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事都是周慧在管,周慧打孩子她也不插手的。
大舅妈自始至终没说话,她要精明些,看出顾建国顾忌明月的病还和他们来往,但凡明月好好的,他早就翻脸了,默默把菜农傍晚送来的生姜洗了,又帮肖金花搅锅里的底料,最后批底料熬好她才走的。
可能有肖小舅家做对比,顾建国对大舅家的态度稍微好点,大舅妈走的时候,他给了大舅妈一罐钙。
肖大舅家的地全部自己种着的,村里但凡有谁不种的地也全部捡来种,甚至连山坡都不放过,能栽果树的栽果树,不能栽果树的栽菜苗,丝瓜,黄瓜,南瓜满山坡都是。
他要是倒了,庄稼就没人管了。
大舅妈找了个小袋子装着,感慨,“他就是个操劳命,昨天还给我说又捡了两块边角地种呢。”
好奇宝宝顾小轩问顾明月,“什么是边角地?”
“犄角旮旯别人不要的。”
“......”顾小轩不太懂犄角旮旯的意思,但不妨碍他提问,“大舅公那么辛苦,大舅婆为啥不帮他?”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顾明月看他,“作业写完了?”
“今天的作业早写完了。”他现在写的是大大大大后天的,他往冒烟的烧锅瞅了瞅,“姑姑,咱家啥时候卖火锅底料...”
他要赶在之前把作业写完才行。
“等外包装袋送来。”
顾建国请了个广告公司设计火锅底料的外包装,对方提供了十几个图案,都被顾明月以不好看或者跟某品牌相似要求重做,否则以顾建国的进度,确定好外包装就会找工厂定制包装袋,火锅底料是自家吃的,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
她看了眼手机日历。
两天,还有两天,洪涝就来了。
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顾建国的生日,头天鹿城被台风席卷,全国降温,顾建国生日的傍晚,茨城突降暴雨,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大暴雨,洪涝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她打电话回来问,顾建国报喜不报忧,说家里好好的,要她照顾自己就行,后来她跟vivi撕逼,状态不好,再听说茨城的情况是在隔离大楼了。
她的梦在她死后,就只有天灾,以及顾建国开荒撒种被蛇咬死的画面,肖金花,顾奇,周慧她们怎么样则通通没有。
回去路上,她抱着最后的希望给顾奇发微信,【爸过生日真的不回来?】
【忙成狗啊。】顾奇发了个无奈脸,【你带爸妈吃顿好的,我出钱...】
【给你寄的包裹你打开了没?】
【24小时在工地,没回去呢,给我寄啥了?】
【不知道,朋友送的。】
顾明月怕她说实话他又怀疑她有病,索性她朋友多,随便拉个出来。
【你的朋友都是些有品味的,东西肯定不会差,老哥先谢了啊。】
【嗯。】
到小区已经12点了,她连续挽了几夜的柴,累得眼皮直打架,想着回家洗了澡就睡,其他事明天再说,进电梯后,顾建国直接按1楼,跟肖金花说,“你们先回去,我陪明月浇水。”
“......”
整个小区已经浇过一遍,树木葱葱郁郁,看着精神多了,快死的矮灌木绿意复苏,她弯腰检查根部时,突然蹦出两只蟋蟀。
它们蜷在花色的石砖上,她一动,两小只嗖的蹿进了树丛里。
颤动的树叶是如此活泼。
顾明月忍不住多驻留了几秒。
顾建国刚才碰到两个熟人,聊了几句,过来看她蹲在花台旁不动,“看什么呢?”
“有蟋蟀。”
夏天到处都是蟋蟀,有什么奇怪的?顾建国目光挪到那双握水管的手上,顾明月自残是肖金花最先发现的,细细长长的疤,像是不小心用针划的,但他检查过她的房间,别说针,连根牙签都没有。
而且他守了两晚上,她卧室的灯一直是熄灭的,她没有出过卧室的门。
伤到底哪儿来的?
“明月,你的药吃完了吗?吃完的话咱再去江城医院找医生开点...”
“......”顾明月身形一顿,来了,又来了,她说,“没呢。”
“你从小就聪明,爸相信你不会栽到这个事上的,你看小区孃孃们多热情,每晚都来给你作伴,就是希望你快点恢复,她们好给你介绍对象。”这些话顾建国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就在刚才,九楼的刘姐又提起给明月介绍对象的事儿,他不敢应,明月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还排斥吃药。
顾明月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歪头看他。
手电筒的光不亮,但她看到他的眼眶微湿,满头黑发冒出了几根白发,不显眼,但他来机场接她那天还没有的,想到梦里的场景,她心里不是滋味,“之前忘记了,待会回家就吃。”
“正好你建军叔送了几斤土蜂蜜,爸给你泡蜂蜜水。”
对于吃药这件事上,顾建国特别积极,顾明月没有骗他,回家当着他的面倒出盒子里的药,毫不犹豫就着蜂蜜水喝了下去。
顾建国高兴地拿过杯子去厨房洗,不忘提醒,“明天要降温,你记得调好空调温度。”
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温度30度,但明显没有。
她在店里守着熬火锅底料感觉不出来,外面卖菜的婆婆们不停擤鼻涕。
中午还能看到明晃晃的太阳,下午就开始刮大风。
无声无息的风铺天盖地涌来,沙尘,落叶,垃圾袋肆无忌惮的飘向空中,玻璃门砰砰作响。
四点钟不到,街上就看不到卖菜的了。
肖金花担忧,“小轩会不会冷啊?”
