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顾明月诧异的是陈婆婆也加入了媒婆大军,喇叭报时12点时,她和组员们找个地儿吃午饭,陈婆婆提着灯笼找她聊这事。
陈婆婆心思通透,话也说得明白,“我知道你瞧不上外面那些人, 但老曹拿了别人的钱,我厚着脸皮也得问问不是?”
顾明月:“……”
这儿在军队帐篷房后面,没有直升机来,顾明月垫了张垫子,所有组员都坐在垫子上的。
陈方媛凑过来问, “男方家啥条件啊?”
“不知道。”
陈方媛皱眉, “那你还介绍给组长?”
“我想着先问问你,你要是感兴趣, 我再好好问问。”
“……”
顾明月把跟刘嬢嬢的话重新说了遍, 陈婆婆没有多劝,“我猜你就是这个意思,我这就去回话。”
陈婆婆一走, 陈方媛说, “这婆婆做事也太敷衍了, 家庭情况没问清楚就给你介绍对象,对方是骗子怎么办?”
在场其他人都是结了婚的, 还有几个已经二婚了,对婚姻的感悟不同,“要我说啊,男方要是年轻,没有生病,找个人作伴也好,这环境亲戚好友信不过,伴侣是最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了。”
陈方媛嗤之以鼻,“得了吧,咱小区家暴报警的都好几家了。”
顾明月碰到过警察,当时周大姐离婚分房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有人争相效仿,她以为做戏呢。
“那些不是想假离婚的吗?”她问。
陈方媛从帆布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温杯和营养粉,脆声道,“怎么可能?那是真家暴,我们楼里就有。”
男人没出息,可劲欺负女人,公婆不帮忙,陈方媛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我是不打算结婚了。”
“她们离婚了?”顾明月又问。
“离了呀。”陈方媛将营养粉倒进保温杯,盖上盖子,用力摇了摇,说道,“婚姻法做了修改,过错方导致离婚的,采购票最高拿到百分之四十。”
组里其他人说,“离的时候出了口恶气,遇到事没有人帮忙就惨了。”
“总比经常挨打得好。”
陈方媛顺便给大家科普基地的婚姻法,如果想通过离婚获得完整的采购票,离婚后五年内不得复婚,房子由政府为其垒墙分家,离婚夫妻不能有自愿同居生活,否则以欺诈罪扣2分。
条例一出,谁敢真离婚?
毕竟分走房子,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真变心了怎么办?
再就是名下没有房子离婚的,没有老人孩子的话,采购票五五分,若有老人孩子而和平离婚的,采购票根据人数比例分配。
陈方媛说,“婚姻法全得很,各位没事可以去看看。”
“你就别诅咒我们了。”
谁没事研究那玩意啊。
顾明月听出个信息,“没有房子又要离婚的话离婚后住哪儿?”
“继续住家里啊。”陈方媛说,“政府没有公共安置所,哪怕离婚,但仍有居住权,但要给房子主人交租金。”
她拧开杯盖,问顾明月,“你们午饭吃什么?”
顾明月和周慧到哪儿都背着包的,顾建国捏的黑米饭团,还有豆浆。
其他组员有些是蔬菜粥,有些是黄面馒头,看她们吃了四五天饭团,不由得问,“吃不腻啊?”
“不腻啊。”顾明月咬下一口没盐没味的饭团,“有得吃就不错了。”
肖金花要给她们送饭,顾明月拒绝了。
组员们都在,送饭太招摇,吃简单点,反而能融入组员们的生活。
陈方媛喝了几口营养糊糊,说道,“饭团顶饿,给我顿顿吃都行。”
光线不好,大家以为顾明月的饭团是米发黑的缘故,并没仔细看。
至于豆浆,虽然有香味,但超市有黄豆卖,超市外面还有石磨,舍得柴火都能做。
就像帐篷房那边,昨天煮的红烧肉,今天煮的现磨豆腐。
味道飘得整个山顶都闻得到。
现在是饭点,那边排起了长队,陈方媛羡慕的说,“去里面上班管三顿饭。”
组员道,“成百上千的人不好做,光是洗碗就要洗到半夜,据说到现在都没招到人。”
想去里面上班不仅要介绍人推荐,还要审核你是否政治清白,严着呢。
顾明月往那边看了眼,“没有招到人吗?”
“对啊,咱们这种家庭进不去,有条件进去的又嫌累。”
顾明月低头不语。
大家无关痛痒聊了几句就岔开了话题,吃完饭,顾明月收毯子时,忽然听到喇叭里喊肖金花的名字。
她和周慧对视眼,猜谁来了。
周慧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爸不是在吗?”
