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在家不?”
梁志庆两口子紧赶慢赶过来,对着三弟堂屋就是一通喊,仔细一看,都快跑岔气了。
梁志高父母去世后,梁家四兄妹才分了家。梁志高排行老三,方月荷是老大梁志庆的媳妇儿。两人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还是公社干部,算是村里生活条件最好的家庭。
自从大儿子当上了公社干部,一家子平日不大看得上梁家其他三人,老爱摆谱,平日里也多爱对几个小辈指指点点。
尤其是梁宝珍上了高中,梁志庆端着老大的做派上梁志高跟前说他惯着闺女,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嘛?浪费钱。
不过前几天听说梁宝珍和城里主任定了亲,又急赤白脸赶来攀关系。
“你们咋来了?”宋春花直觉这两人没安好心,村里乡亲还能安慰自家几句,这两人就算了,准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春花的预感倒是准,方月荷急赤白赖开口,“老三家的,你们今天办的叫啥事儿啊?城里姑爷的事儿你们咋能闹这么大?这不是埋汰人嘛!”
刚在村里听到消息,梁志庆和方月荷都着急,不怕出事儿,就怕事情闹大,这一闹大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城里人,都要脸面的,何况还是国棉厂主任,太得罪人了。
梁志庆老神在在,原本还想着等侄女嫁进城,搭上国棉厂这条线,以后自己孩子孙子也能跟着喝汤吃肉,现在可倒好,鸡飞蛋打!他端起父母已亡,长兄为大的架子,教育起三弟和三弟妹。
“弟妹,不是我说你,你吃盐也吃了半辈子,办事还是不靠谱,陈主任这事儿大家互相说两句就过去,结婚照结,没得这么闹大得罪人的,这下好了,陈主任肯定不愿意娶宝珍了,真是亏大了!”
尤其是听见这母女俩还一人给了陈思明一耳光,他更是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志高,你抓紧带瓶酒上门去跟人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五天后婚照结,酒席照办。”
宋春花见大哥一句一句说些剜心的话,正愁一腔怒气没处发泄,立时就起身狠狠瞪了过去,头一甩,呛声过去,“大哥,你这么馋陈思明那个烂心肠,你自己嫁过去!你全家一块儿嫁过去!”
作者有话说:
赖凤霞:一个平平无奇的CP粉粉头罢了
第13章
◎退婚◎
“宋春花你啥意思?有这么跟你大哥大嫂说话的吗?”方月荷怒目而视,一手把着梁家堂屋的木桌道。
梁志庆没搭理宋春花,对着梁志高神情严肃,“志高,你看看你媳妇儿啥样,我们也是为了你们为了宝珍好。”
好?梁志高往日对自己亲哥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不管咋说,长兄如父,不过听听他们两口子说得是啥话?算盘珠子倒是打得响。
"大哥,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掺和,陈思明那头我们自己把亲退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梁志高拿着旱烟袋子往木桌上点了点,逐客意味明显。
梁志庆是头一回在梁志高这儿受气,这个三弟翅膀是硬了,能对自己这么说话,气得他转身就走,连带着脚步又急又快。
方月荷撵在后头,一路小跑,差点没追上自家男人,“志庆,你说说你弟一家是啥人,办些事儿稀里糊涂,好好一门亲愣是给搅没了,我们这不是好心嘛,他们还不领情,呸!城里体面人都不嫁,他们还想嫁谁?”
说着说着,又可惜起来,那可是嫁进城的亲事啊,她前几天还跟二儿子说,让他堂姐进城后给安排个城里工作,现在好了,啥都没了!
梁志庆听着媳妇儿的话,突然停下脚步,调了个头,往离自家相反的方向去。
“哎,你上哪儿去啊?”方月荷跟着调转方向,颇为不解。
“这事儿闹成这样,不嫁也没法子。宝珍这个年纪可老大不小了,和陈思明的亲吹了,怎么也得重新说一门。”梁志庆想起公社粮站当临时工的二儿子,那粮站主任可见过宝珍两回,像是有意思,他笑了笑,“咱们给宝珍重新说门亲去。”
*
梁家家里大事都是梁志高操办,上门退亲也是他领着梁宝军进的城,因着担心影响闺女名声,这事儿还上大队和队长过了过路子,以后要是有人说闲言碎语也有个帮衬。
梁宝英在家里陪着梁宝珍,这两日村里全是说这事儿的,闹腾了许久,她不住为妹妹难受,怎么会遇上这种人呢。
而今天,正好是农历二十八,原本梁宝珍结婚的日子。
“宝珍,你别难过,有啥事儿可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她很是担心妹妹,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还有几天就要结婚了。
梁宝珍胳膊枕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发呆,她倒没有太难过,更多的是气愤和疑惑,那人真是太会装,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自己要是真嫁了,是不是真的就会像那本书中说的,过得悲惨?