“我给他装了外套的。”
顾小轩今天下午上围棋课,她给他拿了个书包专门装外套。
“那就好。”肖金花说,“待会让你爸给建军叔打电话,凉快的话让你四爷爷也来。”
顾建国去城北市场了,鹿城台风,鹿城中小学停课三天,曹医生刷台风视频时突然刷到个水灾视频,几十个人挤在顶楼,朝滚滚洪水歇斯底里的哀嚎,镜头下,污浊的洪水上漂浮着密密麻麻发黑发白的尸体。
视频里的人喊没救了,没救了,都要死。
她以为是假的,谁知好几个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而讨论的群全部炸了。
危机意识超重的她觉得不对劲,拎起袋子就往超市跑,而超市已经人山人海了,她这才给身边人发消息,顾建国看到消息时正在跟顾小姑视频。
“二姐...”
“干啥呢?网上视频看了没?”
“啥视频?”
“水灾,好几个城市被淹了,你还不赶紧囤货!”
顾建国后知后觉,顾小姑看他墨迹,扯着嗓门骂了几句,他迷迷糊糊挂了电话,抓起外套,慢条斯理朝外走,边走边回曹医生回消息,“超市啥情况,咋这么多人啊?”
“......”
如果顾小姑在,怕是要拧着他耳朵骂。
第25章 [VIP] 025 预感
顾建国是六点半回来的, 天已经黑了,风吹得周围卷帘门猎猎响,他拎着两个塑料袋推开门, 直呼呼, “外面好冷,天气预报还说有15度,我看5度还差不多。”
下午熬的火锅底料已经冷冻切块装袋了,就等他回来熬牛油,肖金花上前接袋子,“买的啥啊?”
“干辣椒。”顾建国把袋子顺着装白酒的纸箱放好,“我到的时候市场实行管控了, 无论谁,米面粮油鸡鸭鱼肉超过五斤就不能带出市场。”
这个政策闻所未闻,肖金花说,“那你也没必要买几十斤干辣椒回来啊。”
“我这不想着有胜于无吗?”
“……”
顾明月看外面停着的面包车,“你就没买点吃的?”
“挤不进去啊, 派出所的人一来, 大家退货的退货,找人分摊的找人分摊, 我们后去的根本没办法, 你是没看到,好多人家为了多买几斤米,家里老人孩子全部叫去了。”
肖金花:“你给我们打电话啊?”
“我自己都没买到, 喊你们也没用啊。”
肖金花急得团团转, 她看了曹医生发的几张截图, 这次受灾的城市多,茨城没有水灾物价恐怕要翻好几倍, 本来这几天物价就涨得够恐怖的了,猪肉一天三个价,直接从20涨到30,照这个趋势,恐怕会飙到40。
“不行,我问问我嫂子。”
她给大舅妈打电话,提示正在通话中,给小舅妈打电话,电话接起又挂了,她给肖小舅打电话,背景闹哄哄的。
“老幺,你们现在在哪儿?”
“排队退货呢,超市限米面油盐,买多了必须退,不然查到身上要拘留…”
现在买东西都是微信或支付宝付款,派出所一查就查出来了,尤其他们还办了超市会员,查起来就更快。
“你们买了多少?我和你建国哥过来,你匀点给我们啊……”
肖小舅还没说话,旁边响起道尖利的女声,“匀啥匀,咱挤了两小时才挤进来,排队退货又排了一个小时,还要我等多久啊。”
是小舅妈的声音。
肖金花说,“我们马上就来。”
对方没声了,紧接着通话结束。
人心凉薄不过如此,顾明月没有想到从小到大见面就笑嘻嘻的小舅妈会是这个性格,顾建国脸色乌青,“你就是你娘家人,真以为谁缺他几斤粮食是不是,不许再给他打电话!”
顾爸爸说得对,顾家还不缺几十斤粮食,因为顾小姑时不时开视频提醒顾建国囤粮,顾家的米没有少过200斤,油是从农村买的,五十斤装的油桶,每年两桶,加上熬的猪油,以及店铺里的这些,顾家物资算是多的。
顾明月说,“爸,大家哄抢物资,总有几个没钱的会起歪心思,咱得把店里的东西搬回家才是。”
原本她还愁没有理由说服顾建国把火锅底料搬回家,想着明晚找机会将东西放进空间,等水灾一来,造成被小偷偷走的假象。
现在完全不用了。
“行,听你的。”
顾建国前天补了批货,牛油还有90斤左右,桂皮□□八角香叶茴香花椒等香料各80斤,高度白酒20箱,醪糟20箱,藤椒油5箱,芝麻油10箱,以及冻牛肉冻羊肉冻丸子等两冰柜。
搬货的时候,隔壁曹医生回来了,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白大褂,不过衣服灰扑扑的,胸前后背满是手印子,她问顾建国,“抢到米了没?”
顾建国摇头,“市场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挤进去,老板忙着退货收钱,根本做不了生意。”
曹医生拎了小袋米,以及两瓶酱油,灰头灰脸的说,“超市也这样,我这点东西还是熟人匀给我的,给了50转手费呢。”
“啥?”顾建国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你买这点也花不了50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