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缓了缓神，余光中瞥见谷麦芽已经都与他拉开了好几步远了，他当下什么也顾不得，迈开步子走到了谷麦芽身边，紧跟在季学渊和小李的身后。
他们一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地朝着季竟棠的那一栋双层楼房走了过去。
等他们一行人进了院门后，季学渊的脚像是灌了铅似的，连抬都抬不起来。
顾爱国站在季学渊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扯了扯嘴角：“你快点走啊，挡着我的路了！”
季学渊回过头来，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好似深渊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爱国。
顾爱国被季学渊如此直愣愣地盯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谷麦芽连忙上前扶住了顾爱国，抬起头往季学渊的方向望了过去，季学渊却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抬起脚就往房子的大门口走去。
“院子那么大，你怎么就上去说人家挡你的路呢？你看看，他可不就是对你有意见了？”谷麦芽的眉头微微隆起，她凑到了顾爱国的耳边小声道。
顾爱国站定后，眯着眼睛看着季学渊的身影，抿了抿嘴：“他突然站定不走，我作为他血缘上的表哥还不得上前去关心他一声。”
谷麦芽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你这小子刚刚也叫做关心？”
“我上去和他搭话还不算关心啊？”顾爱国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你刚刚是没看见他的眼神，看得我觉得都有些瘆人！你说他会不会是个黑芝麻，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模样，实际上心机深沉，就跟条毒蛇似的，暗地里给我们致命一击？”
谷麦芽摇了摇头：“我今天才见到他，对他真心不了解，咱还是注意点！”
顾爱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了片刻，安慰道：“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而咱舅舅就有绝对的实力，咱们只要抱紧了咱舅舅的大腿，也算是有了安全保障了！”
他抓着谷麦芽的手连忙跟了上去，也走到了房子的大门口。
他们俩才刚一站定，他们面前的大门便打开了。
“小李，你是接到人了吗？”负责照顾季竟棠生活的张妈打开门后，率先注意到的便是站在最前面的小李。
下一刻，她便注意到了在小李身后的谷麦芽、顾爱国和季竟棠，而谷麦芽和顾爱国的身上还挂着孩子。
“你们是季学渊同志、顾爱国同志和谷麦芽同志吧？快快快！快进来！”张妈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目光，上前两步紧盯着顾爱国的脸，脱口而出，“像！像！像！实在是像！果然是首长的儿子！”
她回过身冲着大厅里的季竟棠高声喊道，“首长，来了来了！季学渊同志他们过来了！”
顾爱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忍不住寻思着，眼前这个大娘难不成是不认识季学渊？
估计还真不认识，张妈的第一句话便表明了她根本就没见过季学渊的长相，而她的目光锁定在顾爱国的脸上，八成是将顾爱国认成了季学渊！
顾爱国还从大娘对季竟棠说的那句“季学渊同志他们过来了”话里猜到了，在季竟棠心里以及这个家里，季学渊更有分量。
也对，毕竟季学渊可是季竟棠的亲儿子，季竟棠更为看重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不过顾爱国也没有一丝失落，他相信凭借着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貌和大方善良、孝顺体贴的性格，他一定会成为季竟棠最喜爱的后辈。
顾爱国歪着头，余光中瞥到了季学渊的神情，见他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微微摇了摇头！他亲爹就在大厅里了，距离他不过几米远，季学渊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急匆匆地上前紧紧地抱住季竟棠表达自己的深厚情感吗？
顾爱国撇了撇嘴，既然季学渊将这个机会让给他，那他就不客气了！
顾爱国心里偷乐了一下，脸上却已经酝酿好了表情。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眼底浮起了一丝水汽，不过片刻，他的眼角就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舅舅——舅舅——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这是上天爷对我最大的福报啊！舅舅啊！你要是没有和我娘失散那该多好啊！”顾爱国嘴巴一张，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
