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没有想做的，填写表格后政府会安排。”
这次表格由警察填写，地址是有的，大家报姓名年龄以及所选的类别就好。
15楼阿姨，“这次也太着急了吧？”
都不给商量的时间。
警察拧开笔盖在纸张划两下，然后指着风雪交加的天，说话嘴里冒烟，“我们来一趟不容易，希望大家体谅。”
15阿姨努努嘴，“怎么没有标注工资？”
“工资会给各位的，政府财政还在统计，等几天就出来了。”
“工资高吗？”
“政府办事，什么时候让大家吃过亏？”
联想前几次的高薪，没人质疑了。
顾建国把志愿者类型拍下来，赶紧回家商量，上次是党员必须参加，这次是全民志愿者。
肖金花慢慢看完，目光落在闺女和儿媳身上，“咱们家谁留下？”
“明月吧...”周慧表态，“明月做过志愿者了，我没做过呢。”
顾建国也是这么想的，没一个活儿是轻松的，闺女心情反复，工作受委屈一时想不开怎么办？
“我做志愿者，妈留在家吧。”顾明月觉得做志愿者这个活来得特别及时。
新家在7楼，毛坯房，没有厕所，屋顶防水也不好。
要住人，必须找材料拾掇拾掇，材料怎么来？
那就得凿冰挖了。
她扫了眼志愿者类型，毫不犹豫选择运尸队。
顾建国瞠目，“你要去运尸？”
“对，我们一家都选这个！”
顾建国反复看了几遍，头皮发麻道，“你不觉得收垃圾更好吗？”
离家近，家里有事还能照应到。
运尸可是要满城跑的呀。
“运尸更好！”
顾建国大概能想象楼里人知道他家全家去运尸的表情。
不出所料，刘孃孃惊讶，“哪有年轻女孩选这个的，建国，你家再缺钱也不能让孩子做这个呀...”
顾家缺钱是大家根据顾家开销推测出来的。
2701做代购的时候他家啥都没买，换代购后说要攒钱买柴火灶，至今没看到灶的影儿，要不是没钱，以顾建国的性格早就把灶买回来了。
他家可能有点物资，钱恐怕是真没有，超市货品越来越多，锅碗瓢盆，香皂洗衣液，纸巾消毒液...
顾建国什么都不买，除了穷，没其他原因。
“哎。”顾建国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她们没做过脏活累活，跟着我，起码我能帮她们。”
这种话太没说服力了，碍于他是个大老爷们，大家不忍落他脸面，“你力气生大，两个孩子跟着你也好，跟其他人组队，人家可不会搭把手...”
“是这个理。”
顾建国心理平衡了。
表格填好，等政府统计出结果正式分班分组就得开始工作了。
在这之前，楼里拿着政府发的工资，决定去超市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因为天灾，中秋节没过好，国庆节没过好，眼看冬至元旦了，不能再像之前憋着了，而且现在道路畅通，可以自己去超市买东西了。
冰面有人走过的地方打滑，但也有白雪蓬松像棉花的，鞋子踩上去，能听到噶滋嘎滋的响，对于没有见过大雪的南方人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哪怕摔得人仰马翻，嘴也乐得合不上。
然后楼里孩子们就发现，自己出去玩雪被揍得鼻青脸肿，大人们却玩得乐不思蜀。
不公平。
大人们也觉得自己好像双标了，超市开门这天，把家里孩子也捎上了。
于是就出现两个小时还没看到超市门的场景。
顾小轩提了提鼻子上的口罩，紧紧依偎着顾明月，“姑姑，啥时候轮到咱们呀？”
坐在顾建国肩膀上的顾晓梦伸着小手数前面队伍，“一二三，好多，人好多...”
