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楣惊的只点头:“是,是我。”
“太子命奴婢带长乐郡主与您去一趟紫松园,为长乐郡主诊治。”宫女道。
四周的姑娘们都不敢说话,只一双双眼看着彼此,用目光推测,交流。
烟楣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站起身,道:“是。”
宫女抬手,轻而易举的将昏倒的长乐从烟楣身上抱起来,然后领着烟楣走。
烟楣跟着宫女离开的时候,国子监学堂内的女学子和男学子都在打量她,烟楣透过他们的眼,都能够猜到他们的疑虑。
他们在想,刚才那些人围猎太子是不是意外?
烟楣和太子说了什么?
太子为何要带烟楣和昏迷的长乐回紫松园?
一个个念头在他们的眼眸中闪烁,但没人问出来,烟楣垂眸跟着那宫女先进了千松院,千松院是男子居住的地方,而紫松院,是千松院中最偏僻的一个园。
紫松院,就是太子住的地方,规格与梨花园是一样的,她们到了紫松院之后,宫女带着昏迷的长乐进了偏房,并对烟楣说道:“烟楣姑娘请入后院,太子殿下在后院紫松林旁等您。”
烟楣人在屋檐下,只能听安排,她手心都是冷汗,走进了后院。
她到后院的时候,果真看见一片紫松林,紫松林前方摆着一个贵妃榻的靠椅,刚才还在跑马场肆意奔驰的太子此时懒洋洋的歪在塌上,一张锋锐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怠,百无聊赖的靠着,见她来了,才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烟楣白着脸走过去。
她到现在还觉得心口发紧,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而她走的又太慢,季妄言等得不耐烦,直接从腰间抽出骨鞭,向前一卷,就在烟楣骤然瞪大眼的瞬间,将烟楣卷到了贵妃榻上,烟楣直接跌坐了他的怀里。
软香温玉抱了个满怀,太子的心情显然更好了些,他拍着烟楣的后背,亲昵的捏了捏烟楣冰凉的脸蛋,问她:“好狸奴,小猫猫,真听话,今日想要什么奖励,嗯?”
烟楣对上他的脸,只觉得被他箍着的腰一点一点的麻起来了。
因为她主动告知他马被下毒了,所以此刻他对她如此温柔,但如果她没有告知呢?
她不敢面对此刻季妄言的脸,只顾左右而言他,语句混乱的道:“今天,你,你知道为什么还要上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白月明,他,他怎么处置?他为什么给你下药?”
季妄言此刻对她格外好,烟楣在马场上主动告知他马匹有毒,显然是已经爱上了他,女人便是如此,爱一个男人,便愿意为这个男人做一切事,一想到烟楣爱他,季妄言便对她多了几分纵容,甚至还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别怕,然后道:“孤上马,自是因为孤不怕,孤一身功夫,若是连几个蠢货都打不过,还做什么太子?至于知道——孤自是早便知道了,白月明早先来孤身边,便是不安好心。”
否则,季妄言不会如此看不顺眼就给他一鞭子,他对自己人一向会宽纵两分。
“至于白月明怎么处置——”季妄言低笑了一声,转而冲旁边道:“把人拉出来。”
烟楣此时与季妄言一道坐靠在贵妃榻上,整个人都被季妄言抱着,一看到他与旁人说话,惊的想要坐直——她方才没瞧见人!
