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我成了零食大王 　　作者：年岁 　　简介： 　　【敬业文，一心一意搞事业！】 　　前世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施向南全家遭遇不幸。 　　重回十八岁，高考落榜的1991年，施向南决定：我不嫁人了！ 　　远离渣男，猛搞事业，成为全村、全县、全国首富！ 　　事实证明，努力赚钱太有用了！ 　　靠着一把香瓜子，她亲情保住了，友情也来了，就连爱情都敲了敲她落灰的门： 　　“甭管你在不在，我等你一辈子！” 　　 　　年代 现代言情 重生 种田 第1章 　　施向南蹲在堂屋门口，看着土墙院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脸恍惚。 　　突然，她跳起来，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清晰的疼痛从胳膊上传来，施向南却龇牙咧嘴地笑了。 　　笑容越来越大，然后她干脆笑出了声。 　　她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那一刻接到的电话——她爸爸没了。 　　打电话的人原本还不敢直接说，支支吾吾了一阵，告诉她人没了之后，就把过程大致告诉了她。 　　上山挖药材补贴家用时脚下踩空摔了一跤当场昏迷，附近却没有其他人及时发现。 　　老家里这段时间火头根涨价，村里人只要有点空闲就拿着锄头到处挖，他为了找药材走得偏了些。 　　打电话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安慰施向南，她就想到了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来的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她的人生，从此后也只剩归途。 　　那一瞬间的疼痛让施向南意识模糊，再醒来时她就发现自己变年轻了、人在老家的院子里。 　　施向南本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已经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掐了自己一把—— 　　疼！ 　　没醒！ 　　所以这不是梦。 　　“姑姑，你哭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施向南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施向南第一反应是去包里找纸巾，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这时候她连包都没有，哪来的纸巾。 　　但是…… 　　她试着去衣兜里一摸，果然摸到一块柔软的小手绢。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大哥大嫂结婚时她给她的那块，白色的棉布上带着指甲盖大小的浅紫色小花。 　　施向南忍住心头的激动，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小萝卜头。 　　他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刚从外面回来，一头一脸的汗，脸上花猫一样一团一团的脏污，抓住她腿的手指甲缝也全是黑的。 　　这是大哥结婚一年后生的小侄子，看这模样大概三四岁大。 　　“飞飞，你去哪儿玩了？” 　　飞飞扁扁嘴，委屈地说：“爸妈说，不听话挨揍，不叫我跟着你。我找牛娃、岩岩……” 　　施向南一直很有孩子缘，她也喜欢小孩儿。 　　没去南方的时候村里的小孩都喜欢跟着她玩，去了南方的大城市也总是大孩子小孩子们先对她释放善意。 　　她还记得家里的小萝卜头们不管大小总爱缠着她。 　　家里人都习惯了。 　　她没去学校的时候，家里也挺放心把侄子交给她看管的。小萝卜头可听她的话了。 　　所以大哥大嫂为什么不让飞飞跟着她？ 　　印象中，她在家时只有一段特殊时期她心情不好、家里人说话声音大点都怕刺激到她…… 　　施向南的心跳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加速。 　　“飞飞走，姑姑带你去洗手。” 　　把小侄子洗干净后，施向南拉着他一起出了院子。 　　她已经搞清楚自己重生回哪一年了，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家里人。 　　这一年是1991年，她高考落榜了。 　　其实在这个大学还没有扩招、大学生国家还包分配工作的年代，大学文凭的含金量是真的很高，相对应的，大学是真不好考。 　　施向南后来看过她高考这一年的数据，1991年全国考生两百九十六万，录取六十二万，录取率是百分之二十一。 　　换言之，这一年百分之八十的考生都没能考上大学。 　　所以施向南考不上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学渣了。 　　这年头的高中文凭也很值钱的。 　　但是刚刚落榜、还没过十八岁的施向南钻了牛角尖。 　　虽然施家往上数五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条件不怎么样。 　　但施向南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家里人从小到大都很疼。 　　连比她小一岁的小弟也从小就被教育要让着她这个当姐姐的。 　　再加上施向南在学校的成绩稳在年级前五十，长得又好看，学校里的老师学生也都喜欢她，导致她挺骄傲的。 　　估分填志愿时全都填的本科，一个专科院校都没填。 　　自信过了头，确定落榜后施向南就格外接受不了。 　　家里人那段时间进进出出都放低了声音，也不让人提起任何关于大学、高考的事。 　　怕同样是高中生的小弟施向北在跟前儿刺激到她，直接让他到外婆家去了。 　　重生回来的施向南只想说，不就是落榜吗，多大点事啊！ 　　真要是考上了，她现在就要头疼是读书还是赚钱的问题了呢。 　　这可是1991年啊！已经八月底，马上就是九月份了，很快1992年的春天就要来了。 　　这几年就是我国改革开放的风口浪尖上，后来的说法是这一时期的南方遍地是黄金，只要愿意弯腰去捡就能发财。 　　施向南牵着小侄子刚刚走出院子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从地里回家来的一大群家人们。 　　年轻了十几岁的爸妈，还有完好无缺的大哥二哥、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大嫂。 　　后来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大哥大嫂是家里的顶梁柱，真正的上有老下有小，重担慢慢压垮了他们的脊梁。 　　大哥意外残疾后，大嫂就再没有了笑容。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你们从哪儿回来？” 　　她的语气让施开阳和张秀珍脚下猛然顿住，后面的施向东夫妻俩也相互看了一眼—— 　　倒是老二施向西，直接问道：“南南你想通了？” 　　施向南点头：“想通了。我的高中文凭也是咱们施家洼头一份儿。” 　　施家人这些天心里头一直悬着的大石放下了。 　　“是啊，咱们村子这些年也就出了你一个高中毕业生，已经是咱们施家一等一有出息的了。” 　　“对，老话说的那也是祖坟冒青烟啦！你考完试的时候我还看见你爷去给咱老祖坟烧纸。” 　　“你那分数也挺高的，专科分数线也过了，要不是——” 　　施向西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施向东踢了一脚停住了。 　　他挠了挠头：“那咱要给婆婆家带信儿叫向北回来不？” 　　施开阳瞥他一眼：“他都开学了，踏踏实实在学校好好念书，还回来干啥？” 　　“已经开学了？” 　　“这么快？” 　　“他开学高二，转眼就高三，不得抓紧时间学习啊？” 　　“也是，小妹也是这么过来的。”施向西没心没肺地说出口才觉得不对，赶紧去观察施向南的表情，看到她没有不高兴，他这才放心。 　　“小妹你是真想通了？” 　　施向南郑重地对着全家点点头：“真想通了，我准备做个体户。” 第2章 　　施开阳老两口吃了一惊。 　　施向东几个年轻一辈的每年都会在农闲时进城去打打短工，也知道现在外面是真跟前些年不一样了。 　　听到施向南这么说没有太惊讶。 　　施向南刚刚带着小侄子走出院门，迎面撞上家里人，于是又转头回了院子里。 　　天色已晚，施家人都是回来准备吃晚饭的。 　　进了院子里，张秀珍就和施向西一起往厨房去了。 　　施家洼没有什么男人不沾家务会儿的规矩，施向南的二哥施向西更是十几岁进厨房就被发现做饭很有天赋。 　　一模一样的调味料、完全一致的顺序放到碗里，他做出来的蘸水就是比家里其他人做的受欢迎。 　　施向西会做也很会吃，吃惯了自己做的，再去吃别人做的就吃不下去。 　　时间一长，只要他在家，家里都默认是他做饭了。 　　前世施向南离婚回家后最高兴的事情之一就是又能吃到二哥做的饭菜了。 　　然而在1996年发生了一件事，一直到施向南重生前，施家再没能吃到过施向西做的饭。 　　施向南看着二哥的背影用力握拳。 　　这是她前世最大的遗憾之一。 　　“南南？” 　　施向南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你说要做个体户，有没有具体想好要做点什么？” 　　施向南迎着她爸担忧的眼神，鼻子微酸——她爸兄弟几个年轻时候是施家洼出了名的长得好，据说一个比一个俊。 　　去别的村子走一趟亲戚回来就又多好几家托人来施家洼打听他们有没有对象的。 　　施向南还曾经偷听她妈说过，听那意思，她爸年轻时候的颜值方圆百里都很有名。 　　跟她妈处对象后，还有姑娘托了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找到施家洼委婉表示想跟他处对象。 　　施向南前世小时候没注意，注意到的时候她爸已经年华不再，满头的白发，眉间三道深深的立纹，眼尾爬满了鱼尾纹。 　　现在重生回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来看，她爸爸果然是很帅的，浓眉大眼，鼻梁高高的，坐姿如钟，有几分军人的正气。 　　据说是因为十几岁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民兵。 　　“南南？” 　　施向南赶紧收回思绪：“我已经有点想法了，明天想去镇上看看确定一下。能行再回来跟你们商量。” 　　施开阳一看她这有商有量的模样，先放下了一半的心。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全家一起商量，又见他姑娘愿意听话，明儿带谁一起去镇上全听他们的安排了。 　　施开阳就更加放心了。 　　外头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他又不是聋子瞎子，隐约也知道点儿。 　　他们施家洼祖祖辈辈的泥腿子，他们当爹妈的也没啥大本事，但他姑娘想出去闯一闯，不管能不能成，他是不会拦着的。 　　她今年十八岁生儿都还没过，做个体户没成也不怕，家里不管什么时候总有她一口饭吃。 　　张秀珍也很赞同施开阳的想法：“南南才在高考上栽了个跟头，在家里闷了这些天，今儿可算又有了精神，想做点什么就去试试呗！” 　　“明儿出门的时候你记得给她塞点钱，她手里估计没几块钱，去镇上空着手怎么行。” 　　张秀珍嗔道：“咱姑娘手里有几个钱我这当妈的不知道，还用你说？” 　　八月底地里种的包谷都已经收得差不多了。 　　所以今天施向东夫妻俩才能陪着施向南一起去镇上。 　　施家洼地处偏僻，距离镇上有十几里路，步行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镇上有全镇唯一一所初中，施向南四兄妹的初中就是在这里读完的，因为来回距离太远，他们上初中时就开始住校了。 　　星期五的晚上摸黑赶回家，星期日下午再带着一周的口粮赶到镇上学校里。 　　三年初中读完，别的不说，施向南四兄妹对镇上都很熟悉。 　　镇上一共也就两条街，一条主路是从县里到镇上的国道，穿过整个羊滩镇去往另一个镇，在镇中间一条岔道是通往乡村的。 　　他们镇上实在太小了。 　　没有集会的时候满打满算镇上也就几十上百户人家，没有客户，商品再好能卖给谁？ 　　施向南说要来镇上看看情况，其实心里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因此见到镇上冷冷清清的模样也并不失望。 　　她带着哥嫂两人走在主路上一边观察店铺，一边说道：“嫂子，我记得还有半个月有个会？” 　　他们这地方把赶集叫做上会。 　　施向南已经有足足十几年没有上过会了，她以为自己忘了，但回到镇上就全都想起来了。 　　一年两次的上会可以说是羊滩镇全年最热闹的时候，比过年还热闹，镇上会花钱请戏班子来唱三天的大戏。 　　白天唱戏，天黑就在戏台那儿放露天电影。届时全镇所有乡村的人都会赶到镇上来，挤得小镇水泄不通。 　　很多人是来买东西的，自然也有一部分人是来卖东西的。 　　施向南搞清楚自己重生回来的时间后，准备去做生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中秋节前镇上的三天集会。 　　她要抓住这个集会跟家人证明自己不是闹着玩，让家里人配合自己，同时也是为了积累本钱。 　　没有本钱怎么去县里？ 　　镇上一年到头就两次集会，一次三天一共六天，其它时间根本没什么人。 　　像现在镇上的住户们这样在自己家弄个小卖部，卖点日用品、生活必需品什么的。 　　自家房子除了进货那点钱，其它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面对的客户本来就是镇上的大几十户居民，当然可以长久做下去。 　　但施向南不住镇上，没有这样的便利。 　　而且这种小生意想赚大钱不可能，客户群只有这么大。 　　像是醋、酱油、盐这样生活必需品，就算是独门生意，每家每户每天消耗的数量也很有限，在镇上一年又能卖出去多少？ 　　所以她想快速赚钱，一定要想办法去县里、市里。 　　施向南的大嫂叫钱秋雁，名字很好听，脑子转得也很快：“南南你是说要等上会那天来镇上卖东西？” 第3章 　　“对。” 　　“今年的会是在九月十三号，农历是八月初六，不耽误你初五过生儿。” 　　那就确实还有半个月了。 　　八月初六，这个日子真是刚刚好。 　　虽然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日，但家里人在意，如果赶在生日当天，爸妈一定不会同意她出来。 　　今年就剩下这么三天，下一次上会要等到明年三月，她不可能等到那时候，所以这三天每一天都很重要。 　　还有就是她爸的生日在八月初十。 　　初六开始上会，初九结束，正好可以赶上给她爸过生日。 　　“小妹，你打算做点什么啊？想好了没？” 　　施向南还真想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本地人对自己长大的地方的印象都是穷山恶水，除了风沙格外大，其它什么都没有。 　　施家洼听这名字就是在山洼里头，这种印象更是上百年了，困在山沟沟里，他们出去不方便，别人也不会进来，想富起来也难。 　　但施向南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们这里后来不光是开发的旅游景点闻名全世界，食用葵花籽也是全国最大出产地之一。 　　施向南曾经看到网上有新闻说他们的葵花籽出口全球几十个国家。 　　其实他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家家户户都会在自留地里随便种点儿过年过节炒来吃。 　　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自家有的东西也不需要花钱去买，也就没人在意。 　　就连施向南自己，后来在南方也是做果干零食行业起家的。 　　重生回来，目前她想做这一行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远在江南地区的傻子瓜子。但傻子瓜子也有不少限制，至少他们镇上就没有看见哪个店里有卖傻子瓜子的。 　　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再错过机会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施向南斩钉截铁地说道：“卖瓜子。” 　　施向东和钱秋雁夫妻俩的表情在这一刻一模一样：“瓜子？” 　　“对。” 　　施向东有点着急：“葵花籽咱们那儿家家户户都会种，根本不缺吃的，小妹你见谁家会花钱买瓜子啊？” 　　施向南摆摆手：“咱们先去买点东西，等我的瓜子煮出来你吃过就知道了。” 　　“啊？卖瓜子还要买什么东西？”施向东更加吃惊，“小妹，要做生意可得心里有数，钱不能乱花。” 　　倒是他老婆，钱秋雁拽了拽他：“小妹可是拿了高中文凭的，脑子不比你聪明？” 　　施向南朝她笑了笑，带着两人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调料店里买了草果、香叶之类的常见调料。 　　没能凑齐她想要的，又去中药铺子里找了一圈，才买到当归、丁香、白豆蔻等几种香料。 　　至于包装…… 　　进镇施向南就一直在观察，没有发现哪个店里卖纸袋。 　　中药铺子里买的那几样香料也有点出乎她意料的贵，她又拿不准能不能一次成功，如果手里的香料用完了还不行，就得再来买一次。 　　她总不能一直伸手跟爸妈要钱。 　　大哥说的没错，她的确要省着点花。 　　所以包装就暂时先用最便宜的那种塑料袋，镇上就有一家生活用品店里卖的有，施向南一次买的多，对方还给她便宜了不少。 　　质量不怎么样，胜在干净又方便。 　　天色不早，买好东西后三人就急匆匆地回了家。 　　吃饭时全家在一起，施向南跟家里人详细说起自己的初步计划。 　　“镇上没有卖瓜子的，要是上会那三天还没有，咱们就是独门生意。”施向南说道，“有别人卖的话到时候我会根据其他人卖的价格调整咱们家瓜子的价格。” 　　但全家人都很犹豫。 　　她二哥更是大大咧咧地直接问道：“往年上会那几天去镇上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小零嘴儿什么的倒是不愁卖不出去，可瓜子咱们这儿家家都有，到时候没人买你的咋搞？” 　　施向南笑了一下，示意他们看桌子上的香料：“等我煮出来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施向东看着那一包香料：“这一包东西一起花了三四十块啊！” 　　要知道他们羊滩镇上工资最高的单位一个月工资是两百出头，而在村子里种地，一年到头顶天了也就不到五百块钱。 　　这些钱里有一部分要用来买来年种地的种子、化肥、农药。 　　还有家用必需品。 　　最后根本剩不了多少钱。 　　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施家的老二施向西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也谈了个准备结婚的对象。 　　他从初中毕业就开始在地里干活、农闲时还进城打短工，现在手头上可能都拿不出一百块来。 　　因此听到施向东的话，在场的施家人或多或少都露出心疼的表情。 　　施向南说道：“准确地说，是花了三十三块四毛八。” 　　她看向父母，郑重地说道：“爸妈你们放心，等我把瓜子煮出来你们一吃就知道。” 　　“姑姑姑姑，煮啥好吃的？”参加家庭会议的最小成员飞飞说道。 　　施向南摸了摸他的头：“煮好第一个给我们飞飞吃好不好？” 　　飞飞干脆利落地答：“好！”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她用的字眼：“煮？” 　　“南南你要煮瓜子儿？” 　　“煮瓜子儿咋个弄？咱们这儿不都是炒的吗？” 　　施向南看着那一包重金买回来的香料，露出神秘的笑容：“爸妈，咱们家还有多少瓜子，先拿出来明天我试试，成了你们就知道了。” 　　她一副商业机密的样子，施家人看着莫名就多了些自信。 　　张秀珍从堂屋的柜子里拿出了足足八盘向日葵，黑底白纹粒粒饱满的葵花籽都还好好地长在上头。 　　这是他们这儿的习惯，种在地里的向日葵成熟后直接割断连盘一起晒干保存，要炒的时候再把瓜子剥下来。 　　“爸妈，明儿让二哥留在家里给我帮忙呗？” 　　这就是要煮瓜子的意思了。 　　连今年才三岁多不到四岁的飞飞都知道，家里二叔最会弄吃的。 　　其他人对于施向南提出的这个说法当然不会有异议。 　　施向西也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睡觉前施向南去院外倒洗脚水，在院子里遇到二哥。 　　他还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问她：“小妹，你赚了大钱分二哥点儿不？你也知道，你就快有二嫂了。” 　　前世施向南觉得自己欠二哥最多，因为不管她挣多少钱都没办法让二哥从牢里出来。 　　重生后，未满十八岁的施向南对着她二哥施向西。 　　她郑重其事地说道：“等镇上的会结束了，不管赚多少我都给大家按劳分配。我们家的向日葵是大嫂操心着种收的，她那一份我也不会忘。” 　　“那行，有什么活儿你尽管使唤二哥。”施向西笑嘻嘻的，“我可就等着跟你一起发大财了。” 　　“嗯！” 第4章 　　瓜子本就是晒干存放的，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炒熟吃。 　　而施向南准备卖的是煮瓜子。 　　施向西已经听小妹说过了，但真正动手时他还是有一些理解不了：“煮出来的瓜子是湿的啊，要放在簸箕里晾干吗？” 　　施向南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昨晚我看过，今天没有雨，咱们多煮几种放在院子里晒干了尝味道。”她连纸笔都翻出来了，就是准备施向西动手时她在一旁做详细记录。 　　施向西看了看那些调料，香是真香，隔着布都挡不住的香味儿，可是跟瓜子在一起煮？咋个就那么奇怪呢？ 　　“那我现在就开始？” 　　施向南点头：“嗯。” 　　她二哥动作飞快地在土灶里生了火，锅里添上水。 　　“烧开后再下锅是吧？” 　　施向南前世吃过很多这种瓜子，知道一个瓜子牌子畅销全国。 　　后来机缘巧合在这家食品公司的生产线上工作过一段时间。 　　她那时候已经吃过太多苦头，挖空心思想学东西，也什么都愿意用心去学，在厂子里工作没多久她就大致了解了煮瓜子需要的香料以及生产工序。 　　“烧开后先下香料，等水入味后再下瓜子儿。” 　　“这跟煮卤水有点像啊？” 　　施向南一边点头一边阻止施向西手上的动作：“二哥你别挠头。咱们做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注意卫生。等我赚钱了就找大嫂给你做一套厨师服，带厨师帽的那种。” 　　施向西看了看自己抬到半空的手：“我挠挠头怎么就不卫生啦？手刚才洗过了啊，昨天洗的头。” 　　“猫狗每天都掉毛，人也会每天都掉头发，只是你们男的头发短掉了也很难注意到。还有的人有头皮屑。你对着锅抓头，头发、头皮屑掉进去了，不是不卫生是啥？” 　　施向南看他表情还有点不在乎，又说：“这样，假设咱们卖瓜子赚钱了，我们全家一起高高兴兴地去市里国营饭店下馆子。结果在红烧肉里吃出两根头发来…… 　　她露出恶心的表情：“你心里膈应不膈应？下次还去吃吗？” 　　施向西想也不想就摇头：“那肯定不去了。” 　　他又看看自己还举着的手：“小妹你说的厨师服，是国营饭店里掌勺的大师傅们穿的那种？” 　　“对。”施向南鼓励他，“再有十多天就上会了，到时候咱们瓜子卖得好，肯定优先满足你这个大师傅的工作需求。厨师服肯定有，赚得多的话还有额外的奖金发。” 　　施向西想到到手的票子，一下就有动力了，眼见两个锅里的水都开始翻腾，他拿起案板上的香料包：“我放了啊？” 　　施向南在一旁给他说下料的顺序和两个锅里用的香料的区别，至于分量那就只能他自己把握了。 　　就是因为施向南搞不清楚水和香料和瓜子的比例，所以才要这样试。 　　她在一旁详细地看着施向西的操作，一丝不苟地做记录。 　　香料下锅后，施向西就盖上了锅盖去灶下看火。 　　农历七月底的大晴天，天气还是很热的，尤其厨房里两口锅里都煮着东西，温度蹭蹭往上涨，厨房里的兄妹俩很快就汗流浃背浑身湿透了。 　　施向南顾不上自己，但施向西这个大师傅的毛巾她还是早早准备好了搭在他的脖子上，就怕搅拌时汗流进锅里。 　　很快，就有香气随着蒸腾的水汽飘散出来。 　　施向南记录时间，施向西把相同分量的两份瓜子倒进开水锅里。 　　施开阳和张秀珍正带着儿子儿媳在地里顶着大太阳整地翻地，准备接下来的播种。 　　地里的人都带着麦秸编的大草帽遮日头，要不阳光能晃得人头昏眼花。 　　才收过包谷的地里留下的都是埋在地里的包谷根和包谷短茬子，也需要下大力气才能薅出来。 　　施开阳父子俩就负责干这个，张秀珍婆媳俩在后面负责快速把包谷根上带出来的土坷垃磕下来留在地里。 　　四人干得满头大汗也不敢停下。 　　趁着天好要赶紧把家里的地都翻完了，接下来就可以等着下几场秋雨浇浇地，好种麦子。 　　四人干到日头升到头顶也还舍不得停下歇一会儿，直到边上有人喊：“爸妈！大哥大嫂，过来吃饭了！” 　　不光是施开阳四个停下来了，旁边别家地里干活的村民也随着这一声停下来，往地边上走准备吃饭，也歇一歇。 　　施向西做了一大盆豇豆蒸面，施向南拎着碗筷和一大壶凉白开，另一只手牵着飞飞。小不点一大早就跑出去找村里的同龄人玩，直到中午饿了才回家。 　　施开阳四人一边擦汗一边大步走到施向西兄妹俩身旁坐下，每个人都是先咕咚咕咚猛灌两碗水下去。 　　施向东喝完水松了一口气，看着小妹拿了碗筷给他们盛饭：“你们今天在家弄的咋样？” 　　施向西就咧嘴笑起来：“还可以。” 　　就近的两家，在地里干活的人听到施家两兄弟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忙着喝水吃饭。 　　送饭来的立刻忍不住了：“向西你前半儿在屋里弄啥吃的了？我在家里头闻着那个香啊，简直叫人口水直流，老黑都从窝里跑出来，看着你家的方向直摇尾巴。” 　　老黑是她家养的看门狗。 　　另一家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也说道：“我们娇娇馋得偷摸想去向西家，摔了好几回都止不住，一眼没看住她就又往外跑，香味太勾人了！周周走路还要扶着墙呢，也摇摇晃晃地想去你家。” 　　施向西笑眯眯的：“二婶、三奶，小妹叫我琢磨一样好吃的呢，这没做好，等做好了肯定先请你们尝尝咋样！” 　　农村里邻居住得近，抬腿就到，关系想远也远不起来，平时谁家里得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邻居大人不好意思收，小娃娃们也是要分一点尝尝的。 　　更何况施家洼住的还都是亲戚。 　　像是施向西口中的二婶、三奶，并不是亲的，但认真说起来亲戚关系也不远。说话这个二婶的公爹就是施开阳的亲叔叔。 　　二婶和三奶奶听到施向西的话，都惊讶地看向坐在一簇草上的施向南：“是南南的主意啊？” 第5章 　　看到施向南的表情，二婶笑了笑：“南南这是想通了？” 　　施向西也朝她笑：“嗯，想通了。最近琢磨着想去做点小生意。” 　　“这就对了嘛！考大学多难啊，以前别说镇上了，咱们一个县一年有时候都出不了一个大学生的！你高中毕业那也是咱们村头一份儿，要我说高中生已经够出息了！” 　　二婶噼里啪啦一通说完才反应过来：“做生意？南南你要去做生意？” 　　看施向南点头，她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做什么生意？” 　　三奶奶在一旁连忙说：“南南，投机倒把抓住了要坐监的！” 　　她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旁边的施开阳和张秀珍：“南南妈啊，你们两口子也别太惯着孩子了，该说还是要说。叫抓起来了可不是玩的！” 　　在地边上吃饭的人这会儿都听见了—— 　　施开阳家的女娃没考上大学，想去做生意！ 　　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 　　这是疯了吧？好好的高中生，去镇上、去县里哪儿找不到一份工？ 　　哪怕想去市里的厂子参加招工考试也可以去试试啊？ 　　那收音机里说改革开放说了十来年了，78年就开始的，但就前几年，开放着开放着就又有人因为 　　谁知道上头政策什么时候又会变？ 　　大家端着碗吃着饭就凑过来把施向南一家给围住了。 　　“秀珍你两口子再惯孩子也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这以后真因为你不得哭死？娃子还要埋怨你当初没狠拦。” 　　“前些年我大姨父的堂兄弟就是因为判了上十年，今年都还放没出来哪！男人咋样凑合都能活，要是个女娃被抓去坐监，出来可怎么活啊？肯定找不到好人家要了！” 　　“南南啊，个体户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可是正经拿毕业证的高中生，去县里找个厂子上班端铁饭碗多好？又稳当说出去又好听。” 　　“南南一个坐在课堂里读书的乖娃娃，长得又水灵，真去做个体户，遇到那些油嘴滑舌的不是尽吃亏了？” 　　“秀珍你说，你女儿是能拉得下脸给人赔笑说好话哄人家买东西的吗？” 　　“真做个体户那也是走街串巷习惯了的男人，最差也是结了婚的大嫂大婶们，哪有姑姑娘去做个体户的哦，听都没听过！” 　　施开阳和张秀珍就被这一通连环洗脑给说动了，两个人的神色明显变得有些犹豫。 　　施向东和施向西兄弟俩本来没想过这些问题，被这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施向东有些担心地看向小妹。 　　他们家是没什么钱，但一大家子人可从来没有让小妹在家里、在村里受过任何委屈。 　　在学校她成绩好，老师同学也都喜欢她，也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 　　要不也不会因为高考落榜被打击到了。 　　出去做个体户给人赔笑脸说好话，她做不到怎么办？ 　　小妹长到十八岁，最大的打击也就是高考落榜，要是投机倒把、不是，是做生意也失败了，她得难受成什么样啊？ 　　倒是施向西，大大咧咧地来了一句：“不怕，小妹在家指挥，我去卖就行了！” 　　秋收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地里都是一些除草翻地的杂活儿，他的确有时间去给施向南干活。 　　施向南跟大哥去镇上买香料的时候对于到时候怎么卖瓜子已经心里有数了，但她没打算在这里全说出来。 　　因此就对着二哥点点头，又转头对着周围的人们笑了笑：“嗯，我打算让二哥帮我。” 　　其他人还是纷纷表示不赞同。 　　“你可是高中生啊！咱们村独一份，找什么工作不行？怎么就非要做个体户？” 　　“是啊，做个体户的那都是啥人，一个个不冒险就活不下去了的，你一个不愁工作的高中生怎么一门心思就要去冒这个险？” 　　“安安稳稳的多好啊！” 　　说来奇怪，前世不管是她还是她家里人，好像也没有想起过她是高中生，在这年头也是很拿得出手的文凭，想找工作根本不难。 　　她被高考落榜打击到了，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天天窝在家里闷闷不乐，觉得丢脸，连门都不爱出了。 　　但爸妈他们不该想不到吧？ 　　找个工作忙起来就没空胡思乱想了，很多人都会这么想。 　　他们怎么会想到要给她安排相亲、结婚？ 　　他们这穷山僻壤的地方，不读书的女娃们的确结婚都早。 　　但她不一样啊，高中都顺利毕业了，成绩很不错。 　　要不是填志愿的时候盲目自信，填了专科的话她这会儿就能去大专报道了，大专生在她们整个羊滩镇也是数得着的。 　　为什么没想着要让她去县里、去市里找工作，就想着要让她去相亲结婚？ 　　施向南心头升起疑惑，但眼下显然不适合询问。 　　施开阳两口子冷不防被熟人们七嘴八舌地给问懵了，不知不觉就顺着他们的假设去思考问题，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开始跟乡亲们打哈哈。 　　很快他们就吃完了饭，施向西动作利落地收拾碗筷准备回去。 　　乡亲们一看又忍不住摇头：“哪家不是女娃干厨房里的活儿哦？阳娃你们把闺女惯成这样，她出去做个体户咋个弯得下腰？” 　　“南南妈啊，也别太惯女娃了，这都十八了要到结婚的岁数了，家里的活儿丁点不会干咋得行？” 　　这天地里的活儿干完，施家洼关于施开阳家闺女要去做个体户的事情就彻底传开了。 　　村子不大，施向南兄妹俩上午在家里煮瓜子，霸道的香味儿几乎半个村子都闻到了。 　　大家伙也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吃的，听说要做个体户都觉得这个香味儿要拿到会上去卖肯定能卖得出去。 　　再仔细一听不是阳娃家老二向西，而是闺女施向南！ 　　不管老的少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摇头。 　　“那姑娘念书行，要做别的……” 　　“阳娃家谁都比南南合适，咋就偏要她去？那姑娘叫阳娃家里头娇惯的都不像个村里娃子了，还去做个体户，她能拉得下那个脸？” 　　“瞎折腾！” 　　“阳娃两口子就随她胡闹？这也太不像话了！” 　　于是施开阳一家人在院子里吃晚饭时，就有人直接找上门来了。 第6章 　　“阳娃，村里人咋都在说南南要去做个体户？” 　　来的是施向南的奶奶唐青娥，这是个很能干的农村老太太。 　　爷爷施志广小时候生病落下病根早早就做不了重活儿了，唐青娥几乎是一个人拉拔着施开阳六兄妹长大成人，很不容易。 　　因为年轻时候吃了太多苦，她老得也很快，五十多岁头发就全白了，满脸皱纹。 　　但是她很要强，说是要等自己动弹不了了再叫儿子养活。 　　施志广去世后她就一个人住在那三间老房子里，过年过节的时候轮流到三个儿子家里吃饭。 　　虽然住在一个村子里距离没几步路，但她没事也不怎么上儿子家门。 　　说是儿女们也都成家立业了，一大家子人，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施家洼的人都很敬重这位老太太。 　　施开阳和张秀珍一看到是唐青娥进门，就赶紧把手里的碗筷放下站起来了。 　　“妈！” 　　“妈你来了，吃黑了饭没？我去给你盛一碗？” 　　唐青娥摆摆手，看向施开阳：“我吃过了。过来就是要问问你，村里人说南南要去做个体户，是不是真有这事儿？” 　　“是。” 　　唐青娥就沉下脸来：“养孩子不是这么惯的。” 　　张秀珍连忙解释说道：“妈，我们没打算全随南南的意。” 　　施向南已经从屋子里给奶奶搬了个椅子出来放在她身后，笑眯眯地说道：“奶奶坐。” 　　唐青娥觉得孙女十几年都在学校里念书，虽然年纪不小了其实还是孩子脾气。 　　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很正常，因此她只是盯着她的儿子儿媳。 　　施向南给她搬了椅子过来，她不仅顺势坐下，还觉得孙女使眼色了。 　　施开阳也过来解释道：“南南想做个体户也不是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主意。她跟我们说过她的打算了，妈，她打算中秋节去镇上上会的时候试试，就那三天，不行就老老实实去城里找份工端铁饭碗。” 　　唐青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她看向施向南：“南南你是真个这样打算的？” 　　施向南这时候肯定不能拆爸妈的台：“是啊奶奶。我也想好到时候卖什么了，今天就跟二哥在家里试呢。” 　　唐青娥的脸色又好转了些：“就是今儿大半个村子都闻见的香味儿？” 　　“对，奶奶你也闻到了是吧？是不是很香？” 　　唐青娥住的不远，的确闻到了，她一口吐沫一个钉从不说谎：“闻见了，南南这是煮的啥子？” 　　施开阳三兄弟都住施家洼，离唐青娥不远。 　　因此第一个孙子出生时她就说了，一碗水端平，谁家的孙子她都不帮着带。 　　免得儿子儿媳以后因为她帮不帮忙带孩子、带的多少的问题生闲气。 　　但没想到老大施开阳先生了儿子，二叔三叔家生的也都是儿子，施向南是他们这一辈里唯一的姑娘。 　　唐青娥说是要一碗水端平，但到底对这个唯一的孙女有点不一样。 　　虽然她也没有帮忙带，但施向南一两岁的会走了自己跑去她那里，她也不会把孩子送回去，吃什么也都有小孙女一份。 　　她养大了六个孩子，男女都有，是很会照顾孩子的。施向南小时候有段时间就很喜欢往奶奶家跑，开始上学后才渐渐去的少了。 　　祖孙俩关系比其他人都亲近些。 　　唐青娥问了，施向南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煮的瓜子，我准备上会的时候去卖瓜子。” 　　“煮瓜子？” 　　施向南点头，还透露了一些重点：“我知道奶奶、爸妈你们都在想瓜子儿咱们这儿家家户户都种，没人会花钱买这个。” 　　她耐心地说：“但是城里人不一样，就说我在县里上学的时候看到的，城里人哪有几户人家有自留地啊，连葱姜蒜都得花钱买，瓜子花生红薯他们想吃就都要花钱的。” 　　她说的头头是道：“再说上会的时候，一年就那么两回，大人大多都是带着孩子去的，小孩儿闻见香味儿、尝了我的瓜子想买，哭两声大人大多都会掏钱。” 　　她顿了顿，又说：“就算是大人，每年戏台上都要连续唱三天大戏呢，天黑还能看个电影，看戏看电影的时候，嘴里不得随便吃点什么？瓜子儿又不贵。” 　　施向南的声音不大，但院子里的人包括唐青娥全都听得入了神。 　　施向南看向几个笸箩，那里面晾晒的都是今天煮出来的瓜子儿。 　　她压低了声音说：“咱们自己炒的瓜子，吃得多了脏手还上火，嗑瓜子磕多了嘴角起燎泡、嘴里烂了的都有。我们卖的是煮瓜子，不脏手，而且吃多少都不上火。” 　　“真的？” 　　院子里好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是施开阳开口问的：“南南你说真的？你这煮出来瓜子儿吃着不脏手不上火？” 　　他们都是今天天不亮就去了打麦场，天黑才回来的，不清楚施向南兄妹俩在家里一整天都折腾了什么。 　　施向南想了想，走到笸箩那边摸了摸瓜子儿，今天天好，气温高，最先煮出来的瓜子都已经干了。她抓了两把，分给齐刷刷看着她的家里人。 　　“正好，你们先帮我尝尝。” 　　就连今天给她干活的劳力施向西手里都被塞了几颗，他煮瓜子的时候尝过味道，那是为了尝有没有煮入味、香料的味道是否理想。 　　他吃的都是湿瓜子，跟晒干的口感完全不同。 　　他拿起一颗瓜子连瓜子壳都送进嘴里，仔细品味了一下，然后才去嚼瓜子仁，嚼了几下眼睛就渐渐变亮。 　　农村炒瓜子儿哪有什么花样，要么就是用干净的沙子炒出来的原味瓜子，要么就是用盐炒出来的咸瓜子。 　　咸瓜子有些吃起来特别咸，习惯嗑瓜子直接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用大门牙磕开只吃瓜子仁的还好一点，那种喜欢把瓜子整个送进嘴里品味的，吃不了多少就得去找水喝。 　　但施向南的瓜子不一样，煮出来的瓜子既不像原味瓜子那样寡淡，又不像咸瓜子那样重口。 　　还没到嘴里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儿，进了嘴巴里更不得了，刺激的人满嘴流口水。 　　大家也都知道炒货吃多了会口干上火，施向南的煮瓜子却没有这个毛病。 　　施开阳和施向东几个想了想，这东西拿到会上去卖——瓜子一颗才多大，卖的时候先让人尝尝也完全尝得起，尝过之后的大人小孩会买的几率就很大了。 　　就像施向南刚才说的，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 　　一年到头上会就那两回，买点儿这么香的瓜子难道还舍不得？ 　　唐青娥牙口不太好，吃自家炒的没什么花的包谷花都是用里臼窝锤成粉吃的。 　　她的门牙前几年就掉了一颗，也磕不了瓜子。 　　施向南坐在她旁边用手给奶奶剥了几颗瓜子仁递给她。 　　唐青娥接过去仔细地送进嘴里回味，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她看向施向南，“去会上卖瓜子能行，南南你去不行。” 第7章 　　施开阳一家子都没动，因为知道老人接下来还有话说。 　　果然她又说道：“叫你大哥二哥去，往年上会那几天村里人也不干活都去上会，叫他俩给你卖。你姑姑娘家卖东西，十里八乡都去上会，有熟人欺负你脸皮薄叫你白送咋个弄？会上人多，要是有二流子欺负你咋搞？” 　　施开阳两口子看脸色明显也这么想。 　　施向南干脆地答应下来：“嗯，去卖瓜子前我会和大哥二哥商量好。” 　　她还顺势开起玩笑：“我这才刚刚开始，还一分钱没赚，就有了两个手下啦。” 　　唐青娥看了一眼两个已经成人的孙子：“那是你亲兄弟，不帮你帮谁？” 　　张秀珍连忙说：“妈说得对。” 　　施向东两个，加上大嫂钱秋雁也跟着表态。 　　唐青娥干瘦的面容上总算出现了一丝笑影子，她点点头：“你们都大了、懂事了。”说着就起身要走，张秀珍留她再坐一会儿她也不听。 　　施向南把她送出院子，她才回头低声对她说：“南南，恁些人都考不上大学哪，高中生已经很好了，走哪儿也都吃香！回头要是个体户做不成也别怕，我给你城里姨奶带信儿让她帮着留意给你找份工。” 　　施向南赶紧点头：“我知道的，奶奶，前几天是我钻牛角尖了，昨儿我就想明白了。” 　　“嗯，那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就几步路，不用送。” 　　施向南目送奶奶走远，一转头就看到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大哥你们干嘛？” 　　施向西开口道：“这瓜子儿吃着不脏手我知道，真不上火啊？” 　　虽然是他动手煮出来的，但他也不知道这个，只知道用那一大堆香料煮出来的瓜子儿很香。 　　“当然，我骗你们干嘛？” 　　施向东两口子就略带兴奋地对视了一眼：“那这生意还真能做！” 　　“小妹，上会那天我跟你嫂子也去帮你卖啊？” 　　钱秋雁还扯着施向东的裤子示意他太直接，施向南就点头：“大哥你们愿意帮忙最好，我也不白让你们帮忙，给发工资的。” 　　施向西追问：“那我呢？我能去卖不？” 　　他倒不是惦记工资不工资，而是想去会上凑热闹。 　　闷在厨房里流汗有啥意思，去会上亲手把瓜子儿递给别人从人家那儿接钱才有参与感。 　　施向南还是一口答应：“行啊！” 　　施向西的脑子还是转得快，看她这样子就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小妹你是不是不打算在一个地方卖？” 　　分几个地方卖，自然需要的人就多一点。 　　不然拿个称扛一布袋瓜子一个人就能把所有活儿都干了，哪用得了那么多人？ 　　施向南朝二哥竖起大拇指：“对。上会的时候，戏台那里一天到晚都有人，肯定要有个瓜子摊儿在那守着。也有一些年轻人不爱看戏就想在街上溜达的，咱们也不能放过。” 　　施向西立刻说道：“往年上会三岔口那儿卖东西的摊子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去那儿卖瓜子能行。” 　　钱秋雁心细：“一般爱看戏的还是上岁数的人多些，怕是舍不得花钱，卖瓜子儿还是要盯着满街闲逛的年轻人。” 　　她边想边说：“到那天也可以安排个人拎着瓜子跟着人群在街上来回跑着卖，除了戏台和三岔口，哪儿人多就去哪儿。” 　　施向南被他们的热情给惊到了——这些细节她当然已经想到了。 　　她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领教过各种各样的促销手段，后来自己开店也用过。 　　羊滩镇就那么大点，上会就三天时间，不管是从钱还是从证明自己的角度，每一天都不容有失。 　　可是不管是二哥还是大嫂都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啊！ 　　能想到这些太出乎意料了。 　　她没法不去想，如果前世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一家人的命运是不是也会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 　　出于对香瓜子的信心，再加上农闲，这天晚上过后，施家全家不由自主地就开始紧着煮瓜子的事。 　　水缸里的水不会少于一半，都是施开阳和施向东去村尾的井里一担一担挑回来。 　　施家的瓜子快要煮完时，唐青娥就把她那儿存的向日葵都给送过来了，然后是二叔家的、三叔家的，都是唐青娥出面去要过来的。 　　当然，施家洼地处偏僻，家家户户条件都不怎么样，何况这都是自己最亲的人。 　　施向南没想占他们便宜，收下瓜子时一一称过重量，单位精确到两，全都记在了她的笔记本上。 　　然后更加卖力地干活。 　　他们兄妹俩在厨房里闷头煮了整整五天瓜子，老天爷也给面子，一直都是好天气，晾晒瓜子很顺利。 　　施向南尝了尝第三次煮出来的瓜子味道，终于点了头：“可以了。” 　　施向西猛地松了一大口气：“可算是成了！” 　　这几天他不知道试了多少种分量、香料的搭配，他觉得已经很好了，可是小妹就是要让他再煮。 　　前天有两锅的味道全家吃过都说过好，小妹还是不满意。 　　他都快没招儿了，她可算点了头了！ 　　施向南一边翻看本子上的记录一边说：“瓜子儿还要再收一些。” 　　施向西有点打磕巴：“什么？” 　　他们虽然一天煮几十锅瓜子，但还在调味阶段，肯定不可能每次煮满一锅，他也想省点，每次都放的不多。奶奶、二叔三叔家送过来的瓜子只动了一点。 　　二叔家人多、二婶喜欢吃瓜子，自留地里种的也多，光他家就送来两麻袋呢。 　　根本没动多少，还要再加上奶奶和三叔家的。 　　还要收？ 　　施向南摇摇头：“前天我找一个在会上卖炒花生和包谷花的初中同学家悄悄打听过，他们家去年在会上一天就能卖出上百斤包谷花，你觉得我们的香瓜子会比不过包谷花吗？” 　　她有理有据地说：“咱们这儿炒出来的包谷花都没什么花儿，全是包谷粒，牙口稍微差一点的人根本咬不动。” 　　施向西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个数字，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上百斤？这两年大家伙儿挣的肯定比前年多、也比前年舍得花。包谷花还比瓜子压称……” 　　施向南提醒道：“你想想今年三月上会的时候人是不是比去年多？” 　　兜里有钱了，十里八乡的人也都愿意去上会凑一年两次的热闹，毕竟就算是过年，村里也请不起戏班子去唱戏还连唱三天。 　　施向西稍微回想了一下今年三月上会时候的场景，就猛点头：“不光人多，大家穿的明显比以前好了。” 　　“咱们家现在的瓜子也就不到两百斤，不去收点儿这些够卖吗？” 第8章 　　“我一会儿就去找我那几个玩得好的兄弟，不过——咱们收瓜子什么价啊？小妹你还有钱吗？” 　　施向南笑了笑：“我找爸借了点，打了欠条，跟爸说好上完会就还。收瓜子儿的价格嘛……”她快速心算了一下自己的成本，“按三毛一斤收吧。” 　　施向西吃了一惊：“三毛？三毛钱都能买一两多猪肉了啊！三毛一斤收瓜子，咱们要准备三百斤的量的话，你要再收一百二十斤……那就是三十六块钱？” 　　“就三毛，二哥你赶紧叫你兄弟去帮忙收瓜子吧，最好能给咱们送到家里来。” 　　施向西看小妹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 　　他想了想说：“你真要三毛收的话，传出消息咱们村的人肯定都愿意卖，我都不用去叫兄弟帮忙了。二婶家都爱吃瓜子，今年瓜子种得多，再去，咳，去娜娜家问问，差不多也就够了。” 　　他说的二婶家是住得离施家最近的邻居，也就是去地里送饭的时候先开口那个。 　　二婶跟张秀珍原来是一个村的好姐妹，嫁到施家洼来关系也一直很好。 　　娜娜是施向南的未来二嫂。 　　“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叫大哥或者大嫂帮忙去说一声。” 　　施向西：“就几步路两句话的事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我去！” 　　施向南也随他去：“那行。” 　　在三十多户人家的村子里一个消息传得有多快？ 　　施家人很快就体会到了—— 　　施向西一大早去跟隔壁二婶家说了一声，对方不出所料一口答应下来，三毛钱一斤啊，这跟白捡的钱有什么区别？ 　　哪怕说是打欠条、晚半个月再给钱，二婶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动作利落地把自家所有的瓜子都掏出来，叫男人扛着袋子送到了施向南家里。 　　他又一溜小跑到了邻村对象娜娜家说了收瓜子的事。 　　对方不仅一口答应，还连连推让说不需要欠条，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施向西说是妹妹交代的，硬是打了欠条才用担子挑着两箩头瓜子往回走。 　　刚刚进村就听见人在传：“阳娃家南南三毛钱一斤收瓜子！赶紧去！晚了就不收了啊！” 　　施向西连忙说：“我们只向二婶家借了。” 　　但根本没人听他的，他挑着担子飞快地跑回家，离老远就看见院门口被围住了。 　　他跑了一头汗，走进了才听到他妹子的声音。 　　“五奶奶，真没骗你，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啊，二婶家也没收到钱，只收到了一张我写的欠条。我爸妈也在村子里种地，跟你们一样，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你们心里不都有数吗？” 　　围住院子的乡亲就交头接耳了一阵。 　　最后是在村子里辈分最高的三太爷站出来叉着腰对大家伙儿讲话。 　　“你们前几天还都说不看好南南去做个体户，现在又堵着门非要把家里瓜子卖给她，这不是摆明了坑人？一个个的还都是南南长辈，坑个女娃娃，像话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我们就问问，也没强卖啊……”“是她自己要收瓜子开的价嘛……” 　　三太爷眼睛一瞪：“谁说的？来来，站我跟前儿来说？” 　　到底没人敢站出来。 　　三太爷这才对着人群挥手：“赶紧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南南明儿要是瓜子真不够卖了，还能不找咱们自家人跑去别的村啊？” 　　施向南也在一旁保证：“三太爷说得对，我这还没开始卖呢，要是回头瓜子不够了肯定先找村里人收。” 　　“也三毛钱一斤？” 　　“三毛一斤。” 　　村里人这才散了。 　　施向南跟三太爷道谢，他摆摆手：“我老了可这双眼没瞎，不能看着咱们村里人做什么不要脸的事儿。” 　　他回过头，浑浊的双眼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施向南：“南南啊，要是真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别忘了拉村里人一把，往前几代咱们都是一个祖宗的。” 　　“我知道。三太爷你进屋喝水？” 　　“不了，你们也都忙，我还要跟有娃一起去打面。” 　　家里可算清净下来，施向西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小妹竖大拇指：“行啊小妹！难怪你明明找爸借了钱，还是要让我先打欠条。” 　　她真要是给了二婶家现钱，刚刚围在这里的人就非得当面掰扯谁跟他们家血缘关系最近，她最应该先收谁的瓜子。 　　最差也是一百二十斤村里家家户户平摊，总之不可能让二婶家跟娜娜家独吞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有人三毛钱一斤收！ 　　这不是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吗？！ 　　就算没能如愿，离开施向南家后，也有嘴巴刻薄的人在嘀咕：“三毛钱一斤！镇上一根雪糕也就两毛钱，我看阳娃家这闺女是想发财想疯了！” 　　“咱爸跟阳娃爸可是亲兄弟，有这好事儿不先找我们，去找强娃家？这说得过去吗？” 　　“就看南南敢三毛钱一斤收瓜子，她就挣不了啥钱。她一个村里人看着长大的女娃，明儿还不上瓜子钱，强娃家还能真拿着欠条上门去要债？我看悬。” 　　“也是。收就三毛一斤，她那瓜子又是煮又是晒的，做好了得卖多少钱一斤啊？卖得便宜了白费功夫，卖得贵了能有人买吗？ 　　“要是卖不出去，他们自己家也吃不了恁些瓜子，还不是白白搁着长虫？放家里自己没事还能磕点。” 　　“回头她借了瓜子卖不出去欠了债咱们也不好意思要，拖着拖着估计就算了……还是再看看、再看看。真要是卖得好，咱们再说嘛是不是？” 　　“真卖得好她还得再收瓜子，也肯定是先紧着咱们的收，不怕。” 　　“你这样说起来，那我还是盼着南南的瓜子能卖得好，要不咱们上哪儿三毛一斤卖瓜子啊？卖上十斤就能去割一斤多猪肉吃了。” 　　“谁说不是呢！” 　　施家洼在山沟沟里穷怕了，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也没什么赚钱的手段。 　　一听说家里的什么能卖钱，一个个都跑得飞快，就怕慢一步自己家的就卖不出去了。 　　归根结底都是穷闹的。 第9章 　　初三那天天儿不好，早起下了一阵雨，一天都阴沉沉的。 　　施向南等人也不敢冒险把瓜子拿出去晾晒，万一淋了雨就不能卖了。 　　眼看着就要开始卖瓜子，施向南得抓紧时间给她目前定下的三个销售员做岗前培训。 　　“尽量别跟人起争执，那种赖在摊子前不走非叫少点儿的，可以给他塞把瓜子说说软和话，赶紧把人打发走。他围在那里跟你争执，他是闲着没事干，耽误你卖瓜子了！” 　　“别说你跟他说话耽误招呼别的想买的人，有一些胆子小的远远看着你那儿在跟人扯皮，人家本来想买也不敢过来了。” 　　施向东三人点头，钱秋雁还拿了个本子，头也不抬地把重点全都记下来。 　　“固定点的人就在那个范围内卖，避免跟自己人打起来，影响双方的销售量。” 　　“假设啊，我是说假设，瓜子生意好，卖的太快了，心里要有数你带去的瓜子能卖多久，不够就提前赶紧联系咱们家里人回来拿，上会时间就那么三天！一点儿也耽误不起！” 　　“会上肯定会遇到熟人，定死最低价决不能退让，一个退了来另一个你退不退？再来个咱们亲叔、亲侄子侄女要买瓜子，你退多少合适？” 　　施向南强调道：“咱们到时候有三个人卖，你卖的低了，别人转头就要去找另外两个人砍价砍得更狠。所以一定要统一售价，到了不能再退的时候，我们就面带微笑地直视客人的双眼说要不您再去看看别的？可以给他多抓点尝尝，但价格不能让。” 　　“一定要记住，不能让他们自己伸手去抓。咱们卖的是吃的，要是有人使坏故意把土、或者是臭虫往瓜子袋子里一放，你瓜子还卖不卖了？” 　　“我们到时候都在人最多的时候卖瓜子，客人都在周围看得一清二楚，你从袋子里掏出土、臭虫，你还想卖瓜子，人家能愿意买吗？” 　　“就算没人故意使坏，会上人多，那些邋遢窝囊的不在少数，这么热的天几个月不洗澡，身上都馊了臭了，一个个的手都伸进袋子里，咱们的香瓜子怕是卖不到晚上就变成臭瓜子了！” 　　…… 　　把想到的一口气都说完了，施向南看向大哥三人，发现他们三个的眼睛都在发光。 　　“咋了？” 　　“小妹，你咋知道恁多？” 　　“跟去卖过东西一样！” 　　施向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可不是卖过东西嘛。 　　摆地摊、推着小车、再到租下一个店面……那时候没人帮她，什么事都得咬牙自己扛。 　　她对兄嫂郑重其事地说：“我找家里卖东西的同学打听过，这些也都是我记下来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给他们看：“大哥你们也都知道，我要是这次没成，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干个体户了，我也没钱干了。所以这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她最后才安排道：“大哥到时候就在三岔口那儿卖瓜子，二哥眼睛利嘴也会说，就在街上哪儿人多去哪儿吧，我跟大嫂在戏台那儿。” 　　戏台那里大多都是上岁数的人在看戏，要不就是小孩子，遇到二流子的概率相对较少，所以她安排她们两个女生去。 　　施向南还知道她妈很喜欢看戏，到时候去会上买完了必需品她肯定就在戏台那儿守着了，真遇到什么事儿她叫一声她妈也就过来帮忙了。 　　其他人对这个安排也没意见。 　　到了初五晚上，全家都有些激动，连家里最小的飞飞都不出去玩了，在院子里跑进跑出的。 　　施家洼这里过生日习惯在中午，煮一碗面条、窝两个鸡蛋就算是过完一个生儿了。 　　在施家洼一般就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儿和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们过生日，年轻人都是不过的。 　　施向南还一直过是因为家里人都很疼她，每一年都给她过，已经养成习惯了。 　　施向南晚上还特意嘱咐她妈：“明儿早晨咱们全家都有鸡蛋啊！就当我花钱买的，明儿会上回来我掏钱！” 　　张秀珍哭笑不得：“看你说的，我还能舍不得这几个鸡蛋啦！有，全家都有！” 　　“妈你别忘了飞飞的啊！小心他哭。” 　　张秀珍多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拍了闺女一下，好气又好笑地说：“用得着你说，那是我亲孙子！” 　　中午施家已经借了三个称在家里分开放好，这东西农村人一般用不上。 　　再说也有人想着要去会上卖点什么自家也要用，要不是提前去借，真等明天借不借得到就不好说了。 　　装瓜子的塑料袋是装化肥的那种大袋子，每一年地里施完肥，农村会过日子的女人都会把化肥袋洗干净晒干了收起来。 　　拿出去卖都能卖一两毛一个，谁家也舍不得扔。 　　这种袋子里面有一层薄薄的塑料，装了东西只要扎紧口袋，密封性就挺好的了。 　　村子里装面、苞谷碜都用它。 　　用来装瓜子不容易受潮。 　　这天晚上睡觉前，施向南给了她的三个销售员一人十块钱的零钱，这年头农村人常见的最大金额纸币就是大团结。 　　昨天他们已经提前练过怎么快速收钱找钱了，三个人好歹都是初中生，这个还是没问题的。 　　施向南最后一次叮嘱他们：“要是找不开就赶紧想办法跟旁边的人换一下零钱。” 　　“知道。” 　　“小妹你想得真多！” 　　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是，最开始小妹说要去做个体户，他们也觉得是瞎胡闹，瓜子煮出来很香他们又觉得好像能行。 　　