吃过饭是手工艺课,根据参加课程的人数,政府会协调老师数量,最后是舞蹈课...
人们觉得新鲜。
第一天,当喇叭响起老师蹩脚怪腔怪调的普通话时,顾建国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倍感亲切。
他们这个群体,经常被嘲笑跟不上潮流,电脑废,智能手机废,普通话废。
每每面对年轻人的调侃,他们有种融不进去的落寞感。
这熟悉的语调,让顾明月想起了自己小学老师,那时,教育经历改革,要求每个老师上课必须用普通话,数学老师走进课堂,前五分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读大学时,身边同学说她普通话口音重,心里莫名有种自卑感。
趁周末,她报了普通话课程,努力改善自己的发音,直到普通话再听不出任何口音来。
此刻,站在这广袤的黑暗里,望着各自忙碌但竖着耳朵听广播的父老乡亲,她竟觉得蹩脚的普通话是如此动听。
田野里,有人笑,“老师,你这普通话不好,说方言吧。”
“对对对,说方言。”
消失已久的生气与活力,在这夹着口音的普通话里,又回来了。
第195章 [VIP] 195 曙光
宗教信仰课是最受欢迎的, 讲课的老师音色温和,忙得差不多的人们安静坐在竹席上,静静听老师科普宗教的起源地跟发展史。
顾明月昏昏欲睡, 反观陈婆婆她们聚精会神, 异常专注,娄姐甚至还找了个本子做笔记,妥妥的学霸行径。
课程结束,她翻着笔记,跟陈婆婆她们认真讨论起来,还去请教陆老师。
肖金花纳闷,“不会有考试吧?”
再大的年纪都惧怕考试, 肖金花和赵妈妈嘀咕,“老师讲的你听了吗?”
“没,我弄这个呢...”
背心马甲草须接口有些粗糙,容易扎皮肤,她低头检查这个, 根本没心思听课, 况且她没有明显的宗教信仰,对这种课不感兴趣, 而是问, “马上就是手工艺课了,你要不要去?”
“去吧。”肖金花喜欢这种细致的活,有老师教, 进门更快。
政府请的老师靠谱, 手把手带着大家做, 砍竹子,削竹篾, 不会的他会耐心指导。
当然,手工课是分等级的,肖金花去的是基础班,老师从入门教,进阶班和高级班的课要专业得多,小到筲箕背篓,大到草篷竹屋,老师讲解得特别细致。
因竹屋没办法现场教授,老师以草篷举例。
顾建国上课回来,受益匪浅,信誓旦旦说,“等咱们到大基地,我们没有钱买材料建房子的话就自己搭竹屋,古色古香的屋子,住着肯定舒服。”
后面还有舞蹈课,老师没有讲太多。
上舞蹈课的基本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老师不仅教跳舞,还教唱歌。
顾建国带着顾小轩她们去上课,两人赖着不走了,尤其是顾小梦,想到她年龄小,坐车板的时间多,精力没地释放,经常在床垫蹦来蹦去,现在好了。
跳完舞回来,像河里捞出来似的,头发丝都在滴水。
回来就围着顾明月,要教她跳舞,顾建国找毛巾给她擦汗,无奈地说,“你不累啊?”
“不累。”小姑娘踮着脚,双手在空中比划,双脚左右跳,还转圈,兴奋得不得了。
顾建国头疼,“不跳了,坐着休息会儿,洗个澡快睡觉。”
“妹妹先洗,我还要玩会儿。”同样痴迷跳舞的顾小轩重复顾小梦的动作,“妈妈,是不是节约钱了?”
周慧穿针走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节约钱?”
“学费啊,报培训班的话要花钱。”
政府的课是免费的。
周慧怔了下,心想她倒是宁愿花钱,培训班开起来也就说明生活恢复正常了。
她没有说心里话,“是啊,你和妹妹要好好学。”
说到这个,顾建国道,“教跳舞的老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没准就是小区对面那个培训班的。”
“不会那么巧吧?”肖金花觉得顾建国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