“是孤的暗卫。”季妄言抱紧她的腰,牢牢地将她摁住,不让她动,见她神情,便挑眉低声道:“当日在船舱,他可就在外面,现在害羞晚了些。”
烟楣的脸、耳朵、脖子全都涨红了,眼里都因为羞愤而泛起了水光,但又不敢骂人,只能委委屈屈的把脑袋缩起来。
季妄言勾唇,随意从贵妃榻上扯过来一条绸毯,为烟楣从头道脚盖上,与她道:“你害羞,孤给你盖上,可好?他们便都瞧不见你了。”
说话间,烟楣听见了一阵“呜呜”的声音。
她维持着躺靠在椅上的动作看过去。
白月明被一名浑身都是盔甲,带着黑色铁面具的暗卫拎着脖子给扯出来了,白月明身上还穿着学子服,但嘴巴被堵着,手脚都被束缚着,暗卫将他提出来后,直接用一根绳子将他吊在了一颗紫松上,他头朝下,脚朝上。
烟楣看过去的时候,季妄言比划了一个手势。
暗卫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刀。
“开始。”季妄言道。
烟楣没听懂,但隐约间意识到了不好,她忍不住往锦被里缩,靠近唯一的热源——季妄言的胸膛。
而下一瞬,暗卫扯下了白月明口中的布团,手中的刀转了一圈,在白月明惊恐的表情中,一刀割下了白月明的一只耳朵。
白月明的尖叫和烟楣的尖叫同时响起。
白月明是痛的,烟楣是吓的,她两只手摁在了眼上,被吓的不敢动作,而她身边的季妄言用锦被把她裹的更紧,拍着她的背道:“好狸奴,不敢看便躲孤怀里。”
第12章 孤许你逾越
烟楣顺从的被季妄言抱了个满怀。
然后,烟楣听到他问:“白月明,是谁让你策划这一场“马场意外”的?”
烟楣听见白月明负隅顽抗的道:“就是我想杀你,你日日□□与我,我恨你!”
季妄言低笑了一声,对暗卫打了个手势。
烟楣藏在他怀里,什么都看不到,但能听到白月明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烟楣听得发抖,季妄言便伸出两只手,替她捂住了两只耳朵。
终于,白月明招了,他断断续续的说:“是三皇子,三皇子说了,我若能让你断腿断手,便,便许我荣华富贵。”
“马场上的那些人呢?”季妄言又问:“也都是三皇子安排的吗?”
今日对他围剿的那群人,来势汹汹且早有准备,若是他功夫差上两分,必定会受伤。
“是。”白月明的声音断断续续,期间还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
季妄言听到想听的了,比划了一个手势,暗卫提着还未死的白月明离开,并迅速将松树下的血迹清理干净。
此时,季妄言终于松开了烟楣的耳朵,随即低头与她道:“好楣儿,可听见了?他害孤是因为孤那好三弟,孤准备把他手脚砍了,给孤的好三弟和白家分而送去,作为还礼。”
他说这些令人胆寒的话的时候,脸上的竟然还是带着几分柔和的笑的,一只手还拍着烟楣的后背安抚她。
烟楣脸色发白的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季妄言是在回答她之前那几个问题。
她问季妄言,白月明为什么下毒,他就将白月明直接审给她看,她问白月明该怎么处理,他就告诉他,断手断脚,分而送还两处。
他心情好的时候,大有一种烟楣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的架势,周身都带着一种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之意。
“那,我今日,若是没有告知殿下呢?”烟楣望着他的脸,隐约间觉得她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冒犯,但季妄言不会生她的气。
她仿佛隐约间找到了季妄言的怒点,只要她没有背叛季妄言,那她做什么,季妄言都不在意,说不准她杀人,季妄言还在一旁鼓掌。
“那就是楣儿不乖。”季妄言眯起丹凤眼,语气微微拉长,道:“要受罚的。”
至于是怎么罚,烟楣就不敢问了。
“殿下就不怕他事成了么?”烟楣低声问:“若是他事成,殿下会如何?我又会如何?”
“孤不怕他事成,孤敢上,自是能赢。”季妄言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孤真的受伤了,他也动摇不了孤的根基,但是,孤今日若是昏迷了,被送回东宫,你便活不了了。”
季妄言道:“傻狸奴,若孤当真出事了,他达到目的后,第一件事便是灭你的口,昨日不杀你,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烟楣听的心惊胆寒。
是了,她昨日根本没想到这一茬,现在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越想越怕。
她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季妄言的袖子。
虽说季妄言也挺不是个东西,但是...但是她若是听话,季妄言自会待她好些。
“好楣儿可想出要什么了?”季妄言望着烟楣那张娇艳的脸,声线放得低沉,带着几分诱哄般的问道。
这个时候,若是烟楣管他要一个侧妃,他也可以考虑。
“我,我想要,考女官。”烟楣打了个激灵,赶忙道。
女官?