第74章 [VIP] 074 凿冰
超市九点半开门, 有人八点半就来排队了。
时不时还有熟人插队，大家也不阻止，队伍前进非常缓慢。
人一多, 白色雪地就成了污浊的淤泥地, 有些地方还踩出了积水，往前走时，顾小轩不小心踩到黢黑的污水，小脸皱成了麻花，“姑姑，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呀？”
“快了。”顾明月个子低，斜腰跨过去才看得到前面队伍, 越过穿着严实的人，依稀能看到执勤的警卫，她鼓励他道，“再坚持一会儿啊。”
超市里没有配售货员，为避免有人浑水摸鱼, 门口进行了管制, 有人出来才放人进去。
收银员只配了三个，效率再高结账速度都不快, 她说, “你看我们后面还有人呢，我们急，他们更急。”
顾小轩提着裤子, 脸快能用烂白菜里形容了。
队伍里没几个孩子老实挨着大人排队, 全都跑到边上各玩各的, 衣服在冰面蹭了一身泥，还有人嫌衣服厚跑不动, 将羽绒服脱了，穿着毛衣疯跑。
肖金花看他无聊，建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那儿有没有你的同学？”
前天政府组织全员血液采样，好像没有发现哪栋楼有阳性感染者，周围应该是安全的。
顾小轩看了眼，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会把衣服弄脏。”
“弄脏了找毛巾擦擦就行。”
现在用水比之前还要紧张，家家户户非必要不换衣服，要换也是尽量换贴身衣服，羽绒服这种外套擦擦表面接着穿。
“不要。”顾小轩捂紧衣服，脑袋撇向一旁。
肖金花拍拍他羽绒服帽子边的绒毛，温声说，“不去咱们就老老实实排队，这队伍算短的，忘记以前我们做血液检查了？”
疫情开始那会，政府没有设血液采样点，采血必须去医院，队伍七拐八绕，能从白天排到晚上。
想到这，她心里犯嘀咕，“怎么不多设几个超市啊？”
“过段时间应该会吧。”顾明月双手盖在侄子头顶，望向不远处背着背篓来的几个人，说道，“有些小区离得远，过来就得花一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后，她们总算过安检进超市了。
顾小轩欢天喜地松开顾明月往里跑，“妈妈，我能买玩具吗？”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整个人傻了眼。
天花板老旧的白炽灯亮着，但光线仍暗沉沉的，商品横七竖八摆放在竹制货架上。肉的腥味儿，空气里霉味儿扑面而来，和他以前逛的超市完全不一样。
周慧和肖金花也愣住了。
肖金花环顾一周，“咱们买些啥呀？”
角落新增了蜂窝煤，煤炭，价格快赶上米价了，疯抢的人络绎不绝。
顾小梦看得远，指着远处色彩鲜艳的零食区。
顾建国走过去，随便拿起袋零食，包装脏就算了，生产日期模糊得也看不清了，他哪儿敢给孙女买？
“爷爷没带钱，下次买啊。”
全国统一哄孩子专业用语。
“爷爷挣钱...”
“好，等爷爷挣了钱就给小梦买。”
逛到肉食区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抱下顾小梦让周慧牵着，边接通电话边往角落站。
顾小梦提着裤子，看地面全是泥，不肯走路，要周慧抱。
“这儿的小朋友都是自己走的。”周慧给她指着货架边个子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说。
“就要妈妈抱...”小姑娘扭着腰撒娇。
周慧说，“妈妈抱着就回家了啊。”
小姑娘瘪瘪嘴，黑葡萄的眼里带了泪花，周慧牵着她往里面走，“看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目光被吸引过去，“灶灶...”
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姑姑告诉她的。
“你要不要？”
“不要。”小姑娘连连摆手，“煮饭饭用的，爷爷要。”
只要顾建国在家都是他煮饭，小姑娘这点还是懂的。
“我们去前面看看有什么...”
连续几个问题抛出去，小姑娘搓了搓眼角的泪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哭了。
肖金花边走边扫货架上的商品，满脸失望，“要知道排这么久的队是这样，还不如在家做鞋子呢。”
“咱们就凑个热闹。”
所有商品通通限购，顾明月没有要买的，碰到两个穿品牌羽绒服的夫妻，问她们要不要帮忙带货，把自家商品份额卖给他们，挣了四百。
走出超市，肖金花兴致缺缺，“这日子啥时候能好点啊？”
一个牵着孙子的老婆婆回头看她，“你是外地回来的吧？没看到之前，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吃呢。”
肖金花怅然不止，“哎。”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更滑，大家互相搀扶，放眼望去，冰面各个角落都站着人，死沉沉的氛围瞬间活跃起来。
顾明月一只手抓着登山杖，一只手牵着顾小轩，边上是背着顾小梦的顾建国挽着肖金花，肖金花挽着周慧。
一行人不用拐弯，望着远处高楼直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