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章庭笑道:“庞大人,现在该着急的人,是你不是我。就是不知道没有我们,庞大人能躲得过几次刚才那般的危机。”
庞朱背后发寒,心神失守,终于老实交代自己知道的一切。
钦天监是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的部门。若是皇帝喜好神鬼之术,还会兼职一些修仙问道之事。
奈何大晋开国皇帝就极为厌恶修仙问道之事,随后的历代先皇也不好明面上违背祖宗遗址志,钦天监在兼职方面没有什么成就。
至于观察天象等主职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若是不小心提前预测什么天灾,说不定还会引来忌惮。
简而言之,是一个比工部还要冷板凳,但是又看起来颇为清贵的部门。
贵嘛,是属于那些本就家境好的人;只有清,是属于大家的。
庞朱就是其中一个只有清的人。
但是居午京城大不易啊!
自己日常和同僚的往来需要钱,家眷日常开销需要钱,只靠着钦天监那点俸禄是很难在午京城过的自在的!
庞朱脑子灵活,他偷偷开发了一点兼职。
便是借着钦天监的名头,给各种富商和民户搞点修仙问道的把戏,哄的他们把钱上供给自己。
毕竟皇家哄不到,但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富商和民户还是可以哄一哄的。
庞朱凭借这个兼职过了几年好日子后,终于翻车了。
他一时贪心把一家民户家的传家宝给哄走了,不想对方有个在书院读书的外甥,识破了他的把戏。
对方偷偷调查了自己许久,把他们查了个底朝天。收集了完整齐全的证据,就差报官就能让自己伤筋动骨。
若非有人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把那个外甥处理后拿走了证据,并告知了自己,他怕是直接就栽了。
不过虽然逃过了那个外甥的劫,他从此也受制于另一伙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即要求自己做什么事,还偶尔帮他做兼职时候扫一下马脚。
久而久之,庞朱也忘了受制于人之时。
然而,几个月前那些人再次出现。承诺只要帮他们做一件事,就把证据全部交给他,放他自由。
庞朱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自然应下。
那些人让他做的事情便是让他想办法进入望月山,成为钦天监派往望月山的代表,替他们掩护在望月山下挖地道之事。”
“他们有没有说,挖地道是为了何事?”董章庭问道。
庞朱苦笑:“下官哪里会知道这些,他们只让下官在他们挖地道暴露声音时,想办法替他们遮掩住,其他哪里会告诉我。”
“天坛出现裂纹,也是他们要你掩盖之事?”董章庭问道。
庞朱点头:“是的。”
看到对方沉思的模样,庞朱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我已经全都说了,您看不如让我离开望月山?下官下山之后,一定立即去自首,绝不拖延!”
董章庭摇头:“我觉得你若是只知道这些,他们没必要暴露自己有个能够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庞大人,你不老实啊。”
庞朱哭天喊地:“大人明鉴啊,下官真的知道知道这些,其他事下官便是想编也编不出来啊!”
“既然如此,庞大人对我也没什么用。我也没必要为了庞大人,去对抗一个能够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想来,庞大人应该能谅解我的。”
那可是我的命,我拿头来谅解你啊!
青羽卫,果然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虽然心中骂骂咧咧,庞朱还是努力回想自己该如何保住命。
能活,谁想死呢?
庞朱神色一动,想起什么。他面色微变,不会就因为那件事,那些人才毫不留情的要干掉自己吧。
董章庭一直盯着他的神色变化,笑道:“庞大人果然知道的比我想象的更多。”
庞朱面容苦涩:“下官手上确实有一件东西,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人,我们住的那排院子,其中一间院子突然出现大火,整个院子都被烧干净了!”恰在此时,一名青羽卫从山腰的方向跑过来禀告。
“是哪个院子!”庞朱抢先发问,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青羽卫先是看了一眼董章庭,确定对方允许后方才回道:“最靠近下山道的那一间。”
庞朱一听,面色全然发白。那是他住的院子啊。
董章庭问道:“庞大人?”
“他们让我掩护自己挖地道的动静,我确实照做了。但是我想给自己留点底牌,偷偷查了查他们挖地道的路线,并且找机会找到他们藏身的地点。并且,我把这些信息都写了下来,放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经历一连串打击,庞朱终究撑不住说了。
董章庭看了眼远处正冒着烟的院子:“就是被烧的院子。”
“正是。”庞朱道。
“你可还记得那些信息。”董章庭问道。
“下官能够从一个穷小子考上进士,靠的就是那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些信息,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庞朱道。
只可惜他的能力只够他考上进士,没有家世和足够的机缘,也只能在钦天监这个冷板凳了。
他都已经放弃往上爬,只想多赚点银子,让自己和家人好过一些,为什么那么难啊?