可是三毛一斤收来的瓜子，又觉得估计赚不到钱，现在再想想，她做了这么多准备，啥都想到了，赚钱也是应该的。 　　阳历九月二十二号，农历八月初六一大早，天刚亮。 　　施家到唐青娥那儿放了一把家里的钥匙，就全家出动往镇上去了。 　　还没出村就遇到跟他们一起往镇上的人，对方的阵仗比施向南家更夸张。 　　“阳娃恁早啊！” 　　“八叔你们也早！” 　　“这不是趁着上会，想去镇上卖点东西，多少挣点家用嘛。” 第10章 　　这是村里三太爷最小的儿子，排行老八。 　　虽然年纪比施开阳还小一岁，但他辈分高，也得喊一声八叔，施向南兄妹几个就得叫他八爷。 　　他编箩头簸箕的手艺是家里一代代传下来的。 　　施家洼没有竹林，柳树也很少见，他就用漫山遍野的紫穗槐的枝条就能编出结实耐用的箩头簸箕。 　　每年还会用新麦秸编很多草帽。 　　村里人谁家要用，拿几个鸡蛋、或者是地里的一把葱一把蒜上门，说一声八叔就抽空给编了，也不收钱。 　　所以三太爷在施家洼威望很高、八叔在施家洼的人缘也很好。 　　八叔的一对小孙子孙女被他们爸爸放在新编的大箩头里挑着走，俩小孩就在箩头里打闹，兴奋得很。 　　看见施向东挑着的布袋，两个小孩露出渴望的眼神：“大哥——” 　　还没说出口，施向南就从自己拿着的提兜里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 　　要在熟人面前做生意，这样的往来是难免的，家里瓜子越来越多，笸箩不够用，她去找八爷新做了好些，对方也就收了点包谷，给烟都不要的。 　　八叔立刻阻拦：“南南，不能给！这要是在家里俩娃娃去你家玩，你给瓜子我不拦着，今儿这是要拿去卖钱的东西，可不能给。” 　　施向南笑得甜甜的：“八爷，不要紧，要卖的在我大哥二哥那儿，我这本来就是拿着给大伙儿吃的。倩倩他们俩这么小能吃多少啊？” 　　说着已经把瓜子塞到了两个小孩手里。 　　他们能被放在箩头里挑着，大的那个也才不到五岁，小手伸出来肉乎乎的，十来颗瓜子就拿不下了。 　　八叔这才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施向南一眼。 　　阳娃两口子没说话，向东两兄弟也没开口，是阳娃家这个要做个体户的女娃招呼的，就看她这机灵样儿，生意就差不了。 　　一路人遇到的人越来越多，施开阳两口子最多见面时打个招呼，全都是肩上挎着提兜的施向南应酬。 　　见到带小孩的就发瓜子，她的手天生的小，看似抓了满满一把其实没多少，但她这大方的做派大家心里舒服啊！ 　　八叔在心中默默点头。 　　说不定这姑娘做个体户还真能成！ 　　到了镇上，众人分开，飞飞早就被爸妈交代过今儿要跟着爷爷。 　　他被瓜子、还有姑姑承诺的雪糕、糖葫芦哄好了，到了镇上乖乖地就跟着爷爷走了。 　　施向南三兄妹按照提前说好的，各自去各自的地方。 　　年轻人空手到镇上要走一个多小时，施家人挑着重物带着小孩走得慢一点。 　　用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到镇上的时候已经能看见太阳了，镇上也已经热闹起来。 　　戏台是前一天就搭好的，今儿只需要戏班子的人吃过早饭，就能登台开唱。 　　年年都是这样，羊滩镇的人都习惯了，戏台下早早就有爱看戏的人提前占好位置等着了。 　　施向西没有固定地点，他帮着施向南姑嫂两个把一大袋瓜子挑到了戏台这边才放下。 　　钱秋雁开始张罗着把旁边碍事的大石块和垃圾捡一捡。 　　施向南拿着钱去买馒头，成年男人拳头大的馒头一毛钱一个，很划算，吃起来管饱顶饿。 　　她一口气买了四个。 　　先就近给了二哥两个：“今儿你要跑来跑去的，饿着肚子可不行，多吃点。” 　　施向西笑嘻嘻地收下了：“二哥就当你提前给发工资啦！” 　　他们家早饭吃的红薯，没什么油水，挑着几十斤东西走了两个多小时，早就饿了。他接过馒头不客气地就啃了一大嘴。 　　施向西找到大哥，他已经在三岔口找好了位置，正在大声吆喝：“卖瓜子儿喽！不脏手不上火的香瓜子儿！六毛五一斤喽！先尝后买不香不要钱喽！” 　　他本来还担心价格太贵没人买，结果刚喊了两嗓子，就有旁边店里的老板娘出来问：“先尝后买？” 　　跟老板娘一样被“先尝后买、不香不要钱”吸引的来上会的人不在少数，直接把施向东团团围住。 　　“不香真不要钱啊？” 　　“什么瓜子敢卖六毛五一斤，让我尝尝！” 　　施向南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就看到大哥亮晶晶的眼神，可以压低了声音也压不住语气里的兴奋：“真有人买！” 　　施向南赶紧把馒头给他，叮嘱他别饿着。一溜小跑往回走，路上遇到二哥，他也已经开张了。 　　“我算过，有十个人尝了瓜子，七个都买了，有买二两的也有买半斤的，买一斤的就三个。” 　　施向南点头：“慢慢来，二哥你可别算错账啊！” 　　说完她就往大嫂那里去。 　　果然戏台这边也已经开张了，因为施向南没回来，早就在一旁准备着的张秀珍赶紧去给儿媳妇帮忙，她算账比较慢，但帮忙装瓜子、收钱动作都很利落。 　　见到施向南回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张秀珍凑到闺女耳边，抑制不住喜悦地道：“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卖了六斤了，尝了瓜子的都说很香很好吃。” 　　闺女收瓜子三毛一斤她还觉得太贵了，卖六毛五这是翻了一倍不止，竟然也能卖出去，还卖得这么好！ 　　就算是六毛一斤，卖六斤也挣了一块八了，要是能卖一百斤，那就净赚三十块啊！ 　　一个月那就是……张秀珍心砰砰直跳，算了好几遍才确认，要是天天都能挣三十块一个月能有足足九百块钱！ 　　以往他们家里头一年都挣不下来恁多钱！ 　　一想到这个数字张秀珍那颗心啊，就跟要跳出喉咙一样，吓死个人。 　　她这会儿跟闺女说话时激动得手都有点抖了。 　　这个价格是施向南定好的，她早就算过如果按照同学家上会一天卖一百斤包谷花的量，她连卖三天大致能挣多少。 　　一天一百斤，毛利也就三十多，还要算上煮瓜子的香料的钱、还有时间成本和人工费，全都扣掉后她净赚的就没多少钱了。 　　倒不是她贪，而是上会就三天，她要靠这三天攒去县里的本钱。 　　“哐当”一声锣响，大戏开场，戏台这边人更多了。 　　年轻人们也一股脑地往这边涌过来——有没有耐心看下去先不说，人就是喜欢凑热闹。 　　张秀珍和钱秋雁很快招呼不过来了：“南南！站那儿干啥，快点来帮忙！” 第11章 　　“卖瓜子喽！不脏手不上火的香瓜子喽！先尝后买不香不要钱喽！” 　　很快这声吆喝就传遍了整个羊滩镇。 　　来上会的人全都听见了。 　　这个年代的乡镇小孩们缺吃缺穿，见什么都想吃，而且他们也会看大人脸色，知道上会是高兴的日子，要不成也不会挨打。 　　“爷，我要吃香瓜子！” 　　大人们就更别提了，羊滩镇的人基本都种瓜子，但还是头一次听说香瓜子，人家还喊着先尝后买，不香不要钱。 　　大多数人想着一年就这两回嘛，尝尝，真要是好吃就买点儿！也知道知道啥是香瓜子。 　　循着吆喝声找过去，好家伙！恁多人买！ 　　那肯定好吃，不然不至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人多少都有一点从众心理，看见排了老长的队哪怕不是自己原本想买的，只要时间充足也会去凑凑热闹。 　　否则后世那些卖得很贵的奶茶店、还有一些所谓的网红店也不会花钱请人去排队了。 　　施向南的生意越来越好，堪称火爆。 　　主要是她的瓜子质量过硬，煮好后晾晒的过程中他们全家有空都会去笸箩里挑，把坏的、不够饱满的瓜子儿都挑出来扔了或者自己吃了。 　　瓜子的味道有施向南这个在后世开过眼界的人把关，她的瓜子香而不腻，吃完嘴巴里还是香喷喷的。 　　她跟二哥强调过保质的重要性，施向西一直做得很好。 　　最开始还有人三两半斤的买，后来买的人多了，把施向南设的几个摊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 　　大家生怕晚了就买不到了，千辛万苦挤进来后，随便从卖家的手里捏一颗瓜子塞进嘴里就开始一斤两斤的买。 　　还有一些手头宽松出手大方的直接买三斤五斤的都有。 　　他们都是一大家子一起来上会，预备在这儿逛一整天，吃个三五斤瓜子不在话下！ 　　后头还在使劲往里挤的一个急脾气大哥一听数字越来越大忍不住扯着嗓子喊：“别都买完了给我们留点儿啊！” 　　沸腾的人群静了一瞬，哄然大笑。 　　施向西扯着嗓子回：“大哥别怕，已经叫人回去拿了！肯定有你的！” 　　不光是他，三岔口的施向东和戏台的施向南他们那儿也因为生意太好眼看着不够卖，赶紧叫人帮忙回去送瓜子来了。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慢慢卖，发现不够卖的时候立刻安排人回去取存货，时间充足，可以一趟一趟的送来，也就是说这活儿一个人就能干。 　　可现在三个摊点一起需要补货，还都要得急，一个人就干不了了。 　　一路跑回去，扛上百斤的东西再走二十几里路来镇上，这可不是个轻省活儿。 　　不给钱哪好意思叫别人出这么大力？ 　　他赶紧把飞飞托给兄弟家的小儿媳妇帮忙照看，厚着脸皮去借了自行车。 　　“大哥你不留在这儿看着南南了？” 　　他们原本想的是施开阳不回去，留在这里照护孙子，也在施向南的摊点附近看着她，要是有二流子啥的他去帮忙。 　　没想到瓜子能卖得这么好。 　　摊点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生怕慢了买不到，都在往里挤，这种情况下哪还会有什么二流子。 　　挤不挤得进去另说，挤进去了耽误别人买瓜子不得挨揍啊？ 　　安全问题算是不用操心了。 　　施开阳对二弟摆摆手：“我不会骑车，这是给向华借的，还是得他回去跑一趟。” 　　他转头对侄子说：“我们门上钥匙在你奶奶那儿。瓜子在后屋布袋里，你拿三袋出来。” 　　他嘱咐了施向华几句。 　　“大伯我知道。那我这就走了啊爸？”施向华家里条件也不好，这会儿能骑上自行车兴奋得很。 　　看到大伯和他爸都点了头，他腿一抬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唐青娥要不是惦记着给孙女帮忙，她也跟着一起上会了。 　　老太太很喜欢听戏，年年上会都要来连听三天。 　　施向华回去把事儿一说，她就跟着一起去了大儿子家里，看着孙子把两袋瓜子扛出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她亲自动手用绳子捆牢了。 　　“赶紧给送去。” 　　施向华一只脚点在地上：“这回拿了恁多，今儿应该不用再回来了，奶你要不跟我一起去会上看戏？” 　　唐青娥摆摆手：“这都开场半天了我去看啥？不去不去，你赶紧走，别耽误事儿。” 　　施向华这才骑着自行车走了。 　　幸好没耽搁，他赶到镇上的时候正好三个摊点都卖的布袋里瓜子见底了。 　　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台上大戏才刚散哪。 　　张秀珍这会儿已经算不清这么赚一个月三十天能赚多少了，激动得整个人都有点哆嗦。 　　施向东哥俩都是容光焕发的，连钱秋雁的嗓门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大戏散了，住的离镇上近的人也都拿着上午买的锅碗瓢盆箩头准备回去吃了饭再来。 　　住得比较远的比如施家洼的人就不打算回去，早就想好了在镇上随便凑合吃点。 　　一家人凑在一起啃大馒头的时候，施向南低声说起自己的预计。 　　“前半儿咱们是八点多才开始卖的，不到十二点一百斤香瓜子就卖完了，后半儿时间长，黑了戏台那儿还放电影，一百斤肯定不够卖。” 　　别说施向东几个卖瓜子的，连一直注意摊点的施开阳心里都有数了。 　　只有张秀珍吓了一跳，她往两边儿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后半儿一百斤还不够卖？一天加起来足有两百斤了啊！” 　　“不够。” 　　施向南肯定地说：“后半儿时间可比前半儿长好几个小时。再说这一前半儿时间，咱们香瓜子的名气打出去了，后半儿、明儿后儿买的人估计更多。” 　　这下施开阳也吃了一惊：“南南你的意思是？” 　　“我预备的五百斤肯定卖不了三天。” 　　本来算的是一天一百斤，施向南多收了两百斤瓜子煮出来就是防着这种情况，没想到全算上还是不够卖。 　　“咱们回去得准备收瓜子、继续煮瓜子了。” 第12章 　　“这会儿村里人差不多都来上会了，回去收瓜子也没人在家。下午再看看，这一百斤后半儿要是真卖完了，咱们回去就连夜收瓜子、煮瓜子！” 　　施向南下了决定。 　　施开阳仔细看了看闺女，点头。 　　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更不会有什么异议。 　　很快大家就吃完了饭，戏台上又咿咿呀呀地继续开唱。 　　就像是施向南说的那样，一上午的时间，香瓜子在会上打出了名气。 　　其中有不少心细的老太太还有大妈大婶们发现嘴里不停地嗑瓜子磕了一前半儿，也没出现口干舌燥的状况，这说明什么？ 　　明人家喊的不上火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六毛五一斤，塑料袋能装不少，瓜子经得住吃，其实也不算很贵！ 　　尤其是住在镇上的人，大多比下头村子里的有钱多了。 　　早起就是镇上的人先开始买的，发现吃着是真好，消息一传开，下午来买的就更多了。 　　还有人想着万一明儿买不着了怎么办，今儿不得多买点儿啊？ 　　出现了一次买五斤、十斤的大客户。 　　施向南姑嫂俩在戏台这儿忙得过来，张秀珍也完全没心思去看戏了，一直守在她们两个身边。 　　她隔一会儿就看一眼围得水泄不通的买自家瓜子的，然后忍不住在心里算挣了多少了。 　　她没上过学，其实算术不怎么好，数字太大太复杂她一会儿就算糊涂了，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乐得合不拢嘴。 　　读书就是好啊！ 　　闺女这个体户看来是真能做！ 　　眨眼到了下午五点，夏天天长，这时候太阳还老大，三兄妹的瓜子眼看着又要卖完了！ 　　施向南把她妈叫过去帮大嫂卖瓜子，她跟她爸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把向华堂哥叫过来又回村里取了一次货，这一次只拿了五十斤。 　　“卖完咱们就回家，明儿还来呢，不着急。” 　　施开阳点头：“我跟你妈早点回去收瓜子。” 　　要加班继续煮瓜子，还得再去买香料，第一次买的已经差不多用完了。 　　三人说完，施向华骑着自行车回村，施开阳带着飞飞往三岔口那边走，施向南则一个人先去了一趟镇上唯一一家商店。 　　张秀珍听说又回去拿了五十斤，她先是高兴，接着心里不踏实。 　　施向南过来时她就小声说：“南南你咋让拿这么多？天黑了街上就没人了，戏台这儿看电影那点儿人，哪能卖得了五十斤？” 　　施向南示意她抬头：“妈你看天还大亮着，瓜子拿过来，天黑前还能再卖一些。” 　　只拿五十斤，三个摊点分一分，一人也就十几斤，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够不够卖都不一定呢。 　　张秀珍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卖过东西，而且这是家里最有学问的闺女说的，她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施向南拿着钱、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侄子飞飞，带着她妈一起去给大家买晚饭。 　　别人上会是来高兴、来玩乐的，就他们家忙碌了整天，对于爸妈他们来说可能比在地里干了一天活还累，她当然要让他们吃饱、吃好了。 　　施向南先要了二十个大白馒头，直接把卖馒头的蒸笼里买空了。 　　张秀珍惊呆了，没走出远几步就忍不住说：“南南！我们才几个人，你买恁些馒头干啥？！” 　　“爸、还有大哥二哥可干了一天活，妈你今儿也忙得没怎么看戏，肯定要让你们吃饱啊？。” 　　接着她又去商店里直接买了一件汽水。 　　拎着一大包馒头的张秀珍更加难以接受了，这一次她都等不到走出商店：“南南！你咋个乱花钱？” 　　“我一会儿把瓶子给您送回来！”施向南对胖乎乎的店主笑了笑表示歉意，然后一只手拎着汽水，拉着飞飞飞快地跑出了商店。 　　张秀珍扭头看了看店主，想说他骗小姑娘钱，想想她姑娘已经把人家的汽水拎走了，实在算不上骗。 　　她狠狠地叹了口气，跑出去追闺女了：“南南你慢点！别怕汽水瓶子摔碎了！” 　　施向南在前面一边跑一边笑：“飞飞想喝汽水不？” 　　飞飞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想喝！” 　　“那跟紧姑姑别松手啊，一会儿找到爷爷你就能喝汽水了！” 　　张秀珍找到闺女时，施向南兄妹几个已经一人干掉一瓶汽水，正在开第二瓶了。 　　连飞飞都两只手抱着一个玻璃瓶子正在“吨吨吨”，表情那叫一个美。 　　她差点晕过去。 　　“施向东施向西！” 　　施向东人老实，一听他妈的语气不高兴他就心虚。 　　施向西打小就皮，一点也不怕，手指一旁的施开阳：“爸也喝第二瓶了！” 　　张秀珍更急了：“施阳娃！你还有没有个当爸的样儿？” 　　施向南开了一瓶汽水送到她面前：“妈，你今儿也跟着忙了一天，不累啊？这桔子汽水可好喝了，你尝尝。” 　　张秀珍置气地一扭头：“尝什么尝，我怕喝下去卡喉咙！” 　　施开阳沉声道：“秀珍。” 　　张秀珍正要说话，施向华呼哧呼哧地蹬着骑行车，满头大汗地停在他们一家子面前：“大伯，你们咋在这儿？” 　　这都快要出镇子了。 　　“瓜子卖得差不多了，累了一天咱们也该填填肚子了，吃饱了才有劲儿接着干活。” 　　施开阳把张秀珍手里的馒头接过来，先递给施向华一个，施向南立刻把开了瓶的桔子汽水也送到他面前：“向华哥喝点汽水解解渴！” 　　施向华还有点不好意思接，施向南就说：“向华哥，接下来还得找你帮忙呢，你不吃饱我哪好意思再找你？” 　　他这才伸手接了。 　　大热的天，他一下午骑着自行车来回跑了两趟。 　　来镇上的时候还都载着重物，要说辛苦也确实辛苦，身上汗衫都湿透了。 　　大小伙子本来就容易饿，他这会儿也是又渴又饿，接过来就忍不住一口气干完了一瓶汽水，然后痛快地松了一口气。 　　施向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施向华身边，等他喝完了撞了下他的肩膀：“一口闷爽快吧？” 　　施向华一抹嘴，又狠狠地啃了一口大白馒头边吃边说：“爽快。” 　　要是自家人说了也就说了，向华可是侄子，张秀珍就不好再继续摆脸色，也跟着吃馒头喝汽水。 　　热天里吃馒头没水能噎得人直翻白眼，大人们喝汽水也是真快，一仰头就是一瓶没了。 　　飞飞生怕自己喝得慢了就没有第二瓶了，使劲儿往嘴里灌，橙色的汽水顺着脖子往下流。 　　他嗷地一声惨叫：“虫虫咬我！” 　　众人都笑起来。 　　钱秋雁一边拿汗巾给他擦一边笑：“傻儿子哎！慢慢喝，喝完还有。不信你问你姑姑。” 　　施向南豪气地说：“以后姑姑赚大钱，给飞飞的汽水管够，想喝多少有多少！” 第13章 　　吃完后三兄妹把施向华带来的五十斤瓜子一分，施向华骑着自行车去还汽水瓶、还车，三兄妹继续去卖瓜子儿。 　　眼看着太阳终于要落山了，上会的人也成群结队地准备回家。 　　大家伙都是一个村一个村一起走，人多不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施向南兄妹三个要抓紧时间再卖一波，等各村的人散了，就只能卖给住在镇上的人啦。 　　施向东生怕赶不上，把布袋往背上一甩，手里拿着称跑得飞快。 　　施向南几个往戏台那边走。 　　幕布还没挂好，想看电影的这会儿都趁着这点空档先去吃饭了，戏台边上没什么人，倒是不着急。 　　他们为了等施向华跑到靠近镇子口的地方，这会儿往镇上走，迎面撞上不少散会回家的人。 　　施向西脑子活泛，撞上第二群人他就吆喝起来了：“卖瓜子喽！先尝后买不香不要钱喽！不脏手不上火的香瓜子喽！” 　　一村人里头难免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听到他这么一喊就开始叫着要吃：“爸，买瓜子！路上吃！” 　　还有聪明的知道做保证：“妈你给我买瓜子，我以后肯定好好念书！当大学生！” 　　硬得起心肠拒绝孩子的真没几个。 　　一家称了，另一家的孩子看见就闹得更厉害：“兵兵都买了！我也要，奶奶我也要！” 　　“买买买，奶奶掏钱给买！” 　　吃完饭没走几步路，施向西的生意就又来了。 　　看着路上一群一群的人，他的吆喝声越来越有力气——三个馒头没白吃，一看就喝了不少汽水，声音大得很。 　　施向南那边更顺利，刚走到戏台那儿，一群好像等了很久的人就围过来：“你们去哪儿了？” 　　“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天黑我们要在这儿看电影啊，没瓜子吃怎么行？赶紧给我来点儿，要一、不，要三斤！我们一家三口吃！少了不够。” 　　说话的是个胖大姐，她这么一提醒，别人也想起来了。 　　“我们家孩子爷爷奶奶也爱嗑瓜子啊！今儿黑要放《地道战》，孩子爷爷奶奶都爱看，早说了要来，那我要三、不，五斤吧！” 　　以为再拿五十斤卖不完的张秀珍目瞪口呆。 　　这两个人就买八斤，闺女一共才拿过来不到二十斤啊？ 　　她们买走一半，其他人看见了还不得抢起来？ 　　钱秋雁招呼人称瓜子装瓜子，施向南收钱找钱，一边抽空赶紧跟她妈说：“妈你赶紧去把大哥叫过来。” 　　张秀珍下意识还想问一句叫来干啥，然后就想到当然是卖瓜子啊！ 　　她应了一声扭头就跑了，隐隐还听到抢起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说萍姐啊，你一个就要五斤，我们咋办？” 　　“咋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一大家子五六口人！五斤一人还不够一斤哪……” 　　施向东赶过来的时候，施向南的瓜子已经卖完了。 　　其他人估计听她说了一会儿还有，还在这儿等着没走，反正她们这会儿过来也是等着看电影的，没别的事干。 　　施向东人一到，她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我可是先说的啊，先给我称！三斤！” 　　“我先来的！我的两斤不能少！” 　　“我们家人多，得七斤才勉强够吃……” 　　施向东去三岔路口那边也遇到回村的人，也卖出去了些。 　　他这儿本来就没多少，围着施向南等的人都不够分瓜子就没了，更别说后来的。 　　张秀珍啥也不说就去找老二，离老远就看到他的布袋已经完全空了。 　　施向南一再给没买到的人保证明天还来卖香瓜子、早早就来、多带些，最后掏出本子把她们要多少都给记上，说明天来了先卖给她们，这才能脱身。 　　一家子走老远还听见戏台那里没买到的人找买到了的人说好话。 　　“萍姐，你买那么多，匀我点呗，不然看电影的时候你们家吃瓜子我们家在旁边看着多不好啊是不是？” 　　“红霞婶儿，我可是你侄女儿，你买了七斤啊，分我点儿嘛，一斤，就一斤行不？你也知道我看电影嘴里不吃点啥心里难受……” 　　施向南一家连高兴都来不及，因为库存告急！ 　　现在要问施家人，卖东西比卖不出去更让人着急的是什么？他们一定会回答，是不够卖！ 　　眼睁睁看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在眼前飞走了，那种感觉简直令人痛心疾首痛彻心扉痛不可当。 　　他们要卖瓜子差不多是施家洼最后回来的一波，村里大多数人早就回来了，毕竟他们村子跟镇上离得远。 　　别人上会是去买东西去玩的，施向南一家是去做生意的，累了一天，回来也不能洗洗睡，还有干不完的活儿。 　　一到家施开阳和施向东父子俩就去挑水了。 　　家里现在存的瓜子不够卖，要继续煮瓜子，厨房里就不能断了水。 　　张秀珍简单擦洗了一下脸就准备去叫上隔壁二婶一起去亲近的几家走一趟，再收点瓜子回来。 　　还没出门，唐青娥就过来了。 　　施向南正在屋里记账，听见院子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她赶紧放下笔跑出去。 　　“大半夜的别叨扰巧娃家了，我跟你去。” 　　施向南喊了一声：“奶奶你来了！” 　　唐青娥朝她挥了下手，很干脆地带着儿媳妇一起，拿着称出了门步入浓浓的夜色当中。 　　回来时她们俩也是空着手的，卖了瓜子的村里人挑着瓜子一路给送回来了。 　　唐青娥一边解布袋上的绳子一边叫张秀珍：“拿俩笸箩来，我俩赶紧挑瓜子。” 　　施向西和钱秋雁已经在厨房里把两个锅都收拾出来，水也烧上了。 　　很快村子里还没睡的人家就又闻到了这半个月来天天都能闻到的那股香气。 　　有一些觉浅的直接被香味勾醒了，也有不少睡着的在梦里闻到这股香味吧唧着嘴巴，从嘴角流出了可疑的液体。 　　那还没睡的人家就忍不住一边抽鼻子一边羡慕地说：“收三毛一斤的瓜子，去镇上就卖六毛五一斤，这一天阳娃家卖了有两百斤瓜子吧？” 　　算术好的咂舌道：“一天卖了将近两百块钱啊！南南那小女娃真是不得了，念书的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城里工资最高的厂子一个月也拿不到两百块。 　　施家洼算出这个数字的不止一家，每一个算出来的人都是心头火热。 　　施阳娃家这女娃是要发大财啊！ 第14章 　　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 　　第二天施家洼的人去上会时注意到施向南的香瓜子生意更好了。 　　昨儿还有买二两半斤的，今儿大多数都是一斤起步！ 　　他们在卖瓜子的摊子附近，亲耳听见那些买到瓜子的人一边咔嚓咔嚓嗑瓜子一边喜滋滋地说：“昨儿天黑了看电影去的晚他们卖完收摊了，今儿我可得多买点，看电影嗑瓜子。” 　　“我家那婆娘昨儿黑买了七斤，她给我们一家子人分，轮到我觉得不够吃就没给了，气死我了，今儿我非得买八斤，一把都不给她。” 　　“我隔壁老五还问我在哪儿买的，他不喜欢热闹，上会这几天人多他往年都是不出屋的。昨儿我把香瓜子拿回去给他抓了一把，他说今儿也来买。” 　　施家洼的人那叫一个羡慕。 　　可也羡慕不来，施向南的瓜子这才在会上卖了一天都打出名气了，今儿好些人都是认准了香瓜子买的。 　　镇上也有不少聪明人见昨儿的瓜子卖得好，今儿也有人扛一布袋炒瓜子来卖。 　　挤着去买香瓜子的人被那个干瘦小伙子拉住推销后直摇头：“不行，吃了香瓜子再吃这种炒瓜子，一把我都吃不了！咸得蛰舌头！” 　　“是啊，香瓜子我昨儿吃了三斤一点儿事没有，越吃越想吃，一点儿也不渴，人家喊的不脏手不上火是真的。炒瓜子哪能顶得住连吃三斤？” 　　“小伙子你也去买点尝尝就知道了！” 　　然后施家洼的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也来卖瓜子的小伙子真找人帮自己看着布袋，小跑着挤进去买了一袋香瓜子出来。 　　施家洼的人装作看热闹的，问他：“咋样？” 　　小伙子眼睛亮晶晶的：“好吃！这生意能做！” 　　施家洼的人：？ 　　小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卖得是炒瓜子不是香瓜子！ 　　经过昨天一天的口碑宣传，今儿施向南的生意更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 　　他们一家子昨儿摸黑回去熬夜煮瓜子就不说了，今儿就只有施向南几个年轻人来上会。 　　施开阳两口子跟施向西都没来，叫了他兄弟施开忠家的娃子一起去忙着收瓜子煮瓜子哪！ 　　不过要换了他们家一天能挣将近两百块，那叫他们干啥也都愿意！ 　　听八叔说今儿向东兄弟出门就拿了好几百斤的瓜子哪。 　　几百斤！ 　　一斤六毛五，要是都卖完了，那不得挣得比昨儿还多？ 　　看到的人都不敢细想今儿南南能挣多少钱了，就是看见满街吃瓜子的人就咂舌。 　　这是真发财了！ 　　施向南一边卖着瓜子一边耐心等待，天还没黑她就等来了想等的人。 　　镇上商店的老板杨爱国。他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长得也有点凶，但其实人脾气还不错。 　　他的商店就开在三岔口最好的位置。 　　昨儿也是杨爱国媳妇第一个被施向东“不脏手不上火、先偿后买”的吆喝声吸引过去买的瓜子。 　　他跟着尝了尝就是眼前一亮，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差不多两天，这就找上门了。 　　施向南的塑料袋还是在杨爱国的店里买的，她买得多按批发价买的，两个人也算认识。 　　远远看见杨爱国，施向南心里就是一喜。 　　杨爱国手里还拿着两瓶桔子汽水，当场开了递给施向南：“忙了一天，喝点儿汽水解解渴？” 　　施向南还真渴了，今儿嫂子也在家里帮忙，她是跟向华哥一起在戏台这里卖瓜子的。 　　她接过汽水给了施向华一瓶：“向华哥你先喝，我跟杨老板说两句话。” 　　跟着杨爱国想找个人少的地方，结果发现到处都是人，竟然找不到理想的谈话地点。 　　两人索性往戏台外面，靠近河滩那一面，长着半人高野草那里说话去了。 　　“小姑娘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干什么了吧？” 　　施向南也不绕弯子：“是要谈批发香瓜子的事儿吧？这两天肯定不行，我存的货太少，自家都不够卖，得会完了再详谈。” 　　杨爱国也料到了这个情况，点点头：“我是先给你打个招呼，羊滩镇就这么大点儿，平时没多少人……” 　　“我知道，镇上要是批发给杨叔，别人再来找我就不会答应了。” 　　杨爱国没想到施向南这么干脆：“那行，等会完了咱们再细说。” 　　施向南一口气喝完了汽水，把玻璃瓶给他，就飞快地回了摊子上。 　　这天他们出门时把家里存的瓜子全给带来了，原本一共只存了五百斤准备在会上卖，昨天总共卖出去两百五十斤，家里也就剩下两百五十斤了。 　　但最后施向南确定的口味煮出来的瓜子家里人也都爱吃，施向南就留了五十斤说是放在家里吃到过年。 　　今儿出门时连这五十斤自家吃的也都给带上了，连昨儿回去熬夜煮出来晾着的瓜子，今儿早上尝着干了也都收好带上了。 　　还是不到天黑就卖完了。 　　于是这天想等天黑看电影的时候买瓜子的羊滩镇人连昨天的几十斤都没得卖，一打听人家早就卖完回村里去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天一次称得多的熟人们边看电影边嗑瓜子的人那叫一个气啊！ 　　他们纷纷在暗自咬牙明儿一定要白天多买点，五斤不够买十斤！一天吃不完也不怕，可以放家里慢慢吃。 　　杨爱国准备做这门生意，一直留心镇上人对香瓜子的反应。 　　听他们一个个比赛一样报着明儿要买的瓜子数量，他就喝着啤酒哼着歌儿，暗中高兴。 　　这生意是真能做。 　　施向南几人回到村子里也是累瘫了，但还是不能光坐着歇歇。 　　眼看着明儿就没瓜子卖了，有钱挣不到手，那得多难受啊！ 　　施向南去问大嫂今天煮了多少瓜子。 　　他们一回来就看到院子里角角落落摆满了笸箩，里头装得全是黑底白纹的瓜子。 　　唐青娥就站在院子里时不时地翻一翻瓜子，好让它们更快晾干。 　　施向南问了才知道，二叔三叔、包括隔壁二婶家都被她爸妈征用了，全都用来晒瓜子。 　　笸箩不够用，他们也是在村里能借的都借了。 　　可是煮瓜子需要时间，家里只有两口锅，就那么大，一锅能装多少水、瓜子是固定的，再急也没用。 　　今儿一天也就晒出来一百多斤瓜子。 　　可是今儿在会上施向南他们一共卖了三百多斤！ 　　这一百多斤明儿拿去根本不够卖。 　　不等施向南开口，全家人都是一个意见：“熬夜煮了晒！能晒出来多少是多少！这可都是钱啊！” 第15章 　　施家人干得热火朝天。 　　村子好多家也已经三毛一斤把瓜子卖给施向南家了，也是打的欠条，说好了上完三天会一起结账。 　　他们为了能顺利拿到钱，几乎家家都表示晒不下可以把瓜子放他们那儿去晒。 　　但目前施向南还不太放心，没同意这样做。 　　施家洼代代都有三太爷这样辈分高的老人在，村里风气一直都不错。 　　施向南倒不担心有人想搞破坏，但是她做得是吃的。 　　村子里的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再加上条件摆在那里，大家都不注意什么卫生情况。 　　平时像是用手擤鼻涕、上茅坑不洗手、才摸过脚再摸脸之类的情况在村子里简直太常见了。 　　他们擤完鼻涕上完厕所去帮忙翻翻笸箩里的瓜子……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你能说什么？ 　　她在家里可以提醒自己家里人，总不能满村子跑着去管那些长辈们！ 　　村里人是好心借出地方让你晒瓜子，你还想去管东管西算怎么回事儿呢。 　　以后可以想办法慢慢跟村里人说一说卫生问题，这两天施向南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是没时间了。 　　昨儿夜里煮瓜子的时候施向南一再跟大嫂强调了这个问题，今儿让她也留在家里主要就是为了管好卫生问题。 　　二叔三叔、还有隔壁二婶家去晒瓜子前，她都先跟这三家的家里人说清楚了，他们也答应了，才把笸箩拿过去晾晒的。 　　唐青娥还得时不时过去看看呢。 　　她辈分高，在村里很受敬重，哪怕在不是亲后辈的二婶家发现不对也能直接指出来。 　　反正留在家里的每个人今儿一天都有活儿干。 　　倒是施向南几个今儿早早卖完瓜子回来，施开阳闲下来了。 　　家里两口锅都占着，不能耽误工夫用来做饭。 　　唐青娥就说去她那儿做，做好了端过来一起吃就是了。 　　今儿又忙了一天，收摊早，施向南在镇上割了三斤五花肉拿回来，心疼得张秀珍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不过买都买了，这个天也搁不住，只能做了。 　　施向西忙着煮瓜子没空做饭，今儿是张秀珍下厨。 　　她按照闺女交代的，做了一大盆土豆洋葱炖肉，切了些五花肉加上豇豆一起焖在锅底做蒸面条，还没熟就能闻见诱人的香味了。 　　怕太干了噎得慌，又做了一大锅的丝瓜鸡蛋汤。 　　做好后盛了满满三大盆。 　　唐青娥的院子里也晒满了瓜子，没地儿放饭桌。 　　大家一合计，还是去施向南家的堂屋里吃。 　　鸡蛋在村子里算是荤菜，丝瓜鸡蛋汤、再加上一大盆的土豆炖肉，连蒸面条里都切的有肉，吃起来格外香。 　　施向华吃得头也不抬，根本顾不上说话。 　　施向南也是闷头吃了半碗不那么饿了才有功夫说话：“今儿大家都辛苦了，明儿再忙一天我请大家吃酒席！” 　　张秀珍本来就还在心疼今儿的三斤肉，一听闺女说明儿还要吃酒席，更是心疼得差点连碗里的蒸面都吃不下去了。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 　　“大嫂今儿在家里算了数，今儿白天家里一共煮出来一百五十斤瓜子，现在晒干的不到一百斤，还有几十斤正在晒，晒个一夜，明儿我们差不多能凑齐两百斤带去镇上。” 　　一听这个数字，桌上端着碗的人纷纷皱眉。 　　除了还没开始上学的飞飞，他用稚嫩的小嗓音说：“两百！太多啦！” 　　喂他吃饭的钱秋雁立刻低声说：“好好吃饭，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话。” 　　顺手又喂了他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飞飞吃得香喷喷的。 　　小孩子不懂事觉得两百斤太多了，但坐在桌上的大人都知道，今儿买了三百多斤，明儿要是只卖两百斤，那就直接少整四五十块钱！ 　　这哪儿行？！ 　　他们在地里干活的，上哪儿去说挣四五十块钱就挣四五十块啊！ 　　唐青娥和施开阳都皱着眉头，张秀珍更是心疼得直抽抽，顾不上心疼桌上的三斤肉了。 　　“咱们吃完熬夜煮，明儿也还要煮！晒干了就送到镇上！” 　　施向西出主意：“夜里借一借别家的院子晒瓜子应该能行吧，他们家里人都睡了不会摸咱家瓜子的……不行，有人会起夜。” 　　“不行，不能晒在别人家。” 　　施向南否决了这个提议：“半夜我们得翻瓜子不说，明儿一大早就要收瓜子装起来称斤两，人家还在睡觉呢，我们在别人家进进出出太叨扰人了。” 　　“那就晒在打麦场里头！” 　　施开阳沉声说道：“再煮好的瓜子在院子里倒进笸箩里摊开，端到打麦场去！我拿个手电在那边守着，时不时翻一翻。” 　　施向东点头：“我看能行。爸守前半夜，后半夜我去。” 　　说话间众人就吃完了饭，一人喝了两碗汤，一大盆子的土豆炖肉也连菜汤一块吃得一干二净。 　　施向华撑得坐不住，站起来摸着肚子说：“好长时间没吃这么香的饭了！占了小妹的便宜。” 　　施向南笑起来：“向华哥明儿再帮我一天忙，明儿黑我整一桌更好的菜，还有啤酒喝。” 　　“行啊！” 　　飞飞吃得慢，碗里的汤还没喝完，连忙说道：“姑姑、姑姑，我也喝啤酒！” 　　“那得问你妈让不让，我说了不算。”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看得清楚，施家把里里外外的灯全打开了。 　　这时候差不多晚上八九点，村里人家大多都睡了，只有施向南家灯火通明。 　　起来去茅坑的人见了，忍不住羡慕：“我们家啥时候能这么有奔头啊？” 　　可不是有奔头么，一天卖出去多少斤瓜子，是能拿到现钱的。 　　熬夜煮瓜子，白天拿去会上就全换成大团结了！ 　　要是他家有这挣钱的好事儿，保管能比施阳娃家干得更起劲。 　　施向南十八岁还是缺觉的时候，前半夜还行，后半夜她就困得靠墙站着眨下眼睛都能睡着了。 　　钱秋雁和施向西都让她去床上睡：“这儿有我们忙得过来，你赶紧去睡，明儿天不亮就要出门。” 　　施向南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也没再推让：“那我去眯一会儿。” 　　叫奶奶一起去睡觉，还被她拒绝了：“我年纪大了觉少，你快去睡别管我，我瞌睡了就睡。” 　　张秀珍也在一旁说：“有我呢，累不着你奶奶。” 　　施向南才去睡了。 　　隔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会，施向南他们带上了两百斤瓜子，天不亮就出了门。 　　离家时厨房里正煮瓜子煮得香飘满村，施向西这边说好了再晒好的瓜子也会叫人给送到镇上去，有多少送多少。 　　这一天，他们前前后后又买了三百多斤瓜子！ 　　还是没等到放电影的时候就全卖完了。 　　最后那一茬，二叔家的向军大哥刚把几十斤瓜子送来，就被三场的戏班子、还有羊滩镇上住的人给瓜分完了。 　　前后半个小时都不到。 　　镇上有来得晚的人没买到瓜子还埋怨施向南不多拿点来。 　　施向南再三道歉，告诉他们明儿镇上还会卖香瓜子，把客人们都送走了，她才对着几个哥哥一挥手。 　　“买肉买酒去！我请客！” 第16章 　　安排大哥施向东他们去买肉，施向南去商店里买了两提啤酒，还跟老板杨爱国谈好了批发的事。 　　一家人飞快地回了家。 　　张秀珍一看见肉比昨儿买的还多，空了的箩头里还放了两提啤酒，当场就又心疼得变了脸色。 　　但现在院子里人多，连隔壁二婶家也在，她就没吭声。 　　接过肉做饭做饭去了。 　　今儿是最后一天会，明儿他们就不去镇上卖瓜子了，自然也就不用再赶着煮瓜子。 　　累了三天，可算能歇歇了。 　　施向南提前跟她妈说好了，今儿要吃她做的凉面，再烙几个饼，炒一桌菜，喝点啤酒，回去美美地睡一觉。 　　这三天家里包括老太太都忙得很，张秀珍做饭倒是没有二话，使出浑身解数。 　　凉面做了一大盆，饼子也烙得外壳金黄香脆、内瓤松软可口。 　　一大桌子菜就更不用说了。 　　施向南特意买了肥肉多的五花肉，对于施家洼这里一个月都吃不上一顿肉的人来说，怎么做都好吃。 　　酒足饭饱，天也彻底黑下来，施向军兄弟俩走了，连唐青娥也回去了。 　　施向南一家子坐在院子里乘凉，大蒲扇一扇一扇的带来凉风也赶走身边的蚊子。 　　吃饭时那顿啤酒喝得昏昏欲睡，不要太舒服。 　　施向西最先忍不住开口：“小妹，明儿就没会了，香瓜子这么好赚钱，就只赚这么三天啊？下回要等到明年三月三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赚钱法子没？别忘了带二哥一个！” 　　施向南本来打算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儿再跟家里人说。 　　既然二哥问了，她就索性说道：“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么，先拿这三天会试试。” 　　她转头看向父母：“爸妈你们说，我这个体户能做不？” 　　施向西酒都醒了一半，大声说：“能做！你要是不能做还有谁能做？” 　　钱秋雁也任何这个想法，不过她性格稳妥又谨慎，不会随便开口。 　　施向东张了张嘴，扭头看向父母。 　　施开阳拦住张秀珍，看着闺女说道：“你接下来还卖瓜子？明儿镇上就没恁些人了。” 　　“我今儿去买啤酒的时候已经跟杂货铺老板说好了，我们的香瓜子批发给他卖。他先试试销量，确定了以后定时定量找我拿货。” 　　“杂货店，那个杨老板那儿以后卖咱家香瓜子儿？”施向西有点激动。 　　这可是羊滩镇唯一一家可以称得上商店的店铺，里头卖的东西也是最齐全的。 　　施家几兄妹都是在镇上读的初中，对杨老板的杂货铺一点也不陌生。 　　施向南点头：“没了会，但羊滩镇上的人总是还会想吃我们的香瓜子的，只要有人爱吃，香瓜子就不愁卖。” 　　她顿了顿：“不过镇上人不多，肯定不可能天天都卖的跟这三天一样好。所以我打算接下来去县里卖瓜子。” 　　施开阳皱眉：“去县里？你咋个去？去镇上坐客车去一趟县里得两三个小时。你白天去了县里，卖不了多长时间瓜子就得赶紧坐车回来，咱们镇上到县里一天就那两趟车，错过就没了。” 　　施向南敢开口，当然是已经计划好了：“我先去县里探探路，爸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明儿就去？” 　　“不着急，我等镇上杨老板那儿卖两天瓜子定好每天的量了再说。” 　　施开阳的眉头松开：“行。”他站起来，“天色不早了，都早点睡，好好歇一夜。” 　　施向南几个都应下了。 　　隔天吃过早饭，施向南在全村瞩目下开始算账、准备发钱！ 　　她把记账的本子和钱都拿出来。 　　她卖瓜子的钱没进银行存换，瓜子六毛五一斤，就算买一斤也是一堆的毛票，施向南把钱全装在一个奶奶给她缝的收口小布袋里。 　　现在全倒出来跟个花花绿绿的小山一样，那张饭桌都差点堆不下。 　　十分壮观。 　　施家土墙砌的院子里除了家里人结婚，头一回来这么多人。 　　施向西敢说，今儿来的这些人肯定比来喝喜酒还高兴！ 　　院子里外站着的父老乡亲们一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 　　施向南把本子拿起来，先结了自家的账：“我煮瓜子卖用了我们家一共九十三斤瓜子，我收瓜子按三毛钱一斤，一起二十七块九毛钱，我们家没分家，这二十七块九毛钱给我爸。” 　　她说着从那堆小山里数出了二十七块钱，又找了九毛，双手递给施开阳。 　　施开阳皱着眉头，本来想说什么，看了看满院子的人，最后没说话。 　　施向南又说：“用了奶奶二十一斤瓜子，一共六块三。” 　　一毛也不少地递给了唐青娥。 　　接下来是二叔三叔家，二婶家……一家也没少。 　　有那算术好的等施向南给村里的好几户人家全结了账，也跟着算明白了她这三天会一共卖出去了差不多九百斤瓜子！ 　　足足九百斤！ 　　也就是说她结完账手里头也还有三百多块钱！ 　　三天，就这么三天，这女娃娃就挣了县里头最能挣钱的工厂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领了钱离开的时候好些人都忍不住说：“南南，以后有发财的门路可别忘了再带带我们啊！咱们都是一个祖宗的亲戚哪。” 　　其他人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 　　九百斤说少不少，要说多，其实施向南家也就给村里七八户人家打了欠条。 　　而他们村子里可有三十多户人家。 　　也就是说，还有二十来户人家里的瓜子施向南没收走。 　　那村里人都凑到施向南家里来干什么？ 　　看她分钱呗。 　　更多的人是等着施向南算完了钱，跟她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轮到收他们家的瓜子。 　　在家里白坐着，往年一毛钱都没有的瓜子就能卖三毛钱一斤了，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谁不想遇上！ 　　他们也没有白来，一问施向南就给了肯定的答复。 　　“大家伙都去找三太爷排队啊，我跟三太爷说好了，以后按照他给的顺序上门收瓜子。” 　　三太爷家的瓜子也已经卖给施向南了，今儿八叔就在这里领钱，三太爷也在不远处看着哪。 　　听到施向南这么说，他朝村里人挥了下手里的烟袋。 　　“行了行了，热闹也看完了，没事就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想卖瓜子的来找我登记排队。” 　　施向南叫道：“向军哥向华哥你们先别走！还有点事。” 　　等村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扫视一眼或坐或站在院子里的亲人们。 　　“要不是有你们帮忙，这三天会我一个人长八只手也卖不了九百斤瓜子，说好了卖完给你们算工资的，我说话算话。” 　　她打开本子：“我借爸的钱打了欠条的，爸这五十块钱还给你，咱们先清账。二哥你来，你帮忙试口味、煮瓜子，属于我的核心技术员工，期间还去卖了一天瓜子，一起给你发五十块。” 　　五十块！超过他前二十几年攒下的身家了！施向西兴奋得脸都红了。 　　一旁他妈张秀珍脸黑得跟三年没刮的锅底一样他也完全没注意到。 第17章 　　施向南早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她心里还有些别的想头，只是现在还不到说出来的时机。 　　她这三天卖瓜子一共卖了五六百块钱，手里拿到了村里人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再想想她妈可能活到现在手里头都没有摸到过这么多现金。 　　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她们眼睁睁看着她到手还没有焐热，一转眼又散出去了一半，一时接受不了也可以理解。 　　施向南早就想好怎么说了：“二哥。” 　　施向西一脸的笑，答得格外积极：“咋了？” 　　“镇上的会结束了，我准备去县里卖瓜子，你跟着一起不？” 　　施向西想也不想就说：“跟啊！”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一沓钱，“只要小妹你说一声，去哪儿我都跟着！” 　　他也就做梦的时候会梦到自己挣大钱成了万元户—— 　　可是梦里哪有这样真啊？他手里这会儿可是实实在在地握着几十块钱哪！ 　　这可全是小妹的功劳。 　　不听她的听谁的？ 　　施向南点点头：“那咱们去了县里做香瓜子儿生意要是缺本钱了，需要用你的钱，你让我用不？二哥你放心，我不白用你的钱。” 　　她给出两种方案：“你的钱想算合伙还是算借给我，看你的意思。合伙呢，赚了钱我就按你投的本钱分钱给你，要是借钱，我就跟你存银行一样算利息。” 　　她又看向大哥：“大哥你的钱要投给我也这么算。” 　　最后看向她爸施开阳：“爸妈你们的钱要想给我用也这么算。” 　　张秀珍紧紧地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心有顾虑地看着婆婆，到底也没敢开口。 　　唐青娥跟她正相反，听了施向南的话她原本严厉的表情缓和了些：“亲兄弟明算账这没错，省得以后为了钱牵扯不清的事儿伤感情。” 　　她看向施向南手里的账本，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桌子上那给剩下的一堆钱。 　　老太太笑着说道：“既然你心里有成算，我就不多啰嗦了。老仙姑说我孙辈里有一个有大出息的，看来就是南南了！” 　　老太太没念过一天书，偶尔有些迷信，施向西倒没说什么，只是有点意外——就算是前世她也没听奶奶提起过孙辈里有大出息啊？ 　　结果一看院子里的其他人，就连大嫂和小侄子飞飞都在点头。 　　施向南忍不住笑了：“飞飞你知道奶奶在说啥不？就跟着点头。” 　　飞飞扬起小花猫一样的脸，认认真真地说：“奶说姑姑有出息，挣大钱，给我买糖吃！” 　　一院子的人都笑了。 　　施向南捏捏他的小脸蛋：“对，挣了大钱给咱们飞飞买糖、买绿青蛙。” 　　今年四岁的飞飞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个上发条的绿皮青蛙，听见姑姑的话他一下瞪圆了眼睛：“绿青蛙？姑姑，真买绿青蛙吗？” 　　他说着还去偷看爸妈爷奶的表情，就怕他们不高兴。 　　施向南点头，对着小侄子语气郑重地说道：“下回姑姑从县城回来就给你买！” 　　大人们的心愿现在她还满足不了，但小侄子想要一个绿皮青蛙玩具，她还是买得起的。 　　钱秋雁连忙说：“小妹，赚钱的事儿要紧。” 　　“我知道。”施向西点点头，把手里的钱点了一遍。 　　结清买瓜子的成本、这几天的人工费，一共发出去了一百出头，她手里头还剩下两百多一点。 　　想做什么大生意是不可能了。 　　好在这三天卖出去九百斤瓜子，村里还有二十多户人家的瓜子等着卖给她。 　　有了之前压货款的先例，后面也可以等瓜子卖了以后再回来结账。 　　成本这一项支出压力大大减少，她这两百多块也能做不少事。 　　施向南看向父母：“爸妈，我借你们的五十块可能要再晚些天还你们。你们要是有急用就跟我说。” 　　“买肥料农药的钱我都留的有，向北的学费也交了。家里没啥需要急用钱的地方。” 　　施向南点点头：“那咱们就来商量商量去县城卖瓜子的事儿？” 　　邻居住得近，他们在院子里说点什么，隔壁只要留心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施向南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就都进了屋里，连飞飞都小人精一样地跟着他妈一起进了屋。 　　堂屋门一关。 　　施向南说道：“县城离得太远，我要是天天回来，那就光顾着跑趟数，什么也干不成了。” 　　这不用她说家里人也都知道，去县城一个来回要四五个小时哪。 　　“那你夜里不回来，在县城住哪儿？” 　　“瓜子咋办？要是借住亲戚家，不方便在别人家里头煮瓜子晒瓜子吧？” 　　施向南没直说自己的打算，而是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施向西抢着说：“瓜子晒干了装进布袋里只要扎紧，放几个月没啥问题。咱们这瓜子卖得好，主要就是跟自家炒出来的不一样，要是让人都知道怎么做的了，咱们的香瓜子可能就卖不出去了。” 　　钱秋雁也说：“还会有人见咱们挣钱也跟着卖。” 　　“还是在家里头煮了晒好收起来，送到县城里去。” 　　“住处……” 　　钱秋雁犹豫着说：“妈知道，我有个二姑妈就住在县城，就是不在城里头，住得靠河边上，进城要走将近一个小时。” 　　唐青娥也说：“你姨奶奶家住在城里头也临街，就是他们自家开着饭店，屋里估计没得恁宽敞。” 　　“我也能去问问亲戚有没有在县城里的……” 　　施向南摆摆手，笑着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在县城里念了三年书？住处我已经想好了，我有个上学时玩得好的同学叫林琴，她家就住在县城里，县中边儿上。” 　　她这也是要去县城做生意才想起来的这个好朋友。 　　林琴爷爷身体不好，行动不太利索，她爸妈大多时候都在爷爷那儿住着照顾老人。林琴爸妈也见过施向南，对她印象很好。 　　林琴她家两层楼很宽敞，两个人差不多做了三年同桌，去找她借住几天肯定没问题。 　　“先借住在那儿卖几天瓜子看看形势，再安排后面的事。” 　　施向南其实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瓜子的确要在家里煮，城里没那么宽敞的地方晾晒，但装好袋的瓜子怎么送到县城里？要是生意好，可能需要的比较多。一天好几百斤，怎么送去？” 　　一屋子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施向南。 　　搞得她以为自己哪儿出问题了，摸了摸头脸：“你们都看我干啥？” 　　直到出发的时候她才知道原因。 第18章 　　接下来也不用施向南说什么，家里人就全都行动起来。 　　大嫂负责记账收瓜子。 　　二哥负责煮瓜子。 　　施向南去了一趟三太爷家，请他专门做了三个大筛子，网眼是施向南拿去的几颗瓜子大小。 　　她挑选的瓜子黑底白纹，颗粒饱满，看着就喜人。 　　“我要筛出来的瓜子都是这样大的，小瓜子都筛下来留着自己吃。” 　　“小姑娘脑子真灵光。” 　　三太爷编笸箩的手艺十里八乡都知道，也没谁找他提过这样的要求。 　　“我今后半儿就能给你做好，明儿来拿就行。” 　　施向南要给钱，三太爷坚持不肯收：“你三毛一斤收了我们的瓜子，你二爷二奶奶今儿早起说起来还笑得合不拢嘴哪。村里人找我编笸箩家用，就没有给钱的规矩！” 　　“那我给您送点香瓜子过来吧？我看三太爷你家娃娃也都爱吃。” 　　三太爷这才笑了：“那我就不跟你瞎客气了！也不用给好的，就用筛子筛下来的，不好拿出去卖，味儿没差，给我们拿点来吃就行。” 　　施向南忙完一回家，离得老远就看见院子里头停了一辆二八杠自行车。 　　见她回来，杨爱国连忙说道：“知道你家里没自行车，我专门骑着车过来拉瓜子！你家里头有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院子里架子上晒满的瓜子。 　　就因为这股霸道的香气，他进了施家洼都不用跟人打听，闻着味儿就找到施向南家里来了。 　　施向南点头：“咱们不是昨儿就说好的么，给你准备了，一百斤是吧？” 　　说话间，施向东已经一手拎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布袋从堂屋里走出来了。 　　杨爱国一看见眼睛就亮了，张开双手小跑着过去接布袋。 　　“这是香瓜子儿？” 　　施向南点头，施向东已经二话不说把布袋口上扎着的线绳解开，杨爱国抓了几把出来仔细看了看：“我能尝尝不？”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把手伸进布袋里，狠狠往里插了插捏出两颗瓜子来吃了。 　　满意的点头：“就是这个味儿。” 　　“五毛五一斤？我拿一百斤走，这是五十五块钱，你数数。” 　　杨爱国从裤兜里拿出一叠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来。 　　施向南接过来数清楚：“卖得好再来！” 　　看他都等不及她把瓜子给送去专门跑过来拿，就知道这生意肯定能做。 　　杨爱国连忙点头：“那肯定的，我估摸着快卖完了就来！我要是忙不过来叫别人来拿货会提前跟你们说。” 　　“好。” 　　送走了杨爱国，张秀珍一把把女儿拉到一边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为啥卖给他五毛五一斤？一斤少赚一毛钱，一百斤就是整整十块钱哪！” 　　施向南好笑地说：“妈，人家是来批发的，说不定以后每天买两三百斤呢，怎么好跟咱们自己零售的价格一样？他也要赚钱的。” 　　张秀珍还是不理解：“我们为啥要批发给他？叫你哥去镇上卖六毛五一斤不行？” 　　“二哥要帮我煮瓜子，大哥得干地里的活儿。平时不上会，镇上又没那么多人，妈你让大哥在镇上一呆一整天？” 　　张秀珍还是不太满意：“那你向军哥向华哥……” 　　“他们要是走得开想赚钱可以找我啊，县城那么大我一个人卖不过来的，去了还得花钱找人！杨老板是自家住的房屋开着店图一个长久生意，咱们要做零卖小生意哪能去镇上这样人少的地方？” 　　“那我去问问向军弟兄俩，再问问向党他们。” 　　施向南一口答应：“行啊，就是妈你别忘了跟他们说一声，真要去的话就快点。要不我找好了人，不好无缘无故不让人家来了的。” 　　“我知道。” 　　张秀珍快步出了门，施向南则叫上大哥一起去称家里的瓜子儿还剩下多少，生的、煮好的，每天能收袋多少。 　　称出来的数字她全都写在本子上。 　　“小妹啊……” 　　施向东犹犹豫豫的。 　　施向南看向他：“大哥怎么了？” 　　“你看我能去县里卖瓜子不？” 　　“怎么不能？上会那三天你不是卖得挺好的吗？我还给你发了八块钱工资。” 　　“可家里头走不开……” 　　施向南想了想：“大哥你别急，等我……最多一个月，等我在县城里赚了钱，就能找咱爸妈说说了，来年少种些地，分几块地给村里愿意种的人种着。他们年纪大了好好歇歇，你也有时间跟我去县里一起挣钱了。” 　　施向东直到现在回想起会上一堆人围着自己抢着要卖瓜子的画面还觉得激动得心砰砰乱跳。 　　听到小妹的话他忍不住在脑海里展望了一下县城里卖瓜子天天这样热闹的画面，一下子心潮澎湃：“我听你的！” 　　眼看着没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施向南的计划是八月十五下午跟小弟一起坐车去县城，但说出来家里都不同意，连飞飞都不让。 　　她只好改成八月十六，也就是阳历九月二十三号走。 　　这几天里施向南有意把煮瓜子晒瓜子的事情全都教给了大嫂和二哥来做，她就在旁边看着不说话，确定他们没问题了才真正放下心来。 　　八月十四那天，施向南跟大哥一起去了镇上。 　　一是买些菜准备过节、给她爸过生日，也是看看杨老板的生意怎么样，能不能确定下来一天大概能卖多少斤瓜子。 　　去了镇上，施向南把钱塞给大哥，她直奔杨老板的商店。 　　离老远就听见有个嗓门高亢的大姐在买瓜子儿：“我这天天都来你这儿买一斤香瓜子，杨老五你还一分钱都不给我少，你自己说像话不像话？你要是不给少点我可不来买了啊，我叫我嫂子也不来你这儿买瓜子了！” 　　杨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刘姐，你天天来也知道，我卖了好几天了都是这个价，少是真不能少。要不多给你抓一把你看行不行？称我也给你称得旺旺的！” 　　“抓两把！” 　　“行行行，街坊邻居的，刘姐你都开口了，我还能不让啊？” 　　送走了客人，杨老板立刻招呼站在一旁的施向南：“小老板你来啦？” 　　施向南摆摆手：“我现在可算不上老板，倒是杨老板你，生意兴隆啊！” 　　“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施向南跟着进了屋子里，杨爱国也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两人早就说好了。 　　他说道：“我一天卖五十斤没问题，有时候还能多一点。” 　　施向南估计的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儿，她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看是我们家每天给你送来还是你这边去拿？送来的话我们要加点路费。” 　　杨爱国一听路费立刻摇头：“我自己去拿，一次多拿些货行不行？” 　　“当然可以。” 　　一天五十斤，也就是毛利十二块五，一个月算下来也有三四百块钱了。这还是最少五十斤。 　　通常情况写一个月四百块是肯定有的。 　　抵得上县城里最挣钱的工人两三个月工资了。 　　