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为你治病。”他一只手拉住她的腕骨,将她往他身旁拉,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你病了,表姑娘。”
崔决挡住了大部分光亮,将她完全笼罩在逼仄的角落,清冽的香气也将她包围,但并无暧昧缱绻之意,不仅如此,他脸上的痕迹,还有些滑稽。
徐燕芝想都没想,立刻冲他身/下踢过去。
但崔决吃过一回亏,不会让她得逞第二次,他轻而易举地握住她踢过来的小腿,举了一个弧度,抬到一边。
徐燕芝的身材窈窕,他刚刚只瞥见了一点。
下半身在衾被中捂了许久,周折后更是淌了一层薄汗,现在握在手中,又软又嫩的腿肚让他克制不住多想,她浑身的温度化作火舌,席卷了他的心,带着他一齐燃烧。
“表姑娘,为什么呢?”崔决倾身过来,侵占了她所有的视线,双眸漆黑,并无光泽,看着着实骇人,“为什么你单对我如此?我性子好,就算你打了我,我也没生你的气,不是吗?”
崔决性子好?
徐燕芝翻了一个白眼。
“崔决,你救了我两次。我感激你。”徐燕芝不想让他再逼近,她觉得现在两个人的姿势实在过火了,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解释:“就当我们互不再追究吧,就当都过去了,行不行?你去建你的春秋大业,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不好?”
毕竟,前世今生,他们都该换个活法了。
崔决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重复道:“为什么?”
“你听不懂吗?还是在跟我装听不懂。”徐燕芝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推他的胸膛,她小小的,又生着病,也使不上什么力气,都是徒劳罢了,“我也没搞懂你,你为什么不去找洛浅凝,来这里找我干什么!我觉得耍我好玩还准备来第二次是吗?你喜欢她就去找她!别发了疯一样来找我!”
“我何时喜欢她?”崔决不解,拿出自己一套诠释,“父亲确实让我与那洛氏娘子多接触。”
徐燕芝都气笑了,“不喜欢她你也是为了她家娶她!反正你总会向着你自己的利益考虑,为了能够稳固你的地位,抛弃一个举目无亲的小娘子又算得了什么?我就是被万人耻笑的妒妇!”
“你在说什么?”崔决长睫一眨,不仅是身/下娘子语气激动,就连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也激动了起来。
【换人,你让我跟她说!】
【你现在让我同她说话!】
装得可真像啊,可是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你白给我装了!恁娘的,我都知道你重生了,你装什么啊!”
崔决心尖发痒,带火的星子终于点燃了他的草原,他的黑瞳间,仿佛都亮起了莹莹之火。
他好像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是他。”他不知自己此刻该用什么表情,他抿起唇,差点忍不住再去亲她,或者他想,只是蹭蹭她也好。
其他人蹭过她吗?他应是第一个吧。
“表姑娘,我不是他。”
“你不是他?你在说什么?崔决,我认得出来你,你肯定猜不到,我同你一样重生了吧?我从城墙上掉下去,我在你大婚之夜的时候,死了。却回到十六岁这年了,回到我还在给你准备礼物讨好你的十六岁。”
徐燕芝说着,眼泪滚滚而下,顺着脸颊,顺着脖颈,流到榻上,不见踪影。
这和自我纾解,和看不见的阿娘倾诉,都不同。
她切实地与曾经最亲密的、也将她置之死地的人,亲口说出这些话之后,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一时连反抗也忘了。
她虽然心里万般讨厌他,但她还想去看看他的表情,在这一切发生了这么久之后,他会跟她死后看到的那般,毫无波澜吗?
她可以在他脸上半分,哪怕一丝的愧疚吗?
她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可惜,一切又让她失望了。
为何她在说这些话之后,崔决却要像笑出来了一般。
她很、可、笑、吗?
“上天怎么会给你这种人机会。”她翻了一个白眼,一只手将眼中的眼泪抹干,才不让他看到她哭。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也不知为何那人会出现在他体内,搅乱他的正常人生,并且,他现在还在喋喋不休,让他们置换过来。
怎么可能。
“无论你怎么说,我不是他,本来我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我或许是快疯了。”他耐着性子,语气轻缓:“你内心里也有其他人吗?就像我能听到我前世所说的话一样,他有时还能操控我的身体。”
“你说什么?”徐燕芝觉得崔决不是在撒谎,就是彻底疯了。
“就是这里。”崔决手指快要戳到她的胸口时,被她打到一旁。
好像因为保持着这个姿势太久,或者是因为更大的兴奋冲击了他的脑袋,崔决反而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将手掌放在自己心口,面色微红,“这里,我能听到他说话,偶尔还能看见与你的过去,只是那都不是我,你明白了吗?”
这样一个神奇的话题能从别人口中谈起,徐燕芝并不觉得崔决在说谎,可他说的那些太离奇,跟她的重生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消化了好一会,才勉强理解了现在的崔决好像、和她控诉的那一位有一些偏差。
她试探地问:“那你为何是你来找我?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关系吧?”
如果她理解正确的话,这位崔决是把她拒绝了好多次,对她特别不喜的那一位。
那她离开,他不应该更高兴吗?
“因为我……”崔决刚想说什么,又听到另外一个人语气激烈,就算没有掌控身体,也如此咄咄逼人:【你让我同她说话,告诉她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样的!】
“闭嘴!!”