要是当初没那么贪心,不惹上那户人家,他或许就不会被那些人控制?
如今,自己的行为暴露出来,那些人还想要自己的命!
前途没了,命也随时可能没有。
他庞朱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董章庭看着正在自怨自艾的庞朱,并没有半分怜悯。他这样的人若是称得上可怜,那些被他骗去钱财的富商和和民户岂不更可怜?
还有那个被惠明郡主他们处理掉的那名学生,本应该有大好未来,却因为他而死,又是何等无辜。
只可惜,他还需要这个人的信息。
董章庭掩盖心中的厌恶,平静道:“把你知道的信息全部交代出来,我保你一命。”
庞朱连声道:“好好好!”
不久之后,董章庭带着收集到的火药和信息,和祁国公见了一面。
董章庭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不知祁国公可还记得十六年前的皇宫内水中凉亭之事。”
祁国公本以为他要为密道之事,指责自己,不想对方却突然提起了十六年前之事。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件事。那可是差点把他们家族最大的希望太子殿下害死之事。
祁国公面色一沉:“本官自然铭记于心。”
董章庭冷声道:“既然祁国公没有忘记,为何又要将当年之事再来一次!”
虽然太子之前已经打好招呼,但是祁国公还是被眼前这个青羽卫千户气到跳脚:“你在说什么胡话!当年之事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耻辱,我怎么可能会让当年之事重演!
董章庭取出一包粉状物,推到祁国公面前:“祁国公可还认得此物。”
祁国公心中升出些许不安,他将那包粉状物捧起来嗅了嗅。
一种在他的脑海里藏了十几年的味道,再次出现。
他的面容满是肃穆,之前的宽和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你从哪里得到的!”
董章庭道:“天坛下的密道之中,到处都装有这些。”
祁国公听罢,双眼中满是怒火,一巴掌拍在桌上:“无法无天,到底是谁竟然敢让这些东西重现于世!还敢装在天坛下面,他们难道还想炸了天坛吗!”
董章庭看着怒气勃发的祁国公,平静的指出了他的错误:“他们的目的不是炸天坛。”
祁国公下意识回道:“不是炸天坛,是炸什么?”
答案已经不需要董章庭说了。
祁国公问出口的那一刻,答案已经出现在他的大脑中。
当然是炸即将登上天坛,为天子祈福的太子殿下。
怪不得岁明要提起十六年前之事。
他这个太子的亲舅舅,竟然让人把这些东西装在了天坛下,差点成了当年之事再次重演的帮凶!
一想到这里,他的身子就有些发抖。
气愤又羞愧,还有惶恐。
太子派青羽卫进来望月山,是否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
自己这次表现如此糟糕,会不会让殿下觉得自己有异心?
看着祁国公越发苍白的神色,董章庭声音变得温和:“祁国公不用担心,您对陛下和太子的忠心,日月可鉴。我拿到证据之后积极来见你您,便是太子提前嘱咐过,整个望月山只有大人您,绝对值得信任。”
“殿下信重,我自当以命相报!”祁国公起身朝皇城的方向行礼。
董章庭道:“祁国公严重了,您是殿下最为信重的舅舅,哪里能让您以命赴险的地步。”
祁国公道:“有什么我能做的!”他急欲做些什么,抵消之前的错漏之处。
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殿下可能一时不会做的什么,但是久而久之,情分可就这般慢慢消耗了。
这不是他们祁国公府愿意承受的。
董章庭又假意推脱了一番,等到他渴求的情绪达到最高峰时,才一副无可难何的模样说道:“如今望月山内藏了一群心怀叵测之徒,在望月山内挖了大量密道,我虽然有心将他们全部找出,但是带入望月山的人手不够。若是祁国公愿意,可以这些密道图纸和藏身地为线索,将藏匿起来之人全部找出来。”
祁国公拿到密道图纸等信息,严肃道:“我一定不付所托!”
董章庭嘱咐道:“密道内可能也藏有这些东西,祁国公搜寻那些匪徒之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殿下若是知道您不甚伤了自己,一定很难过。”
祁国公闻言,心中大受鼓舞!
往日里看太子殿下对祁国公府,总觉得不够亲密。没想到暗中竟然对自己这个舅舅如此在意!
想到这里,他更要大干一场,不负殿下深情厚谊!
其实太子根本没怎么提,一切都只是董章庭为了确保祁国公不留余力说出来的哄骗之语。
董章庭看着祁国公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祁国公久经官场,应该不会因为这些话,就孤身冒进吧?
念头一闪而过,董章庭很快将之抛于脑后。
他带着火?药粉末来到了贺师的院子,贺师师徒还有齐相华都在院子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