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烟楣听到旁边的烟桃道:“烟楣,这边,周公子在此呢。”
烟楣惊讶的看向烟桃指着的方向。
周行止竟然真的坐在一群国子监学子的中间,正在随他们说话。
周行止生的好,他天生肤白,坐在人群之中,月色独落他身,他的衣袖与发冠上都像是朦了一层模糊的华光,他抬眸望向烟楣的时候,烟楣指尖都渗透出冷汗来。
他怎的在此?
“周公子在国子监也素有才名的,虽说平日里书院间常比赛,但我们对周公子的才学也很敬佩的,以前也经常出来一起夜游。”烟桃与烟楣解释,并转而与周行止道:“周公子,许久未见我们阿楣了吧?你这些时日也不来寻我们阿楣,我这个做姐姐的可要替我们阿楣鸣不平啦。”
她说话时声量微微拔高,引来四周不少人来看。
国子监的人早都知道周行止有个未婚妻,也有部分人知道周行止的未婚妻是烟桃的妹妹,但却还是头一次瞧见烟楣与周行止一道出现,便有人在旁道:“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
烟楣心口骤紧,只抬眸看向周行止。
她与周行止说过绝情,但还并未进行到解除婚约的那一步,眼下,他们在外人眼里,还算是未婚夫和未婚妻的关系。
但内里早已分崩离析,只有一层皮还扯着。
周行止面色薄凉的坐于原处,半晌,只道:“烟大姑娘,请坐。”
烟桃便拉着烟楣落座到了周行止的那一桌。
烟楣坐下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季妄言。
怕他生气,但又想看他生气。
但季妄言没看她,正漫不经心的靠在角落里垂眸饮酒,听西江候世子的吹捧。
烟楣咬唇收回视线。
他们俩这一幕过得快,但早被一旁的烟桃收入眼中。
这正如烟桃所料——像是太子殿下那样的脾气,若是听见烟楣与他人有婚约的事,心下定然恼火,又见烟楣与她未婚夫坐在一起,定会被激起来抢夺欲。
待到一会儿,烟楣若是落了单,太子肯定要去寻烟楣的。
烟桃垂下眼睑,走到席中的长乐郡主身边,道:“郡主,你瞧这湖上的莲多好看,不若,我们下去采一朵?”
长乐郡主飞快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季妄言,然后扭过头,低咳了一声,道:“好、好呀,咱们姐妹们都下去采一朵吧。”
等她采花上来,就可以把花送给太子殿下啦!
长乐郡主去采花的时候,还有几个其他的姑娘一道跟着她一起去,烟楣自然也要跟着去,但是恰好,一位路过的姑娘无意间将手中的酒倒在了烟楣的身上,弄脏了烟楣的裙子。
烟楣没躲过,抬眸,用一双清澈的杏核眼看着那姑娘,那姑娘立刻道歉。
烟楣不认得那姑娘,且也来不及多想,她的心神都被周行止和季妄言两个人给牵扯住了,被弄脏裙摆之后,下意识地去看长乐。
长乐是东道主,自然要长乐来安排,她一抬头,就瞧见烟桃挽着长乐郡主的手腕,笑眯眯的说道:“阿楣,那你先去二楼换衣裳,我们去采莲,可好?”