施向南回去把这个数儿跟父母一说，张秀珍都顾不上责怪她买这么多菜了，在那儿嘀嘀咕咕地算一个月四百，一年能挣多少，两年…… 　　她几下就把自己算糊涂了。 　　可是一想到以后一个月能稳稳的有四百块钱拿到手里，她就忍不住想再算一遍。 　　“一个月三百七十五块钱，十个月就是三千七百五……十一个月是多少来着？哎哟！” 　　算不清她也不管了，直接冲进厨房给灶王爷磕头：“灶王爷保佑、灶王爷保佑啊！” 第19章 　　隔天是周末，施向南的弟弟施向北也干回来过中秋节和施开阳的生日了。 　　听说了家里的变化，他立刻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说我姐肯定能有大出息！” 　　一点也不意外。 　　施向南和施向东都在县城里读高中，假期少回来得就少。 　　因此施家的中秋节也就习惯了中午过，吃完饭高中生就得赶紧坐车赶回学校去。 　　不同的是今年的中秋节，施开阳把他的两个弟弟一家子都叫过来了。 　　一家最少四五口人，再加上唐青娥这个老娘，施家这一大家子人足足有十八个人。 　　院子都快坐不下了。 　　施向南的二叔施向忠过来的时候把自家饭桌也搬了过来，分了两桌才坐得下的。 　　二叔家向军向华两兄弟，再加上三叔家向国向党向平三兄弟，施向南这一辈的兄弟一共有八个，加上她一个女儿。 　　难怪施向南从小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谁也不敢欺负她。 　　有调皮捣蛋的小孩想欺负她啥的，大人就吓唬小孩说：一会儿她八个兄弟来把你腿打断！ 　　而施向南这一代，目前只有施向东一个人结婚生孩子了。 　　其他兄弟都因为施家洼实在太穷、家里三间土瓦房实在住不开，拖到现在还没结婚。 　　两桌人先一起端起自家做的米酒红薯汤喝了一碗。 　　红薯煮熟了汤是甜的，再加上点儿自家酿出来的米酒味道甜中带着米酒特有的香气和一点微酸，连带的已经吃腻了的红薯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施向南很爱喝。 　　因为米酒本来度数就不高，还被一大锅红薯汤稀释了，小孩儿喝着也就跟喝汽水差不多。 　　飞飞也喝了一碗。 　　因为平时没事儿喝不着，好不容易喝一回飞飞也是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 　　端起碗就要往厨房里钻：“还要！” 　　引得一院子人都大笑起来。 　　施向南又说起每天给镇上杨老板店里供最少五十斤香瓜子的事，二叔三叔家都是一阵惊叹。 　　一天挣十多块钱，一个月最少也能挣三百多。 　　这可是他们施家洼头一份！ 　　村里最有出息的就是三太爷家的大孙子，在县城里烟厂上班，他一个月也就拿一百出头哪！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对着施向南就是一顿夸。 　　施向北沾沾自喜：“我六岁的时候说我姐是我们这儿最有出息的人你们还笑话我！看看，让我说对了吧！” 　　众人大笑着附和他：“对对对，你说得对。” 　　“没看出来向北还有这本事啊！真厉害！” 　　饭吃到最后，看大家都吃饱了，施向南才说道：“我先去县城看看情况，找到门路了再回来叫向军哥几个。” 　　二叔三叔连连点头，娘家穷、嫁到施家洼还是穷的三婶更是低下头擦了擦眼角。 　　吃过饭后施向北就先背着一周的粮食出发了，他已经提前知道了施向南明天就去县城，倒没什么舍不得。 　　施向南在家里好好地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听见牛叫声，她起来到院子里看见一辆板车。 　　一头老黄牛在前头甩着尾巴。 　　施向东兄弟俩正在往板车上装这几天收好的瓜子儿。 　　施开阳三兄弟的院子，加上奶奶和隔壁二婶家全都用上，施向南现在一天能晒出来将近三百斤香瓜子。 　　其中有一天下了雨没法儿晒，只能放在屋里晾干，那天只收了将近一百斤。 　　再加上给镇上杨老板店里批发拿去的三百斤。 　　家里头现在存了差不多一千五百斤。 　　家里现在装瓜子换了最大的大布袋，一袋子能装五十斤，板车上已经码了十袋，施向东还在往上摞。 　　施向南赶紧拦住：“大哥别摞了！” 　　“就这些？这才五百斤。” 　　“五百斤就行啦，不够我给你们带信儿回来，再叫人给我送去。” 　　施开阳也在一旁说道：“头一回拿得多了你妹子一个人不好搬动，再说还不知道别人家啥样儿，占人家地方多了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不高兴。” 　　张秀珍嘀咕道：“才五百斤……卖六毛五一斤，这就是三百多块钱哪，老大口气可真不小……” 　　施向东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要是就拿这么多，我就捆上了？” 　　施向南点点头：“捆上吧。” 　　施向东用麻绳反反复复把板车上的布袋捆了好几道，确保不会掉下去。 　　张秀珍把收拾出来的一个提兜递给了施向南。 　　“去了城里缺啥就给妈带信儿，我们找人给你送去。” 　　“妈我知道。” 　　施向西要在家里煮瓜子走不开，只能是施向东去送妹子进城了。 　　兄妹俩一人一边坐在车头上，施向东的鞭子轻轻甩在牛屁股上，老黄牛“哞”地一声就迈动了四蹄。 　　牛车不紧不慢地走在施家洼去往镇上的小路上。 　　这条路已经很多年头了，最宽也就只能容一辆板车经过。 　　所以标语写“要想富先修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牛车本就不快，拉了几百斤东西更慢，到大路上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 　　施向南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早就不记得镇上去县城的客车一天几趟、几点出发了。 　　还是她爸昨晚给安排好的时间，虽然家里连块手表都没有，但他就是能算准了时间，施向南兄妹两个板车停在路边没多久，一辆很有九十年代特色的客车就开过来了。 　　施向东赶紧招手。 　　客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门边的窗口探出一个胖女人的脑袋：“去哪儿的？” 　　“县城。” 　　车门被她用力拉开：“三块钱一个人，上车吧！” 　　施向东连忙说：“我不去，我妹去，还有这十个布袋一起。” 　　胖女人翻了个白眼：“你这东西也太多了，要给钱的啊？不给钱拉不了！” 　　施向南连忙说：“我们给钱，给货也买张成人票大姐你看行吗？” 　　农村人进城那真是拿什么的都有，被子、鸡鸭、有时候甚至还有捆了四个蹄子的大黑猪！ 　　胖女人赵丽丽跟着男人的车当售票员后见得多了。 　　要叫这些人另掏钱可不容易！ 　　不管是拿被子的还是扛着猪的，磨破嘴皮子人家也要坐车，舍不得给钱。 　　唾沫都说干了也就给你个三毛五毛。 　　这还是头一回见着一开口就要给三块的！ 　　赵丽丽直接下了车：“行啊！这么多袋子都得上车顶，你俩可要搬一会儿，老黄、老黄！还不赶紧下来搭把手！” 　　司机师傅答应了一声，驾驶座车门一开他就跳下来从车屁股后面爬上了车顶，往下一伸手：“布袋递给我。” 　　施向东站在地上往下递，黄师傅在上头接，十个布袋都接上去，差不多也把车顶都堆满了。 　　“师傅，这是我们给别人拿的货，可不能出差错，麻烦你给绑牢靠些啊！” 　　施向南说：“下回我们送货去县城还找你的车。” 　　一听还有下回，黄师傅和赵丽丽都乐开了花。 　　赵丽丽也站在路边帮腔让她男人绑紧了。 　　等黄师傅回到驾驶座上，施向南和赵丽丽也上了车。 　　施向南跟她哥摆手：“哥你赶紧回去吧！” 　　施向东还没走，车子就先动了。 第20章 　　这个年代的客车……尤其是这样跑乡镇的客车，车里真是啥味都有。 　　施向南一上车就闻到脚臭味、韭菜味、汗臭味，差点给她熏晕了。 　　幸好这趟车坐的人不多，她还有个靠窗的座位，一上车就赶紧把车窗开到最大。 　　赵丽丽的售票员专座在客车门边，也就在施向南前面。 　　车子动了，赵丽丽就回头问施向南：“大妹子你去县城哪儿啊？” 　　施向南先把准备好的六块钱掏出来递给她：“大姐车票钱先给你，我要去县城解放路三十一号，就是靠近县中那一块。” 　　头一回见人给钱这么爽快，赵丽丽高兴极了：“那可真是巧了！我们客车要到客运站经过解放路，到了你跟我说一声啊，我叫老黄给你停车卸布袋。你有人接吗？恁些布袋卸下去，就你一个可搬不动。” 　　“有人接。” 　　“那就行那就行。”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施向南问道：“赵大姐你们这辆客车一天跑几趟县城啊？” 　　“一天一个来回顶天啦！我们老黄的车早起去县城，后半儿回来。老张家的客车是后半儿上去，第二天一早下羊滩镇。” 　　赵丽丽收了钱，果然说到做到，让黄师傅把客车停在施向南叫停的地方。 　　施向南下了车朝着路边的二层楼房喊了一声：“林琴！” 　　“哎！” 　　一个扎着两根辫子的年轻姑娘冲了出来：“施向南你来啦！” 　　见旁边一个男的在从车顶上搬布袋，她连忙又问：“这就是你说的瓜子儿？” 　　黄师傅已经三两下就把十个布袋全都卸下来了。 　　施向南道了谢，又递给对方两根雪糕：“麻烦黄师傅、赵姐了！这两根雪糕算是谢礼！请你们一定要收下，我买都买了，一会儿不吃就化了。” 　　这下别说赵丽丽了，连黄师傅心里都舒坦得不行。 　　就说黄师傅吧，哪一趟车不得帮忙上下搬东西？ 　　没办法，你不帮忙搬，那些带一大堆东西的人就在那儿磨蹭，他反正不着急，你跑车耽误不起时间啊！ 　　别说听到一声谢了，不少人还嫌他搬得不够小心呢，还有直接讹他说他把东西弄坏了。 　　白帮忙都能帮出错来！ 　　跑镇上到县里这条线好几年，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懂事又大方的！ 　　要不是急着开车去客运站，两口子都能直接跟施向南一起找地方吃午饭了。 　　客车开走，林琴就准备跟施向南一起往屋里抬这个十个大布袋。 　　施向南哪能让她动手，忙说：“叫个人帮忙搬吧，我出钱。”她拿出一块钱来。 　　林琴拍了下巴掌，扬声叫路边一个小伙子：“孙海快来，你帮我们把布袋搬屋里！” 　　小伙子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生怕她反悔，闷头就开始干活儿。 　　没几分钟就把十个布袋全搬进了林琴家里整整齐齐放好。 　　施向南给那个叫孙海的小伙子一块钱，他双手在灰扑扑的汗衫上使劲擦了擦才接过去：“谢谢，谢谢！” 　　说话间他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连站在一旁的林琴都听见了。 　　小伙子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手里攥紧那一块钱赶紧跑了。 　　林琴拉着施向南进了屋子，边走边说：“施向南你真要做个体户了啊？” 　　从高一报名上学第一天，她跟施向南就做了同桌。 　　施向南的成绩一直稳在她们班前三名，当时老师们都说她很有希望考上大学，全班同学也都认为她一定能考上。 　　谁也没想到，高考成绩出来他们班全军覆没，一个考上本科的都没有，倒是有三个考上大专了。 　　填志愿的时候施向南跟林琴是互相看过的，施向西根本没填大专，没考上本科那就是落榜了。 　　林琴成绩没朋友的好，没考上心里头都难受着呢。 　　更别说施向南自己了。 　　隐约听她弟弟说她落榜了不高兴，没想到再听到消息就是有人给她带信儿说施向南要做个体户，要来她家里借住几天！ 　　林琴很高兴：“我爸妈又去爷爷那儿了，爷爷的房子就两个床，我过去也睡不下，只能在家里。房子太大了，夜里我怕得很，都不敢起来上厕所，硬憋到天亮。” 　　“你也知道我爷爷今年身体一直不好，我爸妈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他那儿，你来跟我做伴儿我可高兴呢。” 　　施向南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尽管在我这儿住着，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爸说给我安排到纸厂上班，我还在家里等消息，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去。天天在家里闲着刚开始还挺高兴，时间一长我就憋得慌，托人办事又不能去催人家。” 　　林琴咕咕叨叨的。 　　“你这十个布袋装的都是瓜子，这么多准备在哪儿卖？需不需要我帮忙？” 　　施向南翻看着手上的本子：“我准备零卖，你想来帮忙也可以，我按天数给你发工钱。” 　　林琴直摇头：“不用不用，咱俩什么关系？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林琴你听我说，县城这么大，我一个人不可能跑得了那么多地方，肯定要找人一起干，做生意招人怎么能不发工钱？我请来干活的人都发工钱了，还能让你这个好朋友白干啊？再说我还有别的事请你帮忙呢。” 　　“你说！” 　　“刚才帮忙搬东西那小伙子你认识吧？” 　　林琴点头，露出同情的眼神：“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他叫孙海，家就住在这条街上，他妈死了，后妈过来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他爸就成了后爸！” 　　她摇摇头：“一放学就回家给后妈生的孩子洗尿布，啥家务活都让他干。上初中开始孙海就饥一顿饱一顿的，上完初中家里不让他上学了。他爸找的关系让他进了工厂车间干活，一站十几个小时，发了工资他爸直接领走。” 　　“我们这儿的街坊邻居以前经常叫孙海来家里吃饭的。可是孙海后妈发现他有人管饭就变本加厉，原本两天饿他一顿，后来恨不得一天饿两顿。” 　　林琴叹了口气：“街坊们渐渐就不愿意管孙海了，我妈说，谁家也不富裕，不可能替别人家养一个半大小伙子。” 　　“那他人怎么样？” 　　林琴看了一眼门外孙海跑掉的方向：“话不多，勤快又老实，就是有点木。要是不木也不能让他后妈欺负这么多年，他弟弟小他十来岁，现在也敢对着他吆五喝六的。” 　　“你说让他去给我卖瓜子怎么样？” 　　林琴点点头：“我觉得能行，先试试吧，不行你再换。孙海爸妈都不管他，你不要他了他也不敢闹的。” 　　“那加上你跟我，还有这个孙海，咱们就有三个人了。” 　　施向南飞快地在心里过了一道县城大致地图：“差不多，先试试看，有什么地方走不到咱们再找人。” 　　林琴家里就就她一个闺女，家里不缺钱，因此施向南还交代她：“你要是觉得累了不想做就提前告诉我，我找别人。可别忍着不说！” 　　林琴以前都是上学读书，高中毕业还没开始工作，这是她打的第一份工，她兴奋得很。 　　“我知道！你饿了没？咱们去外面下馆子，我请客！” 　　县城里的物价不高，两个小姑娘饭量都不大，要了米饭和一荤一素两个菜，再加两瓶冰汽水。 　　林琴还没吃完，施向南就抢着结了账。 　　“我来你家借住麻烦你，这顿说什么也应该我请！” 　　回去的路上，林琴去找孙海，施向南去买了一杆秤。 　　准备开工。 第21章 　　施向南在县城读了三年书，知道城里人普遍比乡镇上的人有钱，也比乡镇上的人舍得花钱。 　　而且这里的人相对没有那么斤斤计较，有些人更在乎时间。 　　针对这一点，她做出了不同的计划。 　　像是不熟悉的孙海，据林琴和孙海自己说，他的口才也不算好，应变能力也不足。 　　施向南现在很缺人手，也不能保证自己找来的每个人都可以熟练用称。 　　因此她针对孙海这样的帮工，利用休息时间在家里装好了袋子，分别是四两装和一斤装。 　　因为现在还是小本生意，她只能用塑料袋装好打个结装进箩头里。 　　“你就沿街叫卖，喊我教你的口号，记住了吗？这一袋没有打结的是你用来让想买的客人先尝尝的。” 　　孙海紧张得涨红了脸：“记、记住了。” 　　林琴不缺钱，本来在家里休息得好好的，施向南也不想累着她，让林家父母对她有意见。 　　就把她安排在了县中附近，县中建立后，这一块书店、文具店、小卖部就都应运而生。 　　店铺多了，来这里买东西的人也就多了，自然而然热闹起来。 　　在这附近卖东西，她累了或者是想上厕所了就可以回家一趟。 　　比较方便。 　　施向南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头，去了相对比较远的地方。 　　县里像是烟厂、汽车零件厂的效益都不错，工资按时发、福利好，厂里的工人也都舍得花钱。 　　还有就是一些机关部门了。 　　要说福利最好的那肯定是非机关部门莫属。 　　施向南先去烟厂和汽车零件厂转了一圈，一个箩头里差不多三十斤的瓜子就卖完了，还算顺利。 　　卖完一袋瓜子后一轻一重不好挑，她又给两边倒均匀了，挑到打听好的一个领导家属院。 　　这样的地方不好大喊大叫，容易惹人厌。 　　施向南把扁担一放下，就先给大门口的门卫塞了一包烟和一小袋瓜子。 　　她见人未语三分笑：“大哥你尝尝，这是我自家煮出来的瓜子儿，吃过的都说好！我拿到这儿来看看领导家属们有没有想尝尝新鲜的！” 　　那个门卫大哥估计见惯了这样的事，并不意外。 　　施向南只是个年轻姑娘，肯定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他就语气随和地对她说：“你别大声吆喝啊，影响不好。” 　　“不会不会，我知道。”施向南笑说，“大哥你尝尝我的瓜子！是煮出来的吃着不上火，好吃！” 　　这名大概三四十岁的门卫尝了尝，就扬起眉毛：“哟，这瓜子真香！用什么煮的啊？” 　　“自家炖肉用的，还有一些中草药里头的香料，像是豆蔻、香叶这些！都是有好处的东西！” 　　门卫点点头，吐出瓜子壳：“嗯，真不错，你怎么卖的啊？我也称点，我们家里人都爱吃瓜子。” 　　“六毛五一斤，到哪儿都是这个价。” 　　“倒是不贵，先给我来三斤。” 　　买好了施向南准备把担子放远点免得挡着人进出。 　　那门卫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她：“啥时候再来啊？吃完了我再找你买。” 　　施向南答应了几句，就有穿着不错的大婶大姐们过来了。 　　她们一看见施向南的担子也是露出了然的表情，走过去很自然地问：“小姑娘，你卖啥的？” 　　“自家煮的香瓜子，不上火不脏手，大婶你尝尝！可香了！不香不要钱！” 　　这几个大婶大姐显然都很熟识，各自抓了点儿瓜子边磕边聊起来：“真香。” 　　“好吃！” 　　“我手伸进去摸了摸，确实不脏手，你们看。” 　　“我家那口子最近戒烟，嘴里就想吃点啥，糖吃多了牙长虫，包谷花嚼多了腮帮子疼，炒瓜子吃多了又上火，这给我烦的！给我来十斤瓜子，要是吃着不上火下回我还买！” 　　“哎哎哎，小马你这人咋回事儿？拢共就这么点儿，你一个卖走十斤，叫我们咋办？” 　　小马笑眯眯的：“咋办？先下手为强啊！梅子姐你看看，小张可也在掏钱了。” 　　梅子姐一转头看卖瓜子的小姑娘已经被她楼上楼下的邻居们给围住了，她赶紧挤进去，结果瓜子已经卖完了。 　　梅子姐就抱怨说：“小姑娘你卖东西咋就拿这点儿来？赚钱还嫌多啊？眨眼就没了，叫我们没买到的咋办？” 　　施向南连声道歉并保证：“实在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准备的不充分，大婶你放心，明儿我还来，保证让你买到！” 　　这个被称为“梅子姐”的也不是真要跟个小姑娘计较，她点点头：“那可说好了啊。” 　　转头就去一把揪住买了十斤瓜子的小马：“你这鬼精灵，赶紧给我分一半，要不不让你回家了！” 　　一群女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院子。 　　施向南又拿着空箩头一溜小跑去给门卫买了一根雪糕：“大哥请你吃，谢谢你照顾。” 　　门卫刚开口说了一句：“这怎么好意思！刚才已经拿了你的烟……” 　　施向南已经把雪糕放在门卫室的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有这功夫她不如回去再挑一趟瓜子出来卖呢！ 　　没办法，也不是施向南不想多挑。 　　要是十几年后在南方市场上摸爬滚打靠着夜市小推车一路做起来的自己，或许能一次多挑几十斤。 　　可现在的她还只是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小姑娘。 　　家里人口多，又多是男丁，挑水下地之类的重活从来轮不到施向南这个宝贝闺女去。 　　她一次挑了六十斤，已经压得肩膀疼了。 　　再重一点她根本挑不动。 　　他们是中午吃过饭，又在林琴家培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出门的。 　　施向南挑着瓜子出来卖完再回去，差不多用了两个多小时。 　　秋老虎厉害，她去时挑着几十斤瓜子，累得一身汗，口干舌燥的。 　　施向南去路边小卖部里买了三瓶冰汽水全都一口气干了。 　　看得小卖部老板的儿子瞪圆了眼睛。 　　“妈！妈！这个姐姐能一次喝三瓶汽水！你快来看啊！” 　　施向南差点一口汽水喷出来。 　　热天喝冰汽水太爽快了，尽管知道不健康，但这种一口凉气从喉咙直到胃里的感觉还是让人浑身舒坦。 　　施向南喝完汽水感觉没有那么燥热了，今天她也不打算再出来卖瓜子，就又买了个奶冰糕一边吃一边走在街上观察临街的店面。 　　一路走到林琴家。 　　离得老远就听到她喊：“施向西、施向南！我卖完了！” 第22章 　　林琴第一次自己挣钱，非常兴奋：“你煮的瓜子太香了，只要尝过的多少都会买！你看我这么快就卖完了。” 　　她说完才注意到施向南的两个箩头都空了，顿时惊了：“你也卖完了？！” 　　施向南去的远，一次可挑了两箩头，整整六十斤哪！ 　　不像她随时能回来拿，出门时就挎了一个平时家里买菜用的竹篮子，拢共也就装了一二十斤。 　　两个人一起回了林琴家，一人倒了一大杯水喝。 　　施向南说道：“咱们人还是太少了，要多找点来，争取整个县城都是卖咱们瓜子的人。” 　　林琴“啊”了一声，想到她说的那幅画面有些激动：“你是说要多请些人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带的钱够不够？” 　　施向南笑了笑：“我有货就够了。这样，明天我们再卖一天，尽量多去些地方。” 　　“多去些地方？看看别人爱不爱吃你的瓜子吗？我觉得肯定没问题！这瓜子闻着就很香，咱们这儿的人从来没吃过，吃得多了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脏手不上火，来买的人肯定会更多。” 　　施向南点头：“孙海不是还在厂里上班？他明天还能来吗？” 　　林琴点头：“他这个星期是夜班，白天都在家。孙海后妈没工作，孙海在家她就摔摔打打的让他睡不成，还故意让他饿肚子。还不如出来挣点钱握在自己手里，至少不会饿着。” 　　“那行。” 　　傍晚气温渐渐降下来了，孙海才拎着一个空箩头回来了，满头满脸的汗。 　　看见坐在树下乘凉的施向南二人他就跑过来。 　　还没开口，林琴就抢先说道：“卖完了？” 　　孙海使劲儿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拿出来双手递给施向南。 　　他低声说：“钱都在这儿，我没动。” 　　三人进了屋里，施向南把塑料袋打开，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堆毛票，她快速数了一遍。 　　不算提兜里让人免费尝的瓜子，孙海一个大箩头里装了五十斤瓜子全卖完了。 　　他不会跟人磨嘴皮子，就咬死了六毛五一斤，宁愿一笔生意做不成也一分不让。 　　因此钱倒是好算。 　　一共就是三十二块五。 　　但施向南数了一遍发现塑料袋里装了三十五块钱。 　　“多出来的两块五是哪来的？” 　　孙海紧张地说：“多数人都是尝几颗瓜子就要买，抓一大把的只有三个。你装好袋的瓜子卖完了，我要回来，前头买了瓜子的人又来买，就把提兜里剩下的瓜子都买走了。” 　　他说得清楚：“借了一个卖菜的大叔的称，称了三斤八两，那个大姐给了我两块五。” 　　这人可真老实。施向南有点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他要不是这么老实，一个大小伙子也不会被后妈欺负得天天饿肚子了。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要换个嘴皮子利索的人，毕竟售货员，最要紧的就是一张嘴。 　　这样看来孙海也有他的优点，而且又是林琴的邻居知根知底，不怕人直接跑了。 　　施向南说到做到，给他发了两块五的工资。 　　孙海一个一米七几的大男人，接到钱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林琴拉着施向南小声解释：“他妈死的时候他上小学，他太小了没摸过钱，后来后妈进门了，他长大了也别想摸到一毛钱。这还是孙海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 　　施向南表示理解。 　　今天他们三个人也就出去卖了一批货，没有回来拿第二趟，三个人的量算起来也有将近一百五十斤了。 　　而且根据了解，那些买瓜子的人都愿意买第二次、甚至当场就想再多卖点。 　　也就是说，县城市场还远远没有饱和。 　　而香瓜子可是零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属于消耗品。 　　只要被市场接受、老百姓们都爱吃，这东西就永远不可能饱和。 　　当晚施向南硬是要请客。 　　本来林琴和孙海还推辞，听她说是卖瓜子第一天开门红必须庆祝一下，他们才跟着去了。 　　去的还是中午去的那家馆子，走路三分钟就到。 　　开在县中大门旁边，味道好，价格也实惠，附近的人要下馆子都会来这里。 　　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就是桔子汽水了。 　　林琴和孙海也喜欢喝。 　　施向南重生回来，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买桔子汽水喝个痛快，要是冰冻过的喝起来更舒坦。 　　后来再在一些小饭店里上见到，喝起来也不是现在这个味儿了。 　　这个年代的夏天，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很少有人可以拒绝桔子汽水。 　　真要不喝，那只能是因为舍不得钱。 　　晚上回到家后，施向南坐在电灯下算了一笔账。 　　今儿一天他们没有三个没太下力气就卖出了一百多斤瓜子，而且她卖得最多，也没什么人缠着要讲价。 　　她的瓜子都算是有钱人买的。 　　这个人五斤那个人十斤，六十斤瓜子听起来不少，这样几斤几斤的卖，也禁不住几下就全卖光了。 　　也就是说，其实总共没有几个客户。 　　也就没有太大的宣传效果。 　　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听见她的口号，瓜子就已经卖完了，她总不能空着手在那儿喊？ 　　明天再卖一天看看？ 　　第二天施向南特意交代孙海借了扁担挑了一百斤瓜子往更远的几条大路上跑，林琴照旧还在她家附近。 　　施向南也是硬挑了一百斤出去。 　　即使肩膀上找毛巾垫着，还是压得受不了。 　　施向南也没耽误，太阳还没出来，估摸着正是城里人买菜的时候，她就直奔昨天的领导家属院去了。 　　也是运气好，迎面遇上昨天小马、“梅子姐”那群人正挎着菜篮子要出去。 　　一看到施向南就朝她招手：“那姑娘？卖瓜子那姑娘你快来！” 　　其他人已经转头跟昨天没在的人解释了：“这就是卖昨那个好吃得不得了的香瓜子的姑娘。”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 　　住得近，都是对门、上下楼的关系，平时做点什么稀奇东西都要给邻居送一碗去，更别说瓜子这样的聊天必备品了。 　　聊天的时候嘴里不吃点什么干说的话就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瓜子也好送啊，一颗两颗的根本没多少。 　　谁家里不常备些？ 　　可是这些最爱嗑瓜子的大妈大婶们，大多都上了年纪身体新陈代谢没有年轻人那么好，炒瓜子吃多了上火，烂嘴角、口腔溃疡都跟着来。 　　想吃也不敢放开了痛快吃。 　　可昨儿买的那个香瓜子没有这种问题啊！ 　　买回去最亲近的邻居分一分，大家一吃都说好！ 　　家属院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见识的，吃过好东西，有些还去过大上海、首都这样的大城市，也没吃过这样香的瓜子。 　　最重要的是吃再多也不觉得咸得蛰嘴、更不会上火了。 　　一个老阿姨大概是年纪上来耳朵不太好了，嗓门老大：“我没事儿就爱嗑瓜子，吃以前的咸瓜子那是吃一斤第二天就上不出厕所，吃两斤嘴就烂了！” 　　“比吃药都准！” 　　“昨儿那瓜子我坐那儿看电视，不知不觉就磕完了三斤，今儿早起一点事没有。” 　　“徐奶奶，真这么好？” 　　“那你今儿不是还要多买点些？” 　　大嗓门的徐奶奶走到施向南面前，从兜里掏出她包钱的手绢：“给我来二十斤！” 　　她身边还跟着个年轻保姆，看着就身强力壮的，倒不怕拿不动。 　　有这位徐奶奶带动，其他大媳妇小媳妇们生怕再跟昨天一样一会儿就卖完了，赶紧冲过来把施向南团团围住。 　　“我五斤！” 　　“我十斤！” 　　“小姑娘你明儿还来卖瓜子不？” 第23章 　　施向南的零卖在县城打出名气计划好像成功又好像失败了。 　　说失败是因为拢共就没卖给多少客户，根本没起到什么宣传作用。 　　成功则是因为她昨天在家属院这里卖瓜子，在这些不差钱的领导家属们当中倒是一举成名。 　　她挑着瓜子过来一声都没吆喝，围过来的大婶大姐们就热情地帮她给过来看热闹的人解释了。 　　一边解释还一边身先士卒抢着买几斤瓜子。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广告。 　　买瓜子的人远远不断的来，这一茬还没走，下一茬就接上了。 　　施向南带过来的一百斤瓜子比昨天的六十斤卖完的更快。 　　看得旁边卖鸡蛋、卖菜的大叔大婶们羡慕极了。 　　施向南拿着空箩头看了看天，估计才八九点，她的瓜子就又卖完了。 　　本来想着先来家属院卖一波减减重量，她就挑得动去跑别的地方了。 　　好家伙，直接卖完，也算是彻底轻省了。 　　就这还有来晚了没赶上的大妈叫施向南快点再来呢！ 　　这么早她也不能就什么都不干了，只能跑回去找林琴开门再挑些瓜子出来。 　　林琴大吃一惊：“这才出去两个小时，你又卖完了？！” 　　施向南也很难解释。 　　她只能总结为一句话：“香瓜子很好吃。” 　　说到这个，林琴就来了兴致，一顿夸奖：，最后总结：“要是我也愿意买这么好吃的瓜子！” 　　她看着施向南装好了瓜子再次出门，就在旁边嘀咕：“我卖了一大半就觉得自己卖得挺快的，看来还得加把劲……” 　　施向南这回可算是没有直接在家属院卖完了。 　　她又去了一趟昨天去过的烟厂、零件厂看了看。 　　不是为了卖瓜子，主要是想看看昨天买了瓜子的人的回馈反应。 　　像是领导家属院这边，就属于非常正向的回馈。 　　所以她第二次去瓜子才能卖得比第一次更快。 　　厂里的人毕竟是在那里上班而不是生活，不可能上班时间在那儿咔嚓咔嚓的嗑瓜子，那也太不像话了。 　　因此施向南过去，瓜子卖得也还不错，但是就没有家属院那么夸张。 　　施向南在树荫下多站了一会儿，才等到昨天买过瓜子的工人。 　　这群人有男有女，穿着工装，都乐呵呵地跟她表示：“瓜子吃着真香，也不脏手，明儿你再来我们还买！” 　　施向南心里就有数了，卖了一会儿她就挑着瓜子开始沿街叫卖，还遇到了高中同学。 　　她才重生回来，高中同学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除了林琴这样上学时关系特别好的，班上几十个同学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是那个男生认出了她，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施向南大大方方地跟对方说，高考落榜了准备出来做个体户。 　　她的同学人挺好，尝都没尝就掏钱买了几斤瓜子，还叫跟他一起的两三个小伙子也都买了些。 　　施向南道了谢，继续卖她的瓜子。 　　她的高中同班同学方靖安手里拎着一塑料袋瓜子，站在原地看着挑着瓜子在烈日下慢慢走远的女孩，久久不动。 　　他哥们拍了他一下：“这就是你班上那个跟你争第一的姑娘吧？长得可真好看！” 　　“难怪你每次跟哥儿几个说起跟你争第一的同学语气都怪怪的，我可算是明白啦！有这么美的同学跟我争第一我也不生气。” 　　“生什么气啊，喜欢还来不及。” 　　方靖安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看着几个大男生：“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表姐今年也落榜了，在家哭得跟什么似的，到现在吃个饭还要全家哄着、三催四请” 　　他又看了一眼施向南离开的方向：“你们不是问我前段时间为啥不太高兴吗？高考成绩出来了，没够上本科我心里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现在咋好意思说了？” 　　“想通了？” 　　方靖安下巴点了点施向南离开的方向：“我当时听我妈的填了一个大专，现在好歹有学上。她高考成绩还比我高了两分呢，现在没学上了。” 　　“啊！学习这么好？没考上这么快就想开了？” 　　“长得又好看，学习又好，还一点儿不骄傲，可真难得。” 　　方靖安沉思着说：“我就想着，人家比我分高没学上了都能振作起来找别的出路，我要是再不高兴也太矫情了。” 　　哥儿几个都附和道：“是啊是啊！” 　　“咱不能叫个姑娘给比下去了！” 　　“那我们抓紧时间，赶紧去吃饭，吃完你还得赶去市里坐火车哪！你这回是特殊情况，下回咱们再聚就得等过年了！” 　　到了饭店里等上菜的时候没事干，把瓜子打开一尝。 　　“安哥，你同学卖的这瓜子真香！” 　　“确实不错，我觉得我妈肯定喜欢吃。” 　　方靖安就也跟着吃了几颗，先是意外，然后就看着塑料袋里的瓜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施向南可不知道她的瓜子征服了同学和他的好哥们。 　　她沿街又卖了一阵，在县城唯一的电影院那条街上遇到了孙海。 　　她的瓜子已经卖完了。 　　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人围成一圈，再一看从圈里走出来的人手上都拎着很眼熟的塑料袋，施向南就心里有数了。 　　果然走近了就听见孙海正给人找钱的声音。 　　施向南可没交代他来电影院。 　　看来孙海也不是真笨。 　　也对，真是蠢人脑子就不会动了，估计饿着肚子也能闷头睡觉，不会想着出来帮人搬东西挣口吃的、更不敢给她卖瓜子。 　　施向南在外围听了一会儿，他虽然话不多，但别人问什么他也能答得清楚，口齿清晰，声音洪亮。 　　如果不是实在不合适，施向南也愿意拉别人一把。 　　只要孙海愿意来，她不打算换掉他了，除非她不在做零售。 　　这天下午施向南在路边等到了黄师傅和赵丽丽回镇上的客车，她托人帮忙给家里带口信明天再送一批瓜子来。 　　晚上施向南大致统计了一下，三个人拢共卖出去了两百多斤瓜子。 　　价格是她定下的六毛五，一分不让，孙海还总是把给人品尝的瓜子卖掉，不仅没少收钱还额外多了点。 　　施向南心里有了数。 　　估摸着单位的人都下班也吃过饭了，她拿着一袋瓜子直奔打听好了的妇联主任家里。 第24章 　　云山县城的妇联主任是四十七岁的朱晓芬，人称朱大姐。 　　是云山县城里出了名的厉害大姐，也是个远近闻名的热心人。 　　谁家男人又打老婆了、女人活不下去闹着要喝农药了，她不用人说就会上门去劝。 　　有人有什么事找她帮忙，她只要能帮的都会帮一把。 　　不光是县里人，外地人来了她也是一样的热情。 　　在前一个只会和稀泥的妇联主任的衬托下，云山县城里住得年头久一些的老人们都很服朱晓芬。 　　连施向南在这儿念书时也听说过朱大姐的事迹。 　　她一个人来县城，会遇上孙海、最后拉上林琴一起去卖瓜子纯属意外。 　　施向南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去找朱大姐让她帮忙给介绍合适的人去走街串巷零售瓜子。 　　经过这两天的摸底，施向南有了足够的底气，这就准备直接上门了。 　　朱大姐家的堂屋门大开着。 　　堂屋的灯泡很亮堂，橙黄色的灯光下一个扎着低马尾、微胖的女人正在拉着另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说话。 　　施向南上前敲了两下门，那个披着头发的女人就站起来往外走了。 　　朱大姐一路把人送到外面，自然也就看到了施向南。 　　她在县城人面广、人缘好、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最先知道，厉害到什么程度？ 　　朱大姐一眼就认出施向南来了。 　　目送那个女人离开，她转头就热情地对施向南说道：“你是小施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事？来来来，我们进屋说。” 　　施向南进了屋，不等她拒绝，朱大姐就去找暖壶、找茶缸，还翻出糖罐子来挖了两勺白糖放进去。 　　这年头的白糖虽然不像六七十年代那么金贵了，但也是好东西。 　　像是施家洼那边，去别家喝酒吃席，送礼的提兜里除了粮食和酒之外，还会装一袋红糖或者是白糖。 　　这属于重礼，要是关系很近的人家送礼才会加上糖。 　　可见贵重。 　　施向南连声说不用麻烦、她不渴不想喝水。 　　朱大姐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还是把糖水端过来递到施向南手里才在她面前坐下了。 　　“找我什么事儿啊，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朱大姐，您应该也知道我这两天在县城里卖瓜子的事情了吧？” 　　朱大姐点点头：“知道知道，不光知道，我还吃过你家的瓜子呢，香！我可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瓜子！” 　　施向南顺势把手里的一包瓜子递给她：“这是我来的时候特意拿的，就想给您尝尝。” 　　“哎哟，用不着用不着！我吃过！你的瓜子是真好！” 　　“我都拿来了嘛，您尝尝看跟别处吃的是不是一个味儿，万一不是一家呢。” 　　朱大姐和施向南推让了一阵，到底还是收下了。 　　施向南这才接着往下说。 　　“我的瓜子是从家里运过来的，我家在羊滩镇的施家洼，一个小村子里。进出都麻烦，我得来回跑，每天在街上跑太浪费时间了。” 　　施向南这么一说，朱大姐立刻就懂了。 　　“你是要招人给你卖瓜子是吧？” 　　施向南摆摆手，说得很客气：“不是不是，就是麻烦您请几个合适的大婶、大姐们给我帮帮忙。不让他们白干，我会给工钱的。” 　　朱大姐也很懂，就说是帮忙，免得有个万一，又要被扣投机倒把的帽子。 　　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多了。 　　朱大姐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她沉吟道：“你是要找人走街串巷卖瓜子是吧？那可得找那嘴会说的，嘴笨的卖不出去。哦，人也得康健、力气不能小了，要不拿不动瓜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好，信得过。” 　　“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施向南摇摇头：“您考虑的很周全。” 　　朱大姐当即就给提供了几个人选。 　　其中有几个一听就是施向南很需要的那种人才。 　　一个是以前县里食品厂采购部的周玉芳。 　　这姑娘也才二十多岁，在食品厂干了没几年，厂子的效益就越来越不好。 　　她进厂后就结了婚，在食品厂效益不好的时候她生了孩子，请假在家坐月子奶孩子，等到月子做完，厂里就开始下岗了。 　　周玉芳这样没什么关系、好几个月不在厂里工作的职工，属于第一批被下岗的那种。 　　厂里给他她发了几百块钱就算是买断工龄了。 　　“可是孩子要吃要穿都得花钱啊！她男人的厂子还不如她呢，眼看着也快撑不下去了。玉芳这就急着要找个活儿干挣钱呢！” 　　“她以前是采购部的，那张嘴巧得很，最会跟人打交道！” 　　“你这个卖瓜子的活儿嘛，也不是一天到晚固定在什么工作岗位上，她奶孩子应该耽误不了事儿是吧？” 　　朱大姐还跟施向南说得很清楚。 　　“我跟你说句实话！玉芳婚前婚后能干那是出了名的，她不是找不到工作，是挣钱、又能随时回家奶孩子的活儿不好找。” 　　这意思就是，如果施向南介意周玉芳要随时回家喂孩子，就不要招这个工了。 　　反正她提供的人选不少。 　　“要不要玉芳全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愿意了，我明儿早起也去跟她说说。” 　　言下之意人家周玉芳那边也要挑工作呢。 　　施向南点头：“可以啊。来我这儿帮忙的人我也给她们两种拿钱方式。” 　　这是施向南深思熟虑后定下的。 　　一种属于雇工。一天给发三块钱的基本工资，在这个基础上，卖出去一斤瓜子多给一分钱。卖不出去的晚上送回来就行。 　　再就是做小批发商，施向南按照批发价给出去，卖出去多少都是对方的。只是这样一来，卖不出去的风险也要自己承担了。 　　听施向南这么一说，朱大姐连连称赞：“这样好这样好！这玉芳肯定愿意跟着你干了！” 　　“干一个月最少也有九十块，在咱们云山县城里也属于很不错的工资了，更何况卖出去十斤就能多赚一毛，卖出去一百斤多赚一块哪！” 　　朱大姐越说越高兴，最后来个：“小施啊，你看大姐我能在你这儿干不？” 　　施向南吓了一跳：“您工作这么忙……” 　　“我知道，我是准备搞点批发。你看我家一天到晚都有人在、有人来，批发点瓜子放在家里随便卖卖，多少也是个进项。” 　　施向南当然不会不答应：“您要是愿意当然可以。不过话先说好，批发要有个最低提货数量要求的。” 　　朱大姐点点头：“这我知道，你要是不定个数量，那些自家买瓜子吃的三斤两斤准得去找你要批发价零买了。” 　　没想到找一一趟朱大姐，还给自己多增加一个批发商。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但同样的也说明了朱大姐对香瓜子的信心。 　　施向南想着，招好了人，零售量上去了，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得想办法再加大产量。 　　家里现在一天满打满算也就能收三百斤晒好的香瓜子，这还是天一直不下雨的情况。 　　光是镇上一天就能消耗最少五十斤，更别说县城。 　　瓜子的产量跟不上，下游的批发商再多也没用。 　　没货啊！ 　　提高产量迫在眉睫。 第25章 　　这一晚，施向南跟朱大姐确定下来一共五个在县城里为自己卖瓜子的人。 　　顺便还让朱大姐帮忙介绍个人，给施向南找一套在县城的房子，最好是有院子、能放货的。 　　第二天上午，施向南先是面试了包括周玉芳在内的五个人。 　　朱大姐在县城的人缘好、名声好，就说明她不光是热情而已，这位大姐为人非常靠谱。 　　她介绍的人跟她告诉施向南的八九不离十，甚至还有点儿谦虚。 　　这一点也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之一了。 　　比如周玉芳。 　　五个女人一起进门时，她就已经跟另外四个人一副很熟稔的样子了。 　　要知道她们并不是同龄人。 　　周玉芳长得脸圆圆的，月牙眼天生带笑，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长相。 　　施向南招的这五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是一个叫王招娣的女人。 　　她已经四十岁了，孩子就在县中里读初中。 　　王招娣七八岁时亲爹摔死了。 　　她是跟妈一起改嫁到新家的拖油瓶，继父家也三四个孩子要养，自然看她不怎么顺眼。 　　她妈觉得她是个丫头片子，能有吃有住就不错了，别的根本不管她。 　　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要么特别自卑缺爱，要么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特别要强、懂得争取。 　　王招娣就属于特别要强、性格泼辣那种。 　　小时候继父家的哥哥姐姐们欺负她，骂她她就骂回去，打她她就打回去。 　　从不吃亏。 　　偏偏人还很机灵，她挨骂挨打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还手的时候就会避着人。 　　导致村子里都觉得拖油瓶王招娣是个小可怜，在继父家日子难过。 　　长大后更不得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事也格外爽利。 　　到了岁数没人操心，她就自己找了个靠谱的男人嫁了，没几年就混到县城里来了。 　　她男人平时就做点小买卖，虽然没挣到大钱，但也很够一家人用了。 　　家庭主妇王招娣把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得谁也挑不出毛病来，邻居们都夸，连公婆都跟人说他们家说了个媳妇儿。 　　两个月前王招娣的男人伤了腿，家里立时就没有进项了，她这才生出了自己也得挣钱的念头。 　　另外两个跟王招娣周玉芳也差不多，各有个的好处。 　　只有一个叫蒋丽丽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点。 　　她家就是县城的，结婚后发现男人会动手打人。 　　邻居、妇联的人一去劝，他就满口懊恼后悔，认错也很积极，还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惜都是狗屁。 　　最开始他的保证还能管上两三个月，现在已经连一天都管不了了。 　　朱大姐是妇联主任，乡下地方大多数人没上过学没什么见识，见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事。 　　可这个蒋丽丽也是她见过的挨打的女人里比较惨的一个。 　　她结婚后怀孕两次孩子都被男人活生生给打掉了，本人也三五不时挨打。 　　蒋丽丽也不是没想过反抗。 　　邻居、领导们不可能住她家里，劝完了最终还是她跟她男人一块儿过日子。 　　对方打人都是突然暴起，根本没法跟外人求助。 　　蒋丽丽后来开始还手。 　　她天生的骨架大，家是县城的人不缺钱，没有饿过肚子，个子大、人也算壮实。 　　但男女力量悬殊过大，她还手也还是吃亏。 　　而且还手后对方会打得更狠。 　　后来她也提到了离婚。 　　可男人当着大街上一堆人的面哭着给她下跪，写保证书、指天发誓说再不跟她动手了。 　　公婆也跟着道歉、劝说蒋丽丽。 　　连她爸妈都不支持她离婚，他们嫌离婚太丢人。 　　蒋丽丽只能算了。 　　三个月前她男人又动手打人了，蒋丽丽住进医院，好了以后说什么都要离婚。 　　她爸妈却放话说你敢离婚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闺女。 　　蒋丽丽是个家庭主妇，结婚几年下来也就从家用里攒了一点私房钱，再加上结婚时父母给的嫁妆。 　　爸妈不让她回去，她就得租房子住。 　　那点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就着急找个能挣钱的活儿干，干什么都行。 　　就这一个，可能没有那么能说会道。 　　施向南当时听朱大姐说了，也定下这个蒋丽丽，愿意面试接触一下。 　　事实上蒋丽丽的条件也挺不错。 　　往差了说，至少比不太会说话的孙海强一些。 　　男人打她她敢反抗、而不是越打胆子越小，只会逆来顺受，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再加上父母压着不允许离婚，她最后还是离了。 　　这人就更错不了。 　　见了施向南尝了瓜子后，蒋丽丽第一个主动表态说想跟着施向南干。 　　另外四个紧随其后。 　　施向南跟她们说起雇工和批发两种方法。 　　出乎意料的，包括周玉芳在内的五个女人都表示要拿三块钱一天的工资、给施向南卖瓜子。 　　施向南也没什么意见，统统答应下来。 　　谈妥了之后，周玉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卖瓜子？” 　　倒是王招娣估计是家里男人是做小买卖的，想的更周到。 　　“我们是不是要自己准备箩头、称瓜子的秤？还有装瓜子的塑料袋？” 　　这个问题施向南也想过了。 　　“你们要是准备批发瓜子自己卖，那这些工具当然都得自己准备。既然是给我卖瓜子，这些就由我提供。” 　　施向南说着把人领到放瓜子的屋里。 　　她从老家运到县城来的瓜子已经不剩多少了，新买回来的箩头扁担啥的也都放得下。 　　施向南没解释瓜子的事儿，这五个大姐大婶们都很有眼色地没问。 　　既然已经决定要领人家的工资了，就得有点当工人的眼力界儿。 　　施向南给她们分瓜子、分工具的同时，还说起称呼的问题。 　　“玉芳姐你们别叫我老板了，叫我妹子或者小施都行。” 　　运动才结束十多年，前几年还有做买卖的被扣投机倒把的帽子。 　　五人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听到施向南这么说，也就从善如流地改叫她妹子了。 　　聊完五个人正要出门，羊滩镇到县城的客车就到了。 　　看到客车停在路边，施向南对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叫大哥，接着开始卸货。 　　五个女人都放下手里的东西一窝蜂地跑过来帮忙。 　　施向东还在跟施向南说爸妈让他带的话、还有家里这两天的情况。 　　“你嫂子说有事儿要跟你商量。” 　　“啥事儿？” 　　施向东摇头：“她没跟我说。” 第26章 　　施向南走的时候家里的瓜子就没拿完，再加上这两天又晒出来的，家里瓜子是真不少。 　　家里接到信儿说县城里一天半五百斤就卖了一半多，其他人不说，张秀珍高兴坏了。 　　也不是别的原因，她满脑子都想着施向南发的那笔工资现在全都赚回来了。 　　这次特意又多借了一个牛车，施开阳和施向东父子俩装了两板车把瓜子送到大路上等客车来。 　　施向南提前跟赵丽丽夫妻俩说好了，客车到那里都不用施开阳父子俩招呼就停了。 　　黄师傅下车帮忙，三个人没耽误几分钟就把瓜子全装到来车顶给送到县城里来。 　　看到是大哥送货过来，施向南就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能回去。 　　她不太确定自己离开后，大哥能不能支起县城里这一摊子事儿。 　　最后还是觉得摊子才刚刚铺开，她走不开。 　　现在正是起步的关键时刻。 　　前两天她和林琴孙海三个人小打小闹，朱大姐这样的人都认识她了。 　　接下来是五个人在县城里卖瓜子，名声肯定传得更快。 　　按照施向南的计划，她是要做香瓜子源头批发商的。 　　名气一打出去，不管是县城本地的小商贩、还是市里、甚至是省城里的人听到风声想来找她批发，她都没有拒绝、把钱往外推的道理。 　　只留大哥在县城她一个人回去肯定不行。 　　可是她不回去解决瓜子产量的问题，到时候别人拿着钱来她无货可供，这就成笑话了。 　　无人可用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现实摆在这里，她目前还啥都没有，在县城还借住在高中同学家里呢。 　　没有拿出足够的实力，人才凭什么来她这里？ 　　朱大姐虽然看好施向南的瓜子，但同时也是打心眼里觉得，原来在县里食品厂采购部工作的周玉芳来给她干活有点屈才了。 　　更不要说更高学历、或者是更有本事的人。 　　施向南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拿定了主意。 　　再等一天。 　　给市场一点时间，也让她拿到足够打动家乡人的底气。 　　到时候让大哥在这儿帮忙看一天，她回家开个紧急会议后立刻再来县城里。 　　施向南把她的大致计划跟施向东一说，他也紧张起来。 　　看到妹子拿出钢笔和本子，施向东也拿出老婆给他准备的一模一样的本子和笔开始在上面寄东西。 　　两人这一天都没出去卖瓜子，就守在林琴家的一楼等着五个人回来取瓜子。 　　间隔的时间、每次取货的数量，以及交回来的钱，全都做好了详细记录。 　　这天施向南上午面试、中午迎来了送货来的大哥施向东。 　　下午周玉芳五人才正式开始卖瓜子。 　　这五个人最少也在县城住了五年以上，县城不大，虽然除了周玉芳之外的四个人都是家庭主妇，但对自己住了几年、十几年的地方，也称得上是了如指掌。 　　卖起东西来如鱼得水。 　　去得比较近的两个人几乎隔两个小时就要回来取一趟货。 　　今天日头很毒，再加上施向南要面试、还要接货，不再出去卖瓜子。 　　林琴想了想也没去了，她就在家里坐着休息、看施向南安排工作。 　　但孙海昨天拿到了工资，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兴冲冲继续去卖瓜子了。 　　加上新招来的五个人一共六个。 　　到晚上六点半，施向南统计的时候，她们一共卖出去了四百多斤瓜子。 　　比上会时卖得最多的一天还要多。 　　统计出数字来，施向东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这才半天时间啊！ 　　要是卖一个全天不得八九百斤、甚至上千斤？ 　　一个月呢？一年呢？ 　　哪怕要给六个人发工资、发一斤一分钱的提成，妹子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算出一个对现在的他来说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施向东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就是那种突然中了一亿大奖的不真实感。 　　虽然施向东还不知道什么中奖、中奖的也不是他，但他的表情就是差不多那么回事儿。 　　施向南看出来了，有点心酸，又有点自豪。 　　这一次，她一定可以改变全家人前世的命运！ 　　“大哥你想想产量的问题，一天卖那么多，咱们有那么多瓜子吗？” 　　施向东的美梦瞬间就破碎了，他着急起来。 　　“咱家现在一天最多晒出三百斤瓜子，镇上一天还得好好几十斤，这根本不够卖啊！这可咋个搞？！” 　　“所以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必须回家一趟。” 　　施向东又吃了一惊：“我在这儿看着？” 　　“对，我得尽快回去解决提高产量的问题。” 　　施向南对账发现没有问题后，立刻收起了本子。 　　“在这儿要干什么你今天下午也看见了，应该能应付得过来，应付不过来就找林琴帮忙。” 　　施向南看向一旁的林琴：“是吧？” 　　林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听见施向南的话也点了点头：“对，你忙不过来我也可以搭把手。” 　　施向南又说：“我争取明天早上回去，明天晚上能再上来。” 　　产量上去了以后，运输也是个大问题。 　　从施家洼运出来不容易，从羊滩镇到云山县城更艰难。 　　客车毕竟是载客的，拉货拉得少还好，多了超载容易出现安全问题。 　　没出事当然好，万一出了事施向南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也就是占了现在路政上管理还没有那么严格的便宜，否则根本不可能叫客运汽车一趟给载几百上千斤的货物。 　　抓住都给你没收了、还得罚款。 　　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问题。 　　施向南不回去肯定不行。 　　不过这些暂时不用跟大哥说。 　　施向东只要知道，产量上不去，有钱也挣不到手，其它就都不用考虑了。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同时成家立业这么多年，儿子都四岁了，施向东头一次在心里后悔没有多念些书。 　　要是上了高中，妹子的这些事他就都帮得上忙了。 　　一旦他能帮上大忙，自家亲妹子难道还会亏待自己吗？ 　　只看上回小妹赚了三百块都敢给她二哥分五十就能看出来她的为人了。 　　帮不上大忙，就算小妹要给他钱，他能伸得出手去接吗？有那么厚的脸皮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厚着脸皮接了，爸妈也肯定会骂得他狗血喷头。 　　也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他反正不会干这样的事儿。 　　从小到大爸妈都是这么教的，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他现在就属于碗不够大。 　　施向东看着妹子爽快地给他在招待所开了个房间付了押金和房费，心里万分感慨。 　　他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送妹妹走，同时也是赶去林琴家干活。 　　目送施向南上车，施向东看见中学的学生们穿着校服陆陆续续往学校大门口进。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我是不是也想想办法再多学点东西。 第27章 　　施向南坐早上这趟客车回家，那当然就不是赵丽丽两口子的那辆车了。 　　这辆车的售票员是个长得比较文静、看身形也有些瘦弱的年轻姑娘，名字叫冯爱女。 　　开车的是她男人张建国。 　　这年头跑乡下地方的客车大多都这样。 　　私人掏钱买的车子，夫妻俩一个开车一个收钱，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相对有安全感、不会出现财务纠纷。 　　张建国冯爱女夫妻俩都是县城本地人。 　　跑车的人脉都广，再说在客车上一跑就是好几个小时，乘客们闲的没事干，多多少少都会聊些八卦。 　　他们也听说了县城出现一种大家都爱吃的香瓜子的事情。 　　这两天卖得那叫一个火爆。 　　再稍微一打听就又发现，这个瓜子还是跟他们两口子对班的老黄和赵丽丽夫妻俩的客车运上来的。 　　听说一趟赚不少钱哪。 　　跑车不容易，能多赚点那当然要多赚点。 　　冯爱女心里早就惦记着了。 　　这下遇到了施向南。 　　她的态度和气的不得了，施向南问一句她能答三五句。 　　熟络起来，冯爱女才说起运瓜子的事。 　　县城的需求量大，这趟回去解决了瓜子产量的问题后，紧接着就要解决运输问题。 　　但买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事儿。 　　在这之前，施向南还是得靠每天在羊滩镇和云山县城跑一个来回的两辆客车。 　　她当然也想跟对方打好关系。 　　现在冯爱女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施向南当然也是好声好气地跟她聊。 　　