季妄言嗤笑一声,傻猫儿,真被国子监这群夫子的酸腐气给灌坏脑子了,当一个小女官,在朝堂上勤勤恳恳一辈子,可能也只是一个小九品,哪儿能比得上他的侧妃?
“孤允你。”季妄言道:“今日回去之后,孤点你为我东宫属臣,此次科考之后,随这一批人进东宫,孤将你下放到个安稳地界,让你清闲为官。”
烟楣心里一宽。
她若能为官,便能与周行止光明正大的分开了,至于季妄言——她总觉得季妄言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把她当个宠物玩一玩,看一看罢了,若是他烦了腻了,便会把她丢到一边去。
那样正好,她已败了身子,这辈子不可能嫁人,祸害旁的正经人家,她也不想跟季妄言,季妄言浑身透着一股昏君气,她怕那一日被季妄言砍了。
她可以当一辈子女官,谁都不招惹,老老实实的混日子。
“多谢殿下。”她道。
当时已是午时,日头正毒辣,他们躺在紫松林旁边,借着遮天蔽日的紫松为遮挡,一起躺在阴凉下,季妄言一低头,便能看见烟楣挺翘的鼻尖和水汪汪的眼,小姑娘道谢的时候尾音软绵绵的,让人想尝一尝她的舌头尖儿是不是也这么软。
“唤孤的名字。”他道:“季妄言。”
他想听。
烟楣迟疑:“此言逾越。”
季妄言捏着她的耳朵尖,浑不在意道:“孤许你逾越,普天之下,唯你可唤。”
烟楣心口莫名一跳,眼眸向下一躲,道:“季,季妄言。”
她说话时,季妄言就盯着她的唇瓣看,粉嫩嫩的,泛着柔润的水光。
季妄言初见她时不觉得,现在反倒觉得她越看越好看,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被神女精心描摹过的,叫他舍不得撒手。
她是由云朵、花香与月光编织而成的蜜糖,每一丝,他都想品尝。
季妄言的呼吸重了些。
烟楣与他一起躺在贵妃椅上,自然第一个感受到他的变化,她生怕季妄言对她做什么,这四周还有暗卫呢!她慌乱极了,语无伦次的道:“我,我去找长乐郡主。”
她起身而走。
季妄言的手掌在虚空中颤了颤,却没有抓住她。
他看着小狸奴落荒而逃,慢慢的坐起来,想,还能逃多久呢?
也就这两日了。
药效一起,他的小狸奴会哭着过来求他,任他如何磋磨,都不会跑开,他若留手,她还会觉得不够呢。
——
烟楣跑出后院的时候,仿佛听见了季妄言很轻的笑了一声。
她也不敢回头,只提着国子监的学子服,一路跑到了前院,去厢房中寻了长乐。
长乐还昏迷着,一位国子监医馆内的药娘陪伴着长乐,见烟楣来了,便道:“长乐郡主并无大碍,片刻便能醒来。”
烟楣谢过对方、送走药娘后,代替药娘等在长乐榻前。
长乐果真没用多久便醒来了,一醒来后得知自己在紫松园内,便道:“是太子哥哥送我来的吗?天啊,太子哥哥一定很担心我,快带我去找太子哥哥!”
烟楣欲言又止,拉不住她,只得低头随她一道去。
但他们才走出两步,便见一位宫女等在门口,道:“烟楣姑娘、长乐郡主,太子事忙,已先离国子监回宫了,奴婢送二位姑娘出门。”
长乐没察觉,烟楣的名在她前面。
她憋着一肚子担忧和好奇,由宫女送出门后,便拉着烟楣询问,她昏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