“姐,你别担心我,忙你的去,我自个儿待会就成。”
“真没事儿?”梁宝英自问是做不到妹妹这般淡然的,换做是自己,怕是跳河的心都有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三妹自小就比自己有主意。
"嗯。"梁宝珍把大姐送了出去,自个儿待在屋里歇了会儿便起身出门了。
这两天宋春花让她多在家里歇歇,就是想等外头的议论声消散些,这还是自家占理,都有些不长眼的说风凉话,这年身,不管咋说,总是姑娘家吃亏。
梁宝珍前脚刚出门,宋建国后脚就回了屋,他刚从田里出来,回家喝口水,主要也是喘口气。
今儿他又去了趟知青所,现如今,每个知青都在使力,想谋份工作回城去,除了他这种已经结婚的,名不正言不顺。
“你咋回来了?”梁宝英看自家男人满头大汗,忙给他倒碗水。
一碗水下肚,宋建国擦擦汗,看着一旁梁宝珍的屋子,有些来气,“三妹呢?”
“出门走了,她说待屋里闷得心烦。”梁宝英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色有异,自顾自说起话,“你说都要结婚了还出这事儿,陈思明真不是个东西。”
宋建国嘴角一歪,不大赞同,“这事儿其实就是妈没办好,本来还有余地的...”
把事情闹大真是把路堵死了,他还指望着妹夫帮自己回城想想办法,这下又没指望了,因为心气不顺,说话时语气也不大好,连着指责几句,“宝珍也是,和妹夫多说说不就好了,这么好的亲事儿哪里还好找?”
“那怎么成?那样宝珍不就受委屈了。”梁宝珍只当男人是干活久了,胡言乱语,“好了,你歇歇咱们一块儿出去吧。”
...
背着背篓出门,路过邻居屋子时,梁宝珍见到董家大门紧闭,董家两口子这两日一直抬不起头,知道自家闺女和别人的未婚夫勾搭,自觉脸都丢光了,特意找大队长分了个最远田里的活,不大乐意和人说话。
而董佳燕,一直没人见到她。
梁宝珍特意出门是要验证一下那本书中的内容是不是真实,按照上头所写,自家有个大秘密,这事儿自己父母都不知道。
大面村后山有块坟地,村里不少人家的祖坟在此,不过这些年破四旧,也没人大张旗鼓来上坟,因此很有些荒凉。
在树木掩映下,几座坟包孤零零,风一吹,几片树叶晃悠悠飘到上头。
梁宝珍看着自己爷爷奶奶的坟合在一起,正好在最角落,旁边是乱糟糟的树叶堆。
用脚量了量距离,大概在距离祖坟六米远的地方把杂草扒拉开,梁宝珍摸了摸那块地,转头拿出背篓里的锄头,一下下挖开。
不多时,锄头碰着里头略显坚硬的物什,黑乎乎的泥土地里显出一点黄色光亮。
放下锄头,梁宝珍用手扒拉,真的在这里找到了“黄鱼”——一共十二根金条。
书中写过,梁宝珍婚后两年,运动结束,书中男主也就是陈思明亲哥随着弟弟弟妹来过大面村,还曾因闲逛无意中发现了梁家爷爷埋的金条。
这笔钱正是主角好运的象征,陈家兄弟也凭着用这笔钱起家,做生意,后来富甲一方。
看着金晃晃的“黄鱼”,梁宝珍心下大骇,书中说的都是真的。
当年梁家爷爷曾经救过一个路过大面村的人,那人用金条当做报酬感谢,不过梁爷爷拿着金条寝食难安,这年头也花不出去,放在自己家总担心被偷了,整宿整宿睡不着。
他干脆把金条埋在了自家祖坟旁,准备等以后再跟儿子说,奈何人去得突然,梁家人最后也不知道自家有金条,还被陈家的给顺走了。
将“黄鱼”用周围的树叶裹好放进背篓,又往上铺了几层树叶,梁宝珍背着背篓回家去。
不管如何,这东西得先换个地方,书中男主气运强大,兴许还会有契机来到祖坟旁发现金条。
她赶着回家去,正专心走路却突然见着前方出现几双破草鞋。
抬头看去,是村里几个二流子,盯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正看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
第14章
◎被人惦记◎
“宝珍妹妹,这是着急上哪儿去啊?”