冯爱女提了，施向南就顺着她的话说起瓜子卖得好、运输不好解决的问题。 　　没想到冯爱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不仅说自己家客车能帮忙运货，还说她娘家有个亲哥哥是货车司机，八十年代初就开始在市里的运输队干活。 　　整个九河市各大国营厂的货往外送都要靠他们的运输队。 　　干了十几年，她哥自己也攒够了钱买了一辆大货车，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遇到国营企业每况愈下，有些工厂直接倒闭了。 　　没有倒闭的也没那么多活儿了。 　　运输队江河日下。 　　眼看着改革开放后各行各业遍地开花，个体户、万元户的新闻报纸上、电视上时不时就能看见。 　　冯爱女的大哥冯大山一拍脑袋，决定也出来单干。 　　大货车很贵，在这年头也属于比较稀缺的东西，他就不信找不到活儿干。 　　大不了他自己跑到南方去拉货回来自己卖！ 　　没想到单干了才发现运货这事儿不是谁想干就能干得下来的。 　　这年头的治安不好啊，尤其是跑长途。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上路霸土匪，跑长途那真是拿命在拼。 　　赚得再多也没什么用，遇到一次路霸就得赔得当裤衩了，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出了一次事把之前卖货赚的钱都赔出去、自己胳膊上也挨了一刀后，冯家人哭天抢地，冯大山也吓到了，就不敢再跑长途了。 　　可这年头，不跑长途、私人活儿不好接、钱不好挣啊。 　　这不，冯爱女一听施向南说起运输问题，她就动了心思。 　　跟施向南可谓一拍即合。 　　两个人当即聊得更热络了。 　　下车时冯爱女已经一口一个小施妹子的喊得亲热了。 　　施向南也跟冯爱女打听到了她家在县城里的家庭住址，准备等去了县城挤出时间就联系一下冯大山。 　　这回施向南回来的突然，没通知家里人。 　　在路口处下了车，她就要自己走回施家洼去了。 　　事实上通知了家里人也没用，施家又没车，来接她也就是多一个人跟她作伴走回去。 　　幸好上会的时候这趟路施向南也来回走了三天，不然还有点怕得慌。 　　一个人走在路上，她满脑子都是生意的事儿。 　　直到走到一个村子外头听见狗叫声，她顺着声音多看了几眼，才猛然想起来！ 　　这是到韩家沟了！ 　　韩家沟离羊滩镇更近，而且在施家洼去羊滩镇的必经之路上。 　　而前世她的前夫韩鹏杰就是韩家沟村长的儿子。 　　重生回来的这些天施向南太忙了，每一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前世的失眠也都不药而愈了，她基本是每天晚上都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也没功夫去想前夫的事。 　　现在一个人独自走在回村的路上，看见韩家沟，才想起前世的许多事情来。 　　没有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家里已经安排她跟韩鹏杰相亲了。 　　现在因为施向南重生，想通了高考落榜的事、要做个体户，第一步也成功迈出去了。 　　她忙得脚不沾地，把家里人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爸妈肯定不会再答应别人给她安排什么相亲了吧？ 　　施向西现在想起来前世家里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还对韩家沟这个地方恨的牙痒痒。 　　但这都是前世的事情，这一世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施向南也不想拿着前世的仇怨来报复今生的人。 　　她只是默默地加快脚步，想快点过了韩家沟。 　　过了这个村子，她家就没多远了。 　　差不多再小跑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家。 　　“施向南？！” 　　忽然一声又惊又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施向南对韩家沟的人那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听到声音不仅没有回头，反而跑得更快了。 　　“哎哎，施向南？你跑什么啊？我是韩鹏杰！” 　　施向南埋头跑得更快了。 　　结果韩鹏杰还没完没了地追着她喊：“施向南我们还是初中同学呢！你忘啦？！到我家喝碗水再走啊？” 　　他到底是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说话间就跑到施向南前面把她给拦住了。 　　施向南不想搭理他：“我还有事赶着回家，麻烦你让让。” 　　对面的男人表情却有些奇怪，像是高兴又像是懊恼，非常复杂。 　　看施向南绕过他就要走，他又顾不上想别的了，赶紧伸手又去拦她。 　　“哎哎哎，别走啊！我们说几句话呗？你这不是高考才结束没多久吗，在忙什么？” 　　几次三番被拦住，施向南怒了：“你谁啊？我忙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韩鹏杰啊！你初中同学。其实高中我们也在一个学校，就是没分到一个班，要不就更巧了！” 　　说话时，韩鹏杰一手叉腰，一手拂过三七分的头发，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的姿势。 　　施向南只觉得这个人面目可憎。 　　要不是理智尚存，知道她一个人在韩家沟这里跟韩鹏杰动手，占不了便宜不说，传出去还理亏，她就真要动手了。 　　“我们不熟！好狗不挡道，赶紧给我让开。” 　　她到底没忍住刺了一句，说着就要绕开他。 　　韩鹏杰却也跟着施向南一起动。 　　小路就这么宽，他又张开了双臂，施向南有些躲不开。 　　她扬起手里的紫穗槐树枝就要抽上去。 　　忽然听到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犹豫地叫自己的名字：“南南？” 第28章 　　这个人叫的还是施向南的小名。 　　她听声音没听出来是自己亲近的人。 　　面前纠缠不休的这个韩鹏杰还没有摆脱，就又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的？！ 　　施向南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看清不远处的那个人她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快步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施向南。 　　“这是？” 　　施向南回过神来，皱起眉头：“他是韩家沟的人，我路过这里，他突然从村子里冲出来说是我初中同学，缠着我不放。” 　　韩鹏杰充满敌意地看着站在施向南身边的男人：“你是谁？” 　　施向南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 　　有熟人来帮忙，施向南也不想跟韩鹏杰有任何接触，扭头就想走。 　　看到韩鹏杰那张脸她就会想起自己家里的事，很难不对他产生恶意。 　　可她这辈子是准备踏踏实实做生意、带着全家一起过上好日子的。 　　没打算跟这么个烂人有任何瓜葛。 　　不管是骂了他还是打了他，都会跟他继续牵扯不清。 　　施向南只想让韩鹏杰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走了几步，回头说：“裴永年你站着干什么，走啊！” 　　裴永年好脾气地答应一声，快步追上她，跟她肩并肩地走在小路上。 　　韩鹏杰站在原地，还想再追，可是裴永年比他个子高，真要动起手来他一个人打两个肯定会吃亏。 　　再说他也不想跟施向南打架得罪她。 　　他出来本来是想在施向南面前有个好印象、想讨好她，她一直想躲，他才忍不住拦着的。 　　韩鹏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才回村子里。 　　进了自己家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喊：“妈！我看上了一个女娃！” 　　韩鹏杰妈围着围裙从屋子里跑出来说：“啥？哪个女娃？谁家的？家里几亩地几口人？女娃人咋样？” 　　韩鹏杰说是施向南。 　　他妈当即乐得眉开眼笑，一拍大腿：“前天还有人跟你爸提起，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哪！说的人就是施家洼施阳娃家的闺女。” 　　韩鹏杰并不意外，只是有点紧张地追问道：“那我爸答应了？” 　　“那肯定。那闺女上会那三天卖瓜子挣了五百多块！啧啧，就三天、就那三天啊！听说这会儿上县城卖瓜子去了，那不得挣得更多？三天挣五百多，一个月得挣回来多少钱？” 　　韩鹏杰妈想到儿子娶个抓财手女娃到家来……别的不说，先得给自家盖个三层的新房子吧？ 　　现在自行车都差不多过时了，挣那么多钱，以后电视机啥的也得买一个吧？ 　　还有…… 　　越想越美，韩鹏杰妈天还没黑就站在院子里做起了美梦。 　　直到被儿子叫醒。 　　“妈！你想啥哪？我问你那介绍人有没有说啥时候去施家洼提这事儿、什么时候安排相亲啊？” 　　韩鹏杰妈摇头：“你爸没说，我们这就问问他去！” 　　她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算计：“这女娃现在在咱羊滩镇都出了大名了！谁不想把这个金娃娃娶回家啊，咱下手可得要快！不能被别人抢了先。” 　　母子俩果然去找韩鹏杰父亲了。 　　另一头，施向南跟裴永年并肩走了没几步，她就小声问道：“又来看你小姑啊？” 　　裴永年应了一声。 　　施向南努力回忆着前世有关裴永年的记忆，但无奈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很难想起来。 　　她的记忆里裴永年的姑姑裴远红在知青下乡时插队到了羊滩镇的另一个村子里。 　　一次各村派人去镇上统一领农具时认识了三太爷家的老五施岳民。 　　当时施岳民救了裴远红，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后互相有了好感，裴远红就结婚嫁到施家洼来了。 　　结婚后裴远红也很少联系家里人，直到后来高考恢复、知青陆续回城。 　　裴远红的家里人才千里迢迢地找来要接她回家。 　　五爷家老大比施向东大了足足十多岁呢，下头还有两个弟妹。 　　裴远红不肯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跟家里来接她的人闹得很不愉快，裴家人走后她大病了一场。 　　山沟沟里根本没有医生也没药，拖到第二天才送到镇上卫生院。 　　从那以后裴远红的身体就不太好了。 　　裴家人也没再来过。 　　直到施向南虚岁六岁那年，七岁的裴永年突然被两个穿军装的人送到了施家洼施岳民家。 　　对方跟三太爷家的人说送来的小孩是裴远红的亲侄子。 　　他父母出了事，送他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裴永年发育比较慢，刚来的时候瘦伶伶的，个头还没有施向南高。 　　城里来的小孩唇红齿白，衣服干干净净，鞋底上连泥都没有！ 　　跟施家洼格格不入。 　　村里一天到晚到处疯跑的小孩们当然不爱带裴永年玩了。 　　有一些调皮捣蛋的男娃还会趁着大人没在跟前欺负他。 　　把苍耳、他们这儿的人叫毛疙瘩的东西按在他头发上啦、用玩过泥巴的脏手在他衣服上印个五指印啦、把他骗到水井那儿讲村里老太太们说的水井女鬼吓唬他啦…… 　　不算很过分，但这样的事也没断过。 　　裴永年刚来施家洼的时候那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可怜。 　　爹妈都不在身边，姑姑也是第一次见他。 　　这些综合起来在村里小孩的眼里就是好欺负。 　　裴永年还长得好看、吃的穿的都那么好…… 　　懵懵懂懂的山村小孩们看见裴永年会有一种潜意识的自卑，会嫉妒，所以会小打小闹地抱团一起针对他、欺负他也不意外。 　　裴永年还跟村里娃不一样，他从不找大人告状。 　　发现这一点后，有几个大一点的捣蛋鬼慢慢变得更过分了。 　　要是放在十几年后，七岁的裴永年那时候在施家洼就属于团欺。 　　唐青娥家第三代里唯一的女娃娃施向南就不一样了。 　　她在家里属于团宠。 　　不宠她的也在她还不会跑的时候都被家里人收拾服了、习惯了。 　　施向南亲兄弟有三个，再加上堂兄弟，足足八个。 　　当时谁家也没有她家男娃多。 　　施向南自己的亲兄弟都哄着她，别家的孩子哪敢欺负她。 　　谁朝她头上扔个毛疙瘩，走不出五步远就能被她二哥施向西揪住，拿黄泥硬塞进裤子里头。 　　不过施向南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从小就被家里人惯着，她胆子可比一半的小女娃大多了。 　　谁敢打她，她第一反应就是抬手还回去。 　　施向南两三岁刚被家里放出来跟着哥哥一起在村子里到处跑着玩的时候，有大男娃看她长得好看捏住她的脸不放，她张嘴就是一口咬住。 　　被她咬过的那男娃妈背地里还说施向南厉害哪。 　　没想到六岁的时候这小丫头更凶了。 　　当时村里的一群男娃看她哥不在，把她骗到山脚下想收拾她一顿。 　　山脚下这个风水宝地当时差不多固定是裴永年被人欺负的地方。 　　施向南被骗过去要挨打的时候，裴永年也被人推来搡去的。 　　施向南的脸蛋肉乎乎的还带点婴儿肥，看着就跟个圆滚滚的小奶猫似的。 　　但是打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等她反应过来把她喊到这儿是要打她，当即就跳起来。 　　她连抓带咬的，手脚并用，一个小女娃硬是打服了旁边四五个同龄人。 　　估计是打上头了，自己这边围着的都给打服了，她扭头就跟个小牛犊一样冲过去把欺负裴永年的男孩也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施向南从此在施家洼一战成名。 　　裴永年也由此记了这个肉乎乎的小丫头一辈子。 第29章 　　裴永年当然不是一直住在施家洼姑姑家的。 　　小学毕业他就像是被送来时那样突然地被接走了。 　　从此也就是暑假寒假会再来。 　　施向南记得，前世她高考成绩快出来的时候，裴永年一个人匆匆跑到了施家洼。 　　他把带的礼物给小姑家送去，然后又给她塞了一封信就又走了。 　　施向南打开那封信，上头写的是一个首都的详细家庭地址。 　　她没有放在心上，把信压在床底下就再也没有想起来过。 　　直到离婚、家里出事、孤身海南，再到施向南靠自己咬牙慢慢爬起来。 　　再次遇到裴永年时，他戴着一副眼镜，周围一群看起来就很有身份的人。 　　施向南当时已经年近四十，不折不扣一个从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站起来的女人。 　　她当时孤身南下，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最落魄的时候睡过火车站、也睡过地下通道。 　　而裴永年看起来还是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那样干干净净，高蹈出尘。 　　施向南哪好意思去跟他打招呼。 　　她低下头就匆匆避开了。 　　没想到裴永年也看到了她，紧接着就有个人联系她。 　　一起吃过饭后，两人走在满是棕榈树的人行道上，随口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分开时，他突然说起自己还是单身。 　　施向南明白他的意思那一刻，差点眼泪都下来了。 　　她思虑再三后还是拒绝了。 　　又过了没多久，爸爸的死讯传来，她就穿越了。 　　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人一个个都好好的，施向南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美梦。 　　就算是假的她也舍不得醒来。 　　更何况不是假的。 　　她更要抓住这次机会，带着家里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满脑子都是搞事业赚大钱。 　　直到这一刻再次看到裴永年，她才想起前世的事。 　　这个人…… 　　前世施向南在海南的店开起来之前惹上了一个很大的麻烦，后来对方突然又表示算了。 　　她很是莫名其妙了一段时间。 　　那次在机场偶遇裴永年后，又过了没多久，就从当年那个找她麻烦的人那边得知那时候是裴永年帮了她。 　　所以她才会跟裴永年出去吃饭、叙旧。 　　最后还是拒绝了他。 　　施向南对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 　　尤其是随着那封信、和回想起在海南时跟他叙旧的旧事，她猛然之间又想起一件事来！ 　　裴永年在她高考结束后跟她表白过，但被她给拒绝了！ 　　所以他才留下了那封写着他的联系地址的信。 　　此时此刻想起这件事，施向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对于裴永年来说不是啊！ 　　这才九月，他七月跟她表白被拒，中间也就隔了两个月的时间？ 　　施向南这个拒绝了别人的人浑身不自在。 　　倒是表白被拒的裴永年跟没事人一样，还像以前一样的态度跟她说话。 　　“南南，刚才那人为什么缠着你？” 　　提到韩鹏杰，施向南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我也不知道啊！走到那儿他突然就冲出来不让我走。” 　　裴永年就提醒道：“今天幸好我在前面，听见后面好像是你的声音回头看了看。你回家记得让大叔大婶出面来跟韩家沟的人谈谈，没谈妥前你不要一个人经过这里。” 　　施向南很烦：“我知道，回去就跟我爸妈说。”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凶了：“不行叫上我哥一起来把他打一顿！” 　　说完反应过来，干咳了一声。 　　裴永年忍着笑表示赞同：“嗯，你五六个哥哥，肯定能把人打服了。” 　　施向南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裴永年沉默了一瞬，低声说：“我可能要出国进修一段时间，不确定多久能回来，出发前来看看小姑。” 　　施向南“啊”了一声。 　　难怪前世她高三落榜后，足足有好几年时间他都没有再来过施家洼。 　　原来是出国了吗？ 　　也对，他比她大两岁，她四年级毕业他六年级就毕业了。 　　裴永年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高考时稳稳地考上了全国首屈一指的顶尖大学。 　　“你今年不是应该读大三吗？” 　　怎么就要出国了。 　　裴永年有几分惊讶地看了施向南一眼，点头：“有个很好的机会。现在不抓住，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出去的。” 　　施向南点点头。 　　“你怎么——” 　　裴永年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南南？！你咋个突然回来了？！” 　　施向南应了一声，根本没有来得及再说别的。 　　就见那个婶子把手里镰刀往地上一扔，扭头朝着村子里大喊：“南南回来啦！还带着她对象哪！” 　　施向南：！ 　　她还勉强稳得住，一转头就看到裴永年白皙的面容上已经泛起了绯红。 　　他察觉到她的眼神还很刻意地往旁边看去。 　　施向南：…… 　　“英子表婶，这是裴永年，不是我对象。” 　　英子表婶仔细看了看，这才哈哈一笑说道：“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永年啊！离得远我没看清。光看见男娃子长得高高大大的，跟你走在一起很般配了！” 　　“怨我怨我！” 　　她都这样说了，施向南还能怎么办，只能算了。 　　进了村子她要往家走，裴永年去他姑姑家，两人不是一条路。 　　一看见家门，施向南就什么别扭都忘了，跟裴永年说了一声再见，飞快地往家里跑。 　　离得老远就闻到瓜子的香气。 　　还有她妈张秀珍又惊又喜的声音：“南南？！真是你回来了？”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正好看见她爸一脸的笑容快步跑过来。 　　他咳嗽一声，硬是压下脸上的喜意：“回来了？” 　　“嗯，爸我回来了！” 　　“你大哥呢？他昨儿不是才把上千斤瓜子给你送去？你今儿怎么突然回来了？县城啥情况？你要在家里住几天不？” 　　张秀珍这么一连串问题，施向南就想起自己的大事。 　　“妈我回来有急事！你把桌子椅子收拾出来，多收拾些。我得去请三太爷来家里一趟商量点事。” 　　“我这就去收拾，你赶紧去，可别耽误了。” 　　张秀珍取下围裙在腰上围好，拿了抹布就急急忙忙地去干活。 　　施向南又看向她爸，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见她回来的消息就跑回家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呢。 　　“爸你有事在忙？走得开的话你跟我一起去三太爷家？” 　　“哎。”施开阳答应一声，把锄头靠在墙角就去洗了个头。 　　父女俩一起往三太爷家走去。 　　“在自留地里锄地，你妈说叫我追点肥。” 　　施开阳问道：“瓜子在县城卖得还行？” 　　“可好了。” 　　“那你怎么走得开？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让大哥帮忙看着呢，回来是想跟村里人说说合作的事。” 　　施开阳疑惑道：“合作？” 第30章 　　按理说施向南知道裴永年去了三太爷家。 　　在农村别人家里来客了不是什么大事急事不应该上门的。 　　可是没有办法，施向南的事就是急事！ 　　也是大事！ 　　跟裴永年走在一起的时候她给忘了，到家才想起来。 　　去了三太爷家，果然他们家里正热闹，尤其裴永年的姑姑裴远红，施向南要喊五奶奶的女人，心情好得很。 　　她正一脸笑容地拉着裴永年说话。 　　施向南说明了来意。 　　村里人的瓜子有一家算一家已经全被施向南收光了。 　　一点儿也不剩下。 　　她从县城里托人给带回来的信儿说瓜子在县城卖得也很好。 　　村子里的聪明人早就在心里盘算着卖得好，村里的瓜子都叫她给收完了，接下来她会怎么办？ 　　村子里哪家没几个外村的亲戚。 　　施向西谈的对象杨娜娜家的瓜子不也被她三毛一斤给收走了吗？ 　　三太爷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家里头想过这个的人不在少数。 　　因此施向南一来说有点急事要跟三太爷商量，他家的人愣了一下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就快晌午了，在我们这儿吃饭吧？边吃边说？” 　　施向南摇摇头：“不了，我从县城买了菜回来，我嫂子跟我妈正在家里做呢，一会儿就能吃上。” 　　施开阳也笑着说道：“我们家两口锅这些天就没闲下来过，饭还是在我妈那儿做的。中午都跟三爷一起吃饭。” 　　三太爷乐呵呵地说道：“行啊！” 　　走出来的路上，施向南就起了县城的情况。 　　她手里的本子就没有放下来过。 　　听到施向南一笔一笔数字算出来的账，三太爷和施开阳都是一脸的肃然。 　　三太爷人老成精，一听就听出来问题出在哪儿了。 　　半天卖出去四百多斤瓜子！一天起码八百斤。 　　可现在阳娃家一天到晚那个锅就停歇过，一天满打满算也就晒出来三百斤左右。 　　镇上一天也要消耗掉五十斤。 　　这眼瞅着县城里的瓜子卖不了几天就没得卖了啊！ 　　施向南没有开口谁也不好意思先提，但她既然回来了，还一到家就来找了自己。 　　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女娃娃是要带着全村一起发财哪！ 　　施开阳一家就那两口锅，一天到晚没停过。 　　这些天他们已经把两个亲兄弟、还有老太太唐青娥的院子、施开阳家隔壁邻居二婶家的院子全都用上了，一天晒出三百斤瓜子。 　　听起来这个数字已经很了不得了。 　　可现在施向南说县城里一天能卖出八百斤！ 　　怎么办？ 　　当然是要用别人家院子。 　　施向南在村里收瓜子，从不缺斤短两，甚至也没有让村里人把瓜子挑好了她才收。 　　三毛钱一斤，连着蛇皮布袋称出来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钱的零头都不少给。 　　大家伙儿都很乐意把瓜子卖给她家。 　　人家收三毛卖六毛五那是人家的本事！ 　　她家能想出煮瓜子来，还把瓜子的味儿煮的那么好，光凭这一点人家就该赚钱。 　　他们这地方习惯种葵花籽吃葵花籽有上百年了，别说什么煮瓜子了，连去卖瓜子的念头都没有过。 　　人家想到了、做了那是人家的本事。 　　有些事该认就得认、该服就得服。 　　可要是施向南自己愿意让村里人除了卖瓜子外还能再多赚点，谁会嫌钱扎手？ 　　三太爷施大力还记得第一天上会那天早上，他觉得阳娃家这小丫头或许做个体户真能成。 　　那时做梦也没想到一转眼他就背着人嘱咐她有机会的话拉一把村里的乡亲。 　　更没有想到这么快这小丫头就真来拉拔村里人了。 　　“你的意思是要租用村里人的院子用来晒瓜子是吧？” 　　说话间就到了施开阳家院子。 　　瓜子的香味一阵更比一阵浓烈，施向西和钱秋雁都在厨房里忙，到现在也没顾上出来跟施向南说句话。 　　张秀珍收拾好了桌椅已经拿着施向南买回来的食材去唐青娥家张罗午饭了。 　　施向南三人进了堂屋里。 　　施开阳招呼三太爷坐，施向南去厨房里把大嫂钱秋雁叫了过来，还提醒她把本子和笔带上。 　　她一手拿搪瓷缸一手拿着暖壶去了堂屋里，先给四人一人倒了一杯水。 　　说起这种印着红星的白搪瓷缸，还是施向南赚钱后在镇上杨爱国那里买回来的。 　　以前她们家穷得喝水都只能用碗。 　　施向南从县城出发到现在才喝上水，她狠狠喝了两大口，缓过劲儿来，就摊开本子率先发言。 　　她先报了这段时间统计的数据。 　　然后直接说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晒瓜子，每天一定要保证一千斤以上的瓜子入袋、随时可以发货到县城。” 　　现在是五家院子一起，每天晒出三百斤。 　　真要提高到一千斤或者更多，那就得十五家院子以上了。 　　“家里两口锅不够用，具体需要几口锅一天才能煮出最少一千斤瓜子，这个问题是大嫂你要解决的。” 　　施向南顿了顿，给了点时间让大嫂有所反应。 　　看她在本子上写完了，她才继续又说：“一千斤是最低数字，我接下来会开始搞批发，县里、市里……以后省城也不是不能去。” 　　其他三个人一听都惊呆了。 　　“省城？！” 　　施向南反而扬了扬眉，话说得自信极了：“我们的瓜子目前只此一家，大家都爱吃，在镇上、县里都卖得好，去市里、省城里怎么了？以后我还打算出省、把咱们羊滩镇施家洼的瓜子卖到全国去呢！” 　　施开阳一时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三太爷连连点头：“好好好！有志气！” 　　施向南对着老人家笑了笑。 　　“我们要抢在别人还没有仿制出来相似的口味前，先把牌子打出去，让大家以后想吃香瓜子就只认咱们家。” 　　她充满野心地说道：“到那时候我就在羊滩镇上、在云山县城里开瓜子厂、食品厂。厂子开起来优先在咱村里招人，我给他们发工资！总有一天叫全国都知道我们施家洼！” 　　三太爷激动得脸都红了，一拍桌子：“好！” 　　如果施向南什么都没有在这儿给人画大饼，大家当然不会信。 　　可她现在是有数据的。 　　县城里不到半天时间卖出去了四百斤瓜子，施向南预估的每天八百斤只是一个最低数。 　　她招了五个人给她卖瓜子，连批发瓜子的都谈好了一个。 　　后面瓜子的名声在县城里传遍了，再有别人想来批发有什么问题？ 　　县里有本钱的人都想到批发，市里的人难道还会缺钱？难道就想不到？ 　　所以施向南说的话都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不怪年纪一大把的三太爷激动了。 　　连施开阳都激动得手有些哆嗦。 　　钱秋雁更是埋头刷刷刷地写个不停。 第31章 　　“以后的事情放在以后再说。咱们现在要紧的是把根基打好、一步一个脚印走踏实了。” 　　施向南展望了未来后，就双目注视着三太爷认真地说道：“三太爷你应该也清楚我为什么只敢在这五家晒瓜子。” 　　三太爷一挥手：“你的顾虑我知道。你卖的是要入口的东西，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他也顿了顿：“咱们农村人多数不讲究，有些人邋里邋遢的我一个老头子都看不过眼。这件事我去解决，你看中了哪几家院子想租，我去一家一家跟他们说，做不了就换人。” 　　施向南点点头，转过身对着钱秋雁说道：“回头按照咱们五家现在的标准写个规章制度出来，能做到的就租用他们的院子。如果违规了是要罚款还是直接退租，你要出个章程。” 　　她又看向三太爷：“等章程出来三太爷帮忙把把关。” 　　老人点头：“我来做这个担保，租院子前先把规矩都交代清楚了，谁家敢闹事叫他来找我。” 　　施向南就看着本子开始说起另一件事。 　　“现在我们村的瓜子都收完了，已经开始收外村的。” 　　她看向她爸和三太爷。 　　“爸、三太爷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就算我们慢慢扩散，到全羊滩镇、整个云山县收瓜子，那大家种出来自家吃的瓜子总是有数的。” 　　“我扩大了日产量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销售量激增。” 　　施向南看了一眼门外。 　　“我知道今年大家的瓜子三毛钱一斤卖给我了，这个时候正是咱们这儿种葵花籽的季节，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比去年种得多。” 　　有些人家，比如施向南自己家，自留地里自家吃的菜都种得少了，就为了多种些瓜子。 　　她奶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一个老太太吃不了多少菜，有需要到三个儿子家的自留地里掐一把就够了。 　　她屋后的自留地里已经种满了葵花籽。 　　施向南摇头说：“但这可能还不够。” 　　她收起本子：“我也想再等等。等确定了销售量，再来跟村里人说。可是错过了播种的时节，再种就要等十一月十二月了。” 　　施开阳是种地的老把式了，立刻摇头说：“十一月十二月咱们这儿天冷，不容易种活，种出的瓜子也没有八九月产量多。” 　　“对，所以我这一次才要一起跟你们说一声。” 　　她在本子上快速地写了几个词。 　　然后又抬起头来，对着三太爷说：“我的销售量更多数据现在还拿不出来，所以这时候多种瓜子是要冒一点风险的。三太爷，我爸去跟村里人说，到时候你帮忙跟着给大家伙解释一下。” 　　“行！” 　　施向南给出准话：“现在有顾虑的也没事，等我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用数据说话，大家看见具体数字会更安心。” 　　还是三太爷想得开：“想赚钱啥时候不得冒点风险？种地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旱了涝了都不得行。” 　　施开阳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三爷说得对！” 　　事儿都说完了，施向南转而说起待遇的问题。 　　“三太爷，这些事你都跟着操心跟着忙，我不好让你白给我出力。你的工资从今天开始算起，一天三块钱。” 　　施向南开起玩笑：“你别嫌少，下个月咱们销售量达到预期我就给你提工资。超过咱们镇上最挣钱的工人不是问题！” 　　镇上最挣钱的工人一个月也就一百出头。 　　她真要是一个月能卖出上万块的瓜子，给劳心劳力的老人家就算发两百块又怎么了？ 　　一年也才两三千块钱。 　　施向南重生回来一心想着要赚钱、势头很足，但是也没忘了自己最想要弥补的遗憾是让家里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现在村里的瓦房、旱厕、去一趟镇上要颠腿跑一两个小时，更不用说县里了。 　　实在称不上什么好日子。 　　她要给三太爷发工资，当然不会忘了这些天忙得团团转的家里人。 　　比如她爸施开阳，现在不光是要去干地里的活儿，还得收瓜子、进进出出的搬瓜子。 　　自家地里的葵花籽也是他亲自去种的。 　　说是儿媳妇种的没他种得好。 　　施向南要出去开拓市场，回来一趟太费时间了。 　　所以村里的事就只能交给家里人、交给施家洼的老村长三太爷。 　　接下来他们还有得忙。 　　施向南从来就不是个手紧的人。 　　不过对于在施家洼这个小山村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她的话太震撼了。 　　三太爷一听自己就帮着说几句话一个月就要领上百块的工资，他老人家直摆手。 　　“不行不行！” 　　转头过来还劝起了施向南：“南南啊，你这一大摊子事儿才刚起步，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别这样大方地全都给撒出去喽！” 　　“那还怎么干大事？” 　　施向南点头：“我知道，但省也不能省在你的工资上。我们村接下来要种瓜子、运瓜子，总不能一直靠板车。” 　　“一大堆的事儿要解决，不发工资我哪好意思一直麻烦你老人家啊？” 　　她对又惊又喜的三太爷说：“修路的事我也放在心上的。” 　　“好好好！你要真能把咱村到羊滩镇的路给修出来，别说叫我老头子帮着说几句话了，就是去给你搬瓜子也行啊！工资就别提了！” 　　他老人家活得年头久了，比任何人都知道修路的重要性。 　　施向南没有想到主动要给人发工资，反而是今天回来最费口舌的一件事。 　　她有些哭笑不得：“三太爷你急什么，我是说从今儿开始算，也没说眼下就要给你发钱啊！说不定一个月后你觉得事儿太多了，九十块钱还嫌少呢？” 　　“那不能那不能！”老头儿直摇头。“我活了五六十年，什么时候领过一个月九十块钱的工资？这还不知足，得多想不开哪？”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接下来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跟村里人说抓紧时间多种瓜子、还有租院子的事儿，三太爷爸你们给出出主意，一天给多少钱合适？” 　　…… 　　几人就又商量起来。 　　连施开阳都拿出本子要记下来。 　　还被三太爷笑话了：“阳娃你这得有多少年没拿过笔了？我可记得你小子上学的时候字丑得很哪！” 　　不过事情总算都商量的差不多了。 　　恰好张秀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饭好了！咱们是端回来吃还是去妈那儿吃？” 　　施向南本子一收：“那今儿就先到这儿？” 　　“行。” 　　施向南又征求大家意见：“我们去奶奶那儿吃吧？端来端去的太麻烦了。” 　　众人也没有意见。 　　走出屋子施向南可算是有空问起钱秋雁，大哥说她有事要跟她说，是什么事儿。 　　钱秋雁将手里的本子扬了扬：“就是今儿你说的这些事，还有附近村子的瓜子也收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得往更远处去……” 　　施向南点点头：“我知道。” 　　“嗯，我就是想跟你提个醒，你自己想到了就行。” 　　吃饭时施向南总算见到了她二哥。 　　施向西这些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在厨房里守着两口锅，哪儿也去不了。 　　可给他闷坏了：“小妹啊！南南啊！等吃完饭二哥有要紧事跟你说！” 第32章 　　问题是他这件事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没有办法，白手起家就是这样处处受限。 　　像是施向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人，哪儿哪儿都缺人。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连六十多岁的三太爷也一再打扰人家了。 　　不发工资说不过去，发了工资施向南的心里也不大舒服。 　　这才1991年，退休年龄还没有延后呢。 　　施向西就更不用说了。 　　施向南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商品就是瓜子，市场上独此一家的东西。 　　她现在这么着急也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先一步开辟市场的同时也是在抢占市场。 　　这样的情况下，技术被人破解的时间越晚她占据的市场就越大。 　　以后别人弄出差不多味道的瓜子来，老百姓们也已经吃惯了她的瓜子，认准了只买她的瓜子。 　　才不会被商业竞争打她乱稳扎稳打的步伐。 　　施向西是施向南亲生的二哥，可以说是最信任的人之一。 　　技术握在他手上，绝不会有任何泄露的可能。 　　但换了别人就不一定了。 　　施向南把饭钱四人开会时自己对于接下来的计划、还有未来的展望简单又说了一遍。 　　然后她又强调了一遍施向西的重要性。 　　接下来要提高产量，施向南的打算是全村租院子、晒瓜子。 　　可这也必须有一个大前提——一天要煮得出来一千斤瓜子以上。 　　根本没有煮出那么多，晒什么？笸箩吗？ 　　家里那两口锅容量有限。 　　现在日产三百斤已经是一天到晚灶膛里火不停的结果了。 　　想要再多煮要么重新搭灶买大锅，要么把奶奶、二叔三叔的锅也都租用了。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施向西。 　　因此施向南最后问他：“你有什么特别信得过的人吗？要真信得过，把人叫来一起干你这个活儿也没什么。” 　　施向西也是头一次听到妹妹的计划，意外又震撼。 　　但不得不说，在县城才两天她就能做到日销八百斤瓜子，后续更多也不是不可能。 　　不提她的到市里、省城里卖瓜子的计划，就只是县城和镇上，每天需要的上千斤瓜子，现在家里也支应不过来了。 　　租院子、扩大范围收瓜子、加紧种明年的瓜子这些全都是必须的。 　　但更要紧的还是要煮出更多的瓜子。 　　施向西冥思苦想了一阵，还真让他想出两个人来：“小妹，叫了人来让他们像我这样一天到晚呆在厨房里，你给工钱不？” 　　施向南想也不想道：“当然！” 　　她给出保证：“只要他们好好干，一个月的工资不会低于这个数。” 　　她伸出几根手指。 　　施向西看得呼吸都急促起来：“真的？！” 　　“二哥你比他们还高。你属于元老级员工，又是我的核心技术员、又是技术组的组长，工资肯定不能跟普通技术员工持平。” 　　施向南悄声跟他说了个数字。 　　施向西只觉得新房子、娶老婆生孩子都看得到希望了！ 　　他的对象已经谈了好几年，当初还是杨娜娜追的他，为啥到现在还没结婚？ 　　不就是因为家里住不开了吗？！ 　　这还是施向北一年到头大多时候都在住校不咋回来，他要在家会更挤。 　　大哥结婚后，他跟向北就住在一个贴着一面墙硬砌出来的小屋子里。 　　大哥大嫂到现在都是带着飞飞住一个屋。 　　根本没有多余的房子让施向西娶媳妇。 　　总不能娶了老婆他还跟小弟睡一个屋吧？ 　　眼看着去年开始施向西的对象杨娜娜家里已经在催结婚的事儿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是不能结婚就散了他们要再给杨娜娜介绍别的对象。 　　不是杨家不喜欢施向西这个未来女婿，实在是杨娜娜的年纪在他们村子里已经不小了。 　　眼瞅着比她小的女娃一个个的都结婚了，她还没动静。 　　施向西也给不出个什么时候结婚的准话来。 　　杨家人急啊！ 　　杨娜娜还硬扛着。 　　今年开始，家里的哥嫂们也都开始对她有意见了。 　　因为都等着她出嫁了家里好住得宽松点呢。 　　她拖着不出门子，他们结婚好几年了还要带着几岁大的孩子一起睡一张床。 　　施向西心里又急又愧，还很心疼对象。 　　要不施向南说要做个体户带他一起发财他也不能这么积极！ 　　施向西在村子里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孩子王，一向坐不住。 　　都十七八岁了还领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上树钻山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能这样大热的天闷在烧着两口锅的厨房里，着实不容易。 　　收瓜子的时候施向西第一时间跑到了杨家。 　　他把事情一说，就时隔许久再次受到了杨家的热烈欢迎。 　　杨娜娜的妈还主动留他吃饭。 　　这几年他拖着不结婚，去杨家受到的待遇就越来越差。 　　留他吃饭上回还是今年过年时他上门拜年时的事情。 　　那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虚留。 　　施向西也不怪杨家人。 　　说实话，他妹子要是谈了个他这样婚房都没有一间的对象，拖得妹子在村子里都成老姑娘了还不提结婚的事儿，他不仅要给对方脸色看，背过人还得揍他。 　　杨家人已经够厚道了。 　　从没有说过什么难听话，不高兴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还给他留着一点面子。 　　说来说去都是穷闹的！ 　　可现在如果施向西真能一个月拿大几百的工资！ 　　所有问题立刻就能迎刃而解。 　　“行，那我立马去找人！” 　　说完施向西就忍不住笑了：“不行，我走不开，得传信叫他们来找我。” 　　“他们？” 　　施向南终于忍不住问了：“二哥你到底认识几个这样的人啊？这可是要紧事儿，不能什么人都要的。” 　　“那我能不知道吗！小妹你放心。” 　　施向西喜滋滋地说：“这都是我从小一起玩的哥们儿，过命的交情。” 　　施向南前世也没听说过：“你又没当过兵上过战场，哪来的过命的交情？” 　　“要不是我接济，他们就饿死了啊！” 　　施向西理直气壮地说道：“再说后来我们一起捅蜂包、上山打獾子还遇到过狼。这要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怎么不是过命的交情？” 　　施向南倒吸一口凉气：“遇到过狼？！这么危险的事二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施向西赶紧示意她小声点：“我们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我怕挨打就没敢跟家里说。” 　　施向南有点生气：“我要跟爸说！” 　　施向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小妹竟然要去告状，他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不跟她说了！ 　　“小妹你咋这样？我是为了告诉你我跟哥们儿交情好，不会出岔子才跟你说这个，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告状哪？” 　　“你捅蜂包就算了！还往深山里钻！得亏狼没吃了你们。” 　　“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嘛，我都好长时间没上过山了。这会儿一天到晚都在厨房，去的最远的地方是茅房。按你说的以后还会更忙，想去山上也没空啊。” 　　施向南想想他说得也对：“那我先不跟爸说了，看你表现。” 　　施向西赶紧表态：“我立马就叫人去传话，他们应该都在村里，要不了多久就过来了，你也看看人。” 　　这是大事，施向南一口答应下来：“好。” 第33章 　　施向西几岁大的时候调皮捣蛋还只在施家洼这一块地方。 　　等他长到十多岁，一个施家洼已经装不下他了。 　　他带着村里的同龄人几乎把临近的几个村子都跑遍了。 　　还有一次直接跑到了十几里外的外婆家，一夜没回来，把家里吓得不行。 　　当然，后来回来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打。 　　但是没有用。 　　施向西这样的男娃子，从小就挨打，早就皮实了，三五不时不挨一顿他自己还不舒服呢。 　　俗称皮痒。 　　打完该怎么皮还是皮。 　　他说的这两个兄弟是他对象杨娜娜村里的。 　　一个叫黄明辉，一个叫黄明耀，是亲兄弟俩。 　　见到人后施向西一说，施向南也想起来了。 　　主要是她是重生回来的，老家这些人在她印象中已经很多年不见了。 　　施家洼的人有一些她见了都反应不过来该叫什么，更不要说别的村子了。 　　一时没想起来也正常。 　　见了人就想起来了，这两兄弟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可怜人。 　　父亲死后母亲带着兄弟俩改嫁。 　　两兄弟的继父相看时说会把他们两个当亲儿子看，可是真结了婚一起过日子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们两个当时一个两岁一个三岁，都只有一丁点大。 　　要不爹死了他们妈也不会这么急着改嫁，实在是她一个女人养活不了两个娃了。 　　可是嫁过来后，继父就暴露了真面目。 　　挨骂挨打都是常事，他们妈又生了个儿子以后，俩人连饭都吃不上。 　　兄弟俩也没上过学。 　　他们就在村里东家吃一顿，西家给一点，自己在去外头山上树上寻摸点吃的，就这么长大了。 　　施向西带着他的“小弟”们到处跑的时候，就把这俩也给收了。 　　他经常带着男孩们上树掏鸟蛋、找知了猴、捅了蜂包烧香喷喷的蜂蛹吃…… 　　总之跟着他啥都吃得到嘴。 　　黄明辉黄明耀这两兄弟就跟着他混了，指哪儿打哪儿。 　　一混好些年。 　　施向西的同龄人们慢慢长大，要么是家里管束要么是自己要下地干活要成家了，渐渐不在跟他一起胡闹。 　　只有这两兄弟还是老样子，施向西说一声，他们都去干。 　　继父不肯养他们。 　　他们当然也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想使唤他们去干活，兄弟俩都当没听见。 　　两个小伙子长大了，那老头现在也不敢随便跟他们动手了——打不过。 　　但眼看着两个小伙子都二十岁上下的人了，要什么没什么，连勉强识的几个字都是跟施向西一起玩的时候他教的。 　　兄弟俩现在想混个温饱都难，更不要说挣钱娶媳妇了。 　　他们早就听说二哥在家干大事、挣大钱了。 　　只是施向西没开口，他们也不敢找来说要跟着一起干。 　　施向西一开口，兄弟俩不到一个小时就跑来了。 　　两个人都跑得浑身是汗。 　　穿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旧衣服，又脏又破还不合身。 　　天还热着，两人都穿的单薄，胳膊腿都露在外面，瘦得皮贴着骨头。 　　再加上一头的汗，又狼狈又可怜。 　　他们两个估计已经习惯这样了，并不窘迫，见了施向西就高高兴兴地叫他二哥。 　　施向西点点头：“叫你们来是有个好事儿找你们！” 　　他就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当然，工资也说了。 　　兄弟俩又惊又喜：“不用工资，就管我们吃住就行了，要是能给买两季的衣裳，那我们兄弟俩从此以后就是二哥的人了！” 　　施向西哼了一声：“难道不买衣服不给吃住你们不是我的人了？” 　　“不是不是，我俩一直都是二哥的人！” 　　“我们俩一直都是二哥的人！就是看二哥你以前说没吃的给我们俩不好意思使唤我们，我才这么说的！” 　　兄弟俩这一着急，身上汗流得更急，看着更添几分狼狈。 　　施向南摇摇头：“二哥，行了。” 　　“那小妹你跟他们说。” 　　“嗯。” 　　那兄弟俩都很服施向西，他发了话，他们对着施向南这个年轻女娃也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话。 　　“你们跟着我二哥一起好好干，工资每个月都会按时发，到时候你们拿了钱想买什么都行。” 　　施向南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做得是吃的，你俩一定要爱干净。” 　　她又转头去看二哥：“二哥这可是你自己找的人啊，你要负责，出了问题我就扣你的钱。” 　　“啊？他们俩不干净也要扣我钱？为啥？”施向西叫屈。 　　“因为你是管他们的人，拿的工钱比他们多，没把人管好，我扣你钱不是应该的？要是出了严重的卫生问题，开除也不是不可能。” 　　施向西一时听得呆住了——开除？ 　　他可是小妹的亲二哥！ 　　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给小妹做事还能有被开除的风险。 　　施向南这么说还是为了给施向西强调卫生的重要性。 　　总之，他负责把两个人以后的卫生情况看住了。 　　至于现在。 　　施向南又考虑起了住房问题。 　　黄家兄弟只是开始，后面她会招越来越多的人来干活。 　　只招自己村里人不现实，别的地方的人来回不方便，员工住房问题不能不解决。 　　想到就干，施向南转头就又去找了三太爷。 　　跟他一说就发现，这件事其实不难解决。 　　村里其实有不止一处老房子。 　　比如三太爷说的这个，是一个施向南要叫大爷的老人一辈子打光棍，后来死了是三太爷指挥着村里人一起给办的后事。 　　他死后房子就空下来了。 　　但是大家等闲也不好去占这个便宜，因为这房子属于村里公共财产。 　　给谁家白占着都不合适，容易闹矛盾。 　　可要叫谁家掏钱把土胚老房子买了，谁家也不愿意。 　　房子都是要有人住着才有人气的，一旦没了人气，荒得就很快。 　　三太爷说的那房子施向南知道。 　　只是那屋里屋外的草都长的有半人高了，前两年下大雨的时候一面墙也塌了。 　　更加没人愿意掏钱买下来。 　　施向南一说招人的问题，三太爷立刻想到了住房。 　　村里家家户户住得都很紧张，谁家也不可能给别人让出房间来。 　　哪怕给钱都不行，实在住不下。 　　那老房子可不就用上了？ 　　几间已经荒了老房子，施向南不用花太多钱。 　　略微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后面有空了还能修补修补。 　　皆大欢喜。 　　施向南谢过三太爷，爽快地掏了钱。 　　就回家带着黄家两兄弟去看那个房子了。 　　的确很破。 　　真正的老鼠都不愿意来。 　　可他们俩在家里住的是狗窝、三面漏风的柴垛里。 　　比这还不如。 　　两兄弟一点异样都没有，高高兴兴地就应下了。 　　“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听话，以后就跟着二哥干！” 第34章 　　施向南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了这处房子，她就可以在这里的厨房搭一排大灶、买了最大号的锅回来放开用了！ 　　施向西听见妹子把村里那处老房子买下来的消息。 　　他高兴得叫张秀珍帮他看一会儿锅，蹭蹭地跑过去了。 　　围着房子转了两圈，高兴得不行。 　　施向南不太明白：“二哥你为啥这么高兴？” 　　“小妹你这才干了几天就能买房子了！”施向西双眼放光，“那我买房子不也是一眨眼的事。” 　　“你要买房子？” 　　施向南奇怪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反应过来：“对！是该买。” 　　二哥谈对象已经好几年了，想买个房子结婚太正常了。 　　想起前世的事，施向南又有点心酸。 　　她故意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下个月给你发工资。以后每个月都有，你要是攒一攒，想在镇上买房子也不是难事！” 　　施向西喜滋滋的：“我知道，我会好好干的，也会管好辉辉耀耀。” 　　事情一口气解决的差不多了，施向南就该走了。 　　回家后却看到大嫂钱秋雁拿着本子上前来。 　　施向南仔细听她一说，不由露出吃惊的表情看她。 　　钱秋雁有点不安：“怎么？我算的不对？还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施向南很高兴地说：“不是！我没想到大嫂你这么能干！” 　　竟然默不作声地把一千斤瓜子需要几口锅给算出来了。 　　连中号锅、大号锅分别需要多少都算得很清楚。 　　这样一来以后再要增加产量，施向南也能知道自己要买多少口锅、甚至需要再投入多少人力都能算出来。 　　投入成本也就好算了。 　　大嫂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钱秋雁笑了笑：“能帮上你就好。小妹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了？” 　　“你大哥他一个人在那儿，我怕他忙中/出错。” 　　“嗯，我一会儿就走，要赶后半儿这趟去县城的车。” 　　钱秋雁惊讶道：“这么快？不在家过夜吗？” 　　“不了，一摊子事。”施向南笑了笑，“而且我也不太放心大哥一个人。” 　　她想了想：“送货到大路上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去县城会跟大哥商量的。” 　　施向南站在自家院子外努力想了想，总觉得好像有件事没想起来。 　　但既然想不起来就说明不重要。 　　她跟家里人打了招呼，接过大嫂收拾的小提兜就准备走了，因为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张秀珍一路小跑着从不远处过来：“南南！” 　　“妈，怎么了？” 　　“你要去赶车，我跟你边走边说。” 　　施向南以为又是要交代自己一个人在县城不要大手大脚的事。 　　她妈抠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走了几步听到张秀珍透露出来的意思，她吃了一惊。 　　“妈你说什么？” 　　她现在眼看着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怎么家里还会给她介绍相亲？！ 　　而且对象也没变，还是前世介绍的韩鹏杰？！ 　　张秀珍看到闺女反应比较大，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小了：“我跟你爸知道，你以后要干大事。可结婚也不耽误你的大事啊？” 　　“再说真结了婚，就有男人跟你一起进进出出的，也不怕遇到什么麻烦。还又多出一家人来帮你的忙。是不是？” 　　说到安全，施向南总算想起来自己把什么事儿给忘了！ 　　韩鹏杰的事她忘了跟爸妈说。 　　没办法，回来就请了三太爷一起开会。 　　施向南从回到家里到现在就没有真正安安稳稳坐下来喝过一杯水。 　　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想起渣男前夫。 　　得亏她妈提醒了她！ 　　至于说是有男人帮自家解决麻烦、多出一家人帮忙？ 　　施向南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指望韩家人帮忙？ 　　施向南索性站定在原地，转过身正色对张秀珍说道：“妈，我今儿回来太忙了，有件事没顾上跟你们说。” 　　“啥事儿？县城里遇到麻烦了？” 　　张秀珍想到这种可能就非常紧张。 　　因为她很清楚，闺女真在县城里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管大小家里都帮不上忙。 　　施向南摇头：“前半儿我一个人下了客车走回来的时候，经过韩家沟，有个自称是我初中同学的男的跑出来拦着不让我走。” 　　张秀珍吓得脸都白了。 　　“你说啥？！这么大的事儿你回来怎么不说？谁家的男娃？你认识不？” 　　她急急忙忙地去检查施向南身上，一连串的问题扔出来。 　　“韩家沟的人咱们都认得！咋还有这样的臭流氓？！我叫你爸喊你二叔三叔找他们算账去！” 　　施向南按住她妈的手：“妈，我没事。正好遇到三太爷家的裴永年来咱们这儿，他走在前头听见了，叫我一起走的。” 　　她想到前世因为她离了婚，跟韩家结下冤仇。 　　施家洼跟韩家沟从此磕磕碰碰不断。 　　没办法不接触，韩家沟就在施家洼的人去羊滩镇、去县里的必经之路上。 　　村里人要出去看病、卖粮、买生活用品，总会经过韩家沟。 　　对方有意找茬，施家洼的人只要经过那里就会起冲突。 　　后来二哥施向西更是因为两个村子打群架赶上国家严打，被抓去判了刑。 　　这辈子那些事都还没发生，施向南有自己的生活目标，不想主动惹事。 　　“拦着我的那人说他叫韩鹏杰。” 　　张秀珍本来停了闺女的话正在叨咕说要去三太爷家里谢裴永年，一听这个名字炸了锅了。 　　“叫啥子？韩鹏杰？！” 　　这回给她闺女说的相亲对象就叫韩鹏杰啊！ 　　平时家里有事都是男人们出去，买油盐酱醋的也都是张秀珍使唤儿子去。 　　因此两个村子虽然相隔不远，她对韩家沟的人也不熟。 　　张秀珍顿时怒了：“我找你表姑妈去！” 　　她口中的表姑妈就是介绍人。 　　“这给你介绍了个什么王八蛋？八字还没一撇就敢在路上拦你？” 　　“要不是遇上裴永年，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丧良心的事儿来！什么东西！” 　　“还有你爸！我也得跟他算账！” 　　“这可是你亲表姑，介绍的时候说得比啥都好听，什么村长的儿子、校长的儿子，知根知底。她倒是知根知底，就是啥也不跟我们家说！” 　　她说着就转身找人去了。 　　施向南拦都拦不住。 第35章 　　幸好张秀珍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走了一半她又折回来说：“南南你先别走啊！我去叫你向华哥向军哥看看谁有空送送你！” 　　这回再转头她就不是走了，而是一路小跑，边跑边喊：“施阳娃、施阳娃！” 　　施向南从头到尾都没能插上话。 　　她看了看天色，有点着急。 　　再这么耽搁下去真赶不上车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施向南又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天边那团云彩。 　　好像不太对啊？ 　　正好邻居二婶家的大奶奶端着簸箕出来了，施向南就问道：“大奶奶，你看天上那块云彩，是不是明儿要变天啊？” 　　大奶奶应了一声，抬头眯着眼睛看天。 　　一会儿后，她才说道：“看着是像要变天。” 　　她家二儿媳跟张秀珍是一个村的。 　　俩人当姑娘时就玩得好，嫁了人做了邻居，关系更是几十年如一日。 　　再加上大奶奶家跟施向南家本来就是亲戚，住的又近，这些年两家关系好得跟施向南的亲二叔三叔比也不差什么了。 　　施向南家收瓜子卖瓜子开始，大奶奶家院子里帮着天天都晒满了瓜子。 　　