崔决骤然闭上眼,音量抬高,一双墨瞳阴沉诡谲,脸上的红印消下去了一些,三道抓痕也凝固了,凸出的血块凝结在脸上,让他俊朗的面孔都显出几分狰狞森冷。
他本打算与他再理论一番,可就在他吼完之后,心里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那感觉就像是,他触发了哪个机关,把他给关起来,让他不能再把声音传过来。
看来对于前世重生过来这件事,他还有许多需要研究的事。
但他先未打算追究,他认为,他听不见那人的声音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最好是永远地关起来。不然的话,他永远能听到其他人说话,永远像是被人监视着,不仅如此,那人的话还会影响判断。
他睁开眼,又看到徐燕芝泫然欲泣的脸,她被他方才狠厉的模样吓到了,不敢说话。
双颊发热,耳尖也发红。
他碰了碰她的脑门,还在病着。
他既然从徐燕芝这里得到了新的信息,不好逼得她太紧,他现在有新的方向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要继续照顾她,跟上辈子的自己不一样,他要保护她。
他现在,已经有能力去保护一只胆小,脾气大的雀了。
“先擦身吧。你配合我,等你病好,我与你解释。”崔决摸了摸她的顶发,退到榻边,拿起帕子,起身去盆边。
徐燕芝趁机将自己的肚兜两边系好,又觉得一阵晕眩感。
“还来?”她折腾了太久,说话也有气无力,被崔决掰了太久的腿手也十分酸麻肿痛,看着他向外面叫了一声周蒙,“水凉了,再去烧一盆水来。”
而他的贴身小厮马上回应,速度快到徐燕芝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他们俩吵得那么大声,最起码是她在单方面吼他,多多少少都被他们听了去。
热水应是早已准备好,不过一会,周蒙就低着头,自己也没上马车,把水盆以他最大的能力,放在马车里面,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正是崔决满意的结果,他将水盆重新置放在茶几上,用手背试了下温度,便将帕子放入盆中,清洗。
徐燕芝了然,“我自己来!”
“恐怕不行。”崔决拧干帕子,将她的一条胳膊从软衾中抽出来,细细地擦拭,一回生二回熟,崔决的学习能力很强,他觉得这次他做的更好,更游刃有余,“你马上就会没力气了。”
徐燕芝气得蹬腿,伸手想去夺他手中的帕子,“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不用你!”
不料,崔决那话就跟念术一样,一下子成真了,她四肢发软,连拽动帕子的力量都没有了。
崔决跟她解释道:“我让郎中给你的药中加了一两洋金花,以便你路上再耍什么把戏。”
洋金花,可使四肢无力,但徐燕芝喝药喝得少,见效也慢,现在倒是差不多开始发作了。
“你——!”
“你也对我下了蒙汗药,表姑娘。”
崔决在她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慢慢给她将身子擦拭干净,这次连罗袜都脱了个彻底,足尖他也摸到了。
他将自己隐藏得很好,让徐燕芝表面看不出他内里在想什么。
在结束之前,徐燕芝都死死地抓着床褥,让自己不因羞耻而出声。
再之后,崔决去专门布置好的篷中,用凉水洗净全身。
跟他一路的下人都看到了他脸上的印记,加之表姑娘在里面骂了他许久,不用猜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有能武,他十分没有眼力价,看到崔决的脸,深吸一口气,说道:“三郎君,您怎么了?要不要叫薛郎中过来——”
然后他就被能文打中了肚子,和周蒙、薛郎中一起捂着嘴拖走。
他回来时,看到徐燕芝贴着车壁,缩成一团,十分满意。
他躺在最边缘,与她距离很远,中间再能躺下一个徐燕芝也说不准。
他回来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久,久到以为他会去别的马车或者外驾篷就寝。
因为这次老实地吃了药,徐燕芝在他回来前都睡了一觉,因为对于他实在是忌惮,死撑着没有睡太死,等他一上马车,徐燕芝就惊醒了。
她看到他抬手掐了唯一的烛火,马车内陷入一片黑暗。
随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徐燕芝心中警铃大作,强打着精神问他:“你”
“我并不是乘人之危。”崔决与她解释,躺在了双人榻的最边缘,长发还留有湿润的水汽,“我与他不一样。你生着病,如果有不舒服,你可以喊我。”
她不知道他指的“他”是谁,难道是他说的什么上一个自己?
可崔决就是崔决,在她心里,都很让人不喜。
徐燕芝心中嫌弃了一会,在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知道这是他睡觉一贯的姿态,这个人就连睡姿也一板一眼的。
她好烦,就是那种明明你讨厌他,却还知道他许多习惯,因为曾经的他们是那般亲近。
崔决突然出声:“你心中还有别人吗?就像另一个你一样,跟你说话,之类的。”
“你在说什么啊?”徐燕芝迷迷糊糊地问。
崔决以为她没听懂,又解释了半天,徐燕芝又理解了一些他现在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的重生,是前世的他住进了他的身体里,但两个人又是独立的。
比她还要离谱。
久久的沉默之后,她本来快要支撑不住,都想睡了,以她的了解,崔决还不至于对一个病人做什么。
谁知崔决又问:“你与我前世,是否行过房事?”
他认为,这个不能听信一人之词,还是问一下另一个人比较好。
“……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