为首的二流子叫何大壮,家里死光了一个不剩,自己在后山过日子,没人教也没学好,成日混日子,爱搞些偷鸡摸狗的活儿,平日也爱对姑娘家说些调笑的话,尤其是梁宝珍。
之前顾及梁家人,那宋春花可不是好惹的,之后又担心得罪城里国营厂主任,何大壮这回一听说梁宝珍好好的亲事没了,顿时喜笑颜开,退了亲的姑娘在他眼里就是一块肥肉,怎么也得叼上两口。
梁宝珍不应声,绕过几人就要走,和这些人说得越多越吃亏,他们是没脸没皮的,不在乎名声,甚至巴不得和你扯上关系,以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哎哎哎,咋就要走啊!”何大壮伸手将人拦住,在他看来,退过一回亲的梁宝珍没以前精贵了,可不能再装样子,“宝珍妹妹,你婚也不结了,是不是等我呢?”
“大壮,宝珍妹子就是等你当他的新郎官呢。”
“肯定是!嫁我们大壮哥多好啊,嫁过来就当家做主,屋里你说啥就是啥。”
何大壮被几个小弟说得飘飘然,似乎真和梁宝珍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再一看梁宝珍,退婚了也还那么漂亮,小脸白净的,真想摸上一把。
想着想着就伸出了手,吓得梁宝珍反手就把背篼里的锄头给挡在胸前,“你干嘛?我这锄头可不长眼。”
村里二流子就是欺软怕硬的,你让他一分,他就能进一尺。
“哟哟哟,还真是个小辣椒。”何大壮往地上啐了一口,拍拍手,“是不是怪我没上门说亲事儿啊?你放心,我准备礼去。”
“少跟我扯上关系。”梁宝珍一双杏眸瞪过去,态度坚决,“再挡着我可砍了啊。”
见梁宝珍像是要来真的,何大壮几人让开两步,看着心上人快步离开,和煦的清风吹过,似乎残留了一丝香气。
回到家时,见家里没人,梁宝珍先处理起背篓里的金条。
书里写道,当年梁爷爷一直跟着梁志高一家住,拿着金条曾经藏在屋子衣柜下头的地下,为此还敲了好几块石块,不过他始终不安心,那阵子不时有人往家里搜查,万一真查出金条自己说不清,最终还是取了出来埋外头去了。
直到去世,他也没用上一根半根的。
当年梁爷爷住的屋子现在是梁志高宋春花在住,梁宝珍往爸妈屋里去,费劲移开衣柜,往地上一敲,听着响声不太对劲。
小心掰开石块缝隙,正好留下了金条存放的位置。
十二根金条一一放进去,再将石块放上,衣柜移回原样,完全看不出问题。
这金条也不好拿出来,放在家里反倒安全些。
待忙活完,梁宝珍脸上淌了不少汗。起身去厨房,拿起装水的大陶缸上头浮着的瓜瓢,舀了一瓢水往胳膊上浇,清凉的井水带着幽幽凉意,缓解了几分燥热。
见陶缸里的水还剩小半,梁宝珍提着木桶去院子里水井打水,咕咚一声,灌上水,再使力往上提。
“宝珍妹子,我这会儿就去找赖婶子啊,你别急,过几天,不对,明天!我肯定上门来提亲!”路过梁家房子的何大壮冲着院里喊了一嗓子,一人多高的围墙挡不住他的急切心思,踩着两个小弟就攀了上去,半张脸露了出来,正好看到梁宝珍在打水,“要不要哥哥帮你打水?可别累着。”
梁宝珍提着一桶水,匆匆走到院墙边,何大壮见人走来深觉有戏,咧嘴一笑,刚想说话,就被迎面泼来的井水浇了个透心凉。
“哎呦!”
猝不及防的一桶水把人给泼倒了,梁宝珍听着外头咚咚咚的倒地声笑笑。
被踩在下头的两个二流子不禁咒骂两句,结果挨了何大壮两声骂,三人往赖家去了。
...
宋春花回屋的时候见着自己院墙外的一摊水迹疑惑,得知事情后,很有些气愤,“真是啥人都敢冒出头来了,赶明儿看我不教训教训这几个人。”
梁志高和梁宝军进城还没回来,家里六口人一块儿吃晚饭。今天晚上宋春花大方地打了鸡蛋做了个鸡蛋羹,滴上酱油,撒上葱花,让孩子们吃。
家里主要就是梁宝玲和梦梦还在长身体,大人不跟孩子们争这一口,梁宝玲却吃得心不在焉。
她这几天老是听到村里人议论三姐,心里不大高兴,她听胡大娘说,今天原本是三姐结婚的日子,能嫁进城的婚事没了,三姐肯定难过得吃不下饭。
转头一看,三姐吃得高高兴兴,大半碗红苕稀饭都下肚了,还准备再添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