施向南这么一说，大奶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变了天，瓜子可就不好干了……” 　　大奶奶这么说了一句后，又往施向南身边走了两步。 　　“南南啊，你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晒瓜子只等天好，那可悬得很。这都入秋了，后头天一天比一天凉，咱们这儿秋冬风大你是知道的。” 　　施向南当然知道。 　　不光是风沙大，而且冬天基本很难看到晴天。 　　冬天雪也下得多。 　　她再想这样满院子的晒瓜子是不可能的。 　　别人没想到，施向南要做这个生意，早就想到了。 　　但这不是没办法嘛！ 　　恰好这时候三太爷又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个裴永年。 　　他穿着白衬衣，在施家洼这样的地方就是鹤立鸡群，离得老远都能分辨出来。 　　三太爷看见施向南就招手：“南南！” 　　“哎，三太爷啥事儿？” 　　“永年要去镇上买点东西。你不是要赶车去县里吗，叫他带你啊！骑车快一点儿，省得你错过车了。” 　　正好这时候张秀珍跟施开阳两口子也回来了。 　　听见三太爷的话他们连忙说道：“那就麻烦永年了！” 　　“回来来家里吃饭啊！” 　　张秀珍站在施向南身边小声对她说：“你向华哥他们都去别村收瓜子了，你二哥走不开，本来你爸说他送你的。” 　　施向南看向裴永年，他对她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热，脸还是有点红。 　　眼看着再不走就真赶不上车了，施向南就要跟爸妈道别。 　　被他们两个拉到一边去。 　　施开阳语气严肃地问：“南南，你妈说你回来的时候在韩家沟被一个叫韩鹏杰的男娃拦住不让走？” 　　“对，他说他叫韩鹏杰，是我初中同学。个头很高，头发三七分。” 　　施开阳就沉下脸来：“我知道了。” 　　张秀珍就忍不住又嘀咕起来：“她表姑妈啥意思啊？咱家南南瓜子都卖到县里了！就是不去县里，每个月最少也有镇上那三四百块。别说十里八乡了，在镇上都是头一份。” 　　“叫人介绍村里的对象，图的不就是知根知底吗？她可倒好，给介绍个这样当街拦姑娘的二流子！臭流氓！” 　　“施阳娃我跟你说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等有空了咱们找到她家说道说道。” 　　施开阳沉声说：“别在咱闺女跟前儿说这些！” 　　他又去看施向南：“南南，别听你妈叨咕这些没用的。你一个人在县里，也注意安全，有事就给家里带信儿。” 　　“爸我知道。” 　　施向南又看了一遍天，提醒了家里人注意明儿可能会变天，真要是下了雨记得赶紧收瓜子。 　　家里人答应下来：“放心吧！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雨天！” 　　施向南忍了忍，没有把心里头正在想的事儿说出口。 　　“那我就走了啊？要赶不上车了。” 　　“走吧走吧。路上你可别欺负人家永年啊！” 　　冷不丁听到她妈这么说，施向南哭笑不得：“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欺负——” 　　说到一半想起自己曾经的光辉岁月，卡壳了。 　　她小时候那可是村里一霸，裴永年还真没少被她欺负。 　　只是他性格好，不管施向南怎么欺负他都不生气，一出来就还找她玩，跟着她东跑西跑。 　　“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们都多大了，我怎么会欺负他啊？” 　　最后施向南改口说。 　　张秀珍不大相信地点了点头：“总之人家骑车带你，你嘴放甜一点，说点好听的，知道不？” 　　“知道了。” 　　可算能走了。 　　裴永年骑着二八杠自行车，施向南坐在后座上。 　　没想起来就算了，想起来她一两个月前才拒绝过他，施向南有点不自在，不好意思去扶他的腰。 　　不过自行车出了村子，一会儿就一点村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树上传来的鸟叫声和此起彼伏的蝉鸣。 　　施向南更加不自在了，强迫自己想事儿。 　　小路不好走，自行车突然一蹦，施向南吓得赶紧两手扶住了裴永年的腰身。 　　这样的天气村子里的男人都是只穿一件、甚至直接打赤膊的。 　　他穿了一件贴身的背心再穿衬衣，已经算是很讲究的了。 　　可是终究很薄，施向南的手贴着他的腰，就跟贴着肉没有太大区别。 　　这个手感…… 　　这下裴永年的存在感更强了，根本没法忽视。 　　施向南试了好几次想把思维转到她的生意大计上去。 　　村里的交通运输问题、还有马上就要面临的秋冬风大雨雪多、怎么快速弄干瓜子的问题…… 　　其实想要生意顺利做大，施向南的问题真不少。 　　但现在两只手搂着裴永年热气腾腾的、挺拔有力的腰身，施向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起来自己十几年前拒绝裴永年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前世她拒绝裴永年后没多久就是高考落榜的消息。 　　紧接着就是相亲、结婚，跟着当时的韩鹏杰南下打工。 　　在外头吃了不少亏，家里出了点事，她提出离婚，韩鹏杰不同意，两人吵起来的时候他动了手。 　　她就更要离婚…… 　　为了离婚她兄弟去韩家沟跟韩鹏杰家打了一架。 　　从而引发了两个村子之间的大小摩擦。 　　直到闹出人命，二哥坐牢。 　　一桩一桩一件件的事，施向南不仅忘了表白的裴永年被自己拒绝的理由，甚至连他留的那封信都没有再想起来过。 　　直到后来她勉强称得上创业成功了。 　　在机场又相遇，发现他仍然单身。 　　距离1991年她高考后的暑假，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 　　施向南婚姻失败、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吃尽了苦头，孤身一人南下在城市里摸爬滚打。 　　哪还能记得遥远的少女时期一个自己拒绝男生的理由啊。 　　能记得这个人都是因为裴永年长得实在太好看的缘故。 　　“南南？你在想什么？” 　　施向南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在想我怎么拒绝你的。” 第36章 　　这句话说完施向南就后悔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没法收回。 　　她只好装作语气轻松：“那时候刚高考结束没多久，我一心装得都是报志愿和高考分数……确实不记得了。” 　　又用玩笑的语气说：“现在尘埃落定了，又看见你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拒绝你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当时拒绝你的理由肯定不会是因为外貌吧？” 　　裴永年的心态竟然也不错，说起这个话题并不觉得尴尬：“嗯，不是。” 　　他不在意，施向南就真的好奇起来：“那是因为啥？” 　　裴永年却不肯回答。 　　施向南也不好追着问。 　　毕竟她才是那个拒绝人家的人。 　　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月，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说自己忘了这个理由本来就经不起推敲。 　　万一他反过来问她，施向南可没法解释。 　　过了一会儿，裴永年又说起别的话题：“听说你在做生意？”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是啊，我们村太穷了。” 　　她看着脚下坑坑洼洼的黄泥路：“现在改革开放了，到处的生活都在变好，我们村总不能一成不变啊。” 　　裴永年很支持她：“嗯，你说得对。” 　　他这么一说，施向南又想起点小时候的事情来。 　　当时她被男娃骗去教训，然后将对方打服了，顺手算是把裴永年给救下来了。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她的跟屁虫。 　　她走哪儿他都跟着。 　　她说什么他都是这五个字：“南南说得对。” 　　别人笑话他是她小媳妇儿他也不吭声，反正就还是跟着。 　　所以她到底怎么拒绝他的？ 　　不想陷在这个问题里的施向南紧急转移话题：“你有什么建议吗？” 　　裴永年摇头：“我在姑姑家听他们说了，你现在做得就挺好的。我学的不是金融专业，对经商的事情也不懂，不能胡乱给你建议。你需要的话我——” 　　“别！我就是随口一说。” 　　听他这话音还准备因为她去学一学似的，施向南赶紧拦住：“我就是看你家是首都的，眼界跟我们小山村的人不一样，所以想随便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裴永年有点惊喜：“你看了我留的信？” 　　施向南：“……嗯，你写给我不就是让我看的吗。” 　　“是，我只是没想到……唔，没事。” 　　这下轮到裴永年转移话题，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道：“首都的确繁华，但具体跟咱们镇上的区别只靠语言很难描绘，需要你亲眼看到才能懂。”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自行车就到了韩家沟。 　　裴永年的语气严肃起来：“回来时那个拦你的人，问清楚阳叔是谁了吗？下次你回来我肯定不在，你一定要小心。” 　　“我跟爸妈说了，没事。” 　　说起来，韩家沟有他们这一带唯一一所小学。 　　像是施家洼、包括施向西的对象杨娜娜她们村、施向南的妈妈张秀珍她们村的小学生全都是到这里来上学的。 　　裴永年小时候突然被送到施家洼来。 　　也跟天天施家洼的小孩一起到这儿上学放学的。 　　不过学校就在路边上，韩鹏杰家住在村子最里头。 　　小孩们上学的时候都在学校里，放学一窝蜂就一起回家了。 　　除了施向西那种特别调皮的，别的也不会在别人村子里到处乱逛。 　　所以几年小学上完，施向南和裴永年对韩家沟都不算熟。 　　对这个村最熟悉的就只有学校左右两边紧挨着的两户人家。 　　走到这里了，施向南就想起个事儿来。 　　结果她还没开口，裴永年先说了：“南南，你现在不跟人打架了吧？” 　　施向南顿时就囧了。 　　“你说的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反正她是不记得。 　　裴永年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上午我到姑姑家，还听到村里的小孩说要学的跟你一样凶，长大了也一样厉害。” 　　施向南：…… 　　这群倒霉孩子，就不能说点好的。 　　说话间，村里冲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推着一辆自行车。 　　站在三人最前面的就是韩鹏杰。 　　他还换了身衣服。 　　大背头、牛仔外套加上喇叭裤，里头穿了一件花衬衫。 　　极具时代特色。 　　他还在路中间摆了个扒头发的定点姿势。 　　在施向南这个从十几年后穿越来的人眼里土的惨不忍睹，像看喜剧片一样。 　　他身后跟了两个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 　　三人加上一辆横着的自行车把路全给占了。 　　“你们要干嘛？” 　　韩鹏杰就像喜剧片里那样，慢慢抬起头来，朝着施向南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 　　“等你。” 　　施向南：……想吐。 　　“我要去赶车，你是不是不准备让路？” 　　韩鹏杰这才看向裴永年：“这小白脸谁啊？你为啥坐他的车？你要去赶车坐我的车去嘛！我车骑得可好了！” 　　施向南也不说话，跳下自行车后座两步上前就在路边捡起一根电线粗细的树枝。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她先冲过去一下抽在了韩鹏杰头上。 　　这一下有头发遮挡不会留下伤痕，但头皮也是真的脆弱。 　　韩鹏杰顿时“嗷”地一声惨叫着一蹦老高。 　　后面俩人面面相觑：“杰哥，咱教训教训她？” 　　“杰哥你没事吧？” 　　说话间，施向南已经抽向两手扶着骑行车把的那个男的了。 　　一下抽到手上，他想也不想立刻抽手叫疼。 　　然后施向南就当着三个人的面把自行车推到一边去，再走回去坐到裴永年的车上。 　　“走。” 　　裴永年一只脚一直踩在踏板上，听她一说一脚踩下去。 　　自行车稳稳地继续前进。 　　没挨打的那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韩鹏杰疼过劲儿了才骂他：“你傻啊你？！” 　　他扭头朝路上看了看，还能看见施向南的背影，立刻扶起自行车骑上去：“老二老六你们回去吧，我追他们去！” 　　说完一阵风一样骑着自行车走了。 　　留在原地的老二和老六呆了一会儿。 　　“咋搞？杰哥走了。” 　　“他不带咱俩，咱俩还能咋办？” 　　“不是，那个女娃好厉害，咱们三个人她都敢直接动手。杰哥独个儿跟去会不会吃大亏啊？” 　　老六示意他看远处：“他都走没影儿了，你说这有啥用？” 　　俩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只好回家去。 　　“这是谁给介绍的对象，也太厉害了，这杰哥娶回家去不得天天挨打？” 　　“你小子就不会说点好的？！我跟杰哥说让他收拾你！” 　　“那你说这女娃是不是很厉害嘛？你怕不？” 　　“……厉害，怕。” 第37章 　　施向南可不知道渣前夫还在后面追自己。 　　她耽搁了太久，裴永年的自行车骑到大路上的时候，正好赶上客车过来。 　　晚一分钟今天唯一一班到县城的客车就走了。 　　这年头可没有手机随时能打电话问车到哪儿了人到哪儿了。 　　她连再见都没顾上跟裴永年说，赶紧上了冯爱女的车。 　　上车后才从打开车窗跟他道谢加道别。 　　裴永年单手扶着自行车跟她挥手。 　　客车没有熄火，发动机嗡嗡地响着。 　　他不得不大声说：“去了首都记得找我！” 　　冯爱女打趣施向南：“哟，你对象啊？长得真好看，跟演电视的似的。” 　　这会儿不流行说大明星，夸演电视的，那基本就是对一个人外表的最高褒奖了。 　　不用施向南说话，冯爱女就又说：“不过你长得也像演电视的，你俩站一起般配，生出来的娃娃肯定也好看。” 　　施向南听她连孩子都说出来了，不得不解释：“他不是我对象，就是一个村里长大的。” 　　冯爱女还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一起长大的啊！这样处出来的感情好！我跟我们老张也是从小就认识。” 　　施向南：“……” 　　不想说话。 　　她拿出她妈给装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回来这一趟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累坏了。 　　“冯姐我今儿没顾上睡午觉，这会儿困得很，我眯一会儿啊。” 　　“行行行，那你睡，到了我叫你。” 　　施向南买了票，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休息。 　　她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毕竟姿势这么难受，没想到一会儿就朦朦胧胧地睡过去了。 　　再一睁眼就到了县城。 　　一下车离得老远就看到林琴家里进了好几个男人，热闹得很。 　　施向南快步走进去。 　　施向东第一个看见她，顿时眼前一亮。 　　“小妹！”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转头就对旁边围着自己的人说：“我小妹回来了！她才是拍板做主的老板，你们有事跟她说。” 　　几个人就围过来。 　　“施老板、我是阳河镇的，我想来批发你的瓜子啊！先拿五百斤！卖完再来找拿货。” 　　这句话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瞪视。 　　“我是荷花镇的，我也来批发瓜子……” 　　“我盼乡镇的……” 　　施向南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各位老板先等等，不着急，一个一个来。” 　　没想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争起来了。 　　“我先来的！排队我也要排在第一个！” 　　“胡老三你别放屁了！明明就是我第一个下车的。” 　　“明明是我……” 　　“行了！”施向南喝止道，“要吵出去吵！” 　　几人这才偃旗息鼓，但互相之间还在瞪来瞪去的。 　　“排队，不排咱们今天就别谈事儿了。大哥我们走，我一堆事儿跟你说。” 　　她做了个要走的姿势。 　　那几个男人急了，瞬间排好了队。 　　施向南这才坐回桌边，拿出纸笔说道：“是来批发瓜子的是吧？一个个说，姓名，哪里的，要拿多少斤。” 　　“赵大壮，阳河镇、五百斤。” 　　“我是秦国强，荷花镇的，五百斤。” 　　“胡老三，大曲镇的，六百斤。” 　　施向南抬起头：“说大名，你们那一片是不是喊一声老三能有五六个人答应，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 　　胡老三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刚才就他嗓门最大，现在也老老实实在这儿排队了。 　　只是施向南这么一说，他就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我这……我叫胡启祥吧？好像是这个名字。” 　　大家都无语了。 　　你自己的名字你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儿问谁啊？ 　　好在他自己想了一会儿也确定了：“对，是叫胡启祥。从小到大别人都叫我老三，连我爹娘都这么喊，大名就给忘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施向南问清楚是哪两个字后写明白了：“下一个。” 　　“我我我！我是龙山镇的！” 　　…… 　　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九个人就全都记下来了。 　　施向南喊他们来确认信息：“看清楚是不是你的名字、要的斤数对不对，确认好了就在后面签个字，回头按照这张纸上写的提货。” 　　“为啥还要按纸上写的？” 　　“这不是给了钱就能拿瓜子吗？” 　　“我自己在县里也卖瓜子，这里没有那么多货给你们。所以我们双方签了字的这张纸你们先拿好，明儿看是要来这儿提货还是去我们羊滩镇上都行，看你们去哪儿方便。” 　　施向南耐心地向他们解释。 　　“咱们小地方一个镇上人数有限，我批给一家就不会再批给另一家了，所以不仅要签字按照合同批货，你们还要交一点订货的定金。” 　　来批发瓜子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啥？！不给货还要叫我们先交钱？凭啥？” 　　“小女娃你不要太欺负人了啊！大不了我不做这生意了！人不吃油盐不行，我没听说过离了瓜子不能活的。” 　　“是啊是啊，哪有这道理！” 　　“我们拿着钱还得来给人做孙子了？” 　　…… 　　施向南头也不抬：“咱们做买卖都是凭自愿，不强迫的。不想批发的可以走，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下回说不准还有机会合作。” 　　几个人能从镇上找到这里来批发瓜子，那肯定是听说瓜子赚钱了。 　　见施向南这么强硬，他们就又一次收了声。 　　施向南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纸：“几位大哥，看到没有，这张纸上白纸黑字写着，我收了定金就一定要给你们货，给不了我也要两倍赔钱给你们的。” 　　“收了你们的定金，再有你们镇上的人来找我我才好拒绝啊是不是？不然你们嘴一张我就把别人都拒绝了？万一你们又不要瓜子了呢？” 　　“定金属于预付款的一部分，你们拿瓜子的时候算出多少钱，我们会把这笔钱扣掉。” 　　“我的瓜子批发超过三百斤，全都是五毛五一斤，谁来、批多少都是这个价。零卖的瓜子多少钱一斤你们肯定也打听过了，我话就放在这里。”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是胡老三先问道：“你说真的，一个镇上只批给一家？” 　　“白纸黑字写着呢，做不到你们可以拿着这张合同去法院告我。” 　　一听到合同、法院这样高大上的字眼，几个人都有点慌。 　　“这就是合同了？” 　　“拿着还能去法院？” 　　施向南点点头，语气老道地说：“当然，我们双方签了字，有见证人，这就有法律效应了。” 　　看她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几个人就先信了一大半。 　　再看看那张纸上，确实她也签了自己的名字。 　　胡老三还发现一件事：“小女娃这字写得真好。” 　　几个没怎么上过学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一听，莫名觉得施向南更加可信了。 第38章 　　于是就这么签了字。 　　他们在自己镇上做着小本生意，来一趟县里不容易，身上钱都带够了。 　　本来还想着见到人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瓜子运回去直接开卖的。 　　没想到这里没货，还得等明儿，钱也给不出去，只能先那个叫啥来着？ 　　哦，预付百分之五的定金。 　　小女娃看着年纪轻轻，坐在那儿喝着水，说话那个劲儿跟首都、南方经济特区来的大老板似的。 　　“你们去拿货的时候我要是给不出来，给了多少定金我赔两倍给你们。我要是不给你们就去告我。” 　　想要五百斤瓜子的人交百分之五的定金，也就不到十五块钱。 　　这点儿钱，在这儿的人最短也做了三五年生意了，赔得起。 　　所以一个人带头后，几个人都爽快地交了定金。 　　交钱的时候还跟施向南确认好了拿货地点和时间。 　　施向南把取货时间定在了三天后。 　　离县城近的就来县城，离羊滩镇路口更近的就去羊滩镇路口。 　　很快就把几人都送走了。 　　屋子里清净下来。 　　施向东目瞪口呆地说道：“小妹，你就写了几张纸，就收了好几十块钱？” 　　这钱怎么就来的这么容易？ 　　施向南看向他，皱着眉头说道：“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 　　她本以为这些人应该会再观望几天的。 　　毕竟她县城里的零售才刚刚开始，前几天都是小打小闹的摸底，今天才算是正式的第一天。 　　施向南这种简单的合同全都写的一式两份，所以现在她的本子上还留着一份。 　　“大哥你过来坐，我们算算账。”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批发出去了将近五千斤瓜子。 　　施向东一看就惊了：“咱家没有这么多瓜子啊！” 　　“所以我才说的三天后才能供货。” 　　“咱家现在一天也就晒出不到五百斤瓜子来，三天后也拿不出这么多瓜子啊？” 　　这句话说完施向东想到小妹刚才的保证，还白纸黑字写在那个合同上了，他一下就急了。 　　“三天后要是给不出来，小妹你就要赔钱？双倍赔给人家？小妹你不是知道咱们家一天能晒出多少瓜子吗，咋能一下子许出去好几千斤瓜子？我们上哪儿变出来啊？” 　　“大哥！” 　　施向南喊了一声，看他安静下来了，才又说道：“所以我今儿回家去了啊。” 　　“家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回去的时候带八口大号的锅回去，大灶今天应该就能搭好。” 　　施向东一个劲儿地点头：“行！我现在就去买锅！” 　　施向南拿钱给他：“再买四套衣服，跟你一样的码子就行。我招了两个工人，要给他们提供吃穿住宿。” 　　“大哥你去买锅、买衣服，要是拿得下的话再给家里买点肉菜带回去，拿不下就算了。我这儿也还有点事。” 　　跟林琴打过招呼后，兄妹两个一起出了门。 　　施向东问了路，往卖锅的市场那边去了，施向南则是直奔朱大姐家。 　　天还没黑，施向南也是运气好，正好碰到朱大姐在家。 　　她已经批发了三百斤瓜子在家里卖着，所以家里头比施向南上次来的时候更热闹了。 　　不光是来找她处理事儿的，还有来买瓜子的。 　　朱大姐人缘好，许多人都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 　　就算是卖瓜子的上门了人家也不买，非要要拿着钱来朱大姐这里。 　　施向南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朱大姐有空，拉着她到一边去说：“你的瓜子真好吃，难怪卖得这么好。” 　　然后不等施向南开口，她就又说：“我问到了一套哪儿哪儿都合适的房子，卖也行租也行。不过……” 　　不等施向南说话，朱大姐就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施同志，大姐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把这个生意再做大一些？” 　　“朱大姐，你的意思是？” 　　“你要是想呢，我就再给你介绍个好事儿，要是不想就算了。” 　　朱大姐也想得明白。 　　小施同志一天光是批发给她的三百斤，再加上她雇的那五个零卖的一起，一天挣的钱就很可观了。 　　更不要说昨儿黑了开始就有人找到她这儿打听找卖瓜子的老板，一问就是要批发的。 　　她批发出去的数目具体多少朱大姐不知道，但知道一定比她能想到的多。 　　这又是个年轻女娃娃。 　　要是只想挣些钱让家里好过些、她也攒下一笔拿得出手的嫁妆，这些就足够了。 　　可这女娃要不是这么想的，那可就真是赶巧了！ 　　施向南能是现在就满足的人吗？ 　　那必然不能。 　　她立刻追问道：“朱大姐你先跟我说说呗，什么好事儿？” 　　朱大姐说：“我听说你这个瓜子是煮出来的嘛，那肯定需要弄干对不对？” 　　“天气好可以晒干，但这眼看着就入秋了，天一天比一天凉，刮风下雨，往后还会下雪……你得用机器快速把湿瓜子烘干吧？” 　　“嗯。” 　　“我跟你说，今年春上县里有个外地来的老板，好像是南方海边还是什么马那里来的，可远了。” 　　“说是咱们这儿的羊肉品质好，要在我们县里弄一个羊肉干食品厂。他花了好多钱弄了一堆的设备来，弄出来的羊肉干又干又柴味道也不好，价格还贵，根本卖不出去。” 　　“它那些机器可贵了，里头就有搞食品烘干的。现在厂子倒闭了，那个老板人已经走了，留了人在这儿处理设备，你要是需要的话——” 　　施向南的心砰砰直跳：“我要！” 　　她一把握住朱大姐的手：“太感谢你了朱大姐。” 　　大奶奶说要变天的时候她就在担心了，技术跟不上怎么办。 　　煮瓜子好说、运输问题也都还能勉强克服，可是只靠露天晾晒…… 　　这可就跟种地一样，完全要看天色吃饭了。 　　一旦天下雨，那天的瓜子就只能放在屋里晾干。 　　可是现在农村哪家不是五六口人挤在三四间房子里？ 　　人都住不下了，哪来的空间晾瓜子。 　　而接下里秋冬季她们西北这边的天气，估计一个月里能有个七八天不刮风的晴天都算是好的。 　　一旦瓜子晒不干了，她的批发生意、零售生意就全都得因为供货不足断掉。 　　可施向南想到了这个问题很严重，必须尽快解决，但却一时想不出来怎么解决。 　　她的设想中是赚到钱了自己建一个类似东北的炕那样烧柴的烘干房。 　　但一是这需要时间、二是她们西北这边不烧炕，她还不知道去哪儿找盘炕的老师傅呢。 　　技术不过关弄出来的炕效果不好又得改造、拖时间。 　　建在哪里也是个大问题，选出合适的地点也需要时间。 　　而施向南现在最拖不起的就是时间。 　　朱大姐说的这个大好事儿可真是太好了！及时雨啊！ 　　施向南有点控制不住激动：“那人在哪儿？食品厂在哪儿？朱大姐你知不知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第39章 　　施向南连过夜都等不了，就想拜托朱大姐带她去见那个老板留下来处理机器的人。 　　最后还是被朱大姐给劝下来了。 　　“你不知道，他那一堆东西在我们这儿都是听都没听过的。没人会用！” 　　“还有那个老板的例子在那儿摆着呢。他那么多钱、那么大的见识都没干成，说要处理，谁会买呀？他本钱足亏一回还能爬起来。搁我们县里头谁这样亏一回，那不得裤衩子都赔光了！” 　　“他那个什么秘书留在这儿一个月了，到处打听都卖不出去。你愿意接手不正好压压价？” 　　“这么晚了找上门去，叫人看出来了不肯让价咋搞？” 　　施向南觉得又是温暖又是感动。 　　朱大姐这番话可以说是句句都从她的角度出发了。 　　“你可是咱们云山县本地人，那两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说的话都听不大懂，我不帮你还能帮他啊？” 　　朱大姐也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再说了我看他那个秘书着急得很，估计也怕长时间不在老板身边被别人抢了位置。我帮他找到你接手，这不也是在帮他吗？” 　　施向南连声道谢。 　　朱大姐笑着说：“你这瓜子食品厂要是真的能行，说不定咱们县城里还能出个什么拿得出手的企业，多好啊！” 　　她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开了厂子那招工啥的不都得在咱们县里来吗？你那瓜子人人吃了都说好，我看这回肯定能行。” 　　那当然！ 　　真要开起了食品厂，施向南当然不可能还傻乎乎地只做瓜子。 　　不过到底怎么样还是要去看一看那批机器设备到底都有哪些东西。 　　目前只确定那里有施向南最需要的食品烘干设备，别的都还不清楚，而且也不清楚价格。 　　施向南问了朱大姐，她也没想瞒着，全都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我没问啊，因为在你之前压根没人想买！他一开口人家就直摇头，压根没人想买，谁会去问价格。” 　　“咱们都不清楚价格，明儿去了你正好可以装作随口问问，也好砍价。” 　　“他那个老板，还有这个陈秘书，都不是咱们西北这片儿的人，不清楚咱们这里的天气。不知道你现在急需他那些东西的。” 　　“陈秘书一个外地人，又忙着处理机器，肯定没空去到处闲逛，瞎打听，说不定都还不知道瓜子的事。你可别先给说漏嘴了。” 　　…… 　　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到了。 　　施向南就觉得，亲妈也不过如此了。 　　因为这件意外之喜，施向南连在县城里买房子的事儿都给忘了。 　　还是朱大姐主动提起：“明儿你要不要去把房子也看了？反正有时间。” 　　施向南答应下来，再三道了谢后，又跟朱大姐约好了明天去见那个陈秘书的时间，然后才回了林琴家里。 　　施向东还是住的招待所，所以他把新买的锅、衣服啥的都到这儿来了。 　　想着明儿来这儿坐客车回去的时候再一起带上。 　　施向南给的钱比较充足，施向东还按照妹子交代的那样，给家里人买了点吃的喝的东西。 　　肉菜他没敢买。 　　“现在天气还不算冷，这要放一夜明儿他还得带到车上去，万一坏了就全糟蹋了……” 　　施向东指着自己带回来的跟施向南说钱都花哪儿了。 　　但是施向南现在满脑子都是设备的事儿，完全没有心思听他哥说这些小事。 　　倒是那几口大锅…… 　　施向南想起来，烘干设备在县里。 　　不管是从交通运输还是从人流量方面来说，她都不可能费九牛二虎之力把机器搬回施家洼。 　　那个距离镇上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小山村里去。 　　干什么都不方便。 　　如果那个南方或者是国外来的老板没有其它设备要处理的话，她可能要让二哥和黄家兄弟俩一起到县城里来煮瓜子。 　　然后用食品烘干设备快速烘干、入袋，然后出厂。 　　但根据施向南的猜测，既然朱大姐说对方原本是想做羊肉干的，那肯定也有蒸煮类的工具设备。 　　羊肉也需要通过调料烹煮入味然后才能搞成羊肉干吧！ 　　总不能直接烘干？ 　　要是对方什么都有，那她这几口锅、甚至那个买下来的老房子……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算浪费，那老房子墙都塌了，荒成那样，她出钱买的本来就是宅基地。 　　家里房子不够住，左右都是邻居，也不可能随便往外扩建。 　　正好回头可以拿钱让人在那块宅基地上盖新房，家里不管是老一辈还是小一辈搬过去。 　　家里住得会宽松很多。 　　二哥跟对象结婚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南南？南南？” 　　施向南回过神来：“大哥怎么了？” 　　“没事，我是想问你，还有没有话要我带回去？” 　　施向南摇头，送走了施向东后，她才转头看向林琴。 　　想了想，到底没有把心里在想的事直接说出口。 　　一切都等明儿看过房子、和那些待处理的机器设备之后再说。 　　六个零售员工早就回来交了工具和钱，下班回家了。 　　明天孙海要上班，就不能再来跟着一起卖瓜子了。 　　林琴说道：“我把孙海的工钱给结了，都记在账上。你也知道，他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不结工钱他要饿肚子的。” 　　施向南点点头，从林琴手里接过钱和账本，快速确认了两遍没有问题后，倒是有点惊喜。 　　“今天真卖了九百八十斤？” 　　林琴也是开了眼界：“是啊，五个人回来得可快了！一会儿一趟！她们跟咱们三个卖瓜子的时候好像不一样！也不知道都是去了哪里，怎么卖得这么快。” 　　施向南就坐下开始算账。 　　今天一整天县城里光是零售就卖出去九百八十斤瓜子，再加上她批发签出去的纸张，加在一起稳稳地过了五千斤。 　　零售今天一天的毛利大概在三百五十块钱，她拿到手的现钱就有六百多块。 　　再加上另外那四千多斤瓜子预付了百分之五的定金，一共也将近上百块，今天拿到手的钱差不多八百了。 　　这是县里最挣钱的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但施向南知道，不管是买房子还是买机器，这点钱都远远不够。 　　就算是现在她已经拿到了那四千多斤瓜子的全部货款也不够。 第40章 　　但无论如何，只要朱大姐说的这些机器设备是真的在云山县城，施向南就一定势在必得。 　　施向南在本子上重重地写下一行字。 　　抬起头来，收起了纸笔，准备洗漱睡觉。 　　林琴已经先洗过了。 　　她在一旁打开了收音机，听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意思，就凑过来跟施向南说话。 　　“施向南，你是不是在考虑办厂了？要是办厂的话我就去跟你干！” 　　施向南有点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林琴说道：“我这几天虽然只是帮你的忙，但也留心看了，你这个生意是真能做。” 　　“我有个朋友家也在县城里做你这种吃食生意的，已经做了很久。我问了她，远远没有达到你这个日销售量。” 　　“我爸妈说的那个厂到现在还没通知我去，我反正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林琴这显然也是一番经过深思熟虑了。 　　“再说我们县城里好几个国营的厂子都有人下岗，听周围人说，没下岗的效益也不咋样。” 　　她撇了撇嘴，最后总结道：“反正我是觉得你这个生意比较靠谱，你要是在县城办厂的话我就去正式上班。你要我不？” 　　那施向南还能说不吗？ 　　她的食品厂现在还是没影儿的事。 　　林琴一个应届高中毕业生，只要不是太挑剔，想在县城里找个工作一点也不难。 　　她愿意来施向南当然是求之不得。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能管事的人。 　　施向南当即就表示：“你等我一天，明儿我跟朱大姐去见个人谈点事，谈妥了我跟你说。” 　　一夜过去。 　　镇上来的客车又给施向南送来了一千斤的瓜子。 　　差不多是今儿一天县城的销售量。 　　还给施向南带了口信。 　　大灶已经建好了，但要烧灶，明天才能投入使用。 　　现在村里像样的人家的院子已经被租用了。 　　施向南回去说了县城一天的销售量之后，由三太爷和施开阳拍板决定，奶奶家、还有施向南二叔三叔家、隔壁大奶奶家的锅都租用下来。 　　施向西一个人跑四家煮瓜子。 　　幸好这几家住的都不远，煮瓜子的过程也不需要他全程守在锅边。 　　下好了调料后就可以跑去别家。 　　黄家兄弟俩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轮流守着几口锅，以防万一出现什么差错。 　　今天天气不好，是个阴天，但幸好没有下雨。 　　只要没下雨，温度就降不下去，还是可以正常晾瓜子的。 　　钱秋雁给施向南写了一份信，上面写满了她算出来的数据。 　　根据她的推测，现在村子里煮瓜子的锅、还有晒瓜子的院子都大大增加了。 　　明天会有新锅新灶投入使用。 　　施向南定的供货时间，四千多斤瓜子是能供上的。 　　除非下大雨。 　　但这种客观因素影响也被施向南写在了她的手写合同里，这样的情况下施向南是不用赔钱的。 　　只是需要老板们自己确认是要延后拿货还是收回定金。 　　对施向南来说损失已经降到最低。 　　施向南看过信后，她的五个员工已经来上班了。 　　熟练工林琴把她们的工具拿出来，一个一个取货、出库，她就在那里做一一记录。 　　一切有条不紊。 　　施向南看了看时间差不多。 　　她先买了四个大肉包去旁边的县中看望弟弟施向北，看着他把肉包吃完。 　　出来又去县城打听好的卖调味料的店，这里的店铺比镇上的大，材料也更加齐全。 　　每一种调料的价格跟羊滩镇上一样。 　　镇上这些天施向南已经买熟了，跟对方关系处得不错。 　　施向南想着，如果她短时间内无法在县里开食品厂，那当然还是继续在镇上拿货。 　　要是食品厂顺利开起来，镇上不给她让利的话，那她就要在县里进货了。 　　毕竟她开了食品厂后，调料的需求量会继续猛增。 　　县里一是方便，让她特意安排人去羊滩镇上买大批的调料不现实。 　　二是她需要用大批进货、持续合作来打动县里的店降价。 　　转了一圈后，施向南买了两条烟、一瓶酒、还有一罐成人/奶粉装进提兜里拎着去了朱大姐家。 　　朱大姐已经处理好其它琐事等着她了。 　　施向南带的礼她当然是不肯收的。 　　但施向南坚持，东西一放下就说什么都不肯沾手了，直接跑到大门外去站着。 　　朱大姐见人来人往的不好推辞，就算是收下了。 　　两人一起走路去见朱大姐说的那位陈秘书。 　　到了地方正好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眼镜男穿着短袖衬衣，腋下夹着个黑皮公文包，急匆匆地准备出门。 　　“陈秘书、陈秘书！” 　　陈秘书闻声停下脚步看过来，显然他也认识朱大姐。 　　看到是她面上先是一喜，然后再看到她身边跟着的是个年轻女孩，他就收敛了脸上的喜意。 　　“朱大姐，你找我有事？” 　　朱大姐笑眯眯地说道：“有事！大喜事！保准你听了高兴！” 　　陈秘书本来就是要继续去给人推销他的机器设备的，现在朱大姐把想买的人带来找他了，他自然也就不用出去了。 　　三人一起回了他住的地方。 　　陈秘书放下黑皮公文包说道：“二位晚来一个小时，我就坐上去九河市里的车了。” 　　当然，去了市里有没有想要的结果就不好说了。 　　只是这话朱大姐和施向南都没有说出来。 　　朱大姐只是问道：“咱们都有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陈秘书你要处理你们老板办厂留下的那一堆机器设备是吧？我给你带了个买主来。” 　　她还介绍施向南：“这是我们县里应届高中生毕业生，高考落榜后准备要做个体户。” 　　“在这之前没做过啥生意，陈秘书你可不能欺负小女娃啥也不懂啊！” 　　陈秘书勉强笑了笑：“有朱大姐你在，怎么会。” 　　“那你们谈，我先出去一趟，这附近有个老大姐找我有点事。” 　　她说完就离开了。 　　留下施向南跟对方谈。 　　陈秘书大概是觉得这么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女孩，估计就算真想买也拿不出这个钱。 　　家里可能拿得出来，也不会随便给一个没有任何经商经验的年轻女孩让她乱花。 　　因此两人没聊几句后，他就直接报了价格。 　　施向南也很坦然地表示：“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她说了一下自己目前能给出的金额数目。 　　陈秘书一听就直接摇头了。 　　他苦笑道：“小姑娘，不是我不想卖给你。你这点钱，按照我老板的说法，我们那些设备卖废品都不止这个价。” 　　“我知道，所以我想跟谈另外几种合作方式。” 　　陈秘书惊奇地看着她：“几种？” 第41章 　　三人先一起去了陈秘书老板搞的羊肉干加工厂。 　　单看那位老板能不远万里跑到这大西北来加工什么羊肉干就知道，他不差钱。 　　因此他这个厂子在云山县西郊，就在县道旁边，建得还挺大。 　　厂子早已经停产，老板人都走了快两个月了。 　　走的时候明确表示再也不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陈秘书只是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的。 　　此时此刻厂子里就只有一个看大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 　　见到陈秘书带人来，他连忙把大铁门拉开。 　　局促地对朱大姐和施向南笑了笑，说道：“欢迎光临！” 　　这估计是当初开厂时老板叫人安排的看门大爷，教的他说这四个字。 　　但现在已经停工停产将近两个月的食品厂，院子里杂草丛生，说这四个字显得略微有些古怪。 　　陈秘书挥了挥手，带着施向南进了厂房里去看设备。 　　他估计做这个工作有段时间了，所以介绍里面的机器听起来头头是道。 　　“食品烘干机，目前国内还很少见，老板想买旧的也买不到，只能托人从国外进口。机器本身价格就很贵，从国外运回国，再从沪上那边送过来，光是运费都花了四位数。” 　　施向南越听越高兴，要极力忍住才能不表露出来她激动的心情。 　　这个食品厂里她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食品加工机器设备一应俱全。 　　不光是食品烘干设备、还有施向南想到的烹煮机器，连包装封口等机器都有。 　　虽然不大，机器看上去也比较老旧，但的确是有的。 　　这在施向南看来不是设备老旧，而是有砍价余地！ 　　陈秘书介绍说：“这两样机器是我们老板当时为了减少成本从别的厂里转手买回来的，机器是外国进口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接下来又去看了看仓库。 　　这是一家食品加工厂，虽然厂房都是简陋的红砖平房，但储存食品的仓库数量很足、空间也够大。 　　再加上这个场子就在马路边上。 　　简直就是为施向南量身打造出来的，哪儿哪儿都合适。 　　施向南偷偷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忍住了没有露出明显的意动。 　　看完工厂后，朱大姐去跟那个看门的大叔拉家常，施向南就跟陈秘书说起她提前想好的几种付款方式。 　　这也是她资金不足，逼不得已之下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她向陈秘书列举了出来。 　　第一种当然是十几年后众所周知的分期付款，当然，是加上利息的那种。 　　第二种是把那些设备的价格算出来，算是本金入股施向南的食品厂。 　　但那些设备毕竟只是机器，陈秘书不提供操作设备的工人，所以如果要算作入股本金的话，这些设备的价格就不能按照陈秘书开的价格那么算了。 　　可能还要再压低一些。 　　还有第三种，这是施向南自己想出来的。 　　她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农村人，家里也没有什么能在这时候一次性拿得出几万块的亲戚。 　　就像是陈秘书想的那样，就算有人能拿得出来，也不可能就这样随便借给施向南了。 　　这年头的货币购买力可跟十几年后不可同日而语。 　　施向南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手，谁能放心把钱给她？ 　　打借条按手印都不行。 　　毕竟乡下人日子难过，家里人生病、或者是遇到什么天灾之类的特殊情况，谁家没有借过钱、把钱借给别人呢。 　　借钱容易还钱难。 　　施向南也没有这个打算。 　　她的意思是，如果陈秘书能等，可以让她先签了付款合同，然后后续等她的厂子开起来赚到钱，立刻把钱给他。 　　陈秘书的老板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他本人在这儿也耽搁了一个月了。 　　应该不在乎再等几天。 　　现在施向南的瓜子已经卖的这么好了。 　　这还是她没有往市里发展的情况下。 　　只要厂子里的设备投入使用，批发商们找上门来，她能够做到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根本不用担心回不了款的问题。 　　只需要考虑这些设备的日产量是多少，施向南一天可以满足多少批发商的胃口。 　　朱大姐建议的利用陈秘书不是本地人、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施向南不暴露自己的瓜子生意火爆，哄骗陈秘书把机器设备便宜卖给自己。 　　施向南当时没有说话，但其实并不准备采纳。 　　一来陈秘书在这里卖了一个多月的设备了，该了解的情况应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二来，陈秘书的老板在南方一定属于赚到了钱的成功人士，否则不会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办厂。 　　能这么干肯定是因为自信，也是因为身价够丰厚。 　　成功人士会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吗？ 　　施向南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别人，就算打一个时间差让陈秘书暂时被哄住了。 　　施向南要买设备是实打实的，陈秘书只需要稍微用点心思，思考一下她为什么要买设备的问题。 　　随便去县城里一打听，轻而易举就能知道原因。 　　施向南又没有足够的钱一次付清，也就是说后面一定还会打交道。 　　这种瞒不了多久的欺骗，除了得罪人没有什么别的好处。 　　施向南前世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创业成功人士，这点儿道理是知道的。 　　倒不如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还能博点好感。 　　也能给陈秘书一些可以拿到钱的信心。 　　事实上，施向南把自己目前的情况一说，陈秘书的确认可了她有付清款项的能力。 　　也开始考虑是不是把这些机器设备按照她说的付款方式转手给她了。 　　施向南一听连忙说道：“不是机器设备，是连这个厂子一起。” 　　她语气非常诚恳地说了一下自己家乡施家洼的情况。 　　“搬到厂里来生产、出售香瓜子。在我家乡的人工、运输等等一切问题就全都不是问题了。我刚才听你介绍完了以后，就觉得这个厂子哪儿哪儿都合我的心意，我一定要竭尽全力买下来。” 　　“你把设备都卖给我，这个厂子总不能就这么扔了吧？一起转手给我，陈秘书你也可以立刻回南方跟你老板汇报这边的收尾工作，皆大欢喜不是吗？” 第42章 　　陈秘书被施向南说动了。 　　他老板可不光是他一个秘书而已。 　　来西北这边建厂是一次失败的冒险经历。 　　老板自己投的钱，亏了也是自己的，当然没人能指责他。 　　可他这个秘书不一样啊。 　　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回去公司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都不一定。 　　老板走后的这段时间陈秘书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回南方，也算是尽心尽力，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可他只要转手机器就跳不过原因，稍微一说，对方立刻就明白他们这是开厂失败了才处理设备。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个地方的很多人一听就开始搞迷信，这接收倒闭的厂子里的设备不吉利。 　　万一把自己也妨得生意不顺、最后跟他们的结局一样怎么办？ 　　还有人觉得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买了这么好的设备都还是不行，我们买来能行？ 　　那不得赔得比你们更惨？ 　　一开始陈秘书在县里找人接手，那些出得起价格的人都很关注县城的一举一动，知道他们厂子从开起来到倒闭的全过程。 　　一听他的来意就摇头，客客气气地表示不需要。 　　连价格都不带问一下的。 　　后来没有办法，去了市里，甚至省城陈秘书也去过不止一次。 　　但那些人比县里的人还多出一个问题来—— 　　这么重的设备，我们要是掏钱买了，谁来出运费？ 　　而且一个个根本没有亲眼来看一看厂里的这些设备，就把厂子、把机器贬的一文不值。 　　最后开出一个极低的价格。 　　就这，还是唯二的开了价的两个人。 　　陈秘书忍气吞声，谈完了打电话把对方的报价跟老板一说，被骂得狗血喷头。 　　老板最后在电话里跳脚道：“不卖不卖！我的设备卖废品都比这个价格高！凭什么卖给他们？！” 　　陈秘书只好继续找买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 　　陈秘书想回南方遥遥无期。 　　他老婆都拐了几道弯联系上他大骂了他一顿，说成年累月的不归家，以为他死在外头了！ 　　施向南是陈秘书遇到的第一个主动找他看厂子看设备的人，表现得最有诚意。 　　也是第一个夸奖他们的设备先进、齐全、肯定他老板当初来这里创业的做法的人。 　　就为了这个，陈秘书也愿意把厂子转手给她。 　　可惜他说了不算，还得联系老板让老板拍板做决定。 　　施向南当然表示理解。 　　她早就做好准备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天就谈下来。 　　留了联络方式后，施向南和朱大姐告别了陈秘书，一起去看朱大姐给她找的房子。 　　路上朱大姐问起施向南为什么跟陈秘书说实话。 　　施向南是这么解释的：“这事儿不可能见一次面就谈成，他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我没必要瞒着。” 　　当然，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面对陈秘书时没有说出口。 　　“朱大姐，不管是陈秘书，还是他的老板那位有钱人何老板，对方能来咱们云山县办厂，对我们这儿的人来说都是好事。” 　　“你看，就算他们厂子没办成，但当初盖厂房时请的泥瓦匠们总是发了工钱的吧？厂子刚开起来的时候招的工人大多是本地人吧？” 　　“今儿还在那儿看大门守着厂子的大叔，也是咱们云山县的人吧？你跟那位大叔说话，他是每个月按时领工资的吧？” 　　“人家虽然厂子没办成，但实实在在是给咱们本地人提供了好处的对不对？” 　　“现在改革开放了，万元户天天见报，南方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有外地人愿意来咱们这儿投资开什么厂呢！” 　　“我是想着，我们想多赚钱，应该欢迎他们来才对。” 　　“把每一个外地人都当肥羊想着狠狠宰一笔，这样的民风传出去，一些老板来投资之前要是做了调查发现了，会不会就让我们这儿丧失一些本来可能有的机会？” 　　施向南正视着朱大姐，语气诚恳：“当然，我知道朱大姐你也是为了我好，想让我以更低的价格拿到厂子。但这的确就是我的想法，我也没有指责朱大姐你的意思。” 　　“现在把我的想法都跟你说一说，你听听看对不对？” 　　“要是有哪里说的不对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朱大姐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不对的！小施你说得太好了！我没你想得周全。” 　　她露出明显有点羞愧的表情来：“我们又不是什么路霸土匪，做一锤子买卖，宰什么肥羊啊！大姐觉得你的想法很好！” 　　她最后还感慨起来：“这读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前根本没有人跟提到这些。今儿大姐这一趟没白来，也跟你学到点真东西！” 　　施向南说道：“大姐你别这么说，我也是自己胡乱想一想，根本不知道对不对。你别嫌弃我想太多就行。” 　　“今儿的事情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要不是你跟我说，我上哪儿知道有个这么好的厂子要转手啊！” 　　说着说着路过一家小卖部，施向南冲上去就买了两瓶桔子汽水，一瓶递给朱大姐。 　　“你要是不喝我下回有事可不好意思麻烦你帮忙啦！” 　　朱大姐这才接过去。 　　喝完汽水又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朱大姐说的地方。 　　朱大姐为了施向南的事情可以说是尽心尽力，施向南也非常信任她。 　　她帮忙找的这处房子，也像她说的那样，哪儿哪儿都符合施向南提出的要求。 　　院子大、房间多、厨房也够大。 　　当然，也有一些不容忽视的毛病。 　　房子有些破旧、院子是泥地，位置远离县城中心、靠近西郊，有些偏僻。 　　当然，这些问题在施向南看来都不算问题。 　　尤其是地处偏僻这一点，在她看来不仅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 　　离她铆足了劲儿想买下来的食品厂很近。 　　简直不要太理想！ 　　这房子比较大，院子也不是施家洼那种无论高低总是砌了院墙的院子。 　　它就是在房子外头比较平整的一块地。 　　院子一头种了一棵香橼树，还有一头是一棵刺槐，上头攀爬着葡萄藤。 　　院子的边缘则是种了一些薄荷、紫苏什么的。 　　尤其薄荷，郁郁葱葱，涨势喜人。 　　施向南很满意，唯一的问题是—— 　　她现在拿不出钱来。 第43章 　　施向南的钱买房子本来就比较紧张。 　　现在还想买下何老板那个设备齐全的食品厂，就更加缺钱。 　　她所有的、包括今天明天赚到手的钱都要准备拿出来支付给陈秘书。 　　就算是要分期付款，多多少少也得拿一笔钱出来，总不能搞零首付吧！ 　　故而，她眼下真是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 　　朱大姐也想到了这一点，毕竟是她陪着去看的厂子嘛。 　　“没事，这都可以谈！你真想要我可以先跟对方说，你先搬进来住，钱打了欠条慢慢给。” 　　施向南：“……” 　　朱大姐肯定没听过什么零首付分期付款的事，但她的说法分明就是要这样做。 　　“这个，我不着急。现在天还不算太冷，厂子里的仓库收拾一下就能住人。我凑合几天，挣到了钱再说买房子的事儿吧。” 　　施向南的确拜托了朱大姐帮忙找合适的房子，但她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到了啊！ 　　还给她找来一个为她量身打造的工厂！ 　　这两样但凡只找到其中之一、稍微推迟一点时间，施向南就拿得出钱了。 　　朱大姐摇摇头，给她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你知不知道为啥钥匙在我这儿？” 　　施向南摇头。 　　“你看不出来吧，这房子的主人花钱买砖改了这房子其实没几年。” 　　施向南吃了一惊：“没几年破成这样？” 　　“嗐，对方在公家上班，后来工作调动进市里了啊。这家就他一个儿子，当然就跟着一起去市里了。” 　　朱大姐摇头：“这家人的亲戚听说后，就跟小朱的父母说想借住在这儿。” 　　接下来就可以想象了。 　　朱家人想着房子需要有人住着维持人气。 　　他们的房子才盖起来不到三年，当初也花了不少钱，就这么扔在这儿不管了肯定舍不得。 　　要租出去吧，房子盖得太大了。 　　想租房子的人一般都是乡下来县城的厂子里干活、或者是做点什么小生意的，反正不可能一家子一起来，用不了这么大。 　　这么一耽搁，他们的亲戚就听说了。 　　立刻表示想要借住。 　　而且不是一家，同时有两家人开口都要借住在这几间房子里。 　　这两家人分别是男主人这边的亲戚和女主人娘家的亲戚，家里人口都少，一起住在这儿也住得下。 　　最后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反正是两家一起住进来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家人就暗暗地互相别苗头。 　　你要在房子里加个灶，那我也要在外头加一个！ 　　你要多摆一张床，那我现打也要打出一张床板抬进来！ 　　你要请客吃饭，那我必然请来的人比你还多一两个！ 　　屋顶漏雨了你不修，那我也绝对不修，宁愿多拿一个盆接雨水我也不可能修房子！ 　　…… 　　不是自己的房子不心疼，更何况还是不要钱住在这儿的。 　　这么一两年下来，两家人就把房子造得不成样子了。 　　小朱一家过年回来烧纸看见了给心疼的啊。 　　差点撕破脸了才把两家人赶走。 　　已经在市里安家落户的小朱一家生怕再有人开口借住，迫不及待地就想把房子卖出去或者是租出去。 　　反正绝对不能空着。 　　因为家里人全都去市里了，连钥匙都给留下来了。 　　他们拜托的人也是吃公家饭的，工作忙没空带人来看房子，就转手找了朱大姐。 　　拜托她帮忙把房子租出去或者是卖出去。 　　施向南一说条件，朱大姐就想到了这个地方的房子。 　　只是当时她要先去找那个老熟人，跟对方说明情况，问清楚价格，然后把钥匙拿过来准备带人上门看房子。 　　所以没有直接跟施向南说。 　　今天才带她过来。 　　施向南把里里外外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没有挑出不满意的地方。 　　哪怕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借住的两家人加的东西，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那家人只想着快点租出去，租金少点无所谓的。” 　　