他抹了下眼角，挤开了小李，冲着季竟棠的方向张开了双臂跑了过去。
季竟棠在听到张妈的话时就站了起来往顾爱国他们所站着的门口走了过去，哪知道下一刻就见到了顾爱国的骚操作，他被震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等他回过神来之际，顾爱国已经到了他跟前就要抱上他了，季竟棠刚想给这小子来一个过肩摔，就瞥到了这小子身上绑着的孩子。
他抿着嘴克制着自己不动手，转眼之间他就落入了顾爱国的怀抱之中。
季竟棠沉着一张脸，耳畔萦绕着顾爱国那感情充沛的哭喊声，身体瞬时一僵！
说实话，季竟棠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又经历过政治的迫害，他送走过无数的战友和敌人，心早已冷硬了。
不管是对顾爱国还是对季学渊，他对他们的感情都较为淡薄。
他失忆过，没有和姐姐相处的画面，顾爱国作为他的外甥，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之前也才见过一面。他关注顾爱国，多半是因为顾爱国于国家的发展有用他对顾爱国的感情还不如对顾爱军的感情。
毕竟顾爱军与他接触过多次，且他们皆是军人！
而对于季学渊，季竟棠对他的感情也很复杂，有期盼，有疼爱，有愧疚……但他们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不多，尤其是在之前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们根本就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没有维系，空缺了十几年又怎么可能会深厚呢！
季竟棠瞥了一眼还在抱着他哭的顾爱国，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的季学渊，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顾爱国和季竟棠对他的感情也是一样的淡薄，没想到他只猜对了一半！
顾爱国对他的感情竟然如此情深意切呀！
第503章 相处
季学渊的脚像是被钉了钉子似的站在了门口，一动不动着。
他低下头垂下了眼眸，眸底闪过一抹光亮。
原来顾爱国叫季竟棠“舅舅”啊！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扫了一眼季竟棠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这两年都在沪市，没有见过季竟棠一面，这一次，眼前的季竟棠和记忆中的季竟棠重合了，他不得不感慨，顾爱国和季竟棠长得真像啊！
这应该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外甥像舅”，而不是他妈所言的那样不堪。
季学渊的嘴唇抿了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过这一抹笑意转眼即逝。
而另一边的顾爱国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舅啊！我的舅舅啊！我只要一想到这几十年以来我们一家子失散在天南海北之中，心里就揪得生疼！要不是我来到京市和你相遇了，指不定我们一家子还要忍受多久的离别之苦！”顾爱国抹了一把脸，感慨万千。
季竟棠的耳边嗡嗡作响，他深呼了一口气按住了顾爱国的肩膀轻轻一推，将顾爱国推离了他一手臂的距离远。
他的视线在顾爱国的脸上缓缓地扫了一圈，见顾爱国眼睛、鼻子红肿，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眼泪，他的眉头紧拧着。
顾爱国这小子的感情太充沛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见面的次数可没超过五次吧？
“爱国，你走了这么久，就先去旁边坐下休息吧！”季竟棠已经不忍直视顾爱国了，他收回了手，目光往季学渊身上投射而去。
顾爱国立即将哭声一收，乖乖巧巧地站在了季竟棠的身边。
季学渊察觉到了季竟棠的视线，他抿着嘴抬起头望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季竟棠心里有许多话想要问季学渊，他张了张嘴，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冷意：“你今天怎么突然要过来？”
季学渊闻言，眸光突然一暗。
“我妈叫我过来的！”季学渊语气平淡道。
季竟棠原本就肃着的一张脸一下子就黑了，好似打翻了墨水般。
他淡漠地张开了口：“你可真是听你妈的话，却总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季学渊张口刚想问他什么时候把季竟棠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过下一刻他就把嘴巴闭上了。
