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叶朵朵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出门跑步,回来洗了个热水澡,正好王姨做好早饭端上桌,叶朵朵就着豆浆咬了口油条,酥脆香甜,味道不错,她扭头夸王姨厨艺好。
王姨笑眯了眼,也就一天短短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叶朵朵彻底改观了,“太太想吃什么,只管开口,我尽量给您做。”
油条掰成小段浸上豆浆,不仅可以解毒,而且别有一番风味,叶朵朵吃得津津有味,含糊不清地回了句:“好。”
不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吗?那些人怎么忍心胡乱编排她,也不怕下地狱阎王割舌头,王姨越发心疼叶朵朵,“太太,您太瘦了,中午我给您煲鸡汤喝吧?”
顾老首长让花姨送过来一只老母鸡,给她补身子。
“一半煲汤一半辣炒,”叶朵朵咬了咬筷子,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喃喃低语道,“顾洗砚在家就好了,他最喜欢吃辣子鸡。”
书中“叶朵朵”为了养颜护肤和保护嗓子,几乎不碰任何辣的东西,甚至不允许顾洗砚在家吃。
顾洗砚无条件顺从,再也没吃过辣。
这次,换她陪她,想干嘛就干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两口感情好,王姨也乐呵,“太太想顾团长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呢?”
“打扰到他不好,晚上再说。”叶朵朵擦干净嘴角,起身上楼练基本功。
顾洗砚知道她喜欢跳舞,结婚前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并亲自去了趟文工团,照着团里的练功房布置。
练舞镜有一面墙那么大,叶朵朵站在镜子前面,“叶朵朵”跟顾洗砚结婚后,除了吃饭睡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练功房度过,边享受顾洗砚对她的好边埋怨顾洗砚不解风情,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她。
练舞镜前面排放了三双芭蕾舞鞋,叶朵朵席地而坐,随手拿起一双打量,这个时候的舞鞋比较简陋,鞋尖处装有木头制作的硬套,用来套住脚趾和一部分脚面,因为太硬,叶朵朵每次训练前,都要往硬套里塞棉花,脚尖也裹上几层纱布,即便如此,脚尖也会磨出血泡。
三双舞鞋里面全是血。
“叶朵朵”在别的事情上,矫情,受不了半点苦,唯独跳舞,她比任何人都坚持。
因为,只有跳舞的时候,她才是最自信的,仿佛站在世界中央,所有人都在看她,再也不会被人抛弃。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叶朵朵”三岁那年,她妈旧病缠身,熬了两年终究还是走了,她年纪小,不懂事,挨着她妈睡了一宿,夜里摸到她妈身上冷,她找出棉被给她妈裹上,三伏天,她捂出一身汗,她妈还是冰凉凉的,她就整个人趴她妈身上。
她抓住她妈的手,放到嘴边哈气,“朵朵呼呼,妈妈不冷。”
直到第三天,隔壁婶子来敲门,门一开,恶臭扑鼻,才赶紧发电报通知前线的叶国伟,而她爸到家已经是一个月后。
从那以后,“叶朵朵”再没喊过她爸,过了两天,她爸把她送去了乡下外婆家,她在那一住就是十年,如果不是她外婆过世,她爸也不会接她回城。
亲近之人相继离开,导致“叶朵朵”极其缺乏安全感,才会不断地问顾洗砚索取,而顾洗砚这个人性子使然,只是默默付出,以致两人误会越来越深,渐行渐远。
而她,现在知道了,顾洗砚爱她,胜过自己的命。
叶朵朵在练功房一跳就是一天,出来已经夕阳西下,回房洗了澡下楼,微风卷起帘子,空气里飘着晚饭的香味,叶朵朵摸摸肚子,饿了。
王姨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太太晚饭马上好了。”
“不着急。”叶朵朵抄起水果盘里的苹果咬了口,随后坐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电影杂志翻起来。
“太太要不给顾团长打个电话?”王姨为小两口操碎了心。
闻言,叶朵朵偏头,看向沙发边上的电话,犹豫了片刻,放下手里的杂志,挪了过去。
终于打电话了,王姨乐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顾洗砚的号码,叶朵朵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却还是小心翼翼摁下每个数字,好半天没人接,她以为顾洗砚在忙,刚要挂。
话筒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喂,哪位?”
两天没等到叶朵朵电话,顾洗砚心情欠佳,语气难免冷淡了些。
不过,叶朵朵一点没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声音真有质感,太有男人味了!紧张得握紧手里的话筒,颤颤巍巍地开口:“是我,洗砚。”
他把自己媳妇凶哭了?!
顾洗砚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想要哄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好。”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
顾洗砚你一定要把人惹哭是不是?
正想如何挽救,就听到叶朵朵噗嗤笑出声,跟银铃般悦耳,
顾洗砚一脸疑惑,怎么又笑了?
也只是笑了一声,陷入无尽的沉默,顾洗砚屏住呼吸,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头,叶朵朵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天大的勇气,对着电话说:“洗砚,我想你了……”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对面传来一声巨响。
话筒掉到了桌上,顾洗砚捡起来,强装镇定地重新放回耳边。
叶朵朵傲娇惯了,真情流露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难免觉得不好意思,察觉有人比她更不自在,整个人顿时豁然开朗,彻底放飞自我。
王姨端菜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叶朵朵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一遍一遍地说着想顾洗砚的话,眼里有温柔,有笑,有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要亮。
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是真好。
顾洗砚不打断她,等人闹够才问:“怎么了?”