朱大姐说道：“找我的老熟人还偷偷跟我透露了，要是愿意买下来，先打借条小朱家也能接受。” 　　她偷偷告诉施向南：“小朱家不缺钱。他挣得不少，他老婆家也很有来头。” 　　“就是他老婆跟着一起回来，看到房子被造成这样在家里发了打脾气，发话说把人赶出去，房子或租或买处理了，免得她看了生气。他们这才动了心思的。” 　　要是这样说的话，这房子施向南的确能买。 　　她透露了这个意思后，朱大姐去跟那个老熟人把情况一说。 　　也是巧了，那个老熟人自己家里、以及楼上楼下对门的邻居，这几天最爱吃的就是香瓜子！ 　　他一听说是香瓜子的老板想买，暂时钱不凑手，立刻就去联系小朱了。 　　不知道他怎么说的，反正对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先写借条，三个月后一次性付清全款、办理过户手续。 　　施向南就在借条上签了个字，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一套房子的钥匙。 　　她立刻给家里带了信儿。 　　很快家里就把铺盖跟着十多袋瓜子一起送到了县城里来。 　　施向南就准备搬过来住了。 　　羊滩镇一天两趟的客车也要从她买的这处房子经过，不管是送东西还是人来都非常方便。 　　施向南请林琴吃饭的时候，她还有些舍不得：“你怎么住得好好的，说搬走就搬走啊？” 　　“我毕竟是来做生意的，总不好一直住在你家麻烦你。” 　　施向南猛喝了一口桔子汽水。 　　林琴还有点不不开心。 　　施向南说出了一个让她十分信服的理由。 　　“你看啊，我在做生意，一天批发出去好几千斤瓜子呢。连个自己的住处都没有，还借住在别人家里，更大的批发商一看是不是就觉得我能力不太够，就犹豫了或者是算了？” 　　这个理由很正当很强大，一下就把林琴说服了。 　　“那你真的开了厂我去应聘可不能不收啊！” 　　“那肯定！你也是我的老员工了！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 　　一起干了三五天她就成老员工了啊？林琴忍不住笑了。 　　搬到自己的房子里之后，施向南房间都还没用收拾出来，陈秘书就找了来。 　　离得老远，一看他带着一脸的笑容，施向南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 　　果然，陈秘书一开口就说：“老板同意了！” 第44章 　　施向南心里也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八九不离十，但还是亲耳听到了好消息，她才能真正放心。 　　大概是很快就能回去了，陈秘书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说话一直带着笑。 　　“我把你的话跟我老板说了，他说你懂得欣赏他，让他心里很舒服！” 　　施向南笑眯眯地说：“这也叫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 　　“对对对。” 　　陈秘书猛点头：“我老板其实不差这点处理设备的钱，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小施啊，我实话跟你说，这儿的人一开口就先贬低我们的厂子、设备，别说老板了，我听了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幸好厂子最后是转手给了你！”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何老板选的付款方式，施向南只能主动问了。 　　没想到她一问，陈秘书就又笑了：“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忍不住问这个。” 　　“我老板亲口说了，千金难买他高兴。你让他心里舒服了、高兴了，比什么都重要。你自己看吧，你想怎么付款就怎么付款。” 　　怎么形容施向南此时此刻的心情呢？ 　　就跟天上掉馅饼正好砸到自己手上差不多吧！ 　　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顺得让施向南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双方在陈秘书带来的律师见证下白纸黑字地签下了合同，她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 　　这么快就有一个食品厂了？ 　　还在县城里连砖瓦房都有了？ 　　这距离施向南重生回来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啊！ 　　“小施、小施？” 　　施向南回过神来，赶紧应声：“哎！为了庆祝咱们皆大欢喜，陈秘书今天中午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饭。” 　　厂子还没有谈下来，村里的日产量上不去。 　　这两天找来的批发商施向南只跟他们提了个大致的供货时间，让他们到时候再来。 　　连百分之五的定金都没有收。 　　现在合同签了，厂子的钥匙也拿到手了，施向南总算有底气接待大大小小的批发商们了！ 　　因为双方从头到尾都谈得很愉快，连远在南方的大老板都很高兴。 　　施向南一问，陈秘书就把关于原来在厂里操作设备的工人的事情详细说了。 　　“刚开业的时候那个师傅是厂家那边派过来教我们使用方法的，一共教会了五个工人。” 　　“两个是我老板从南方一起带过来的人，老板走的时候都跟他一起回去了。” 　　“还有三个就是你们县里人。名字和当初进厂的时候写的联系方式都在这儿，你去找吧。” 　　施向南连声道谢：“陈哥下次有机会再来我们这儿，一定要打声招呼，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陈秘书临走的时候，她直接跑到车站里去送人。 　　当然，也没有空着手去送。 　　在车站里的时候陈秘书推辞不肯收，施向南也没狠推让。 　　等该说的话说完了，他一上车，施向南直接把两只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塞到车上。 　　然后她大声说了一句再见扭头赶紧跑了。 　　正巧是个周末，施向北可以休息一天。 　　地里开始忙着种麦子，施开阳和施向东都走不开。 　　是钱秋雁跟着一车瓜子一起来县城里跟施向南说这几天家里的情况。 　　当然，也是要看看县城这里的情况。 　　毕竟施向南可是叫人带了口信儿回去，说她已经在县城里买了房子，还准备再买个食品厂，有烘干设备的。 　　施家人听不太懂烘干机这样的东西，但“烘干”这两个字大家一听就明白了。 　　这段时间里有两个阴天一个雨天。 　　一场雨过后，施家洼一下就转凉了。 　　早晚都要加一件外衣才能下地里。 　　这样的情况下，刚出锅的瓜子晒干的速度跟以前相比大大降低了。 　　哪怕是租用了村子里大部分人家的院子，天凉就是天凉，晒不干就是晒不干。 　　再者说，农忙已经又开始了，家家户户都忙着下地种冬小麦。 　　也没那么多人可以帮忙了。 　　往年施向西也要下地干活的，今年他无论如何和走不开了。 　　施家已经少了一个壮劳力，再要叫人留在家里忙瓜子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张秀珍钱秋雁都去地里忙活儿了。 　　得亏施向西叫了黄明辉和黄明耀兄弟俩到施家，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施向南说在县城里买下了一个食品厂，有各种机器。 　　家里人一听烘干，就都很感兴趣，想亲眼看看这东西什么样儿。 　　村里其他人也完全没想到，有了这些机器，他们就不能再靠租院子多赚几个钱了，一个个都想来县城里见识一下。 　　毕竟这可是施家洼第一个到县城里开厂子的人！破天荒头一回开了厂子啊！ 　　施向西还要在家里一锅一锅的煮瓜子赶工，实在走不开。 　　其他人还要忙地里的活儿。 　　钱秋雁就一个人坐车进城来了。 　　家里忙得都顾不上收拾东西让她给施向南带来。 　　施向南见了大嫂很高兴。 　　“大嫂！快来快来，看看我买的砖瓦房！” 　　钱秋雁娘家跟张秀珍一个村的，家里也是土生土长的种地农民，没什么钱，住得也是土胚房。 　　施向南领着她看见砖瓦房就已经一脸的惊叹了。 　　进去后看到一间挨着一间的空房子，里头还摆着木板床…… 　　钱秋雁笑着笑着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连忙低头掩去。 　　“大嫂？” 　　钱秋雁笑笑说：“没事，看见这么好的房子我高兴。” 　　施向南说：“以后还会有更好的！” 　　钱秋雁点点头：“别人说这话我是要打个问号的，但小妹你说了，那我肯定信。” 　　她的目光根本离不开这漂亮的大房子，夸赞道：“小妹你太能干了！” 　　施向南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房子钱还欠着呢，连食品厂的钱，我现在背了一大堆债。” 　　钱秋雁往外看了看，凑到她身边去。 　　“爸叫我来了问问你，小妹你一起背了多少钱的债啊？” 　　施向南说了个数字。 　　钱秋雁吓得猛抽了一口气：“这么多！” 　　她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多钱！ 　　“你知道就行了，回去别跟爸说。他知道也没用，只能白操心干着急。” 　　施向南说完又说道：“就是因为背了这么多债，所以我要赶紧赚钱，一刻也不能耽搁。” 　　她看了看手上买来看时间用的便宜手表：“大嫂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厂子？看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钱秋雁来这里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看食品厂。 　　听到施向南这么说，她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催着她在前面领路。 第45章 　　施向南准备接手的时候就已经来厂子里打扫收拾过了。 　　定下来后又专门找了个人到厂里进行整理。 　　现在的食品厂跟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 　　跟县里其它的厂子相比起来，除了有点小之外没有别的毛病。 　　要是识货的人进了厂子里面一看就会明白，这里的机器设备比县里、甚至是市里一些食品厂都要先进。 　　施向南已经在准备开始干活了。 　　只是一个小工厂，施向南又着急动工，她就没打算搞什么开业仪式。 　　现在没有投入使用只是因为她的食品厂各种执照还没有办下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三个工人还没有完全谈妥。 　　钱秋雁担心地问：“怎么了？有人不肯来吗？” 　　施向南摇摇头：“那倒不是。” 　　主要是有个人的家里情况比较麻烦。 　　这些人当初能进私营食品厂打工，一个原因是这里工资给的不低，最大的原因是他们在县里进不去国营厂子。 　　是的，就跟林琴的情况差不多。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一些国营厂子因为效益不好已经开始出现下岗职工，但毕竟还没有到大规模下岗潮的念头。 　　还是有很多人以能进国营大厂为荣的。 　　在不少人的观念中还跟以前一样，进了国营厂就端上了铁饭碗，还是可以世袭的那种。 　　实在进不去才会考虑自己干、或者是进私营厂。 　　施向南联系这三个会用食品厂设备的人全都是国营厂进不去才来的这个私营厂子。 　　家里人本来就不满意。 　　结果干了没几个月厂子直接倒闭了。 　　他们的家人更是怨气冲天！ 　　施向南为了能尽快开工，拿到联系方式后立刻就找到了三个人家里。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把朱大姐也带上了。 　　其中两个人的家里一听又是私营厂先是不高兴，然后听说是最近县城风靡的香瓜子工厂。 　　他们都吃过或者是听说过。 　　施向南再拿着瓜子现在一天的大致销售量劝一劝，对方也就被说动了。 　　那两个人也还没有找到别的活儿，随时都能进厂上工。 　　还有一个就比较麻烦。 　　他家里有人生了病，缺钱缺得厉害，原来的食品厂倒闭后他没了工作，立刻就去找下一个了。 　　为了多赚点钱他根本不挑，什么活儿都愿意干。 　　这种不挑的就很容易找到活儿干。 　　施向南找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另一个小工厂干了两个月了。 　　即使她拿出了香瓜子的名头、开出了比他现在的工厂更高的工资，对方也没有被说动。 　　施向南去了好几次都被拒绝了，只能暂时放弃。 　　好在那两个人说了，这些外国进口回来的机器都很先进，操作都很简单，他们两个也够用了。 　　施向南想着不行开始作业后她也去跟着学！ 　　反正是不能再拖了。 　　今儿又是个阴天，县城里的天气都很凉，更不要说村子里了。 　　不用钱秋雁多说施向南都可以想到，今天肯定又要减产。 　　她的厂子动起来，顺利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顾虑、再也不用看天吃饭了！ 　　家里农忙，钱秋雁来了很快就又走了。 　　施向南在县城里放出了三毛钱一斤收瓜子的消息。 　　虽然家住在县城里的人没有地能种葵花籽，自然也就没有瓜子可卖。 　　可谁家还能没几个乡下亲戚啊？！ 　　再说县城四周都还有不少小村子呢。 　　这些人一听说有人三毛钱一斤收瓜子全都蜂拥而来。 　　施向南一下午就收了上千斤瓜子。 　　还有更远的人陆陆续续赶来卖瓜子，一时之间连西郊这边大路上的人都多了起来。 　　施向南这次收瓜子的地点就在工厂里。 　　也就是说，连二次搬运的功夫都省了。 　　林琴跟父母商量过后，决定要来施向南的食品厂上班，因此收瓜子的事情都是她在处理。 　　施向南要负责招人面试培训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施向南招工要面试的严格说起来都是熟人。 　　比如她二叔家的施向华和三叔家的施向平都来了。 　　说是他们家里人多忙得过来，家人都同意他们来小妹的厂里干活了。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施家洼的五个小伙子。 　　施向南仔细问过，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们都上到初中了。 　　其中一半是高中上了一半辍学的。 　　已经很不错了。 　　就全都收了下来。 　　这就七个人，加上那两个操作机器的技术工，还有施向南本来通过朱大姐招的五个走街串巷的零售人员。 　　厂子里再加上施向南和林琴，还有个看大门的马叔。 　　村里还有暂时走不开的施向西、黄家兄弟俩，包括大嫂钱秋雁也可以算上。 　　等工厂正式开业了之后，他们也要调到厂里来。 　　全都加起来的话，施向南的厂子目前总共二十一个人。 　　按照施向南目前的计划，这个人数已经可以开始启动了。 　　后面发现缺了人手，可以陆续再招收。 　　村里来的小伙子们有施向华和施向平带领，一个比一个勤快。 　　很快就把厂子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 　　设备擦洗、厂房打扫、包括厂子四周的荆棘野草进行清理、厂子到大路上那不到二十米的短短一段路也拿铁锨来回平了。 　　期间林琴妈还抽空来厂子里看了看。 　　她在县里最大的纺织厂工作，她看了也点头，说明这厂子虽然小，但的确已经很像样了。 　　中间还过了一个国庆节，各种执照才全都办了下来。 　　施向南跟家里人商量过后，给自己的食品厂起名叫“西施食品厂”。 　　“施”是施家洼的施，也是施向南的施。 　　西嘛，她们地处大西北，施家洼又在大西北的九河市云山县的最西边。 　　“西施”又是古代的四大美人之一，一说大家就能记住，响亮。 　　就连朱大姐听到施向南说起自己食品厂的名字都连连点头。 　　“这名字好！好听！好记！也有意思！” 　　正式开业的那天。 　　施向南应大家要求，去城里买了四挂鞭炮。 　　寓意四季发财。 　　食品厂的大门口挂了两挂，厂房门口挂了两挂。 　　吉时一到，几个小伙子一起将鞭炮点燃。 　　在一阵热闹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被风吹得腾空而起的青烟中。 　　西施食品厂—— 　　正式开业了！ 第46章 　　应大家要求，施向南买的是一千响的鞭炮，能放好一会儿。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即将结束时，厂房里的机器启动了。 　　按照大家的说法，这也是为了图个好兆头。 　　因为大家都是新来的看不出能力高低，所以除了两个操作机器的技术工之外，施向南没有指定车间小组长、主任之类的职务。 　　她事先已经跟员工说明了。 　　按照学历高低，先选一个组长出来指挥大家干活，这属于试用期，半个月后根据表现再作调整。 　　选出来的三叔家的施向平。 　　他是高二辍学的，比包括两个技术工在内的所有人的学历都高。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林琴的工作是要管着仓库的货物进出。 　　这个工作比较繁琐，需要人耐心、算术好。 　　施向南跟林琴是高中同学，知道她数学在全校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且前几天施向南住在林琴家，有人来卖瓜子、搞批发，都是林琴在搞这些工作。 　　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她也算是熟练工了。 　　她又是正经高中毕业的，继续干这个活儿，众人都没意见。 　　施向南就守在厂房里看操作程序。 　　她买下的这个食品厂房里的设备是包括了十个立式煮面炉的。 　　这玩意儿很能装，加了水龙头和排水阀，用煤气或者是用电都可以启动。 　　方便、节能、好操作。 　　有了这十个立式煮面炉，施向南就不用再买最大号的锅、更不用砌灶台了。 　　在这里也不用操心柴火之类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二哥还没来。 　　匆忙之间教出来的徒弟施向华不知道能不能行。 　　好在施向南当时也是守在灶台边上亲眼看见施向西怎么反复试验煮瓜子的，这次也是一样。 　　这是食品厂的开张生意，所有人都很重视。 　　施向南和施向华把门关上，她看着施向华往立式煮面炉里放香料煮瓜子。 　　“小妹你别担心，你二哥手把手教会了我，还尝过我煮出来的瓜子，他说我没问题的。” 　　说是这样说，但施向华还是紧张地用力抿了一下嘴唇。 　　施向南点点头，只当做没看出他的紧张：“我知道，向华哥你昨儿煮出来的瓜子味儿都很正，今天肯定也行。” 　　施向华闷头干活，没吭声，但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 　　向西不在，他要来干这个最要紧的活儿。 　　前两天还只是试试手，出点儿什么错也没关系。 　　但今儿可是开业第一天！ 　　出了问题就有些触霉头了。 　　幸好，第一炉煮出来的瓜子施向南顾不上烫，第一个尝了。 　　施向华在旁边面色紧张地看着她。 　　施向南停顿了几秒钟，点头：“可以。” 　　“好！那我就正式开工了？”施向华激动道。 　　“开工。” 　　施向南大步向门口走去，一把拉开门，对外面的人说：“行了，准备送货进去吧。” 　　“好！” 　　翘首以盼的员工们自动自发地鼓掌叫好。 　　煮出来的瓜子全部进入脱水设备进行脱水，最后使用烘干机来进行烘干，这个过程一共是三个小时。 　　厂子里共有两台烘干机，一次能烘干五千斤瓜子。 　　瓜子烘干后施向南第一个尝了。 　　当即就点了头—— 　　她前世的时候吃的那家全国知名品牌的煮瓜子就是使用烘干设备烘干出来的。 　　她刚回来的时候使用晾晒风干，那是因为没有办法。 　　满打满算也就几十块的本钱，她哪敢奢望什么烘干设备。 　　现在有了厂房后烘干出来的瓜子，吃起来才是无限接近她最早吃过的那个味道的。 　　而且因为她哥在厨艺上的天赋，香料是她准备好的，但跟水和瓜子的比例、还有烹煮时间都是他来把控的。 　　这味道吃起来比前世吃过的还要好呢！ 　　三小时出产五千斤。 　　散热后就可以打包装进防潮的袋子里等着人来拿货。 　　施向南再也不用担心瓜子的产量跟不上的问题了！ 　　有这个产量兜底，她也可以准备进市里摸底、考虑发展其它产品类型了！ 　　要发展其它产品就少不了施向西。 　　施向南立刻去跟厂子大门口的门卫马叔说了一声，让他留意去羊滩镇的客车，拦下来她要给家里带信儿回去。 　　这地方虽然现在离云山县城最繁华的地段远了一点，但其实并不算偏僻。 　　要不当初她买房子的那家也不会把新房子盖在这附近了。 　　这一片的居民不少。 　　以前厂子停工了、里面的设备都比较笨重，等闲一两个小偷也搬不动。 　　现在不一样了。 　　厂子被施向南买了下来，正式开业了。 　　一是喜事，藏着掖着说不过去。 　　二是想藏也藏不住，施向南能管着人不大声吵闹，还能管着香味不往外飘嘛？ 　　所以防护措施也是必须要做的。 　　马叔虽说年轻时候当过兵，但毕竟岁数在那里摆着，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施向南就准备打听着哪里有狗养上两三条。 　　马叔一听高兴得不得了。 　　“老板你要养狗啊，我家就有！我家大狗上个月又下了一窝小狗，教得很听话。就是一天比一天大，费得粮食也多了。家里养不起了，正在给它们找人家呢！” 　　“是中华田——”施向南话说一半停住了，想想现在还没有中华田园犬这个说法。 　　“是咱们这儿的柴狗？” 　　“是啊，大黑狗，我们家也是养来看家的。” 　　“几只？多大了？太小了还要再等等吧？那我就再找只大狗带着小狗。” 　　“两只，一窝下了四只狗，有两只已经送出去了。这会儿已经长得超过我膝盖了，看看家护院没问题。” 　　施向南点点头：“那我再去打听打听养只大狗，一起养。你家狗收钱吗？” 　　马叔使劲儿摇头：“收什么钱啊！我们家生的小狗都是送人的，我还要谢谢老板你给小狗一口饭吃呢。” 　　“那你就把狗子带过来吧。” 　　“行，我晌午就回去一趟把狗子带过来。” 　　施向南若有所思。 　　她的厂子是做吃食儿的，不光是瓜子，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吃食儿，也要考虑防着老鼠的问题。 　　乡下地方老鼠、黄鼠狼之类的多得很。 　　她自言自语说道：“还要再养几只猫……” 第47章 　　要说西施食品厂开业，谁最高兴？ 　　除了厂子里的员工和施向南这个老板外，还有的就是临近的其它乡镇上像是羊滩镇一样开着小卖部的人了。 　　羊滩镇八月十五的集会办了很多年。 　　那三天可不光羊滩镇十里八乡的人赶着去上会。 　　别的镇、临近县里的人也有不少来凑热闹。 　　尤其是改革开放后，很多头脑灵活的小贩们。 　　他们没有足够的本钱，只能做一些针头线脑的小本生意。 　　这一类的生意都是四处跟着人群走，哪里人多他们就挑着货物去哪里。 　　有时甚至要看天时做生意。 　　大雨大雪、大风沙的时候出门不仅危险，而且也赚不到什么钱。 　　羊滩镇热闹的大集会，这些平时就靠四处跑着做生意的小贩当然也会去。 　　羊滩镇上出了一种一天能卖出三百斤的畅销瓜子的消息，就从这些挑着货四处贩卖的小贩口中传了出去。 　　有心人到羊滩镇上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杨爱国的小卖部也在卖这种瓜子。 　　一天最低能卖出五十斤。 　　哪怕一斤只赚一毛钱，五十斤也是五块钱的利啊！ 　　一个月光这一样不就有一百多块进账吗？ 　　可别小看这一百多，一个小镇上人口有限，小卖部卖得最多的就是油盐酱醋这些日常必需的东西。 　　一个月下来本来也挣不了多少钱。 　　一百多已经很不少了！ 　　再说这也比县里效益好的大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高出不少！ 　　谁不想挣这笔钱啊！ 　　有魄力的如第一个要跟施向南批发的杨爱国、再比如跑到县城里来找施向南的胡老三那九个下头镇上的小老板们。 　　生怕晚了一步被自家镇上其他人抢了先，早早就找来给定金、拿到货了。 　　晚一点来的就没有办法了。 　　因为前两天天气不好。 　　要么是阴天要么是下雨，气温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凉。 　　施向南的厂子没开业，施家洼的村人们全靠晾晒瓜子，一下雨一天就出不了货。 　　没有货，哪怕这些后来的人给定金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拿到瓜子回去卖。 　　多拖一天就少挣好几块钱啊！ 　　不夸张的说，这些人跟施向南厂子里的人一样，也是在家数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等着西施食品厂正式开业。 　　听说一天能产上万斤瓜子，这些人一窝蜂全跑了。 　　这回人家可是早有准备。 　　连进货的钱都早早准备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完了还要跟施向南谈长期合作的事情。 　　他们这地儿年年冷的早、下雪早。 　　眼看着就快要到猫冬的时候了，农村女人们在家除了纳鞋底、做衣裳，其它时候不就是说说闲话吗！ 　　那说闲话的时候也不能就干说啊，嗑点瓜子太正常了！ 　　就是男人们猫冬的时候嘴里也得吃点什么的。 　　他们这穷乡僻壤的，打牌赌钱都很少见，也没什么人抽烟，最常见的爱好就是嗑瓜子了。 　　所以才会家家户户年年都要种葵花籽。 　　来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知道食品厂的产量足，商贩们也担心这东西一次进货多了拿回去放着回潮。 　　他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亏不起。 　　一个个第一次进货量都是三五百斤，想着卖完再来。 　　施向南也不嫌少，只要不低于她规定的最低批发数量三百斤，她都让人拿货。 　　收钱、点货给对方提走……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一个进货的拿三百斤瓜子，施向南就是一百五十块到手。 　　收着收着她感觉有点奇怪了—— 　　她一个镇上只批给一个小卖部，她们县一共也就十多个镇，早前厂子还没开业就已经来了九个人拿货走了，哪来这么多人？ 　　她是知道有些离云山县城近的、临县的人也得到消息，会过来拿货，可也没有这么多吧？ 　　出于担心是某些已经给了货的镇上的人来重复拿货，施向南开始跟人打听情况。 　　她问一个穿着灰褂子的中年男人：“大叔，请问您是哪里来的啊？怎么听说我们食品厂的？” 　　对方笑容满脸地说道：“我是羊河县的来的啊！八月十五羊滩镇三天的会我也去了，那会儿想着你自己在卖瓜子，不一定批发……” 　　现在听说施向南做批发生意了，人家就赶紧来了。 　　施向南点点头，看了看前面还在排队等着拿货的人：“这几位您有认识的吗？也是跟您差不多的情况？” 　　“对，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了，说过几句话，都是别的县，要么别的县里的镇上来的老板。” 　　不过也不全是县里的就是了。 　　当天赶在食品厂下班前，又来了一个人，自行车骑得飞快，到了厂子里累得直喘气。 　　“可算赶上了！” 　　“您是？” 　　“我是从九河市来的！” 　　这时厂里的人已经要准备下班了，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您从九河市骑自行车过来啊？” 　　那人扶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摆手说道：“坐车来的，到县里下了车去亲戚家借了个自行车骑过来，这不是怕来晚了你们下班了嘛！” 　　就有人笑嘻嘻地说：“可不是，你再来晚一点我们就下班啦。” 　　不过其实下班也不怕。 　　别看南方那个老板开这个厂没几个月就倒闭了，但他投资真不小，厂子建的挺大的，不光是设备，连厨房、员工宿舍都准备了。 　　虽然比较简陋，但的确都有。 　　这也是因为老板本人是从南方过来的，他身边带着好几个人。 　　他们过来是租房子住的，建厂自然而然会考虑厂里的职工食宿问题。 　　这也解决了施向南的很多问题。 　　比如施家洼来的几个员工，他们的食宿问题就一起解决了。 　　甚至宿舍很大，还可以接纳未来更多招收的员工。 　　夜里他们就住在这里，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也跟着负责厂房设备安全问题。 　　再加上门卫马叔，晚上这厂子里人还真不少。 　　施向南住得也很近，有什么事跑快一点五分钟就去她家了。 　　那个从九河市里急匆匆赶来的自称姓李的年轻男人听得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下回不这么着急了！” 　　他一开口就是大数目：“我要三千斤，还有现货吗？” 　　货当然有，但是有个问题。 　　“你怎么带走？” 　　他可就骑了一个自行车来的，无论如何也带不走三千斤瓜子的。 　　李小明说道：“今儿天太晚了，我要在亲戚家里过一夜，明儿一大早来拿货，我找了个货车来拉。” 　　他看了看疑似库房的地方，又说：“我明天一早拉货回市里就要开始卖，也是担心来晚了拿不到货，明儿就要再耽误一天。” 　　这可是大客户。 　　施向南客客气气地问道：“冒昧请问，李老板的单位是？” 　　李小明摆摆手：“当不起你一声老板，我也没啥单位，就是自己在市里开了几家杂货铺，随便赚点钱。” 　　连锁店啊！ 　　施向南肃然起敬。 第48章 　　既然不是现在要拿货，施向南就征求了对方的意见后，准备带着李小明去自己家里。 　　她前世也进过厂干过活，知道无薪加班那种滋味。 　　现在自己开了厂，她并不想把这种体验带给自己的员工。 　　规定好的下班时间就是下班时间。 　　施向南看了看手表，宣布下班。 　　其实时间还早，包括施向华在内的年轻小伙子们就跃跃欲试地准备去县城里逛逛。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但他们这些人基本一年都来不了一次，有两个家里特别穷的更是从来没来过。 　　好奇在所难免。 　　施向南也不拦着，只是强调道：“明天还要上班，不要喝酒。向华哥你们可别忘了啊。” 　　“知道知道。” 　　“这才第一天开始挣钱哪，哪儿舍得喝酒。” 　　“就是就是，我还等着多攒点钱回家过了好年。” 　　…… 　　几个小伙子嘻嘻哈哈地往城里去了。 　　正好送林琴回家。 　　几个女员工里，只有强硬离婚的蒋丽丽，由于违背了父母的意愿，二老不肯接纳她回家。 　　她无处可去，厂里的宿舍现在晚上只有男职工，她一个年轻姑娘跟几个男人一起住在厂里有点别扭。 　　施向南就邀请蒋丽丽先去自己那儿住一段时间。 　　家里人还没来，她的房子很大，一个年轻姑娘住着本来也不大安全。 　　蒋丽丽有家不能回，自己租房子也会有差不多的担忧。 　　两人作伴正好。 　　施向南是这么说的，但经历婚变、家人宁肯自己挨打，也不让她回家的蒋丽丽不会一根筋地这么想。 　　她嘴上没说，但心里很感激施向南。 　　这一天在县城里卖瓜子格外卖力，一是为了那一天三块钱的工资，二也是为了向施向南表达谢意。 　　三人一起步行去施向南家。 　　李小明推着他借来的自行车。 　　“我需要五天时间才能确定一天能卖出多少，到时候再来跟施老板你详谈长期合作的事。” 　　施向南对这位大批发商很客气：“好。” 　　李小明来之前想过好几个打探方式，但看见了施向南本人后，他决定不拐弯抹角了。 　　“施老板在县里有员工零售，没打算去市里做零售吗？” 　　施向南果然并不生气，脸上的笑容不变：“不了，我人在县城走不开，找人到市里零售比较麻烦。我这食品厂的都开起来了，还背着债呢，接下来的主要业务是开发更多产品。所以很欢迎李老板你这样的批发商来。” 　　听到她说开发新产品，李小明也是目光一闪。 　　“新产品？不知道会有什么类型？” 　　“目前还不确定。如果我们建立了合作关系，等产品研发出来，一定会第一时间请李老板品尝的。” 　　李小明点头：“好好好！有施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但事实上，施向南当然想过要开发别的什么商品。 　　只是还没有成功，不好拿出来说而已。 　　她为了这个食品厂背了大笔的债，虽说跟陈秘书谈得还算愉快，对方应该不会催她还钱。 　　但是身上背着债，要是按照施向南父母那一辈人的说法，那就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厂子这么大，里头这么多机器设备，只要来看一眼的人就知道花费一定不低。 　　不可能瞒得住。 　　施向南也没有打算瞒着家里人。 　　因此她的家里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数目，但都知道施向南现在背上了债务。 　　厂子开在县里，眼看这以后瓜子都在这里生产、卖出了，还在村子里的家人已经帮不上什么忙。 　　着急也是干着急。 　　施开阳和张秀珍收到信儿之后，急急忙忙地就给二儿子和大儿媳收拾了两个包袱，还有好几袋东西。 　　叫两人跟黄明耀兄弟俩一起进城的时候给闺女带去。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就出发了。 　　施向东赶着牛车去送他们，到大路边上等客车来的时候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媳妇儿。 　　钱秋雁就没忍住跟他又说一遍在家强调过的话。 　　直到上车前她都还在低声叮嘱他：“在家一定把小妹交代的事儿办好，家里有什么事就托人带信儿给我们！” 　　施向东使劲点头：“我知道。” 　　来来去去的，赵丽丽都认识施家人了，见状打趣道：“施家大哥舍不得嫂子啊？你也跟着一起进城嘛！” 　　施向东却退开几步，摇头说：“家里还有事，走不开。” 　　车子发动，他站在原地目送灰扑扑的车子走远，才又赶着牛车回了家。 　　钱秋雁和施向西都不是第一次坐客车去县城。 　　倒是黄明耀兄弟俩，连客车都是头一回坐。 　　兄弟俩原本以为二哥能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个住的地方就很好了。 　　没想到不仅穿上了新衣服，还能跟着一起进城了！ 　　俩人都激动得不行。 　　坐在座位上一个劲儿地想跟施向西说话，又想不到说什么。 　　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直到车子到地方了停在路边。 　　不用黄师傅和施向西有所行动，俩人就动作飞快地一个上车顶一个在下头接。 　　眨眼睛就把几个塑料袋全都卸下来了。 　　客车开走的同时，挂着西施食品厂的牌子的厂里也出来人了。 　　厂子里才送走那位找了货车来一次拉走了三千斤瓜子的大客户，大家心情正激动呢。 　　见到施向西来，施向南更高兴了。 　　她大方地表示道：“中午给大家加个荤菜、请大家喝汽水！管够！” 　　众人轰然叫好，还有啪啪鼓掌的。 　　只有钱秋雁微微地皱了皱眉。 　　施向西啥也顾不上了，因为他被黄明辉黄明耀两兄弟一把抓住，力气太大抓的他手腕生疼。 　　黄明辉用力吞咽着口水：“二哥，汽水，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桔子汽水？” 　　黄明耀高兴得找不着北了：“我也能喝汽水了、我也能喝汽水了！” 　　好一会儿后众人才该干嘛干嘛去。 　　黄明辉兄弟俩好安排，直接去员工宿舍就行了。 　　厂子里盖得全都是砖房，可比施家洼那个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好多了。 　　俩人都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 　　钱秋雁还是去施向南那儿住着。 　　施向西听说小妹买了厂子后就曾经说过自己要住在厂子里。 　　这回来了也是这样。 　　他把带来的包袱往床上一扔，就去找小妹。 　　“咱们先去试试？” 　　施向南点头。 第49章 　　施向南说的开发新产品的事情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 　　食品厂机器设备这么多，不可能还只单一的加工葵花籽了。 　　她背了在九十年代的人听起来简直是天文数字一样的债务，当然要想办法尽早解决。 　　施向南早就想过这些问题。 　　给家里带信儿说自己买下来一个食品厂的时候她就让家里开始准备花生、南瓜子这些了。 　　西瓜子暂时不好收。 　　因为他们这儿没什么人种打瓜。 　　施向南前世的时候有印象，他们大西北这边昼夜温差大，土质合适，葵花籽和西瓜子都很出名。 　　但是最出名的打瓜是在省会那边。 　　他们这儿倒是没听说过。 　　施向西是想着等本钱再足一些，她的葵花籽卖到市里、省里了，自然而然就可以开始联系那边的人收各种瓜子了。 　　先把花生和南瓜子弄出来。 　　羊肉干也不是不能做。 　　他们这儿的羊品质的确好，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回来，都很出名。 　　前世就不用说了，千禧年以后国家变化巨大，高速公路、高铁的修建，让旅行变得便捷无比。 　　全国各地的人都在到处旅游、看山看水看历史文明景观，也在寻找各种各样的美食。 　　大西北的羊肉品质很多吃货都知道。 　　但因为还不清楚陈秘书的老板为啥失败了，施向南暂时不打算干这个。 　　而且她现在资金不足，小成本的各种瓜子花生收购价格不高，哪怕亏损一点也不怕什么。 　　但是肉就不一样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肉的价格都很贵，现在的猪肉价格是两块五一斤，牛羊肉肯定更贵。 　　投资太大，万一出点什么问题，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摆着呢！ 　　施向南从没有打算步子迈得这么大。 　　她是要稳扎稳打的。 　　搞搞瓜子就挺好。 　　这次家里把自家今年收上来的花生、还有南瓜子都拿来了。 　　他们这儿不怎么吃南瓜，家里南瓜子不多，因此还在村里收了一些。 　　据说隔壁二婶高兴得连连问自家是不是也要多种些南瓜了。 　　反正葵花籽施家洼是家家户户都能种多少种多少了。 　　附近几个村子，包括韩家沟在内也都在可着劲儿地种葵花籽，就等着明年施向南三毛钱一斤收哪！ 　　“三叔家种南瓜喂猪，种的多些，家里有五十多斤，其他人家都只有十来斤，有些就两三斤。这两百斤南瓜子我们把全村都找遍了，除了留的种，基本全都买来了。” 　　施向南“嗯”了一声：“现在先试试，要是煮出来好味道，就给村里传信儿多种，明年有多少咱们收多少。” 　　“行。那花生也是这样？花生村子里倒是不少。” 　　主要是他们这儿有猫冬的习惯。 　　下雪后农闲了，大家闲在家里总得找点事情做。 　　干吃瓜子总有吃烦的时候，有拿花生换换花样的、也有就爱吃花生的……总之施家洼每家人每年都要种上两三亩的花生。 　　施向南要的话，有钱拿村里人肯定谁也不会顾着嘴了，那肯定是要全拿出来卖掉！ 　　倒是比南瓜子好收很多。 　　这时全被送到煮面炉这边来了。 　　为了让施向西进行调试，施向南叫人挪出了一个煮面炉单独放着。 　　免得打扰了其他人那边的工作进度。 　　毕竟他需要多久可以试好，谁也说不准。 　　施向西听说妹子买了一个食品厂后就一直很激动，想看看食品厂啥样、里头都有些什么机器。 　　一来就先到处看过了，但也没有真正上手。 　　这时候摸到干净得能反光的煮面炉，一下就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这就是咱们厂里用来煮瓜子的大桶子啊！” 　　他围着转了一圈，欢喜地不得了：“这么深、这么干净，还有水龙头和排水阀，可真省事儿！没见过我可想不出来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 　　施向南催促他：“二哥你别研究这个桶了，赶紧干活。” 　　“行行行！我这就开始。” 　　他先按照施向华教的开了水龙头，清澈的自来水哗啦啦地往桶里流。 　　施向西又把煤气也打开。 　　他扭头去拿放在一旁的香料和南瓜子。 　　这也是施向南的意思，南瓜子和葵花籽的差别比花生要小得多。 　　在施向南兄妹看来，它肯定能比花生更早试出最好的味道来。 　　而且这东西不太好收，真要做这门生意就要早早调出味道，确定下来之后赶紧安排人去十里八乡收货。 　　不然生南瓜子都没多少，怎么好说自己研发出了新产品、拿出去卖？ 　　花生倒是不怕。 　　施向西这回从家里带来的就足有五百斤。 　　只要调试出了好味道，立刻跟家里传信先把施家洼的村民家的花生都收走送到县里来。 　　再叫家里放出风声，跟现在收葵花籽一样。 　　定好了收购价格往外一说，想卖的自然就挑着花生上门来了。 　　施向西这段时间一直在老家里煮瓜子，后来黄明辉兄弟俩也来跟着一起了。 　　他们学会了之后，他就不用再守在锅边一时半刻都不敢离开了。 　　他本来就是个待不住的人，想法多得很。 　　黄家兄弟俩来了把他解放了之后，他想到小妹说过的一起挣大钱，早就主动开始研究煮点别的什么了。 　　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瓜子可以煮，他想到花生、南瓜子、甚至西瓜子也可以煮简直不要太理所当然。 　　瓜子煮出来的味道大受欢迎后，施向西就在琢磨原因了。 　　他在家里煮南瓜子也试过差不多的比例配料，但煮出来的味道不怎么样。 　　以为是当时准备不够充分，结果来了厂里试过以后，煮好的南瓜子还是让人一尝就皱眉头。 　　不光是施向南没有点头，施向西自己也觉得不过关。 　　“为什么会这样？” 　　施向南回忆着前世在几个卖得很贵的零食店里吃过的各种南瓜子：“因为我们的南瓜子壳太薄了……” 　　很容易入味，也容易入味入过头。 　　就会造成现在的问题，吃着香料的味道太重，完全掩盖了南瓜子本身的滋味。 　　那还吃的什么南瓜子？ 　　“二哥你不用着急，再试试看，不行我们就换花生。” 　　她也不是只有这两个方案。 　　但就算是听到施向南这么说了，施向西也还是感觉有些压力。 　　这次来之前，他还专门跑到隔壁村去见了自己对象。 　　娜娜生在十一月，眼看着生日一过就又大一岁。 　　家里人一定会催她结婚的事情。 　　施向西想要赚钱、盖房子的渴望比以往都要强烈。 　　怎么赚钱？ 第50章 　　这次施向西来，施向南可跟他和大嫂钱秋雁都正式谈过薪水的问题。 　　大嫂在厂里要干的活儿都很细致，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而且还必须是施向南信任的人。 　　施向南给出了一个月两百块的薪水，而且还说了厂子效益好月底还会看情况发一笔绩效和奖金。 　　施向西就更不用说了。 　　施向南给他的职位是产品研发部门主任。 　　目前他手底下有黄明辉兄弟俩、还要再加一个开厂后才来给施向南打工的施向华。 　　施向西这个研发主任，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头研发新产品。 　　每研发出来一款可以批量生产的新产品，就能在底薪的基础上再拿到一笔五百块的奖金。 　　五百块！ 　　施向西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还只是一款，多研发几款，他的婚房、结婚的彩礼、结婚办酒席的钱就全都有了。 　　婚后还能叫娜娜跟他一起过上好日子。 　　再也不会被人笑话他老大一个光棍穷得结不起婚。 　　他要让别人再也不能笑话娜娜死心眼找了个结婚后可能吃不上饭的穷小子！ 　　施向西继续守着那一个给他单用的煮面炉，反复调试口味。 　　施向南出去准备把这段时间的账务跟大嫂一起整理一下。 　　这也是早就定好的事情。 　　她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把自己记下的一笔一笔账都报给钱秋雁听。 　　施向南的确因为前世家里出了事，大哥落下残疾后，大嫂始终对大哥不离不弃的事情，对大嫂有偏向。 　　但她不会拿自己的心血、全家的希望开玩笑。 　　钱秋雁也的确有这个做账的本事。 　　虽然她只有初中学历，但她嫁进来没多久，施家的账就都是她在管了。 　　当然，施家一家子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刨食儿，也没什么复杂的账需要算。 　　可钱秋雁的爷爷解放前曾经在老铺子里给人做过账房先生，后来把一手手艺传给了儿子。 　　再到钱秋雁这一代孙辈时，赶上轰轰烈烈的运动，不光是钱家，很多人都被吓怕了。 　　什么可能扎眼的东西都不敢学。 　　只有钱秋雁跟着爷爷学了。 　　她上学的时候数学就一直很好，可惜其它科目不行，再加上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她初中读完就没有继续读下去了。 　　从上会第一天卖瓜子开始，施向南就把每一天的账都教给大嫂做。 　　她一点差错都没有出过。 　　施家上下、包括奶奶唐青娥在内，都对于钱秋雁管账没什么意见。 　　施向南就想着，还是教给大嫂最放心。 　　除非有一天厂子招的人多了、业务也多了，大嫂实在做不了，她才会再考虑别人。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就是钱秋雁去进修失败、自认为管不了账了。 　　否则施向南都不会考虑换掉她。 　　施向南把她手上的账全报得清清楚楚，连自己买的房子价格、买下这个厂子当初签了合同欠下的债务等等…… 　　钱秋雁还在埋头整理。 　　施向南就听见大门口处传来一阵热闹的狗叫声。 　　紧接着马叔的声音传来：“厂长，有人找！” 　　施向南扬声答了：“大嫂你先做账，我出去一趟。” 　　“嗯。” 　　施向南小跑着出去，就看见是来的是自己大姑，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大姑乌黑的头发。 　　大姑个子大，有一米七出头，高高壮壮的，头发又粗又多，爱扎着一个大辫子。 　　这是施向南记忆里大姑年轻时候的模样。 　　她的眼睛一下就酸了。 　　大姑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一直都很疼爱她这个外甥女儿。 　　见到她就亲热得不行。 　　可大姑嫁到了隔壁省里，太远了，施向南一家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她一回。 　　前世施家出事后，她也大老远地拿了钱回来。 　　后来施向南靠着自己在南方挣了钱回来后，曾经去过大姑家。 　　她从表哥那里听说，为了大姑当年拿回娘家的那笔钱，大姑父还打过她。 　　一颗大牙都给打掉了，到施向南挣到钱去见她，那颗牙也没能补上。 　　大姑父喜欢喝酒，手里有点钱就要拿去打散酒喝，喝醉了就爱发酒疯、打人。 　　前世施向南回去的时候，大姑父早就已经因为酗酒得了肝癌去世了。 　　施向南就算想为大姑讨个公道也已经找不到人。 　　只能硬拉着大姑去口腔医院给她补了一颗牙。 　　重生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姑。 　　跟前世最后一次见她时微微驼背、头发花白的样子不同。 　　这时的大姑还很年轻。 　　“南南！” 　　施向南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了一声：“大姑！是我！你怎么来了？从哪儿来的？” 　　施家大姑名字叫施开梅。 　　听到施向南的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了一把身边的小伙子：“家里忙完了，我带着你袁京哥和嫂子一起回来想去看你奶奶。进了城去姨家里就听说你出息啦！” 　　可不光是出息了。 　　施向南开了西施食品厂的消息都传遍整个云山县城了。 　　不夸张的说，市里也有人听到风声了，否则李小明也不会跑到云山县来。 　　施向南的姨奶奶就住在县城里，施向南也上门去探望过。 　　姨奶奶和姨爷年轻时候是开饭店的，两人都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身体很好。 　　一大把年纪了也能磕得了瓜子。 　　还夸施向南的瓜子好吃。 　　大姑从隔壁省坐客车回了县城，按照以往的习惯就会先到姨奶奶家里一趟，然后再到客运站转车回施家洼。 　　因为她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不容易。 　　这回还带着袁京一起。 　　听到大姑的话，施向南才把目光转向站在她身旁的袁京。 　　这个大表哥比自己大四岁。 　　因为有个爱酗酒的爸远近闻名，再加上家里没什么钱，拖得年纪老大了也没说上媳妇儿。 　　施向南看向大姑旁边的大小伙子和他并排站着的略微有点矮的年轻媳妇：“大姑，袁京哥结婚啦？这是嫂子？” 　　大姑笑容满面的：“是啊！” 　　“袁京哥好、嫂子好，欢迎你们来！” 　　略有点矮、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女人紧张地点点头，跟着袁京一起说：“小妹好。” 　　施向南赶紧接过大姑手上的塑料袋，把人招呼到办公室去坐。 　　三人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四处看。 　　大姑边看边用感叹的语气说：“你出生后，你爸只要见到了就跟我炫耀说闺女最出息，可大姑怎么也没想到，南南你能有这样大的出息！” 第51章 　　巧了，大姑回来的恰好是个星期天。 　　在县中读书的施向北也有时间。 　　施向南见了年轻十几岁、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的大姑很高兴。 　　眼看着快要中午了，就说要带着大姑一起去县里下馆子。 　　“大嫂、二哥你们等下班了赶去县城里就行，去东方红饭店找我们。我先带大姑几个过去。得早点去姨奶奶家，不然他们自己做饭了。” 　　施向西和钱秋雁都点了头。 　　施向南拉着大姑的手，不顾她的推让，直接往县城里去了。 　　东方红现在是云山县城里除了国营饭店外，最大也最好的一个饭店。 　　它是私人开的，除了开的时间没有国营饭店长之外，不管是店面、还是饭店里做的菜，都比国营饭店更好一些。 　　改革开放前，谁能进国营饭店吃一顿，那说出去都脸上有光。 　　现在不一样了。 　　搞了改革开放以后，南方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就连远在大西北的一个小县城里，也是几天一个大变样了。 　　这几年国营的厂子发生几次下岗之后，人们渐渐不再盲目信任国营企业了。 　　全国各地不少国营厂倒闭了、供销社倒闭了、国营饭店倒的也不是没有…… 　　云山县城里的国营饭店也不再是以前进去吃饭都要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的地方了。 　　那里的服务态度又比不上普通饭店。 　　众人请客吃饭的首选很快都变成了更加物美价廉、服务态度又好的东方红饭店。 　　说实话，施向南前世没有在这家饭店吃过。 　　早的时候吃不起，等她从南方创业成功回来能吃得起的时候，县城里的饭店不胜枚举。 　　她也根本不记得有没有一个叫东方红的酒店了。 　　倒是重生回来之后，厂子转让的合同谈成时，施向南请朱大姐和陈秘书一起到东方红吃过一顿。 　　这里的烤馍味道是一绝。 　　就连前世见识过全国各地无数美味的施向南也觉得好。 　　其它菜也做得很不错。 　　施向南见到大姑一家高兴想要请客，第一个选择就是东方红。 　　这家饭店的装修在这个年代很上档次，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味道不够好的店施向南不敢请姨奶奶来吃。 　　她们年轻时候也是开饭店的，厨艺很好，平时吃惯了好手艺。 　　虽然两位老人不会挑剔，但请客的饭店水平不够让两位老人吃不好也挺丢脸的。 　　施向南把大姑一家安排在东方红的包厢里，准备自己去请姨奶奶两人。 　　大姑就站起来说：“我也跟你一起去。” 　　施向南想了想，点头：“好啊！” 　　走出包厢的时候她上前挽住了大姑的手臂，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走在1991年的云山县城大街上，那种一切已经改变的感觉在施向南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不一样了，跟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这时候她已经跟韩鹏杰准备相亲成功，正在谈婚论嫁。 　　大姑也根本没有在这个时候回来。 　　是自己结婚的正日子，大姑才带着袁京哥两口子匆匆赶回来的。 　　前世不管是施家遭逢巨变前、还是创业成功后，施向南都没有这样开开心心地挽着大姑的手，走在县城街道上的经历。 　　去姨奶奶家的路上路过县中，施向南先去叫了弟弟。 　　姐姐在县城开厂子，施向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本来第一时间就想去看看的。 　　但他又怕厂子这才刚开没几天，他去了帮不上忙反而添乱。 　　就准备下回放假再去。 　　没想到他姐直接来学校找他了。 　　施向北给宿舍的人打了招呼，一阵风一样跑出去。 　　离得老远，他先高兴地大喊了一声姐。 　　然后就看见他姐身边站着的人，更加喜出望外：“大姑！” 　　施开梅笑得合不拢嘴：“哎！” 　　三人一起说说笑笑地去了姨奶奶家。 　　大概也是因为从来没有跟施向南大姑、还有施向南兄弟几个在县城的饭店里吃过饭，施向南一开口，很顺利地就请动了两老。 　　时间还早，几人慢悠悠地往东方红走。 　　姨奶奶乐呵呵地说：“你们姨爷前两天还念叨说想去东方红尝尝那个烤馍是不是真好吃，今儿南南就来啦！” 　　一边走，老人家一边不停地侧过头打量施开梅。 　　老人家感慨地说：“有两年没看见梅娃了，袁京都结婚了，要是快的话，明年梅娃就也做奶奶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施开梅接过话就说：“大姨和姨父的身体还是这么好哪！下回我回来咱们还去东方红吃烤馍，南南出息啦，叫南南掏钱咱们去吃。” 　　姨奶奶拍了她一下，笑着说：“你这也是当大姑的说的话！” 　　“大姨你又不是不知道，阳娃生了南南，四处跟人炫耀说他生了个闺女，以后指定有大出息哪！这不真让他说中了，今儿要是阳娃也在，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姨奶奶乐了，点点头：“这倒是，我跟你姨父也听阳娃说过他闺女以后有出息！人家这话也没说错！南南是有出息了！” 　　施向南连忙说：“大姑你大老远回来一趟，可要多住一段时间。这次我们都不知道你要来，下回叫我爸妈带上奶奶，都坐客车来县城，我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还在这里吃！” 　　虽说改革开放了，家家户户的条件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但施家的条件也就是能吃饱穿暖而已。 　　更多就没有了。 　　大姑为什么几年才回来一次？ 　　不就是因为车费贵，舍不得么。 　　回来了娘家还得管饭、给她收拾些粮食啥的带走，不收下她娘就要生闷气的那种。 　　可是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哪敢常常回来。 　　再者就是她嫁的男人把白酒当白开水喝，一天到晚醉醺醺的，家里地里什么活儿都干不好。 　　两个儿子还小的时候，他当家男人干不好，那就只有大姑一个人咬着牙干。 　　公公婆婆人倒是还不错，知道自家儿子不像话，会帮着干活。 　　但他们岁数大了，是从很艰苦的年月过来的，年轻时候吃过很多苦头，身子骨不行。 　　大姑也不敢让他们干什么重活儿。 　　万一累出病来，家里哪来的钱给他们看病啊！ 　　就全都是她一个人干。 　　一年忙到头，一天都走不开。 　　这次回来也是听人说起娘家大不一样了。 　　她两个儿子都大了、能顶事了，她可算走得开了。 　　村子里一伙儿一伙儿的人结伴去南方打工，大儿子结了婚后准备带着儿媳妇一起去。 　　没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们这时候坐火车去南方，过年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新媳妇还没到她娘家这边认亲，没有见过外婆哪！ 　　这时候恰好又听说了娘家这边传来的消息。 　　大姑就想着带着新媳妇回来一趟。 　　她只是听人说了一两句，哪能知道，娘家的变化这么大！ 　　外甥女儿真的开起了这么大的食品厂！ 第52章 　　饭吃得差不多了，姨奶奶问了，大姑就说起这次回来的原因。 　　施向南一听，似乎前世也有这么个事儿。 　　他们这儿的人虽然嘴上没有什么成家立业的说法，但行动上就是这么做的。 　　不管男女，没有成家前，很多人心里就默认你干不了什么大事。 　　就像她跟韩鹏杰，前世也是结了婚后两人一起去的南方。 　　但她记得前世十几年后回来，去大姑家的时候，袁京哥跟嫂子都在家里。 　　两口子生了三个小孩儿。 　　家里还是没什么钱。 　　施向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姨奶奶，老一辈的人，听不得晚辈们背井离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在老人们看来，那都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 　　现在有了别的路可走，那为啥还非要去南方？ 　　老人家就开口说：“梅娃，咋都非要去深城啊？恁远，去了也没个亲戚朋友照应，要是遇上点什么事还不知道找谁帮把手！” 　　“南南这不是开了厂子吗？她厂里普通工人一个月都能拿一百五，还包吃住，比市里的大厂工资都高！” 　　姨奶奶看了看施向南，又看了看袁京。 　　她继续说道：“这可是亲亲的表兄妹！袁京两口子在这儿干活，有点什么事就算不叫我们老头子老太婆，叫他舅舅、叫表兄弟们都能帮上忙，啥也不用怕。” 　　最后问施向南：“南南你说哪？你这厂子才开，肯定还要招人吧？来的路上还听你说做饭的婶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施向南点头：“是。” 　　