他们父子俩上一次通话联系还是好几个月前，那时候他们为了他的学业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不，也不算是争执吧，是季竟棠单方面暴跳如雷，而他是沉默以对！
在季竟棠开口说完那话后，都没有人发出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整个空间异常安静，静得都能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谷麦芽的眼珠子不断地转动着，一会儿瞥向了季竟棠，一会儿瞥向了季学渊，她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对父子俩说出来的话可真会噎对方。
她朝着顾爱国挤眉弄眼，无声地问他该怎么办，他们来到季竟棠家里做客，却遇见了父子的矛盾，十分尴尬。
顾爱国摸了摸小老二ML°＋的脑袋，沉默了片刻，不断地思考着，季竟棠和季学渊的矛盾貌似挺深的，竟在他和谷麦芽第一次来做客时就剑拔弩张了。
顾爱国心下叹了一口气，他都还来不及拿起锄头挖墙脚呢，墙脚就先出现了裂痕。
张妈脸上惊喜的笑意早已退散了干净，她冲着季竟棠劝道：“首长，孩子第一次来家里，先好好谈谈，这里兴许有什么误会呢！”
季竟棠听到这话后沉默了一瞬，便走回到了座位上，他冲着顾爱国和谷麦芽招了招手：“我听说你们生了三胞胎，我还没见过三胞胎呢，正好瞧瞧这三个孩子！”
顾爱国低头看了眼胸前正皱着眉头的小老二，心里一个咯噔！
他家的几个崽崽下车后就开始睡了，现在都个把小时过去了，很快就要到他们清醒的时候了。
顾爱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三个小崽崽哭得都能把屋顶给掀翻的场面，眼皮不断地跳动着。
他偷瞄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季竟棠，嘴巴往后一咧，露出了一抹奸诈的笑容。他急切地将绑在前胸的小老二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崽崽递到了季竟棠面前。
“舅舅，这是我们家的小老二，你抱着他试一试。”顾爱国殷切地看着季竟棠。
季竟棠顿时一愣，他可是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就连季学渊小时候，他也因为工作太忙的缘故，都没抱过那孩子几回。
季竟棠低下了头直勾勾地看着顾爱国手中的小崽崽，他抿着嘴双手僵硬地伸了出来接过了小崽崽。
“这孩子长得真好啊！”季竟棠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顾爱国又把背后的小老大解了下来，他听到季竟棠的夸赞仰着头骄傲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崽崽！”
季竟棠闻言轻笑了一声，他看了季学渊一眼，这孩子都已经二十出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生子呢！
季学渊看着季竟棠全身僵硬地抱着小孩子的模样，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这孩子可真是幸福啊！
他压下心里突然出现的这一股淡淡的涩意，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谷麦芽见季学渊走到一旁坐下，她也将从胸前解下的小老三递到了季竟棠面前。
张妈见眼前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往厨房里小跑过去准备做午饭。
小李则拿着谷麦芽、顾爱国和三个小崽崽的行李往收拾好的客房里走去。
“这是小老大，他是最爱哭的，也是哭得最大声的！”顾爱国将小老大递到了季竟棠面前。
季竟棠瞄了一眼小老大，又瞄了一眼手中的小老二，视线在两个孩子的脸上往复转移，惊讶道：“他们兄弟俩竟然长得如此相似，你们平时是怎么区分的？”
谷麦芽和顾爱国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俩就经常将小老大和小老二给混淆了，要问他们怎么区分的话……
顾爱国余光中见到了小李从客房中走了出来，他连忙将人招了过来，将小老大递给了小李。
“我们平时也很难将人区分，他们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小老二的身上有一颗痣！”顾爱国就着季竟棠的手给小老二解开了尿包。
他指着小老二小雀雀上的一颗黑色小痣，努了努嘴：“这颗痣就是区分小老大和小老二的标志。”
他伸出手朝着小老二的小雀雀轻轻地弹了一下。
下一刻，小老二的小雀雀便发出了一道水枪，朝着季竟棠进攻。
“哇哇哇——”
小老二胡乱地扭着身体，忍不住大声哭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