叶朵朵咬了口手里的苹果,含糊不清地回答:“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想我?今天才打电话。
顾洗砚明显不信,但也没揭穿她,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那,你有没有想我啊?”叶朵朵知道顾洗砚不善表达,有意逗他。
顾洗砚太阳穴狠狠地跳了好几下,沉默半晌,开口问她:“还想离婚?”
叶朵朵这才意识到,这一年多里,顾洗砚伤得到底多深,以致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愿也不敢相信,条件反射地以为她就是想离开他。
这样的顾洗砚,就像一只刺猬,不想让人靠近,不易敞开心扉,蜷缩着保护自己。
叶朵朵心疼坏了。
“我不想离婚了,真的,”叶朵朵喊他的名字,很轻很轻,但语气无比坚定,“顾洗砚,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顾洗砚失望了无数次,仍是选择相信她,“好。”
叶朵朵高兴地扬起嘴角,语调也随之轻快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洗砚受她感染,眼底浮过短暂的笑意,“还没确定。”
“没关系,我等你,”叶朵朵顿了顿,补充一句,“不管多久。”
“好。”顾洗砚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回去,我不会再碰你。”
第6章 定情信物
顾洗砚一向自制,面对叶朵朵,却总是失控。
她在他身下哭得那么委屈,那么可怜,这两天一想起,顾洗砚就悔不自已,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好啊。”叶朵朵一口答应,干脆利落。
果然,她讨厌他碰她,顾洗砚心中不免失落,就听到叶朵朵娇笑一声,说:“换我好了。”
顾洗砚没反应过来。
叶朵朵眼珠一转,双眸带着点点狡黠,对着话筒大声喊话:“我碰你。”
喊完,才想起害羞,飞快地接了一句:“顾洗砚,再见!”
挂完电话,叶朵朵双手捂脸,好烫,闷头小声嘀咕道:“叶朵朵,你不知害臊啊?”
他们是合法夫妻,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还端着的话就太矫情了不是?
这么一想,叶朵朵茅塞顿开:冲,就完事。
顾洗砚将话筒放回去,恍恍惚惚,仿佛做梦,游神之际,程远方走了进来,“老顾,咱做个人行不?查个岗半小时,欺负哥们儿没媳妇!?”
顾洗砚回神,看了看手表,纠正程远方,“不是半小时,是三十三分钟十二秒。”
程远方呵呵两声。
“时间过得真快,我以为就几分钟。”顾洗砚由衷感叹道,没有炫耀的意思,顾洗薇给他打电话,十分钟,度秒如年,和叶朵朵说话,白驹过隙。
程远方扶额长叹,“不是人啊。”
顾洗砚望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想起叶朵朵最后说的话,忍不住地低笑出声。
程远方瑟瑟发抖,顾洗砚魔怔了,想媳妇想疯了,对着一个电话傻笑,他晚上该不会对电话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
叶朵朵跟顾洗砚约好,每晚八点给他打电话,为了精准地掌握时间,叶朵朵吃过晚饭就守在客厅,眼巴巴地瞅着墙上的挂钟,到点立马给顾洗砚拨过去。
担心挂钟停摆,叶朵朵叮嘱王姨每半个月上满一次弦,没过几天,邮差往家里送来一个包裹,没写寄件地址,甚至寄件人那栏也空着,叶朵朵拆开一看,居然是一块“北城牌”女士手表。
对叶朵朵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至于谁寄来的包裹,叶朵朵不用问都知道是顾洗砚,他一直这样,事无巨细,将表戴手上,叶朵朵抬起手来回端详,笑得一脸幸福。
明亮的阳光笼在她白瓷的脸上,晃得打扫卫生的王姨睁不开眼,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太太,这是顾团长送你的定情信物吧?”
叶朵朵点头,带着几分羞赧。
这个年代男同志送女同志手表有特殊的寓意,那就是表达爱意,书中顾洗砚也送过“叶朵朵”一块手表,不过被对方随手扔进了抽屉柜,一次没戴过,因为她始终觉得顾洗砚对她毫无感情可言。
“我也想送他个东西,就是不知道送什么,王姨你帮我出个主意呗?”顾洗砚每次出任务回来,不管去哪儿,不管去多久,都会给她带份小礼物,“叶朵朵”却从来没送过他任何东西。
“要不也送手表?”王姨说。
“他有一块,去年老首长送他的生日礼物。”叶朵朵摩挲着手腕上表盘,耳边是老式挂钟清脆的敲打声,心里有了主意,朝着隔壁木器厂家属院的方向,勾了勾唇角,随即就要出门。
“太太不在家吃晚饭吗?”王姨问。
“回娘家吃,”叶朵朵嘴角扬起一抹张扬的笑,“也不知怎地,突然好想我姐。”
傍晚时分,风吹白杨,沙沙作响,下班的干部和家属三俩结队往家里走,迎面而过,叶朵朵一一招呼,眉眼明媚。
都跟大妈们一个反应,震惊之余,点头回应,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两个大院离得近,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叶朵朵拎一包桂花糕来到叶家小院门前。
院子里,叶国伟一家正在吃晚饭,有说有笑,好不温馨。
林思晴最先看到叶朵朵,没作声,给叶国伟夹了块回锅肉,嫣然一笑:“爸,今天这个回锅肉怎么样?我放了你最喜欢吃的豆豉。”
叶朵朵捏紧手里的提绳,心里很不是滋味,受后妈李玉梅的挑拨离间,“叶朵朵”处处跟叶国伟唱反调,知道他喜欢吃放了豆豉的回锅肉,她就故意恶心叶国伟,说豆豉像乡下的羊屎疙瘩,她不要吃,家里其他人也不能吃,不惜以绝食为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