她原本是想着就二十多个人，厨房里请一个人够了。 　　以前没有类似的经验。 　　真开火了就发现一个人在厨房里根本忙不过来。 　　二十多个人也得做大锅饭、炒大锅菜了。 　　这会儿可买不到什么清洗干净、整理好的精品菜，就算有卖的施向南也不会去买。 　　她可还背着大笔的债呢，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 　　二十多个人一顿饭要吃的菜，光是择菜洗菜就需要很长时间。 　　别说炒菜了。 　　吃完了还得收拾厨房、清理碗筷。 　　施向南大多时候也在食堂里跟大家伙儿一起吃饭。 　　她习惯十几年后那种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厨房了，稍微脏一点就看不过眼、难以忍受。 　　厨房里的卫生情况直接关系着厂子里职工们的身体健康，也不能含糊过去。 　　施向南最开始找的是一个住在附近的大婶。 　　说好了她就管厂里的一日三餐，吃完饭收拾好了厨房就可以回去了。 　　施向南都没有算她是食品厂的正式职工。 　　只能算是个兼职的。 　　那个大婶一听一个月有一百块钱，就给二十几个人一天做三顿饭、搞一下厨房卫生，这还不简单？！ 　　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才刚做了两天哪，今天上午施向南去市场买菜回来送到厨房的时候，婶子就跟她嘀咕了几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一个人干不了这些活儿。 　　她也不是嫌钱少了，但是这么干下来，从早到晚她基本就没有能闲下来的时候。 　　厂子里八点开工，最迟七点半要吃上早饭吧。 　　她一个人做饭快不起来，几乎五点多就要来开始准备了。 　　职工们吃完把碗筷往厨房一放就开始干活，婶子就得去清洗碗筷、收拾厨房。 　　卫生搞得差不多，就要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了，下午到晚上也是一样。 　　人家原本想的是就做三顿饭，最多三四个小时的事儿，一个月拿一百块钱，真多！ 　　可要是早上五点多就要来厂子厨房里开始干活，一直干到下午七点钟。 　　这一百块就不划算了啊！ 　　施向南也觉得这样不合适。 　　而且现在煮瓜子的几个人不能去干别的。 　　每天厂里货物的进进出出，现在光是瓜子，以后会更多…… 　　这么点职工确实不够用。 　　除非施向南把那五个在县城里零卖瓜子的女工也收回来到厂里一起干活。 　　但零售这一块每天稳定在八百斤以上，跟批发相比一斤多挣一毛钱。 　　施向南暂时没打算完全不做了。 　　她的瓜子收购价三毛一斤，零售六毛五，还要扣掉香料、水电、人工等等费用，一斤瓜子的本来挣得就不多。 　　施向南没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是想着要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1991年全国人口十一点五个亿，哪怕一个人一天吃半斤她的瓜子，她一天能卖出去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是出生在这个国家独有的人口红利之一。 　　按照施向南的计划，零售的钱并不是她利润的大头。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的摊子还没能铺开那么大！ 　　现在别说是全国了，她连市里都才刚刚沾到边。 　　云山县城的市场已经打开，大多数人都认可了她的瓜子，一天卖出去八百斤，零售的钱比批发价高出一毛。 　　一天多挣八十块。 　　一个月就是两千多块。 　　现在除了下海经商成功的，全国上下，有几个人一个月挣得到两千块钱？ 　　经商成功的人里头还有那种小本生意、一个月挣几百块就很高兴的呢！ 　　所以人手不足怎么办，再招啊！ 　　说实话施向南的食品厂工资给的高，还包吃住，想招人轻而易举。 　　她厂里现在最多的就是搬货的人。 　　这个活儿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只要舍得出力气就都能干。 　　大姑长得高，大姑父也是个大个子，袁京遗传了父母，也是个骨架大、个头大的。 　　施向南目测他有一米八五。 　　这个头在这个年代也属于是大高个了。 　　看着就很有力气。 　　大姑听到姨奶奶的话明显心动了，但还有些犹豫：“南南，你哥嫂不会给你添麻烦吧？你真要招人？要是不缺人就算了。” 　　施向南摇头：“我本来就要再招人的。就是我这厂子就这么大，你们也看见了，跟深城的大厂肯定不能比。要是袁京哥和嫂子就想去南方开开眼界，在我这儿可能就不合适。” 　　大姑立刻说道：“开什么眼界！我们都跟村里去南方打工的熟人打听过了，去了就是进厂里车间干活，一天干十几个小时，收工冲了凉倒头就睡，第二天又是一样的活儿。” 　　“那些厂子都在郊区哪，离市里可远了。他们一天忙到晚也没功夫进市里去闲逛。” 　　“在车间里一年干到头，年年都这样，出去打工两三年了，问他们深城啥样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的！” 第53章 　　施向南前世自己就去南方打过工。 　　第一次去的时候就跟大姑描述的差不多，韩鹏杰的熟人介绍着进了一个玩具厂。 　　一天到晚就坐在那里缝玩具。 　　上厕所都要经过小组长同意后一路小跑着去再小跑着回来。 　　她跟韩鹏杰是新婚夫妻，进的不是一个厂。 　　两人都是在家里从小被宠到大的，说是要出去打工，其实满心都是到南方长见识、挣大钱的渴望。 　　根本没有吃苦的准备。 　　两人去了就在厂区附近租了个小房子。 　　发了工资韩鹏杰说在车间里累死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施向南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俩人就拿着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工资去下馆子。 　　深城的消费水平…… 　　要是跟其他厂妹一样住在宿舍里、吃在厂子里，有人能一个月发多少工资就全都攒下来。 　　但要是不想委屈自己，要出去转转、要吃点好的、再时不时进城里开开眼界…… 　　那就挣多少都不够花的。 　　前世施向南和韩鹏杰第一次去南方打工好几个月下来，手上一分钱也没攒到。 　　后来施向南家里出事，两人的火车票还是找人借钱买的。 　　施向南跟韩鹏杰的矛盾也由此开始。 　　所以她很清楚大姑说的一点没错。 　　去深城打工不是不可以。 　　但是想攒钱，就是一头扎进厂子里日复一日的干着重复的工作，学不到什么技术、也不会有任何进步。 　　而长时间不动脑子，脑子是会生锈的。 　　要是想去长见识，那就很可能攒不到什么钱。 　　还会发现在厂里挣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花。 　　又要长见识、又要能挣到钱，那就要脑子够灵活、眼光够好，挣得就是大钱了。 　　不过这样也有风险，一旦赔了，那就是连回家的路费都拿不出来。 　　这都得看表哥表嫂自己的意思。 　　十几年没有见过，再加上两家隔得比较远，很少来往。 　　施向南跟表哥表嫂不熟，拿不准人家的想法。 　　她也不想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大姑听外甥女儿说要招人，就转头去看儿子儿媳的表情。 　　“袁京、小芳你们说呢？” 　　袁京犹豫了一下：“妈，我们再想想行不？” 　　倒是他媳妇小芳的表情比较坚定，只是她看了看一桌人的表情，没吭声。 　　原本埋头吃菜的施向北忽然放下筷子，转头对袁京说：“袁京哥，你跟着我姐干准没错！我姐的厂子这是才起步。以后会开得更大、还会开分厂！把我们的西施瓜子卖到全国各地去！” 　　一桌人都吃惊地看了看施向北，然后又去看施向南。 　　姨奶奶和大姑一个劲地夸她。 　　“南南真有志向！” 　　“好啊！真能卖到全国各地，那就是咱们施家祖坟冒青烟儿了，要回去修坟烧纸的！” 　　施向南可没有把自己的未来计划跟小弟提过。 　　因此听到他这么说她也很意外。 　　施向北一脸坚信不疑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好像真的看见了他姐的瓜子畅销全国的画面一样。 　　迎上施向南的表情，他不仅没有游移不定，还冲她点了点头。 　　“姐你肯定能行！” 　　这小迷弟的样子。 　　施向南忍不住笑起来：“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行也得行啊，不能叫姨奶奶笑话你牛皮吹上天！” 　　听到姐弟俩的对话，袁京小夫妻俩的表情又略微不一样了。 　　不过施向南也说：“大姑你今儿才刚回来，嫂子又第一次来。怎么也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不着急！让袁京哥跟嫂子商量好了再说。” 　　姨奶奶也乐呵呵地说：“是啊是啊，这是大事，要好好想想再说。” 　　大姑就点了头：“嗯，那就过两天再说。” 　　吃完午饭把姨奶奶两人送回家。 　　回去的路上施向南要跟大嫂去一趟县城银行里，就叫二哥带着大姑一家三口去她的房子那儿。 　　他回厂里也顺路。 　　施开梅是个闲不住的人，施向西一走，她就找了扫把和抹布开始里里外外地干活儿。 　　刘芳赶紧跟着婆婆一起干活。 　　袁京原本想去挑水，可一看厨房根本没有水缸，装着水龙头，一拧开水就哗啦啦的来了！ 　　施开梅手上活儿不停，嘴里说道：“袁京你咋想的？留在这儿干活还是跟你媳妇一起去深城？” 　　问完她自己先表态：“我是觉得你们就在你表妹的厂子里干挺好！工资高，包吃住，而且你也听你表弟向北说了，南南不是开了这个厂子就到顶了，往后还要往大处、高处走的！” 　　“你跟南南是亲表兄妹，用着肯定比外头招来的放心。从厂子刚开这会儿开始跟着她一起干，以后真要是开分厂啥的，你不说副厂长，一个那什么、哦叫车间主任的，总能做到吧？当了主任工资高不说，那大小也是个官儿了嘛！” 　　“再说你表妹的厂里包吃住，工资给的不低。你们两口子都在这儿干，县城里花销不大，攒钱也容易是不是？” 　　她最后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俩要是在这儿打工，我一年总也能回一趟娘家来了！” 　　袁京有些沉重地叫道：“妈！” 　　施开梅手上用力地搓洗着抹布，低声说道：“你外婆都六十出头了。她年轻时很吃了些苦头，我见一回就少一回了！” 　　要是没机会就算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不能不说出来。 　　这句话说完，施开梅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唐青娥生了六个娃，三男三女，施开阳是老大，她是老二。 　　俩人就隔了一岁三个月，施开阳还太小干不了活儿的时候她也啥都干不动。 　　她看了很多年她妈白天下地干跟男人一样的重活儿。 　　夜里回来还要点着灯紧赶慢赶地给他们兄妹做衣裳鞋子。 　　月亮好的时候舍不得费灯油，就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一针一针地缝。 　　两只眼都熬坏了。 　　施开梅能真正帮着她妈一起干活没几年就出门子了，嫁妆是三床被子一个新打的木箱子。 　　她嫁得远，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婆家也穷的叮当响。 　　她人不在家不能帮她妈干活出力，钱也拿不出来，回来一趟就是带点花生、麦子之类的粮食。 　　最值钱的是一包红糖一包冰糖。 　　一眨眼就是几十年过去，施开梅儿子都娶媳妇了，眼看着她也要当奶奶了。 　　施开梅很少想这些事儿。 　　是因为想起来除了心里难受，啥也改变不了，想了也没用。 　　袁京在脑子里想着在村里打听到的在南方工厂的人说的话，他妈的话也在心里来回转。 　　好一会儿后，他开口说道：“我跟小芳商量商量。” 　　施开梅自己生的娃自己心里有数，他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 　　她不由地露出笑容。 第54章 　　施向南和钱秋雁一起从县城回到厂里，一见到施向西他就汇报好消息了。 　　“煮花生成了！” 　　即使施向南事先知道花生的成功率比较高，这时也难免惊喜：“真的？！带我去看看！” 　　她仔细尝了尝施向西递过来的煮过的湿花生，点头：“这个味儿的确可以。先煮出五十斤，下午跟瓜子一起进行加工，烘干后分给厂里所有员工试吃。” 　　她从刚才跟钱秋雁一起批发回来的几摞纸里抽出一叠。 　　“你把想知道的问题写上去，我到时候让试吃的人填写。” 　　施向西一愣：“想知道的问题？” 　　施向南拿着纸解释说：“二哥，这个叫问卷调查。煮瓜子的时候我一没钱二没人，那是没办法。” 　　最主要的是煮瓜子的口味她前世吃过，对于大众能接受什么样的口味心里有数。 　　花生可不一样。 　　施向南继续说道：“以后你研发出来的所有口味都要找人试吃，试吃过的人当中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说好吃，我才会拿钱大量收购、再加工出售。” 　　“试吃人数暂时定在……”施向南思索了一瞬，“两百人。” 　　施向西吃了一惊：“我们厂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个啊？！哪来的两百人？” 　　施向南波澜不惊地说道：“这么大一个县城，还找不出两百个人来免费吃我们的花生？” 　　“你要在城里找？” 　　“厂里的都是自己的员工，天然就向着我们食品厂。更别说还有大嫂、向华哥这样的自家人。他们填了问卷也不一定是真实想法。” 　　施向西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同。 　　回头遇到大嫂说起问卷调查的事，他就忍不住在她面前夸起小妹来。 　　“大嫂，小妹这毕业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月，都当了厂长了，想的这些事儿都是咱们说破天也想不到的！你说都是一个妈生的，咋差距这么大？” 　　钱秋雁抿了抿嘴，还是笑起来：“你这话应该今儿晌午在饭桌上，跟小弟一起说。在这儿跟我说有啥用？” 　　施向西摇摇头：“那不是没想到嘛！” 　　听说要填问卷调查的时候，其他人倒还好，施向南招人时也是有要求的，来应聘的最低都是小学毕业。 　　像是马叔，年轻时候还当过兵呢。 　　唯一的问题就是厨房里做饭的婶子！ 　　她不识字！ 　　给她发问卷调查的时候她都不敢接。 　　老一辈那些不识字的人，对于书本纸张有一种敬畏感。 　　围着围裙的婶子一个劲儿的摇头，两只手直往身后躲：“我大字不识一个的，别给我发这个了，糟蹋了！” 　　她还去找厂长反应情况：“说好我就是个做饭的，这咋还要叫我写字儿？我不会啊！” 　　施向南连忙说道：“就是让你尝尝咱们新开发出来的花生味道好不好，好是好在哪儿、不好又不好在哪儿了……不会写你跟我二哥说一说也行的。” 　　婶子也还是不放心：“下回不会还有别的啥事儿要叫我写字吧？厂子啊，我可先跟你说，我真是一个字都不认得，连自己的名儿都不认得！” 　　“知道的，婶子，下回保准不找你写字。” 　　“还有，找人的事儿厂长你也要放在心上啊！我一个人真干不了，你要是能找到能一个人干下来的，我不干了也行的。” 　　“已经在招人了，婶子你就放心吧。” 　　“那就行！” 　　转身走的时候，施向南还听到她嘴里嘀咕着：“就吃点花生问问好不好吃，还要叫我写下来，这不是糟蹋纸吗……那么好的东西，哪儿是我这样的人能碰的……” 　　施向南有点无奈。 　　看来厨房里招人得加快速度。 　　这位婶子最多做个兼职，正式的食品厂职工当不了。 　　施向南也想过了，既然要招正式工，那最好是能找一个能连采购一起管着的。 　　大嫂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让她每天去买菜不现实。 　　新产品开发后，施向南马上就要去市里、说不定还要去省里的。 　　她现在能做这个采购，她不在厂里了怎么办？ 　　要连采购一起管着，这个人就不能随便招一个应付了。 　　因为采购这个工作上很容易经受不住诱惑做错事。 　　吃拿卡要从这种职位上最容易动手。 　　她想了想，这样的人选还是要在县城里找。 　　找个文化水平高一点的，一步到位，以后可以直接管着采购部门。 　　合适的人选恐怕还是要公开招聘、经过层层筛选找出来一个合适的。 　　还有她出去的事儿。 　　这可不是十几年后遍地监控摄像头的时候。 　　严打都还有一次没开始！ 　　她要一个人跑出去，别人不说，她自己也不能放心。 　　得找个值得信任的、身手好的人跟着一起才行。 　　还有个问题是她出去了，厂子里一大摊子的事儿、还有难以避免的突发状况，都得有个人拍板做决定。 　　既然是能做决定的人，第一条那就是职位得服众。 　　她得设立一个副厂长了。 　　这个人目前二哥、大嫂他们都不合适。 　　还得往外招聘，正好，跟采购的人选一起。 　　施向南在办公室里写写画画，想着招聘的条件和她能给的薪水问题。 　　外头施向西已经集齐全厂、包括门卫马叔，厨房的牛大婶的意见了。 　　众人一致反映烘干后的花生吃着很入味、香脆可口，跟炒花生比起来没有那么酥，更有嚼劲。 　　他们都很喜欢。 　　施向西一再跟大家强调。 　　这要是成了就会跟瓜子一样大批量加工拿出去卖的，大家伙儿千万不能因为是厂里的花生就只说好听话。 　　拿出去的时候卖老百姓不爱吃，就砸手里了！ 　　还被施向华等人给翻了白眼。 　　“我们又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这事儿要紧？！哪会胡说！” 　　“就是就是！” 　　“那真是好吃，也不能让我们硬说不好吃嘛！” 　　施向西这才放心了，去找施向南汇报工作。 　　施向南点了点头，就让他拿着花生去给附近的住户挨家挨户地发，让人尝过后问觉得味道咋样。 　　她已经提前说过了，但真要这样做的时候，施向西还是忍不住再跟她确认一遍。 　　“真要发够两百个人啊？” 　　施向南从办公桌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百人是我给你定的最低标准，参加调研的群众越多数据才越准确。” 　　“啊？参加什么？” 　　施向南顺手就在笔记本上又记了一笔：“二哥，你有时间书本也要重新捡起来，得去考学。” 　　施向西大吃一惊：“啥？！” 第55章 　　“没跟你开玩笑，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等过阵子腾出时间来，你就开始看书。” 　　施向南说完又埋头在记事本上写字。 　　“行了，你出去请人吃花生吧！抓紧时间！你这儿味道确定下来，我们才好大量收花生、加工出去卖。” 　　施向西这才赶紧走了。 　　看书？考学？ 　　要是能看得进去、考得上学，他会早早就不上学了吗？！ 　　施向西还在想着要是小妹真叫自己去重新考学，他到时候要像个什么办法躲过去。 　　走着走着转念一想，她说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估计连向华向平、说不定大哥大嫂都算上了。 　　他学不进去，他们可比他的学历更低、更学不进去。 　　小妹说要叫他们看书考学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提意见的，他到时候混在里面说两句就行了。 　　现在先不用想那么多。 　　想通了的施向西高高兴兴地拎着一兜干花生请人吃去了。 　　施向南则是在思考怎么安排人去学习进修。 　　她可没有开玩笑。 　　重生回来她就想拉着全家人一起过好日子，但怎么过好日子？ 　　如果家里人啥也不干就只手心朝上跟她要钱花…… 　　先不说他们自己伸不伸得出这个手吧，时间长了一定会出问题。 　　而且叫人啥也不干，容易把好好的人养废了！ 　　施向南想叫家里人过好日又不是跟亲人们有仇，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那就得她拉拔着他们一起奋斗。 　　这样挣到手里的钱花着才心安理得、凭自己过上的好日子才真正称得上是好日子。 　　怎么自己挣钱？ 　　假如大哥大嫂、二哥他们就还是现在这样，在她这个食品厂里干活、领工资，似乎也能挣不少。 　　可按照施向南的计划，她是要把瓜子卖到全国、甚至出口的。 　　他们现在想不到那么远。 　　但施向南想到了，就得让他们知道。 　　做不做是他们的事，但施向南要让他们知道人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另一条路。 　　而选择走这条路，他们现在的能力、见识都是不够的。 　　看书学习、自考大学、又或者想好要去什么技术学校进修…… 　　只要家里人愿意学，不管是谁，施向南都愿意掏学费。 　　现在食品厂刚开起来，每个人都很忙走不开。 　　但施向南的计划里有这样几条。 　　前世她自己在南方摸爬滚打的时候学会一个道理，有了想法不一定行动，但是没有想法就一定不可能有所行动。 　　先计划好了，以后她才会朝着个方向去靠拢。 　　施向南把能想到的全都写了下来，整理了一遍。 　　然后她把招聘那一页翻出来，找了一张纸誊抄出来，拿着往外走。 　　路过大门口的时候马叔跟施向南打招呼：“厂长要出去啊？” 　　“对，今晚不一定回来吃饭，你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跟牛婶说一声，到做饭的点我还没回来就不要做我的饭了。” 　　“好，我记住了。” 　　施向南先去找了朱大姐说要招聘的事儿，把纸留在她那里了。 　　出来后沿着街道一边走，一边继续思考问题。 　　走着走着就被豆大的雨滴砸在头上给惊得回过神了。 　　她左右一看，路边的行人不是跑得飞快，就是直接在路边屋檐下躲雨了。 　　她想了想，也转身站在最近的屋檐下。 　　她来的这个地方是居民区，除了附近的住户，没有什么人过来。 　　所以路上的行人本来就不多，施向南躲雨的这个屋檐下就她一个人。 　　斜对面的屋檐下倒是也站着一个，隔着雨幕看不太清楚。 　　施向南抬手看着表上的指针—— 　　要是雨一直不停，她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儿。 　　这会儿也没个手机什么的能联系人拿把伞来接她。 　　再等一会儿雨不停，她就得淋着雨跑回去了。 　　本来这里离林琴家不远，可是林琴这个时间也在她的厂里上班，她就是去了也没人给她开门。 　　这个时候谁能想到呢？ 　　十几年后智能手机普及，手机上自带的天气预报能预测后面一个星期的天气。 　　今儿什么时候会下雨、下多大、什么时候雨停……都预测的明明白白，准确率很高。 　　就算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人也不怕。 　　路边随手就能刷手机买把伞回家、或者是直接用手机联系家人开车来接、还有方便的出租车、网约车…… 　　但就算是有那么多便利，如果有人询问的话，施向南还是会选择回到现在。 　　因为这个时候，她的父母亲人全都在。 　　她的家还是一个完整的家。 　　施向南仰头看着空中雨滴不断落下，想到家里父母现在说不定正在为自己买了厂子而庆幸，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如果这个时候厂子还没开，别说下这么大的雨了，就是阴天，爸妈都会很担心。 　　今儿晒不了瓜子了，明儿来批发瓜子的老板们拿不到瓜子怎么办？ 　　会不会赔钱？ 　　现在厂子开起来，天气再也不算是问题了。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要是下一天的雨，可能会没人冒雨去买瓜子，销量会不太好。 　　但下雨天不能干活，闲着没事肯定还是要嗑瓜子的。 　　所以就算下雨销量下降，家里买了瓜子的人下雨天会磕的更多，雨停了就会有更多的人去买。 　　此消彼长，瓜子的销量根本不用愁。 　　她的厂子现在日产量上万斤也不是什么问题，也根本不用担心别人仿制了。 　　因为西北进入了多风雨的季节，没有机器的人全靠天好晾晒，每天的产量就跟她没法比。 　　就算到了明年夏天全是大太阳又怎么样？ 　　能跟她的机械日产量比？ 　　何况到时候她的瓜子品牌打出去，已经占领市场了。 　　别人跟着卖煮瓜子，她也是还是挣得最大头，那些仿制的也就跟在她后面零星喝点汤而已。 　　施向南心情很好地朝着屋檐外伸出手，雨滴打在手掌心，沁凉沁凉的。 　　她一下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农历也十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 　　虽然施向南现在背了债，但那是大钱，靠省下过年的仨瓜俩枣对于还债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她可不打算亏待自己、亏待家里人。 　　今年要计划一下，高高兴兴地过个好年！ 　　庆祝她的重生！ 　　庆祝她的厂子顺利开业！ 　　当然，还有最值得庆祝的就是这一次她没有像前世那样，给自己在垃圾堆里找个对象！ 第56章 　　想到韩鹏杰，施向南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个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她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想点什么呢？ 　　哦对了，大姑一家三口在这儿，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肯定回不了施家洼了。 　　姨奶奶说的也对。 　　她在县城里买了房子、食品厂也开起来了。 　　但爸妈他们都还没有亲眼看过呢。 　　下这么大的雨地里的活儿是干不了的，雨停了还得等地稍微干一点才能继续下地干活。 　　这么好的机会！ 　　是不是带信儿让爸妈带着奶奶，一起到县城里来？！ 　　跟大姑一家在东方红吃一顿团圆饭。 　　施向南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可惜这会儿回羊滩镇的客车已经走了，她要带信儿，最快也得等明儿早上那趟客车了。 　　不怕！ 　　就一天时间。 　　施向南是重生回来的，根本不记得十几年前的现在，大姑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但奶奶一定会牢牢记着！ 　　她听说大闺女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她挣了钱最多就是给家里买点肉菜改善生活，别的都还没来得及。 　　这回把家里人都叫到县城来，到最好的饭店去吃一顿！ 　　晚上就住在她新买在县城的大砖瓦房里。 　　也给爸妈长长脸，叫他们高兴高兴。 　　施向南笑容满面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越下越大的雨，根本不在乎自己可能要淋雨回家了。 　　看了一会儿后，她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看见街角走过来一个浑身湿透的人。 　　有施向南这样没有急事、能在屋檐下躲雨的，当然也有有急事耽搁不得的。 　　但那样的人多是在雨里跑得飞快。 　　没人会像这个人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在大雨里。 　　这么一会儿功夫，雨下得更大了，路上都成小河了。 　　云山县的秋雨天气是很冷的，最高只有十几度。 　　这个穿着单衣的人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透了，却慢吞吞地蹚在水里。 　　好像不知道冷一样。 　　雨下得太大，那个人走几步就不得抬手抹把脸。 　　但他却始终走得很慢，就像是拖着什么重压一样。 　　雨太大了看不清楚面容，施向南无法分辨对方的年龄，只从短发勉强推测是个男的。 　　“喂！” 　　那人像是听不见一样，低着头继续冒雨往前走。 　　“喂！这位大哥！” 　　他还是不动。 　　直到他路过施向西身边，被她一把抓住拉到屋檐下。 　　这才看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又高又壮的，就是表情很不对劲。 　　“大哥，你咋淋这么大的雨啊？” 　　施向南把随身带着的手绢拿出来。 　　“你先擦擦脸上的雨吧！还得赶紧找地方换衣服喝点姜汤，不然你这样肯定要冻病了……” 　　施向南还在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喊声。 　　“施向南！施向南！” 　　“南南？南南你听见答应一声？！” 　　似乎是大嫂和林琴的声音。 　　施向南赶紧应了一声，又一把拉住那个想往雨里走的人：“你干嘛？” 　　施向南的小手绢是她大嫂给做的女生用来擦手的那种，只有一点点大，沾到他身上就全湿透了，根本不顶用。 　　对方身上的雨水还是顺着头发往下流，跟几条小河似的。 　　他勉强看了她一眼，就被从脑门上流下来的河冲得睁不开眼了。 　　只得又抬手抹了把脸。 　　这么会儿功夫，林琴和钱秋雁已经打着伞冲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 　　“这是谁啊？” 　　幸好出来找人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备用伞。 　　钱秋雁把她手里的长柄伞砰第一下撑开，递给施向南。 　　林琴就顺手把她手里的伞也依葫芦画瓢撑开递给了浑身湿透的人。 　　“怎么淋成这样？没有找地方避避雨吗？” 　　施向南也没有多解释，简短地说：“我看他走在雨地儿里，就把他拉到这儿躲雨了。” 　　钱秋雁又从提兜里拿出两条已经用的掉了很多毛的毛巾来。 　　“先用这个擦擦头上的水吧，要不冻病了！” 　　“咱们赶紧回去，厨房给你熬了姜汤，热水也准备好了！” 　　施向南点头。 　　那人不知道是冻傻了还是被雨水冲傻了，反正没吭声也没反抗，就被三个女人拉着往食品厂的方向走。 　　钱秋雁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喊：“大姑！袁京！找到南南了！” 　　大雨已经下了将近一个小时。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是雨太大了，哗啦啦的，喊人也不得不大声。 　　不过能回家的都到家了，一时回不去的也就近找到了避雨的地方，还在街上走的都是钱秋雁这样出来找人的。 　　也没几个。 　　很快他们就叫回了一起出来找人的大姑和袁京、还有施向西。 　　走了没几步施向西就问：“这谁啊？个头真高。” 　　施向西是兄弟几个里个头最矮的，就连还在上高中的施向北眼看着也要比他高了。 　　所以这人现在看见年轻男人第一反应就是看人家的身高。 　　比他高的总忍不住拿出来说一说，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施向南没理他这个话茬，转而问道：“二哥你在厂子附近散花生散的怎么样？” 　　施向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小妹你怎么说的跟散烟一样！不要钱请他们吃的嘛，大家都说好，我说了好几遍要听真实意见，有几个还拿话顶我，说吃着好不让说啊，非得说不好吃才行？” 　　“我去一家就要把所有在家的人全发一遍，跟他们拉拉家常，才好问觉得花生吃着怎么样。然后不是下大雨了嘛，你出来没带伞，大嫂叫我们拿着伞进县城里来找你！我大概走了上十户人家吧！等雨停了再去。” 　　这回不等施向南说话，他说完自己就觉得不对了。 　　“这大雨天干不了别的，估计就是出去的人也都回来了，正好人多！一会儿回去我就再上门去散花生！” 　　一行人很快先到了施向南家里。 　　这家人的房子是新盖起来没几年的，一家人又是去大城市长过见识的人。 　　人家的卫生间就装在室内，是那种冲水的蹲厕。 　　而且卫生间里安装了淋浴间。 　　这也是施向南跟捡便宜一样赶紧买下这几间砖瓦房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买下的时候淋浴已经被房主借住的两家亲戚给搞坏了。 　　但这时候的人工费真的很便宜，找个师傅来修一修也就几块钱的事，不到半个小时就给修好了。 　　那个维修师傅天天被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找去修东西一般都没人会给钱，给发两根烟都是好的。 　　头一次见直接给钱的，高兴的不得了。 　　收了钱他还顺手把房子里安装的水龙头啥的都给免费检修了一遍。 　　回到家里，施向南就叫那人去洗热水澡了。 　　幸好袁京来了。 　　离得远，大姑三个出门都带了不少换洗衣服。 　　袁京身形高大，跟这个人淋雨的人相差不大，他的衣服那人能穿。 　　施向西的就穿不了。 　　送衣服的时候他听见小妹忍着笑跟大嫂嘀咕了一句“幸好袁京哥来了”，顿时就不干了。 　　“小妹你咋回事？！嫌弃二哥长不高是不是？” 第57章 　　其实施向西的个头不高是跟施家其他男人比的，他也有个一米七八以上呢，穿个带跟的皮鞋就有一米八了，着实不算矮。 　　何况就算是只有一米六，那他也是施向南的二哥啊！ 　　她哪会嫌他矮！ 　　是施向西自己很在意这事儿，平时还好，外头见到比他高的就总是忍不住表现出来。 　　家里人才会打趣他。 　　施向南刚才回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二哥拿干衣裳给捡回来的人换。 　　被大嫂拦住了，说他的衣服那人穿不了。 　　顺口又说起她嫁过来那年，办酒席的时候，席上有一个比他高很多的年轻小伙子。 　　施向西从看见那小伙子就咕咕叨叨的，还吆喝了几个村里跟他一起玩的小伙想给人家使坏。 　　还没行动就被施开阳发现收拾了一顿才老实了。 　　被大嫂一提醒，施向南也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情来，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幸好袁京哥来了。 　　没想到就被施向西耳朵尖地给听见了。 　　他一副炸毛的样子，施向南更是笑个没完，捧在手里的一大碗姜汤都差点洒出来。 　　大姑显然也知道施向西这个小心病，也跟着笑：“哎哟，向西啊，南南不是说你的，你不要多想嘛！” 　　“来来来，赶紧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施向西气得当场狠狠地剥了两颗花生吃。 　　连袁京跟他媳妇儿刘芳都笑了。 　　说话间，那人冲完热水澡换上袁京的干衣裳出来了。 　　他是擦着头发出来的，没有了雨水，可以清楚地看到长相浓眉大眼的，很周正。 　　只是脸上神情清晰可见的有些阴云不散，两只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 　　一出来他就放下手里的擦头毛巾，抬起右手对着施向南敬了一礼：“姑娘，多谢你了！” 　　这会儿施向南才注意到这个人有点儿不同寻常。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雨里走得虽然很慢，但始终没有弯腰塌肩膀。 　　“您是军人？”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违反军纪被开除了，不敢说是军人。” 　　听见施向南说出“军人”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包括大姑、施向西在内都是肃然起敬。 　　但眨眼就又听见这个男人说他违反了军纪被军队开除了。 　　他们立刻都露出警惕的表情，还不自觉地离他远了点。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和黯然。 　　施向南离他最近、又是面对面站着，看得很清楚。 　　她的态度不变，仍然脸上带着笑容地问道：“下这么大的雨我看你也没有找地方避一避，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说话间把大嫂给他准备的一大碗姜汤端起来递给他。 　　“姜汤，赶紧喝了去去寒气，冻病了可就麻烦了。” 　　男人听到“病”这个字，脸上更是显出几分痛苦。 　　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两只手接过姜汤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 　　“谢谢！厨房在哪儿？” 　　钱秋雁应了一声说：“放桌子上就行，一会儿我一起拿到厨房。” 　　澡也洗了、姜汤也喝了，外头大雨还在下，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施向南问起的时候，男人就没有再藏着掖着。 　　他叫方立军，今年二十八岁，是个特种兵。 　　执行任务时犯了错误被军队开除的。 　　因为是被开除，所以回来了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单位，只能到处打打零工。 　　老娘身子骨不好，他也去不了远处。 　　他家就是县城里的，家里又没有地可以给他种。 　　今儿是老娘在县医院里查出来生了大病，要动手术。 　　兄弟姐妹都说他十六岁就进了部队里，十几年没有在家尽过孝，这回该他管。 　　方立军也有心管。 　　可是他当兵的时候部队发的补贴都是到手就把大部分汇到家里了。 　　被部队开除回来没找到什么挣钱的活儿，只能勉强顾住自己的嘴罢了。 　　方立军手上倒是还有一点在部队时攒下来的钱。 　　可老娘要动手术，动完手术还要再住一段时间院，还得补充营养，他那点儿钱根本不够。 　　今儿去医院，医生又跟他谈了谈。 　　说他妈得的不是大病，及时动手术很大几率可以康复，但要是再拖下去产生并发症就不好说了。 　　可是方立军哪里拿得出钱来？ 　　听他说完，原本又几分警惕的施家人又同情起来。 　　“你兄弟也太不是人了！就真狠得下心不管亲妈啊？” 　　“你的钱打回来不是给你妈的吗？老人家手上就没存点儿？” 　　方立军苦涩地说：“我是打给我娘的。可她不识字，都是叫我哥拿着汇款单去取钱。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他们知道娘有钱，就一分钱生活费都不掏。自己今儿有事明儿有事跟娘说急用钱，还哄着孙子孙女有事没事找奶奶要钱花。” 　　一来二去，老太太手里的钱根本存不下来。 　　大姑气愤地说：“拖着一家子花你给老太太打回来的钱，这会儿又说你没尽孝！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妈躺在医院里不管，小周你兄弟可真不是东西！” 　　其实施向南一听到方立军说是特种兵退伍就心动了。 　　等到彻底听明白了他现在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缺钱之后，她就按捺不住了。 　　“方大哥，我开了个食品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我这儿干活？” 　　其他人都纷纷转过头看向施向南。 　　她也不在意，只盯着方立军。 　　“食品厂？”方立军说道，“是这几天新开的、新开的——” 　　施向南点点头接口说道：“对，西施食品厂，就在这儿不远处。我叫施向南，这是我大姑，这是我大嫂、二哥……” 　　她把屋里的人都介绍了一遍，然后又盯着方立军跟看金条似的：“你既然是特种兵出身，身手肯定很好吧？我要去出差，但是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所以准备请个身手好的人跟着一起。” 　　她转头对大姑等人解释说：“今儿进县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众人听她说完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的确，不说是施向南的亲人了。 　　他们就算只是食品厂的员工，施向南一个刚过十八岁的年轻姑娘要一个人出远门，他们也不能同意。 　　这年头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危险多着呢！ 　　不过，为啥要找这个违反军纪的？ 　　谁知道他在部队里犯了啥错误才被开除？ 　　小妹也不问问。 　　施向南当然也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才能正式定下方立军这个人选。 　　现在不是还在双方了解意愿的阶段嘛。 　　人家也不一定愿意。 　　听施向南说完，方立军露出心动又犹豫的表情：“能让我想想吗？” 　　施向南点头：“应该的。” 第58章 　　雨停后方立军再次道谢后先离开了。 　　施向南看着天色不早，就准备回厂里。 　　钱秋雁和施向西早已经打着伞回厂里接着干活去了。 　　施向南刚出门就被大姑拉住。 　　“南南，我想过了，这大老远回来一趟，我们就在县城里待着不合适。你小芳嫂子还没有见过外婆哪，我总得带他们回一趟施家洼。” 　　施向南抬手看了看手表：“大姑，今儿没客车了。” 　　“我知道，我们明儿一早回去。” 　　“也行。”施向南想了想又说，“那回头袁京哥想好了，不管来不来厂里，你都跟我说一声啊。还有大姑，你回去了好好跟奶奶说说，叫她跟我爸妈一起来。” 　　“这新买的房子他们都还没来过。我这儿实在走不开，要不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行，我回去就跟你奶奶说。” 　　大姑抬头看了看砖瓦房，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房子买的真好，又大、又新！位置也好！离县城里头不远、离路边也就几步路，坐车也方便！” 　　“我回去跟你奶奶说了，她肯定愿意来看看！” 　　这可是她亲孙女在县城里买的房子。 　　她当奶奶的就是要在这里长住也住得，来看看还不是应该的嘛！ 　　还有大哥大嫂，闺女这么出息，不光是买了房子还开了那么大的食品厂，他们也得来亲眼看一看啊！ 　　施开梅本来想把袁京小夫妻俩已经商量好了要在食品厂干活的事情说出来。 　　转念又一想她本来是带着儿子儿媳回来走亲戚的，现在就见了几个平辈算怎么回事？ 　　她这一说愿意，他们就该直接进厂里开始干活了吧？ 　　总不能还到处跑。 　　倒不如等着回一趟施家洼把亲戚都认一遍了，再回来进厂开始正式干活。 　　虽然爸妈还没有来过，但是这天晚上，施向南重生后买下的第一套房子里也是格外的热闹。 　　大姑一家三口，再加上施向南一家人都在，还有一个蒋丽丽。 　　蒋丽丽的事情在厂里不是秘密，施向南也稍微跟大姑提了一下。 　　大姑嫁人的前面十几年也都在挨打，但她读书不多，从来就没有过离婚的念头。 　　但随着这些年老百姓的日子一天一天变好、听到的新闻越来越多，她也知道现在有些女人觉得男人太不是东西会离婚了。 　　对蒋丽丽这样敢于提出离婚的人很是敬佩。 　　尤其是娘家嫌离婚丢人，已经放话说了她敢离婚他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她也还是坚持离了。 　　大姑对住在外甥女儿家的这姑娘热情得不得了。 　　这个年代乡下人到别人家借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招待所、旅馆那都是要花钱的！ 　　她对于蒋丽丽住在外甥女儿这儿也没有任何异议。 　　那人家在厂里上班，厂里现在住的又都是一群大男人，她一个人住那里不合适，那能住哪儿？ 　　外甥女儿都说了在厂里上班包吃住，也不能就不解决蒋丽丽一个人的住宿问题吧？ 　　袁京夫妻俩已经商量好要在施向南的食品厂里上班了，对此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天晚上施向南把搬进来只清洗干净了从来没有用过的木头大圆桌都翻出来了。 　　他们要上班，大姑在屋里闲不住，把家里面里里外外全都又彻底清洗打扫了一遍之后，就钻进厨房开始做饭。 　　她从几岁大就会踩着凳子做饭了。 　　后来嫁人后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围着案板灶台过日子。 　　厨艺不说多好，但也绝对不差。 　　尤其是西北这边最爱吃的大馍馍，她蒸出来的又宣又软，还在箅子上就一股麦面香味。 　　施向南跟施向西回来就看见施向北已经一手一个大馍馍吃得喷香。 　　看见俩人回来，他使劲儿把嘴里的馍馍咽下去。 　　“二哥、姐你们回来了！快，大姑蒸的馍馍可好吃了！快去吃！” 　　他要吃完了赶着回去上晚自习，赶不上跟家里人一起吃晚饭，所以施向西兄妹俩也没说他。 　　他们回去洗手准备等大嫂和蒋丽丽都回来，人齐了一起吃饭。 　　施向北吃完四个大馍馍，也顾不上等红薯汤好了，咕咚咕咚喝了一碗开水就跟大家说了再见然后跑了。 　　这时煮的红心红薯也差不多好了，能闻到红薯特有的甜香。 　　施向南跑过去说：“大姑，我不是买的有鸡蛋吗，怎么不做鸡蛋汤？” 　　红薯一般都是自己家常吃的，招待客人怎么也要上点面食，条件好的就弄点肉啊蛋的。 　　大姑笑眯眯的：“你不是爱喝红薯汤里头兑点黄酒吗？” 　　“这里哪来的黄酒？而且我也不是经常喝，咱们金娃这么多人，难得热闹，炒几个菜嘛。” 　　施向南说着就转头叫她二哥了：“二哥！你快来！我们一起动手洗菜择菜你炒几个菜啊！这么多人就干吃馍馍喝红薯汤哪能行！” 　　大姑就哎哟了一声：“你这女娃子！不是还背着债吗！中午在那么好的大饭店里吃了一顿还不够啊？这都不是旁人，就随便吃点就行了呀！再说喷香的馍馍管够就很好了！我早几年的时候回娘家来馍馍都不敢放开了吃哪！” 　　“大姑你也说了是早几年，这会儿不一样了嘛！二哥快来！” 　　施向南不听她的，已经自己去碗柜里翻鸡蛋出来了。 　　她一进厨房惊动了窝在灶台下面的小橘猫，喵喵叫着出来。 　　施向南放出消息说食品厂要养猫。 　　附近恰好有一家母猫下了五只小猫崽，都有两个多月大了。 　　那家人的母猫一年生两窝不止，早就习惯了生出小猫来到处找人送。 　　附近邻居都被他们送过了，正在发愁这一窝五个送不出去怎么办。 　　到食品厂里可饿不着。 　　离得又近，吃完黑了饭就能散步过来瞅瞅。 　　他们高高兴兴地就给送来了。 　　施向南留了四只在厂子里，她挑了一只叫声最嗲最亲人的小橘猫抱回家。 　　她的房子可不是楼房，家里又不可能不放吃的，很容易招老鼠，不养猫不行。 　　而且她本人也喜欢猫猫狗狗的。 　　前世在南方的大城市里，养了狗在电梯房里就必须每天早晚遛狗，她没有时间，现在可没有这样的问题。 　　施向南还准备等过段时间也养只狗在家呢。 　　她挑的这只小橘猫特别亲人，贪吃，活泼又聪明。 　　施向南喂了几次它就知道这是主人了，听见她的动静就跑出来喵喵叫个不停。 　　施向南掰了一小块馍馍放在小橘猫的小碗里。 　　它也不挑食，低头就嗷呜嗷呜吃起来。 　　施向南端着一簸箕的菜走了出去。 第59章 　　还是施向西动手又炒了几个菜。 　　晚上一桌子人围着大圆桌吃饭时，果然还是喝的放了带酒曲的黄酒的红薯汤。 　　施向南最喜欢这个汤，红薯的甜味里带着一点点酒曲的酸，味道独特，在别的任何汤里都尝不到。 　　前世在南方十几年她想得不行。 　　重生回来怎么喝都喝不够。 　　来了县城要说除了家里人最舍不得什么，那就是黄酒红薯汤啦！ 　　施向南一个人在这儿可没地方找酒曲、做黄酒去。 　　她也没那个时间。 　　大姑就说：“邻居家给的呀！你二哥不是到处散花生吗，邻居家都拿着自家种的葱啊蒜啊韭菜的，还有一些叶子菜过来。” 　　“我们聊起来的时候那些大婶大姐们听说你爱喝黄酒，就给端了好些过来。我今儿都没用完。姓王的大姐还说要给咱们送酒曲过来让我们有空也自己做黄酒哪！” 　　这也是这个年代独有的。 　　住得近的邻里之间会互相给对方送自家的菜、果子什么的。 　　施向南有点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二哥去请人尝花生是为了试试大众对于新口味花生的接受度的。 　　每家都说明白了，他们怎么还拿着东西上门来感谢呢？ 　　隔天大姑一家就坐着上午那一班客车回施家洼了。 　　钱秋雁几人照常上班。 　　施向南则是又一个人往县城里去。 　　这时候她无比怀念后世的手机、还有随时随地都能用的网络。 　　这要是有个五五同城之类的招聘网站，她也不用一趟又一趟地去麻烦朱大姐了不是！ 　　给拿谢礼她也不肯收。 　　施向南是拎了一提兜的花生上门的。 　　说是试吃食品厂的新口味，朱大姐没有太推辞就收下了。 　　“我吃着挺好，不过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小施同志你放心，我一准让来我这儿的人都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个不着急的，慢慢来就行，朱大姐你看着合适的人就问一问对方觉得吃着怎么样。朱大姐，是这样的，我今儿来是有别的事儿，昨儿我不是来跟你说食品厂还要招人的事儿嘛——” 　　施向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大姐给打断了。 　　“小施你来的正好！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朱大姐手里捏着的花生都顾不上吃了，“我昨儿就帮你打听过了。你说的那个保镖吧，我这儿还真有个很合适的人选。” 　　施向南有点为难——朱大姐这动作也太快了！她可是昨儿才来的。 　　这还是大哥大流行的年月。 　　可是大哥大一般人可用不起，整个县城也看不见几个。 　　呼机倒是不少人在用，可这东西跟手机的功能比起来也差了不少。 　　要知道点儿什么消息基本全靠口口相传。 　　施向南昨天下午遇到了方立军，就怕朱大姐这边也给她找到合适的人了浪费她的心血。 　　今儿一大早就过来，没想到她还是找到了！ 　　“朱大姐，是这样的，昨后半儿下大雨，我在城里头躲雨，遇到一个人……后来问了问还挺合适，所以我今儿才一大早过来想跟你打个招呼。这没想到……” 　　朱大姐也有些意外：“你找到人了？副厂长还是保镖啊？还是都找到了？” 　　施向南满怀歉意地说：“保镖。所以很抱歉啊朱大姐，你看我这也是一大早就来……” 　　朱大姐点点头：“那也没事，我就是有个合适的人选要跟你说说，也还没跟对方提呢，不算啥。你找的谁啊？是我们云山县城里的人吗？” 　　“嗯，叫方立军。” 　　“叫啥？” 　　“方立军，方圆的方，站立的立，军人的军。” 　　施向南一大早就跑过来，不光是为了告诉朱大姐不用再为了她要找的保镖人选费心思，也是为了跟她打听打听这个人。 　　因此说得格外仔细。 　　“哎哟！”朱大姐啪地一拍手，“这也太巧了！我要跟你说的也是这个人啊！” 　　“这么巧！” 　　“可不是嘛！”朱大姐笑起来，“你们在哪儿遇到的？昨儿下大雨的时候你从我这儿走了有一阵子了，我想着你估计已经回去了，就没拿伞出去找你。” 　　施向南点点头：“我还有点别的事耽误了。一开始雨下的小，我想着先避避雨，说不定一会儿雨就停了，没想到越下越大。后来我嫂子她们来接我了。” 　　“我在屋檐下避雨的时候看到个人走在大雨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看着不大对，就把人拉到了屋檐下。我大嫂来接我的时候，就把他也带到我家里去喝了一碗姜汤。问了问情况，发现挺合适。” 　　“这可真是太巧了。”朱大姐反复说了几遍，“既然你也觉得合适，那他的情况你应该是知道了吧？” 　　“知道，他妈妈住院要动手术需要钱的事也都跟我说了。就是，我来也是想跟朱大姐你打听打听，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军队开除？” 　　“这我还真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武装部那几个地方，可有几个人说起他的事儿。” 　　方立军会被开除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违反军纪了。 　　他跟着战友一起去探望牺牲的战友家属时，发现嫂子还有孩子正在被当地几个有钱有势的泼皮堵着门欺辱。 　　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嫂子手里握着一把剪子放在脖子上。 　　方立军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当时眼都红了，上去就跟人动起手来。 　　那几个泼皮在当地横着走惯了，干坏事被人撞见根本不怕。 　　动起手来他们也不怂，打不过还连声吆喝着叫更多人来。 　　嘴上还都不干不净地侮辱人。 　　方立军没一时没收住力，把人给打残了。 　　虽然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他的几个首长也极力保他，没有背什么处分，但那身军装是穿不了了。 　　“要叫我说，这也不全是他的错是吧？他们可不是普通当兵的，跟战友那都比亲兄弟还亲，看见亲兄弟的老婆孩子被欺负上门，哪能忍得住？” 　　施向南点点头：“对，别说是部队军人了，就是我看见有人欺负我嫂子也忍不了。” 　　“可不是嘛！”朱大姐一脸的赞同。 　　“方立军十五六岁就去当兵了，十几年回来的次数十根指头数得着。方家人不说，几个嫂子都是他去当兵后进门的。姐妹也都嫁出去孩子都有了。十几年不咋相处，疏远了可以理解，可把老娘扔在医院完全不管，也够狠心的！” 　　“我是看不过去的。眼看着那大小伙子要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就想着要帮帮他。” 　　施向南点头：“那行，朱大姐你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放心了。就等着他上门来找我。” 　　“找你？你们已经说好啦？” 　　“没有，他说要想想。” 　　施向南露出个笑容：“不过昨儿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浇透了，去我家换了一身我表哥的干衣裳。就算不相干，衣服也得还我们吧。” 　　要去还衣服，她可就不会让这人跑了。 第60章 　　事实上方立军也没打算跑。 　　施向南给他开出了一个月一百五的工资，出差还有路费之类的补贴。 　　甚至知道他急用钱的情况，许诺可以让他先预支三个月的工资。 　　他退伍回来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一个月连五十块都不一定能挣到。 　　这么好的条件他根本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施向南跟朱大姐说完话，又特意买了点在云山县城这边算是比较贵的水果拎着去了医院。 　　方立军母子的情况在县医院里也算特殊。 　　她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到老太太的病房在哪里了，拎着水果去了住院部。 　　她走到二楼拐角处，就听到楼上两个像是病人家属的人在叨咕方立军的事情。 　　也是巧了，这两个人似乎是方家的邻居，对方家的事情知道的很详细。 　　在这儿说起来一半感慨方立军和他老娘可怜，还有一大半都在骂方家其他兄弟姐妹不是人，连亲娘的死活都能狠得下心不管。 　　施向南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这两个大婶说的跟她从方立军、朱大姐那儿听来的没有什么差别，她才拎着水果上了楼。 　　方立军还没有正式成为施向南的员工，她进了病房就说是方立军的朋友，听说婶子病了来看看。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靠在病床上，哪怕是笑着说话，神情中也带着抹不开的愁苦。 　　她很瘦，瘦得颧骨高高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泪流得太多了，眼珠是浑浊的。 　　让施向南想起前世她从南方回家后看到的张秀珍。 　　她妈那时候跟这位婶子有点像。 　　方立军的妈看出施向南拎的水果贵，坐在床上很不安，一直试图下床给施向南倒水喝。 　　施向南不想打扰病人养病，再加上看到她总想到自己的母亲，她没坐几分钟就起身告辞了。 　　又买了一些厂里要用的东西后回了厂里。 　　一回去就看到方立军已经在等着她了。 　　他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等，而是站在院子里逗那几只小狗。 　　那几只小狗都只有几个月大，来了厂里伙食不错，它们一直都很活泼。 　　此时正围着伸出手的方立军不停地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可爱的呜呜声。 　　见到施向南，他就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施厂子，我是来上班的。” 　　施向南点点头：“先进办公室来吧。” 　　方立军已经伸手要去接她两只手上拎着的东西东西。 　　施向南递给他一半。 　　副厂长的人选还没有确定下来，施向南一时半会儿想去出差也走不开。 　　所以方立军这个新来的算是厂里唯一的保安部门人员也只能先管着厂里的安全问题。 　　白天厂里二三十号人，倒是不怕什么。 　　施向南特意把预支的工资发给他让他去医院缴费。 　　“我暂时还出不去，你先去医院把你妈妈的事情处理好。” 　　方立军道了谢后，拿着钱飞快地跑出去了。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今天一大早就又出了太阳。 　　虽然温度不算高，但总算是个大晴天。 　　大家的心情都跟着一起放晴了。 　　施向南在办公室里整理厂子开业这几天的进账，还在算盘着厂里还需要买些什么她暂时没有想起来的东西。 　　就听到厂子外头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紧接着就听到李小明的声音。 　　施向南走出去。 　　他从这儿进的三千斤瓜子是昨天早上的事情吧？ 　　这还没有到中午就又来了，难道是三千斤瓜子已经卖完了？ 　　市里的购买力这么强吗？ 　　没错，就是这么强。 　　不光是市里的大批发商李小明又带着货车一起来进货了。 　　他这一来好像是带了个头一样，很快连别的县里的、镇上的小批发商们也来了。 　　连施向南最早的批发商羊滩镇上杂货铺的老板杨爱国都来了。 　　厂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幸好昨天虽然下了大雨但厂里也没有停止加工瓜子。 　　