长乐也点头,道:“我备下了换用的衣裳,都是新的,我让丫鬟领路,你去用便是。”
烟楣站起身来,道了一声“好”,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望了一眼角落里的季妄言。
季妄言还是没看她。
烟楣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她转过身,踏上了二楼——她上二楼时,心里也有一丝顾虑,但是转瞬间一想,今日船上这么多人,她又没饮酒,估摸着是出不了事。
且,她经过这几日和长乐郡主相处,已经察觉出来了,这长乐郡主之前那次夜游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烟桃与西江候世子一起对她下药,长乐郡主后来点她做伴读,也纯粹是因为在京城没有别的人相熟,所以,她更倾向于,今日长乐郡主邀约下宴,就是纯粹让他们来玩儿的,并没有什么过多算计。
她宽心了些,由丫鬟带着,入了上次那间船舱,泼了她一身酒的姑娘姓周,行二,周二姑娘也没去采莲,一直歉意的跟着她,还要在门口守着、等着她换好。
烟楣走的时候,浑然未觉周行止与季妄言都同时抬起眼眸在看她。
季妄言的目光在她被染污的衣裙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收回视线,目光微凉的看向一旁的西江候世子。
自烟楣进来后,西江候世子就有些魂不守舍了——他上次没拿到烟楣的身子,一直惦记着,见了烟楣就浑身发烫。
这一次烟桃拿长乐郡主做筏子,自然不会与西江候世子言明,所以西江候世子完全不知道这场宴会上即将发生什么,他只以为是他那蠢妹妹要想方设法勾引太子殿下,所以才会设宴请一堆人来,西江候世子更不知道烟楣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并没有避开太子,明目张胆的用贪婪的目光盯着烟楣的背影看。
今日这般多的人,西江候世子自然不会去给自己找麻烦,要办烟楣,也得等没人的时候再办,他今日只是看两眼,解解馋罢了。
季妄言那双漆黑如点墨的丹凤眼掠过西江候世子的脸,在看到西江候世子的眼神的时候,季妄言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冷来。
他在想,今日盯着烟楣的,是西江候世子,还是烟桃,亦或者二者都有。
他的两指晃着杯中酒,目光缓缓地又落到另一侧。
他看的是周行止。
周行止也在看烟楣的背影。
他这一次受邀,其实可以不来,他虽出身贫寒,但已被圣上钦点过,得过隆恩,日后定会飞黄腾达,不需要花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宴会上,但他一想到国子监的人办宴,烟楣也会来,他便也跟来了。
他要将他当初收到的,烟楣给他的玉佩还回去。
他前途一片光明,要不了多久,就能入朝为官,失去他,是烟楣的损失。
他一定会让烟楣后悔的。
一艘船,三个男人同时盯着烟楣,觥筹交错间浊欲翻滚,各种细线交杂成网,对烟楣高笼而下,而烟楣一无所知。
她已经回了船舱,留周二姑娘在门口守着,然后反锁船舱的门,开始换衣裳了。
第19章 傻狸奴
夏日衣衫轻薄,换起来倒是快,只是在她换衣裳的时候,她的船舱窗户突然被人敲响,然后被人从外打开了。
烟楣惊的回头去看。
季妄言正从船舱窗外跳进来,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的鼓起来,左手没戴护腕,只右手孤零零的戴着一个,他身量高,肩宽臂长,一站起来,影子几乎将烟楣整个人都笼罩了。
季妄言站直身子,一抬眸,便见到烟楣抱着衣裳挡在身前,一张娇媚的脸蛋泛着红,她的上半身只有一个肚兜,露出粉嫩的肩膀与纤细的腰,皮肤白皙到泛粉,见到季妄言时,她心里涌上一股不自控的欣喜,同时又有些微恼,她抱着衣裳,娇滴滴的埋怨他:“季妄言,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好多人呢。”
季妄言的眼眸狼一样在她身上扫过,又掠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船舱的门。
烟楣换衣裳的时候,将门反锁上了,她以为反锁上了就安全了,她也听不见,但是季妄言能够清晰地听见门外的动静。
隔着一扇门,周二姑娘贴在门上,正在听船舱厢房内的声音。
“孤来看你,不高兴么?”季妄言拔高了些声音,一贯低沉的声线里带了几分暧昧的气息,听的烟楣的耳尖都红了。
说话间,季妄言走到了她身前。
“你别——”烟楣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间,季妄言掐了一下她的腰,下了几分力气,有三分痛意。
烟楣被他这一掐弄得浑身都软了,一声娇嗔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贴在季妄言身上打颤。
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船舱厢房外的人终于确定了,转而跑下了船舱。
那周二姑娘走了之后,季妄言便松开了烟楣的腰。
烟楣几乎站立不稳,她咬着下唇抬眸看季妄言的时候,却发觉季妄言一直在看她身后,她一回过头,只看见两扇关起来的船舱门。
“怎么了?”烟楣双眸含水,略显疑惑的看向他。
月光之下,船舱里的小姑娘抱着衣裳,牛乳般的肌肤泠泠的闪着光,红的肚兜,粉的肩头,如云的鬓发垂在腰侧,美的像是枝头春意。
“傻狸奴。”季妄言抬手,捏了捏她泛着红的耳廓,道:“一样的当,怎么能上两次呢?连船舱都是同一间。”
烟楣问:“什么当?我怎么没看见。”
她不懂。
她觉得今日都挺正常的,她与烟桃一起来参加长乐郡主的宴会,她没吃任何东西,人又这么多,只换个衣服,她还锁了门,能出什么事呢?