顾建国说话不够细心,但不会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去,肖金花前几天不是没有遇到过示好的远房亲戚,都被顾建国化解了。
走到3号门时,大门开着,几辆盖着军绿色布的货车驶来,车灯照亮了路侧匍匐的黑脸男人,他们趴在路边,头上戴着树枝,货车经过,他们掩耳盗铃的闭上眼。
顾明月拉住周慧,“我们不能往前了。”
那些人知道伪装,保不齐哪天会不要命的冲进来。
货车直直驶进门往超市方向去,那些人像死了似的没动,待大门关上,外面才有窸窣的动静。
陈方媛仰起头,问高凳上坐着的警察,“你们不管他们吗?”
“他们不捣乱我们就不管。”
陈方媛心里打鼓,“等他们捣乱必然又会死很多人,就像上次那样。”
顾明月想起那次事件好像还没公布结果,问陈方媛知不知道。
陈方媛奇怪的看她,“你不关注办事处的公告栏的吗?”
经警方调查,那些人是临时起意,因小区的那几个人全部死了,具体原因问不出来了。
顾明月问,“任何事办事处都会张贴吗?”
“对啊。”
下班后,顾明月决定去办事处看看。
如陈方媛所说,办事处门前小路对面的玻璃栏里贴了很多公告。
顾明月顺着看过去,在胶水没有干涸的几页纸上看到了基地居住条例。
凡是外地来的烈士家庭,政府会单独划片地安顿他们,顾明月看向下面的地形,在3号门外面。
政府早先派挖掘机挖了片空地出来,但离树林近,容易被攻击,以她的眼光,那儿并不是好位置。
小路上有结队的人路过,借着她手电筒的光瞄到了这项条例,迷惑道,“那块地很好吗?”
“粮食装载车回来要走那边,应该想偷偷补贴他们吧。”
对于烈士家庭,普通人还是怀着崇高的敬意,“看看工资多少?”
烈士家庭的房屋由家庭自己负担,但面积不能超过90,日工资不能低于200,加班费另算。
“烈士家庭有钱吗?会不会给不起工资啊?”
“不知道,到时候看吧。”
看说话的人渐渐走远,顾明月心里有个想法,那些给政府捐赠物资又没插队买到房的有钱人不会安顿到那边吧?
同样在基地范围外,但3号门明显离政府大楼近得多。
周慧认真看完条例,脸上高兴起来,“明月你看,上面写了直系亲属或伴侣回来,可以向政府申请暂住证。”
有暂住证就能进基地。
虽然顾奇和爸妈在柳城,但她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奢望,如果他们回来了呢?
“嗯。”顾明月知道她想什么,顺着她的话说,“大哥和周叔叔他们回来不会被拦在外面。”
顾明月又看了眼婚姻法,外面的人和基地里的人结婚能领到暂住证,但离婚后暂住证会收走,期间伴侣如果死亡,房子会退给政府处置。
简而言之,那些想通过结婚搬进基地的人没有长久居住权。
基地政府真的很为老百姓利益着想了。
不过这些法律没有广而告之,多数人恐怕都不知道。
陆陆续续有人经过,极少有人驻足,顾明月大致浏览了眼内容,挽着周慧准备回去了。
身后有人喊她。
“明月,是你吧明月。”
顾明月回头,看是个身形佝偻的女人,她披头散发,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顾明月迟疑出声,“大舅妈?”
要不是小舅妈说大舅妈病了,她完全认不出面前的女人。
她瘦得厉害,走路颤颤巍巍随时会倒似的。
明月出口的瞬间,她撩开额前的头发,如死潭般的眼底迸出灿烂的光,“还真是你们啊,你小舅妈说你们发达了,不认我们这些穷酸亲戚了,我知道她说的假话。”
她走近,一股复杂的臭味涌来,顾明月鼻翼微动,人没有往后退。
“小舅妈那人什么性格你也知道。”顾明月说,“她带着小满小区嚷嚷我家坏话,我爸和她断绝关系了。”
大舅妈:“换我我也忍不了。”
顾明月注意到她手里拿着扫帚和铲子,“大舅妈怎么来这边了?”
“我负责扫这段路…”
因为资源紧缺的缘故,地上除了灰什么垃圾都没有,偶尔有片风吹来的树叶也会被路过的人捡回家当柴烧。
大舅妈咳了两声,“我感冒了,没怎么注意外面的情况,你小舅妈看我不顺眼,整天含沙射影骂我,你能不能帮我留意留意你家业表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