季妄言轻轻地“啧”了一声。
笨就算了,还顶嘴。
烟桃和西江候世子这两人的问题不必说了,一个国子监的船宴,偏偏还叫上了周行止,且周行止与烟楣还是那种关系,偏偏那姑娘就撞在了她身上,聪明人脑子转转便能察觉出来,只有烟楣觉察不出来。
只有等事情都打到她脸上,她才知道躲。
他有心罚一罚这个小蠢猫,叫她学聪明些,但烟楣两眼泛红的一望他,他一身反骨都酥了,只放软了语调,道:“乖楣儿,忍一忍,且先看孤给你出气,好不好?”
他的傻狸奴,一会儿瞧不见,就要被人拐到坑里去了,只长了脸,没长脑子,叫他怎么放心的下呢?他的猫儿跟别的猫儿打架打不过,回来还要可可怜怜的抱着他哭,他只能自己下场了。
烟楣因为药欲而浑身发软,季妄言刚才一掐她的腰,她就忍不住整个人靠在季妄言的怀里,她药效一上来,脑子便都转不动了,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笨了,还馋的要命,强忍着不说,身子却忍不住往季妄言的身上挤。
“什么当?我不懂,我好难受。”她语句里带了哭腔。
季妄言的呼吸重了两分。
他没有再碰烟楣,现在不是时候,只垂眸,用下颌蹭了蹭烟楣柔软如绸缎般的发丝,道:“好楣儿,听话,孤今晚给你好不好?先忍一忍,乖。”
没等烟楣回话,季妄言已经扯过衣裳将她裹起,直接俯身将她捞起来了。
她太轻太纤细了,像是一支花枝一般,他只需要一捞,便能将她整个人摁在怀里,严丝合缝。
他还要去筹备接下来的游戏,不能耽搁时间了。
烟楣缩着身子,整个人都被他拢在宽阔的怀抱中,被他抱着出船舱窗户的时候,烟楣惊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夏日湖畔的晚风吹到她的脸上,将她的发丝吹乱,她第一次“飞”,整个人都在季妄言的怀里,但一点都不害怕,季妄言的手臂有力,胸膛宽阔,晚风吹过来的时候,她贴着他的锁骨,看他的侧脸。
月色下,季妄言那张锋芒毕露的脸竟显出了几分柔来。
烟楣的心“噗通噗通”的往乱撞。
他抱着烟楣钻到了隔壁的船舱里,把烟楣放到座位上,让她自己继续穿衣服。
“孤去把剩下的事办了。”他道:“一会儿记得出来看热闹。”
烟楣咬着下唇,看着季妄言又翻窗户出了这船舱里。
她难受极了,咬着牙一点点换了衣裳——她从季妄言的话里,已经听出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季妄言说,一样的当她上了第二次,那就是烟桃与西江候世子一起又来害她了,季妄言已经去帮她处理了,还让她一会儿出来看热闹。
只是她不知道,西江候世子和烟桃这次是想怎么害她,船舱里这么多人呢,若是西江候世子还想像是上次一样用强,她不是一喊就都被发现了吗?
烟楣思索间,已经将衣服重新穿好了,并且冷静了一会儿,身子的反应下去一些。
她发觉了,只要她不靠近男人,不想男人,她这不争气的身子便能再撑一会儿。
她的念头才转到这里,突然,她厢房外的门被人敲响了。
烟楣惊的走到门口,透过半透的窗户往外看,隐约间看到了一个文气四溢,清冷出尘的身影。
“烟楣?”周行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道:“你在里面吗?关于退婚的事,我有话和你说。”
安静的二楼中,周行止盯着那扇门道。
周行止本来是想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去找烟楣的,但是他在楼下越饮酒,越觉得胸口处这股火在烧,他年少成名,何曾受过这种侮辱?一时之间忍不住,便直接找了上来。
这所有厢房都是客房,而到了宴会上之后,也只有烟楣一个人上来了,所以二楼上没有别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他去了第一间,发觉里面没人,便走到了第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