李小明的表情很兴奋：“今儿我要进八千斤！”他伸出右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他有亲戚在云山县城里，施向南的瓜子在县城一开卖，受到欢迎，他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他自己是在市里开了好几个杂货铺的，知道这种看似赚的不多的小食品一旦销售量大了之后利润有多高。 　　亲戚最开始跟他说县城里有种瓜子卖得很好，他就留了心，只是想再等等看。 　　一是想看看会不会一直受欢迎、二也是考虑产量的问题。 　　他好几家店，真要批发，可就不是一两百斤的问题。 　　要是一次拿不了太多货，他就没有必要大老远的从市里跑到县城来。 　　赚的钱可能都不够他来回一趟连人带货一起的路费。 　　但是食品厂一开起来，他就忍不住了！ 　　一开始他妈听说他要到云山县城里进货还嘀咕说小县城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进了三千斤回去，李小明的妈妈更是直摇头。 　　进价五毛五，再算上他请了货车跑一趟县城的人工、车费，可能一斤瓜子也就赚个六七分钱。 　　有这折腾劲儿干点什么不行哪？ 　　结果没想到也就不到一天的时间，八个店里三千斤瓜子全都卖完了。 　　昨天上午他进货回去、把三千斤瓜子送到八个店开始售卖，已经将近中午了。 　　市里昨天也下雨了，但是下得时间不长。 　　雨停后的傍晚很多人跑到李小明的店里去买瓜子，其中三个店的瓜子直接卖断货了。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也就半天时间，就卖出去三千斤瓜子！ 　　今儿李小明本来早早就要来的。 　　没想到常用的货车师傅家里出了点事不能接活儿，他又重新找车耽误了时间，到西施食品厂就接近中午了。 　　李小明也是懊恼得不行。 　　所以在车上就决定今儿要多进一些。 　　听到这位大老板一开口就是要进八千斤，杨爱国、胡老三等一些小老板们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即上前来发烟。 　　“这位老板，厂子门口停的那辆货车是你的啊？不知道这位老板是从哪儿来的？” 　　李小明指了指市里的方向：“九河市里。我还有事，咱们下回聊。” 　　又耽误一上午时间，他出门的时候可收到消息说五个店的瓜子都断货了的。 　　这会儿恨不得进了货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市里，哪有功夫在这儿闲聊。 　　厂里的人出来帮着一起把瓜子往货车上装，不一会儿就装完了李小明要的八千斤。 　　他钻进办公室里当场付清了早就准备好的四千多块钱：“施厂长，合作愉快啊！我看看情况，瓜子要是卖得好可能明儿还要来。” 　　做了这么一大笔生意，施向南也是笑容满面：“合作愉快，欢迎李老板你再来！” 第61章 　　李小明一路小跑着出了食品厂往货车副驾驶一做，连声催促着司机赶紧开车。 　　车子嗡嗡地开始动了，他才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食品厂大门口的人招手：“施厂长明儿见啊！” 　　开口就是大几千斤的大批发商走了。 　　十几个小老板面面相觑几秒钟，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羡慕和渴望从。 　　什么时候他们也能把生意做成一次进上万斤货的大老板啊！ 　　也有胆子小的忍不住开始担心那位大老板一下就拉走了那么多瓜子，厂里的库存现在还够不够他们进货的问题。 　　因此顾不上别的，抢着进去报自己要的数。 　　“我要五百斤！” 　　“我六百斤！” 　　“我也要五百斤！” 　　…… 　　这些人好像是被李小明给刺激到了，十几个人居然没有要三百斤的了，最少的都要五百斤。 　　施向南都忍不住劝他们：“厂里库存很足，你们不用担心断货的问题。离得远、路上不方便的一次还是不要进这么多货吧，怎么拉回去啊？” 　　就几百斤，货车肯定要贴钱，自行车后座又拉不了这么多。 　　没想到人家敢开口就是早想好了。 　　“我们坐客车回去！” 　　“我叫了我小舅子来跟我一起拉！” 　　“我们离得近，赶着牛车来的，拉上千斤都不成问题。” 　　总而言之一群人的意思就是—— 　　施厂长你别操心我们怎么拉货的问题，就把我们要的数给齐了就行！ 　　施向南想想也是，她当时瓜子在老家里，她一个人在县城里卖不也能行嘛。 　　这十多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开店最少三年以上了，哪用得着她操心？ 　　这群人全都拿了货离开西施食品厂，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吃过饭后，施向南就把钱秋雁叫到了办公室。 　　上午光是李小明那一笔就是四千多块，再加上十几个小店的老板加在一起也拿走五千多斤的货。 　　加在一起上午批发出去足足一万三千五百斤的瓜子。 　　还要加上厂里五个零售员、一个兼职的孙海今天也跑来卖瓜子了，一起六个人上午卖出去的钱。 　　这一上午的货款就有八千左右了。 　　现在可没有什么防盗门，施向南的办公室也不过是一道带锁的薄木门。 　　砍柴的斧头劈两下就能劈开。 　　她的办公室里也就一个那种最简单的长条木椅、石头茶几招待客人，还有施向南自己的办公桌和办公桌后头一个双开门的木柜子。 　　唯一的保障就是办公桌下面抽屉外头用铁钉钉上去的小锁头。 　　食品厂当时匆匆倒闭转手，办公桌的钥匙也搞丢了，这锁头还是施向南买下来以后新换的呢。 　　就一块钱不到，定不了什么事儿。 　　这么大笔的货款放在厂子里太不安全了，肯定是要去存银行的。 　　这要不去存，明天她的办公室里就妥妥地放着过万的现金了。 　　不要说什么留心干的热火朝天的食品厂的一些“有心人”们，连钱秋雁听见施向南说一上午的货款就大几千快上万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更不要说厂里的其他人。 　　像是黄明辉兄弟俩，这辈子都还没有真正摸过大团结长什么样。 　　其他人情况比他们兄弟俩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说施向南的办公室里放着几万块钱，会不会有人忍不住动歪心眼儿？ 　　施向南不怀疑他们的人品，但前世的很多经历告诉她，大多时候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她可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自己还背着五位数的债务！ 　　还是早早存到银行里，对大家都好。 　　施向南把钱交给钱秋雁让她清点了一遍，确认数字无误。 　　她去门口叫了方立军来。 　　钱秋雁把现金整理好，用皮筋儿扎着，外头包了两张报纸，装在提兜里。 　　“走吧，去银行里存钱。” 　　进了银行后，钱秋雁去柜台上填单子，施向南跟方立军站在银行门口。 　　方立军不亏是当兵的出身，身姿格外挺拔。 　　虽然穿着便装，但他昂首挺胸站立的姿势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正在持槍站岗执勤的军人。 　　比银行里的保安看着气势惊人多了。 　　这一路上施向南难免跟大嫂说起以后她出差，她一个人必须中午晚上都到银行存一次款的事情。 　　自然而然也避免不了提到现在手上拿的钱。 　　方立军就像没听见一样，目光清明，神情如常。 　　还没有开始出差，施向南已经对她新请来的保镖非常满意了。 　　“没有出差的情况下，以后我大嫂带着货款过来存钱，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这是第一次，所以施向南才陪着一起来的。 　　方立军闻言点头，简短有力地说道：“明白。” 　　既然已经进了县城里，办完事的三人索性一起跑到菜场去买了晚上厂里食堂需要的菜，才往回走。 　　路上钱秋雁犹豫了好久，到底也没能忍住，说道：“小妹，咱们今天半天就批发出去一万多斤瓜子了。那以后是不是能保持每天最低出厂一万斤以上的量？” 　　不算零售，哪怕全部以五毛五一斤的价格批发，一天一万斤，毛利就在一千块。 　　一个月的毛利在三万以上。 　　按照这个数字算的话，施向南背着将近十万的债务也不算太骇人听闻。 　　因为要不了一年时间就能还清了。 　　钱秋雁还忘不了她听小妹说起买下这个食品厂欠了将近十万的债的时候的心情。 　　她是使劲儿掐着自己的虎口才没有直接吓晕过去。 　　十万！不是十块一百块！ 　　是十万啊！ 　　整个羊滩镇都都没有出过万元户！ 　　小妹就敢欠下十万块。 　　她刚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施向南新买的砖瓦房也欠着钱呢。 　　要是当时知道恐怕就真的吓晕过去了。 　　那时候钱秋雁哪能想到啊！ 　　这才开业短短几天，厂子半天就能批发出去一万多斤的瓜子。 　　一天一万斤就能有一千斤的毛利了，要是批发出去两万斤！ 　　那利润就要再翻一倍！ 　　钱秋雁只要在脑子里过一遍那个数字，就忍不住激动得两只手微微发抖。 　　施向南有点意外大嫂会问出这句话。 　　但现在的情况她早就想过了，因此看了大嫂一眼说：“大嫂，厂子刚开没几天，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确定日销量。现在说日销量还有些为时过早。” 　　她停顿了两秒钟，又说：“不过，大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花生要不了几天也能开始批量加工售卖了？还有南瓜子二哥也还在试口味的。” 　　钱秋雁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第62章 　　如果单单瓜子就没日销过万斤、再加上花生和南瓜子之类…… 　　哪怕销量没有那么多，加起来只有瓜子日销量的一半，同样一斤的利润低到一毛钱左右，全部加在一起的利润也很夸张了！ 　　要叫钱秋雁说，又是一个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数字。 　　一旁的方立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已经因为这两人的haul激起了惊涛骇浪。 　　昨天他还只知道自己老板人好、大方，年纪轻轻就开了一个那么大的厂子，卖的瓜子整个县里都知道。 　　今天就发现，人家有大方的本钱！ 　　过来批发瓜子的大小老板们付钱的时候施向南可没有避着方立军。 　　他都听到他们的批发价是多少了。 　　厂子里不断卖出瓜子的同时，也一直在不限量地收购农家种出来的葵花籽。 　　三毛钱一斤，童叟无欺，谁来都一样、谁也没瞒着。 　　他数学不算太好，但只是稍微算一算就知道，只是今天半天，食品厂的收入就到四位数了。 　　整个云山县城好像都没有听说有哪家成了万元户的时候！ 　　施向南的食品厂半天就进账上千块！ 　　方立军十六岁就进了部队，从此长年累月吃住都在部队里。 　　部队会按时他们发冬夏作训服常服，出去执行任务也有人管着住宿、饮食问题。 　　他的津贴都是到手就直接汇款给家里，在军队十多年，他手上的钱就没有过百的时候。 　　时不时的还要跟其他战友一起捐一些出来给牺牲的战友家属们。 　　方立军不抽烟不喝酒，在部队的时候对钱其实没有什么概念。 　　退伍回来了才知道什么叫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这几天老娘住院要动手术急等着用钱他的感受格外深刻。 　　再转念一想，这可是自己第一天正式上班，这位招了自己的厂长就什么都没有避着他。 　　连来银行存钱都带着他一起，还交代他以后保护着钱会计一起来存钱。 　　可以说是极大的信任了。 　　这让方立军觉得热血沸腾，再加上四位数的钱的刺激，他一时之间心潮澎湃。 　　施向西一直在忙着调试花生口味的问题，总算成功了。 　　他就准备继续去折腾南瓜子。 　　但施向南看着林琴那边排队卖瓜子的人，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现在种南瓜的时节已经过了，二哥你就算真的煮成功了，咱们也很难像葵花籽这样收到上万斤的南瓜子。” 　　施向西被她一语惊醒：“小妹你说得对啊！我们自己家南瓜子就没多少，整个施家洼的情况都差不多，别的村估计也是。收不到南瓜子，我煮出了好味道来也没法大量售卖。” 　　施向南点头：“但是花生没有这个问题。” 　　施向西就来劲了，顺手抓了一把刚才被工人送过来的花生，还带着热气：“小妹你尝尝！咱们这儿的花生能榨油，种的人多，可比瓜子还好收！” 　　“对，我的意思是，先把瓜子和花生这两样做好。” 　　说话间，施向南剥开一颗花生壳，取出里面的红皮花生米，轻轻一搓，外面的花生皮就掉了。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饱满的花生粒。 　　她抬手送进嘴巴里：“而且我们现在只有五香一种口味，太单一了，再好吃吃的多了也会腻，二哥你还可以想想其它味道的。” 　　施向南是重生的，前世尝过十几年后市面上各种像是核桃味、奶油味、焦糖味的瓜子，但施向西不是啊！ 　　煮出来的五香瓜子已经让他很满意，脑子里根本没想过别的。 　　此时听到妹子的话，他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只是抬手想挠头。 　　但被紧紧扣在脑袋上的帽子挡住了，就没有挠到头皮。 　　不过这不妨碍他说话：“其它味道？什么味儿？” 　　施向南盘下厂子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香料还好说，其它调味品…… 　　她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焦糖味可操作性比较强。 　　施向西别的不行，对吃的却非常敏感。 　　只听他妹子说了个思路，他就开始大胆想象。 　　施向南只说了一个焦糖味，描述了一下焦糖味是什么味道之后，他的脑子里就想到了猪肉味牛肉味甚至羊肉味…… 　　这个小车间里就他们兄妹两个人，也不用怕说出来惹人笑话。 　　施向西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他提到牛肉味羊肉味，前世吃过不少家羊肉串的施向南莫名其妙地就想到孜然味去了…… 　　“打住！” 　　她赶紧叫停：“你还是想点有可行性的吧！这也不着急，你可以在这个小房间里慢慢试，缺什么就跟大嫂、或者跟我说也行。我们想办法给你解决材料问题。” 　　施向西兴奋起来：“行啊！那你别说我白糟蹋东西！” 　　“怎么会？二哥我相信你不会胡闹。你可是着急想今年就把我二嫂娶回家的人。之前我们说过的，一种新产品给你奖励五百块，新口味也算是新产品的。” 　　施向西兴奋之余还激动起来，脖子都有些泛红了：“真的？！” 　　“我还能骗自己亲二哥啊？” 　　施向南提醒他：“二哥你是不是没注意我们今儿上午卖出去多少瓜子？” 　　施向西上班就一头扎进这个什么都准备得很齐全的小车间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因此他还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多少？” 　　施向南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万多斤。” 　　施向西两眼放光：“这么多？！” 　　瓜子的收购价他一直很清楚，批发价施向南也没有瞒着人，她说了今天卖出去一万多斤瓜子，他随便算算就知道今天上午毛利过千了。 　　激动得忍不住原地转了两圈：“这么多！” 　　然后就问出了跟钱秋雁差不多的问题：“以后每天都能卖出去这么多吗？！” 　　真不愧是一家人。 　　施向南想笑又忍住了：“不光是瓜子，你这不是在研究新口味新产品吗？花生的口味试验已经差不多了吧？” 　　施向西听明白她的意思更加激动：“可以了！两百个人我都问完了，每个尝过花生的人我都问了好几遍，确认他们确实觉得好吃，有一百九十个都说好吃！” 　　他说着就要去翻放在一旁的调查纸：“我拿给你看！他们都说你要是卖的跟瓜子价格差不多，到时候他们也都会买点在家吃的。” 　　花生可比瓜子顶饱多了。 　　施向西找着找着就转头问道：“对了，小妹，一百九十个超过百分之九十了吗？” 第63章 　　确定下要开始批量加工售卖花生后，施向南就要出去张贴食品厂大量收购花生的告示了。 　　当然，批发商们上午都来过了，下午也就是离云山县城比较远的零星几个人来拿货，没多少人，知道的也不多。 　　施向南让六个在县城里零售的人也尽量多宣传。 　　可她们都是在县城里卖瓜子，宣传也起不到太好的效果—— 　　县城里的居民大多都没有种地，连小麦玉米之类的粮食都要买着吃，更别说花生了！ 　　他们哪来的花生可以卖给食品厂啊？ 　　还是得到乡下去收，等到跟瓜子一样在附近几个县里、甚至市里都有了名气，源源不断地有人来卖，收购的量能跟每天卖出的量差不多持平了，才不用再操心收购花生的问题了。 　　怎么收购这也是个问题。 　　施向南就想到了从市里来的李小明的货车。 　　村子不说，一些乡镇上也有一些人是种着地的，也能收到花生。 　　跑到市里去花钱找货车肯定不现实，施向南就想到了客车售票员冯爱女的娘家哥哥冯大山。 　　冯爱女说过，她哥用攒下的全部积蓄买了一辆货车，可在县城里却接不到什么生意。 　　施向南把冯爱女当初留的地址拿出来看了看。 　　在县城做生意这段时间里，别的不说，施向南对整个县城的熟悉程度比前世还要高。 　　纸上写的地址在县里客运站不远处，离她的厂子有点儿距离。 　　但云山县城这会儿本来就没多大，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施向南就准备去跟人谈谈。 　　要是能行的话尽快定下来开始收花生、食品厂也能除了瓜子之外多添一样产品。 　　这么大一个食品厂，天天就只加工一样瓜子，有点说不过去。 　　再说慢慢的九河市里的能收的瓜子都被她收走、加工的差不多了，也得考虑去外地收购的问题。 　　一个市的还好说，出了市更远的地方，那些人肯定不会千里迢迢拉着瓜子来卖给她的。 　　瓜子也就三毛钱一斤，本来是自家种来吃的，也是要缺钱的人会想着卖了给自己家增加收入。 　　这些人都没多少钱，大老远地来卖瓜子，费时又费力，很不划算。 　　而且有一些地方实在太远，就算愿意花钱都不一定过得来。 　　更何况还有不知道她这里收瓜子的。 　　这时候可没有后世各种各样的推广手段，电视广告她现在也还不考虑。 　　就得像个小货郎一样走街串巷的去收。 　　一是速度快，二是也能迅速让人知道西施食品厂长期高价收瓜子、花生。 　　施向南问了厂子里现在的花生数量，就准备出发往县里去。 　　方立军问过钱秋雁，确认今天下午不会再去银行后，他尽职尽责地跟着施向南一起出了食品厂。 　　施向南没有拦着。 　　两人顺着地址找到冯家的时候，还没进大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吵架的声音。 　　“不能再拖了，你说什么也得赶紧想办法把你那不当吃不当喝的大家伙给我卖了！” 　　“爸，车子一落地转手就要少大几千甚至上万！你舍得我也舍不得啊！” 　　“舍不得又怎么样？买的时候说是能挣大钱！把你自己攒的钱、家里的老底全都搭上了，这会儿可好，家里守着你那个大车，都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加入进来：“眼看着你媳妇就要生了，坐月子总要补补、小娃娃刚生下来不得花钱？大山啊，你这车要是能挣钱咱们就什么都不说了，可是你这车都买了一两年了，挣回来几个钱？你总得替你媳妇、大的小的孩子想想吧？” 　　“大山，你妈说得对，爸也不是非要逼着你卖车，你能找到活儿干，我立刻什么都不说了！” 　　男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爸、妈，车真要是卖了……” 　　施向南赶紧上前敲门。 　　男人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两扇大门被飞快地拉开。 　　一个国字脸的男人看着施向南和方立军两人：“你们是？” 　　施向南说：“你是冯大山吗？你妹妹冯爱女介绍我来找你的，我叫施向南，这是跟我一起来的厂里员工，姓方，我们来是想请你——” 　　冯大山眼前一亮：“你是施向南？西施食品厂的施向南施厂长是吗？我知道你！请进请进！” 　　后面传来他妈的声音：“大山，谁啊？” 　　冯大山忍着激动，回头说道：“爸妈我一会儿跟你们说！” 　　说完又转头看向施向南和方立军，搓着手有点紧张地问：“爱女跟我提过你。你来是要用我的货车吗？” 　　就算他妹子冯爱女没提过，他们家就在县城，当然也知道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 　　厂子还没有正式开业冯大山就盼着对方能找自己拉货了。 　　可他一打听发现厂里的批发商们都是自己来提货的，大批发上时从市里请了货车一起来县里拉了货再一起回去。 　　而食品厂收购瓜子都是那些人自己拉着牛车、骡车或是自行车跑到食品厂来卖的，根本不需要食品厂出去收购。 　　冯大山失望不已，以为西施食品厂用不上他的货车，就没有主动去厂子里询问。 　　没想到厂长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看到施向南点头，他再也忍不住激动：“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车！买回来还没跑到一万公里！好得很！我的技术你去县里打听打听，以前在运输队也是开车技术最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施向南两人跑去看他的车。 　　就像是施向南刚刚在外头听到的那样，冯大山的车买回来其实没有接到太多活儿，所以车子还很新。 　　看得出来他也很爱惜车子，停在外头他还在上头搭了一层厚厚的塑料布。 　　三人围着车子转了几圈，听冯大山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车买回来开到过哪儿、拉过什么货。 　　施向南就直接问道：“我准备请你开车下乡去收货，你明儿能开始吗？” 　　冯大山激动地使劲点头：“能能能！这会儿立刻就能开！” 　　两人又仔细谈了一下请车的价格。 　　因为施向南也不确定一天能去多少地方、收到多少货，所以两人说定了按照天数算钱。 　　“那你明天把车子开到西施食品厂大门外等我？” 　　“行行行，我明儿七点钟准时到！” 第64章 　　出发前，施向南在方立军的陪伴下，把整个云山县城逛了个遍。 　　找了好久才买到一个高音喇叭。 　　还是不太好用的那种。 　　习惯了后世天南海北各种东西、只要你想得到都能买得到、甚至随时能拿到手的便捷后，再回到这种想买点什么都要费这么大劲儿的年代。 　　那种感受特别强烈。 　　买到喇叭的那一瞬间施向南是真的无比后世交通、购物的便捷。 　　这一度让她产生了是不是也要搞个物流公司的念头。 　　她自己就是做批发生意的，到时候各地的大批发商多了，要想办法给批发商们配送货，做物流倒也是顺理成章。 　　先是给批发商们送货，全国各地的点都铺开了以后，接外单也是可以想见的。 　　施向南回去就把这件事写在了本子上。 　　然后这个好不容易买到的喇叭还不能录音，也就是说她下乡去收花生瓜子，得开着喇叭自己不停地对着喊。 　　施向南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晚上吃饭的时候钱秋雁和蒋丽丽听说了都坚决不同意。 　　“你是我们西施食品厂的厂子，怎么能扯着嗓子喊？传出去别人会笑话的！你去厂里问问，肯定大家伙都不同意！” 　　钱秋雁还有另一层考量：“是啊，再说就你跟方立军两个人，他也没有结婚，你一个年轻姑娘跟着他一起，传出去影响也不好。还是再带一个人吧？” 　　施向南摇头，辩解说道：“还有冯师傅开车呢！我们估计都坐在副驾驶上，三个人，哪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 　　钱秋雁很坚持：“那也不行！” 　　乡下地方一个姑娘跟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有一些心思龌龊的人也不是传不出难题话的。 　　“那你们说怎么办？大嫂你走不开、二哥更走不开，向华哥向平哥都走不开的。冯师傅只是个货车司机，可不是我们食品厂的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开着车去给我们收货吧？” 　　就算施向南放心，冯大山也干不了这个活儿。 　　今天一接触施向南就看出来了，这位的文化水平不高，根本算不过来账。 　　施向南给他说租车按天数来，自然也给他说了一下每天的租金。 　　冯大山看着就是听不太懂的样子，还很坦白地说要回去找老婆给算一下他开着货车到乡下跑一天得费多少油，扣掉以后能落下多少钱。 　　搞的施向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有一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幸好他没有当场答应，也说要回去跟老婆商量商量，然后先干几天看看情况。 　　所以让他一个人出去收货，就算不说是不是厂里的人的问题，施向南也很难放心他算账不会出错。 　　去乡下收货，那些人家种的东西都是自己吃的，不可能拿出来卖的都是整数。 　　称重、付钱、找零，最后是一整天下来的总货量、付钱的总数…… 　　对会的人来说可能可就是加减法的事情很简单，但对于没有学过数学的人他们酸不明白也很正常。 　　要是冯大山算错账了算谁的？ 　　钱秋雁也为难起来，皱着眉头思索着。 　　蒋丽丽咬咬牙：“厂子，要不我去？” 　　施向南倒不意外，只是问道：“你不打算做零售了？” 　　蒋丽丽能开口提出这个意见也是仔细想过的：“零售还是有点辛苦，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看到屋子里是三个女人，就还是说了实话。 　　“我妈最近找过我，态度有点软化了。但她的意思是说，我爸说我天天在县城里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卖瓜子，丢他的人。” 　　蒋丽丽说到这里赶紧抬头盯着施向南解释：“我没有觉得走街串巷丢脸的意思。就是我爸妈还是老思想，他们吃了一辈子的公家饭，县城里熟人很多，觉得他们的女儿在县城里拎着箩头到处卖东西难免遇到老熟人，丢他们的脸了……” 　　施向南和钱秋雁都表示理解的点头。 　　蒋丽丽因为闹离婚的事情，爸妈都能说出敢离婚给蒋家丢脸就不让她这个女儿进门的话。 　　她走街串巷的卖东西，她爸妈会觉得丢他们的脸也不奇怪。 　　她结婚没有生孩子，那个烂人前夫不提，现在世上最亲的人就是爸妈了。 　　再说她是独生女，父母年纪一年一年地大了，无论如何蒋丽丽也不可能不管父母。 　　离婚是那个男人已经触及蒋丽丽的底线，她不能忍受了。 　　如果只是换个工作内容这样的事情，蒋丽丽还是愿意向生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妥协的。 　　蒋丽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下乡去收货就跟着车一起，也是跟乡下卖东西的老乡们打交道，好歹没有在县城里，我爸妈应该不会觉得丢他们的脸了。” 　　施向南点点头：“可以。但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外出去收货是什么情况，所以明天我也还是跟着你们一起走一趟，回来我们开个会再说。” 　　这是大事，她是厂长自然她说了算。 　　钱秋雁和蒋丽丽都没有异议。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七点钟，冯大山果然开着他的大货车来了。 　　车上还坐着他老婆，是个挺高大的长发女人，她的长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穿得很厚实，但也能看出来肚子很大了。 　　夫妻俩站在一起看着身高差不多。 　　两口子一下车，冯大山老婆就有些局促地解释：“我不是要跟着去，就是不放心我男人，想跟他一起过来看看！一会儿我自己走回去！” 　　冯大山直接说：“我还以为是要让我一个人去收货，那我可算不过来账，就想着叫我老婆一起。你们厂里有人跟着管算账的事儿那就最好了。我老婆再回去，也不妨事。” 　　施向南当然不介意。 　　她表示车子能坐得下的话，把冯大山老婆带上她也没有意见。 　　带上冯大山的老婆就可以避免大嫂担心的外头心思龌龊的人说闲话的问题。 　　毕竟蒋丽丽离了婚，现在也是个单身女人。 　　要是冯大山两口子都在车上，那不管车上再多出个谁不用担心风言风语的问题了。 　　只是这一次施向南和蒋丽丽都要去，再加上一个负责安全问题的方立军，副驾驶的位置坐三个人还行，四个就真是坐不下了。 　　西北这个时候的天气，随时都有可能下雪，坐在后面漏风的车斗里可太遭罪了。 　　冯大山的老婆还大着肚子呢！孕妇坐这样的大货车就没有什么舒适性可言，更别提让她只有几度的天气里坐在漏风的车斗里了。 　　冯大山的老婆自己倒是愿意坐在车斗里，但冯大山不同意。 　　“你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出去跑什么？施厂长和这位蒋同志两个人都在车上，你不用操心我。” 　　劝了好一会儿，冯大山的老婆才点了头，依依不舍地回家去了。 第65章 　　冯大山开车，钱秋雁给施向南的军用水壶里装了满满一壶开水。 　　蒋丽丽和方立军的水壶里也灌满了。 　　三人一起挤在副驾驶上。 　　三个成年人都在副驾的位置，实在有点挤。 　　幸好这时候的位置还没有分那么开。 　　大货车的驾驶室相比起小车来说空间还是要大一些的。 　　方立军坐在中间靠冯大山的位置。 　　施向南靠窗，蒋丽丽也顾不上什么厂长不厂长的了，使劲儿往她那边挤了挤。 　　羊滩镇算是施向南自己的地盘，家里现在也在帮她收着货、羊滩镇上跟杨爱国打声招呼，他那儿也能长期帮着收货。 　　因此货车倒不用往羊滩镇跑。 　　施向南早就计划好了，今天先把云山县附近的小村庄都走一遍，看看情况，接下来再说。 　　有人指挥，冯大山就老老实实开车。 　　这个年代的路标还没有那么好使，智能导航什么的更是不用提。 　　很多人一辈子就困在自己的村子里，了不起去一去镇上，县里都一辈子难得去一次，更不要说出市、出省了。 　　除了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哪儿都不熟。 　　冯大山这样在运输队里干过很多年，自己又买了货车，把附近的路况都摸清了的师傅，正是施向南最需要的。 　　她说要去哪儿，冯大山答应一声就转着方向盘往目的地去了。 　　云山县城四周的村庄不在少数。 　　这些村子不在一个方向，当然也不属于一个县。 　　有一些人家住的也很分散。 　　货车开出县城不远，施向南就看见了路边的人家，她拿出大喇叭就开始喊：“西施食品厂三毛钱一斤收瓜子！两毛钱一斤收花生！” 　　两毛一斤的花生也是根据九河市这边生花生的价格来定的。 　　施向南给的价格比一些收花生的作坊的价格要高出五分钱来，倒不用担心那些人愿意卖给作坊不卖给食品厂。 　　塑料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大又响亮，有些失真，冷不丁地吓了车上的冯大山和蒋丽丽一跳。 　　连施向南都被大喇叭刺得一个激灵。 　　不过声音的确很大，传出去老远。 　　施向南放心了，对着喇叭又连续喊了三遍。 　　那户人家没什么动静。 　　车子继续前行，蒋丽丽犹豫了片刻问道：“厂长，这些离县城不远的人家，有货的话听到县城里传出的风声，应该会拉着货去咱们厂里卖吧？为什么要在这儿开喇叭喊？” 　　施向南晃了晃手里的喇叭：“等着县城里传出风声，风声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蒋丽丽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就主动要求把喇叭接过去喊了。 　　到底还是惦记着西施食品厂的威严的事情。 　　在周围跑了半天，几乎没有收到瓜子，花生倒是收了一些。 　　就像是蒋丽丽先前说的那样，他们走的都是离县城不远的地方，家里有瓜子的人早就拉到县城找施向南卖了。 　　根本等不到施向南来收。 　　眼看着就要晌午，施向南还在思考着是要回去吃饭，还是找附近的老乡家里吃一顿。 　　当然，她会给钱的。 　　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就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尖叫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和声。 　　因为她们的喇叭要传出声音，这一路上风吹得再冷，她们也没有关上车窗。 　　猛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车里三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冯大山最明显。 　　就像冯爱女说的那样，他曾经在开车南下拉货的时候遇到过路霸，吃了很大的亏，命都差点没了。 　　说是惊弓之鸟有点过了，但说心理阴影那肯定多多少少是有的。 　　听见惨叫声的他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施向南转头对他说道：“就在前面不远处，赶紧往前看，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冯大山很犹豫：“说不定是有路霸……施厂长，你是不知道一些穷乡僻壤的路霸土匪有多吓人，为了钱他们是真敢杀人的。杀了人就扔到深山老林里去喂狼，或是就地挖个坑埋了，那一片几个村子的人都会一起打掩护。根本查不出来……” 　　施向南点点头：“没事，你往前开就是了。” 　　她指了指方立军。 　　冯大山也知道这位负责安全问题的是退伍兵出身，高高大大的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不过他还是很犹豫：“打起来那些人可能好几个村子的人一起帮忙的，咱们就这一个人……” 　　他觉得真遇上了几十上百的路霸，方立军一个人不一定顶用。 　　施向南皱了皱眉头：“你先开过去，我们看看情况，不行我们把车开走就是了。” 　　冯大山还是非常紧张的样子，但也看出施向南有点不高兴了。 　　出钱的是老大，他犹豫着没再多说，一脚踩在离合器上，熟练地换了个档位，大货车的明显速度加快了。 　　随着货车拐过一个急转弯，坐在驾驶室里的四个人就隔着挡风玻璃看到前面路边站着一群人围在一起。 　　边上有哭天抢地的，还有挤不进去里面，站在最外围踮着脚一边往里看一边抹眼泪的。 　　施向南眼尖地看到有人的灰棉袄上沾了血迹。 　　被为了好几层看不见的最里面有人凄厉的哭喊着： 　　“二娃！二娃啊！” 　　“我地个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救救我们二娃啊！” 　　“二娃是个孝顺的好娃子！他没干过坏事啊！老天爷你要收就把我这老不死的收了吧！” 　　不远处坑坑洼洼的村道上有好几个穿着袄子的人推着板车往这边一路小跑。 　　可是因为土路实在不好走，总也快不起来。 　　施向南的心被这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叫得直往下沉，她顾不上别的，连声说道：“停车停车，赶快停车！” 　　冯大山发现不是路霸也放心了一大半，闻言一脚把刹车踩到底。 　　施向南顾不得自己差点撞到，不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跳下去。 　　要说话时发现她手里的喇叭忘了放下，看到那群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她索性打开喇叭放在嘴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前面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来。 　　施向南站的位置略高，这才勉强看清被他们围着的是一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年轻小伙子，满头满脸的血非常刺眼。 　　“需要帮忙吗？” 第66章 　　直到把人送到了县医院里，确认没有生命危险。 　　施向南才松了一口气。 　　打架受伤的陈二娃家里人拉着她不住地道谢，就差当场给她跪下了。 　　施向南却根本不是图这个，她走到医院大门口，抬头看了一会儿阴沉沉的天。 　　前世那些一直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乌云稍稍散去了一些。 　　这年代的土匪路霸不是开玩笑的，遇到了真可能要人命，因为他们通常都是一村子一村子的人伙同作案、甚至好几个村子联合起来干。 　　冯大山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施向南听到声音不对就催促着冯大山开车、抢着去救人，当然不是因为她真的天生菩萨心肠。 　　那些吆喝的动静、还有那一声声的“二娃”。 　　让施向南想去了她二哥施向西。 　　前世施向南因为非要跟韩鹏杰离婚，施家跟韩家闹得很不愉快。 　　两家村子相隔不远，结下仇怨后，施家的人出去干活或者是要去镇上、要去县里，途径韩家沟的时候总要被韩家的人找点茬、给人添点不痛快。 　　像是什么狗子突然跑出来追着人咬、好好的路上多出来一个深坑里头装着猪屎牛粪…… 　　跟韩家沟相邻的庄稼地里种的庄稼苗总是莫名其妙地不是被拔起来一大片、就是被农药毒死一点儿…… 　　天长日久的，施家洼的人又不是缩头乌龟。 　　青壮年比如施向西这样的，血气方刚，自然也忍不了了，跟韩家沟的人动起手来。 　　两个村子的仇越结越广、越结越深。 　　时不时就闹出伤人的事情来，有一次打的严重了还惊动了镇上派出所。 　　直到最后一次，打起来的具体缘由施向南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她知道的时候施家洼和韩家沟的男人们、甚至一些强壮的女人都拿了家里的铁锨锄头一起去跟韩家沟全村的人打架。 　　人一多打起来就乱。 　　而且农村人打架难免嘴上也会骂几句，都闹到动手的程度了，骂战当然也是专挑对方痛处骂、专骂难听话。 　　火气越来越大，群架停不下来也没法停。 　　慌乱之中，韩家沟有个人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施向西这些打架冲在最前面的人，打了一阵子之后身上头上也都见了血。 　　因此韩家沟那个人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的时候，最开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等到有人察觉不对的时候，送到镇卫生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个人截肢了。 　　致人伤残。 　　施向西很快被当成凶手抓进了监牢里。 　　恰好赶上严打，他当时差点就判了死刑。 　　施向南家里想尽了办法，能找的人都找了、能凑的钱全都凑了。 　　要不是没有人买，施家连住着的房子都要卖了。 　　最后判了一个死缓。 　　施向南还记得，判决下来，她妈张秀珍眼泪已经流干了，哭都哭不出来。 　　她爸施开阳更是一下子就塌了脊梁。 　　直到施向南重生前，她二哥施向西都还在牢里没有出来。 　　家里人一年只能去探一次监，隔着厚厚的玻璃跟他说几句话。 　　不是施向南挣到钱后不肯花心思，而是她是在南方打拼，人脉关系都在南方那边，很难在老家这里找到人帮忙。 　　更何况家里人虽然没开口，但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都是不赞成她去动歪心思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国家法律判了施家人就得认。 　　重生回来，到了现在跟前夫韩鹏杰、跟韩家沟的人都没有扯上任何关系。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她家的情况也跟前世完全不同了。 　　她坚信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但是…… 　　但是看到差不多的情况、听见也是叫“二娃”的，施向南总是忍不住被触动。 　　这让她想到自己二哥。 　　两个人的经历当然不同，毕竟除了都排行第二之外，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哪又怎么样？ 　　能救下一个人来，也是很好的。 　　陈二娃已经头破血流陷入昏迷有一会儿了，等着他们村子的人用人力板车把他推到县医院里，天知道来不来得及。 　　无论如何，她总是救了人的。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晌午了，把伤员拉上车，回县城送到医院里来办手续送去做手术，这会儿已经晌午过了。 　　把人送到医院后，冯大山就开着车跟钱秋雁一起回厂里去了。 　　要是没有回来就算了，这都回县城了，不把车上的货卸了说不过去。 　　因此医院里就施向南跟方立军两个人。 　　云山县城里就这一个医院，方立军的老娘也在医院里呢，虽然他知道上班时间不能满心惦记着老娘。 　　可是都到医院里了他不去看一眼总是心欠欠的。 　　施向南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她路上都能救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送到医院里来，还能不让方立军去看一眼他住院的老母亲尽尽孝心啊。 　　她想了想，就一个人去医院旁边的小餐馆里吃了一顿饭。 　　医院附近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缺有头脑的人在这儿做生意。 　　像是卖水果的、卖病号饭的一排挨着开了好几家。 　　店面都只有十几平米，但即便已经快要过了饭点了，几个店里的生意都不错。 　　施向南挑了一家人最多的进去，果然味道不错。 　　她也不挑，点了一碗鸡汤，吃了两个馍馍就差不多了。 　　起来结账的时候施向南又想打包给医院里的陈家人、还有方立军母子俩，就出现了问题。 　　因为这个年代的人都是能省则省，长期住院的人出来给病人买饭也都带着饭盒来的。 　　不是住院的人来餐馆里就自己吃了，哪里还用得着带回去。 　　总之，施向南想打包点病人喝了好的腿骨汤、鸡汤，并排开着的三四个餐馆里都不提供打包盒。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十多个馍馍。 　　直接塑料袋一装就是了。 　　施向南先去了方立军母亲的病房，老太太早就吃过医院食堂里提供的饭了。 　　倒是方立军，来的匆忙，怕他老娘担心，撒谎说吃了。 　　可是他正是最怕饿着的年纪。 　　坐在离病床最远的椅子上，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也能叫他老娘听见。 　　只是老太太照顾儿子的面子，不想当场戳穿他的谎话，装作没听见罢了。 　　施向南拎了一袋子馍馍进来的时候，坐在病床上的老太太正不住声地催着他赶紧回去干活。 　　他已经撒谎说吃过饭了，在病房里就不好意思说饿，赶出去了自己总会去找点吃的。 　　见施向南进来，老太太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来给她道谢。 　　施向南赶紧拦住了，推让好一会儿才跟方立军一起离开了她的病房。 　　施向南打开塑料袋让方立军拿馍馍。 　　都是本地人，口味差不多。 　　反正在九河市这地方，不知道招待别人吃什么，买馍馍准没错。 　　方立军道谢后拿了四个馍馍出来，又跟施向南一起去了手术室外面。 　　送来的伤患还在做手术，这家人都守在手术室外面没心思去外头买吃的。 　　施向南两人来的很及时。 第67章 　　解决完了这事儿，施向南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跟方立军一起往厂里走。 　　车上的货都要卸完了她下午还得再跟着一起出去呢 　　结果还没走到她的砖瓦房那里，就撞上了跑得飞快的施向华。 　　“向华哥，怎么了？” 　　施向华气喘吁吁地说道：“南南，赶紧回去，大叔大婶来了！奶奶也来了！” 　　施向南眼前一亮。 　　虽然她觉得自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开了厂，爸妈应该都很想来看看。 　　所以大姑回去劝一劝，他们应该愿意来。 　　但还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施向南高兴得很，扭头就想再去东方红吃一顿。 　　然后就被她妈给教训了。 　　“你这女娃子咋回事？！厂子欠着的债都还没有还清，你还敢这么大手大脚的。挣得那点钱都被你抡出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把债给还上？人家债主来催了你咋办？” 　　施向南赶紧说好话：“这不是高兴嘛！大姑好久没有回来了，爸妈你们都来了，奶奶也在，她也没吃过县城里的东方红，我这挣了钱，总得给奶奶花点儿对不对？” 　　她要是说给爸妈花钱，那不光是张秀珍，连施开阳都得过来教训她了。 　　但一说是给唐青娥，两人就都不吭声了。 　　唐青娥年纪已经不轻了，年轻时候也狠吃了些苦头。 　　虽然她的亲姐姐嫁到了县城里来，还开了饭店，但她这个人虽然没有读过一天书，从年轻时候就很有几分骨气。 　　她觉得姐姐嫁得好，自己家条件跟姐夫家里完全不能比，就几乎不跟亲姐姐来往了，生怕占了她的便宜。 　　所以她姐姐结婚几十年，饭店也开了几十年，但她来县城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 　　来了也要想方设法不到姐姐家里头吃饭。 　　张秀珍都嫁过来几十年了，很清楚婆婆的为人，知道她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 　　因此小闺女这么一说，她就不再狠拦着了。 　　结果到唐青娥那里又说不通。 　　她说什么也不让下馆子。 　　“我欠着债还不上的时候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欠着人家的钱，怎么好大摇大摆地下馆子？没有这样的道理。” 　　哪怕施向南说了自己欠的是大钱，吃一顿饭其实花不了多少，唐青娥也坚决不肯。 　　“钱还有大小？有多少就还多少。我们那年月借钱买肥料，手上有几分钱也要赶紧先拿去还了，还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我要是像你这样，啥时候能把债还清？” 　　施向南想花钱叫奶奶去下馆子不成，被训得灰头土脸的。 　　唐青娥在这些问题上一向很严厉，哪怕是唯一的孙女她也说得毫不留情。 　　就这，背过老太太施开阳还跟闺女说：“这要搁你奶奶年轻那会儿我们敢这样，她就直接上树枝子抽了。你奶奶就是说说你，都没有直接坐车回施家洼，已经算是好的了。你可别怨你奶奶！” 　　施向南点点头：“我知道，奶奶也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怨她的。” 　　没有办法，她只能把请客吃饭定在自己的新家里。 　　这回唐青娥就不反对了，脸上也隐隐露出一点笑影子来。 　　钱秋雁带着张秀珍、还有大姑几个人去县城的菜市场里买菜准备回来整治一桌酒席。 　　施向南去厂里安排了下午的工作，最主要的是她下午去不了了，就要蒋丽丽和方立军两个人跟冯大山的货车一起出去收货。 　　刚出去半天就遇到伤人的事情，蒋丽丽其实心里头是有点担心的。 　　但想想并不是冯大山担心的那种路霸情况，她也没有表现出来。 　　方立军答应了一声就跟着上了车。 　　他的话不多。 　　施向南安排好了工作，又叮嘱了一遍车间工人注意安全问题，然后才又跑出去。 　　唐青娥就在院子里逗弄那几只半大的小柴狗。 　　这几只狗也是成了精了，好像知道这是厂长亲人一样，第一次见唐青娥就亲热得不行，跟厂里人一样的态度，围着她直摇尾巴。 　　幸亏厂子里养的几只小猫夜里抓老鼠，白天都窝在烘干车间、还有食品厂厨房的锅炉旁边睡觉。 　　这两处的温度比别处高，猫咪都爱往暖处钻。 　　施向南只强调厂里人要抓好卫生问题，别的不管。 　　唐青娥被孙女带着到她的厂子里来。 　　她是想着自己这一辈、生的几个孩子、娶了媳妇，又是一代人，就没有一个能混上进城当个工人的。 　　现在孙女这才不上学没几个月，这么大的厂子都开起来了。 　　孙女儿这么大本事，她怎么也得来亲眼看一看。 　　今年给老头子烧纸的时候也好跟他唠叨唠叨。 　　唐青娥透过玻璃窗看见里头的工人们干的热火朝天，想着自己不是这儿的工人，也没有贸然往厂房里钻。 　　看过几个大厂房，还有更加宽敞的库房，她又往厨房和职工宿舍几处都仔细看了看。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步数。 　　这厂子可真大！ 　　不过哪怕是厨房唐青娥也没进去，就站在外面看了看，她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顿在院子里逗狗。 　　施向南出来，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奶奶，咱们西施食品厂好吧？” 　　唐青娥点点头：“好！” 　　施向南就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一起往回走，刚走出食品厂大门没几步，唐青娥就说：“南南，奶奶不是不叫你花钱。是想你省着点花，不管咋样，也要先把债还了。” 　　施向南点点头，乖巧地说：“我知道奶奶你说我是为了我好。” 　　她顿了顿，问道：“奶奶你知道我们食品厂昨天进账多少钱吗？” 　　唐青娥摇头。 　　施向南就对大嫂钱秋雁更加放心了，她看了看四周没人，凑近奶奶耳边，低声说道：“昨儿一上午的进账就有七八千，中午我跟嫂子一起去存了银行。” 　　唐青娥被这个数字给惊住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祖孙两个回了施向南的红砖瓦房里，她才回过神来，匆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抹了抹眼角。 　　等到媳妇儿女儿、孙媳妇儿们都从县城里买菜回来，把老太太的姐姐姐夫都请了来。 　　她更是露出了很少见的笑容。 　　“姐、姐夫你们来了！” 　　施向南姨奶奶姨爷日子过得好，性格也都很好。 　　见了唐青娥两个人都是乐呵呵的：“来了来了！才刚吃完东方红，又来娥娃你们这儿吃好的了！可别嫌我们烦啊！” 第68章 　　今儿可比在东方红那一顿更热闹。 　　施开阳和张秀珍来的时候，还把飞飞也带上了。 　　今儿这顿饭，他们家除了在家看门的大哥、还有在学校里的施向北，其他人是全都在的。 　　施向南说县中学生也有午休，算着到学生中午放学时间了就去把施向北也叫回来一起吃顿饭。 　　这样一来，就只差老大施向东了。 　　张秀珍听了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叫你二婶帮忙留意一下咱们家，让你大哥也一起来了。他也还没见过你的食品厂哪！”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施向南计划着一会儿饭快好了就把厂里二叔三叔家的两个堂哥也叫过来。 　　再加上大姑家三个、姨奶奶和姨爷，老的少的加在一起大十几个人。 　　施向南那个大圆桌也有点坐不下。 　　她又搬了一张小方桌出来提前收拾干净。 　　她的新房子堂屋还挺大，到时候一张大圆桌一张小方桌错开了也能摆得下。 　　姨奶奶和姨爷本来还说要去厨房里给大家露一手。 　　但两个老人年龄大了，尤其是姨爷，上了岁数之后腿脚不太好，久了就站不住。 　　因此大家都没同意。 　　“我们都长大成人了，姨爷姨奶奶、奶奶你们都应该坐着享福了！哪能让你们动手干活？” 　　一群小的，连袁京和刘芳都拦着她们。 　　姨奶奶两口子这才乐呵呵地坐下了：“好好好，那我们就真坐着享福啦！” 　　施向西连花生和瓜子都装在盘子里摆出来了：“来，姨奶奶姨爷坐着吃！不够我再去厂里拿，要多少有多少！” 　　施向南笑起来：“二哥你从厂里拿了多少这个月扣你多少工资啊，看在自家人的份上，给你按成本价算。” 　　施向西一拍胸脯：“算就算！我现在可是工资四位数的人了！请姨爷姨奶奶吃点花生瓜子还能请不起？” 　　他转头又去看姨奶奶和姨爷：“姨爷你们尽管放开了吃，吃不穷我！” 　　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传出去老远，热闹极了。 　　其实今天人多，干活的人也多，确实不用几个老人动手。 　　连施开阳和张秀珍都没有进厨房。 　　施开阳就拿了大扫帚跟张秀珍一起里里外外的扫蜘蛛网，还把房子外面的杂草啥的都清理了一下。 　　张秀珍已经张罗着要在厨房外面那一小块地里种点什么菜种子了。 　　“这县城里头吃点什么都要花钱买，在这儿弄个一小块地重点葱蒜、辣子也好啊？做饭的时候来掐两根就是了。” 　　“这一小块地别看小，现在重点萝卜白菜的，冬日里也能吃上新鲜的。” 　　其实大姑来的时候已经把房子彻底清理了一遍，根本没有什么蜘蛛网。 　　但怎么说呢，这个年代的人就这样。 　　叫他们好端端地坐着玩，他们都坐不住，总要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 　　施向南也不拦着，都随他们高兴。 　　她在跟二哥施向西商量今天做点什么菜。 　　“人多，就飞飞一个小孩儿，其它都是大人，菜的分量也要足。” 　　施向西点头：“我知道。每样多做点，我还得给辉辉耀耀俩留一份。” 　　“鸡鸭鱼都买的有，二哥你再看着做点什么素菜，我看大嫂她们买了不少。” 　　“厨房里一大块羊排，看着就很新鲜，我们做个红烧羊排，再用羊排炖个汤喝吧，天冷了，喝羊汤补一补！” 　　“好啊。” 　　他们这里出产的羊可是一绝。 　　不管是炖汤还是烤串十几年后都很出名，好多人大老远地过来吃呢。 　　算着县中要放学的时候，施向南让施向华去学校里叫施向北过来吃饭。 　　飞飞听见了，小短腿跑得飞快：“我也想去！” 　　钱秋雁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飞飞别撵路！就在家里，一会儿就吃饭了！可多好吃的。” 　　飞飞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蹬蹬蹬跑到施向南面前，仰着头看她：“姑姑，我也想去接小叔！” 　　“你不吃瓜子也不吃花生了？” 　　施向南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来：“想不想吃糖？” 　　没有哪个小孩儿会拒绝糖，就算是吃饱喝足了，嘴里也永远还缺一颗糖。 　　嘴里有了那就是手里缺一颗糖。 　　总是就是缺。 　　飞飞望着散发着奶香味的大白兔，狠狠地点了点头：“想吃！” 　　“你就在家里等小叔回来，他还给你买好吃的。” 　　飞飞想了想，点头：“那我不去了。” 　　施向华怕他一会儿又不干了，闻言赶紧跑了。 　　飞飞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果然没再闹着要跟。 　　施向南把手里的两个大白兔奶糖都给了他：“只吃一个啊，留一个装兜里，吃完饭再吃。” 　　飞飞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姑姑！” 　　施向北跟施向华回来的时候，正好厨房里最后一道菜也好了。 　　唐青娥和施开阳给大家安排座位。 　　辈分高的先往大圆桌那里坐，最后坐不下了再往旁边小方桌上坐。 　　这么一来，施向南就去小方桌了。 　　钱秋雁一看就站起来说：“小妹我跟你换换，我去小桌喂飞飞吃饭。” 　　施向南不答应。 　　坐在小桌上的飞飞却已经喊起了妈妈。 　　钱秋雁顺势端着碗筷走到他身边坐下了，笑着解释说：“好几天没看见飞飞，他想我了。” 　　施向南一想也是。 　　施家虽然没钱，但飞飞从生下来就没跟钱秋雁分开过这么久。 　　不光是飞飞想妈妈，大嫂估计也很想儿子，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她就没有再争，自己去大圆桌那边坐了钱秋雁的位置。 　　这顿饭吃的比在东方红更热闹、大家也明显更加兴高采烈，连轻易不喝酒的张秀珍都喝了两小杯白酒。 　　姨奶奶和姨爷酒量都好，平时自己在家也每天都会喝一点养生酒。 　　今儿两个老人更是喝得脸都红了，满脸都是笑容。 　　唐青娥的兴致也很高。 　　她不说大家也知道，这是因为施向南给她长脸了。 　　亲姐妹俩前后脚出嫁，她被姐姐家或多或少的补贴了几十年，总算能请姐姐姐夫吃一回饭了！ 　　眼下的情形，施家以后的日子是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往后唐青娥也能跟姐姐多走动起来。 　　她可以用行动来感谢姐姐姐夫这些年明里暗里对自家的帮助了。 第69章 　　施向南也没有让唐青娥失望，吃过饭后，她就坐在堂屋里问起姨奶奶。 　　“姨奶，我记得宁姑姑是不是手艺很不错？” 　　施向南是重生回来的，当然记不清姨奶的女儿的事情。 　　但她还记得，前世奶奶就经常会说起，说姨奶家的女娃手巧，会做衣裳，找了个婆家也是会做衣裳的。 　　今儿看见张秀珍后，施向南还偷偷问了她。 　　张秀珍就比施向南知道得多、也记得很清楚。 　　“你李宁表姑当姑娘时手就巧，做的衣裳在县城里独一份，当时纺织厂里不少人找她做衣裳哪。你姨奶可稀罕这个小闺女了！” 　　“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啊，咱们这儿还没有包产到户，那时候日子是真苦，拼死拼活的，一大家子饭都吃不饱。你姨奶家就常托人给咱们送东西。” 　　“吃的喝的，还有布料、旧衣裳……啥都有。” 　　“别看是旧衣裳，那都是你姨奶在城里留心存下来的，都是好料子、没有打过补丁的好衣裳，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拿回来你爸兄弟几个分不匀，有时候还会因为一件衣裳还会吵起来。” 　　“我跟你二婶三婶都穿过你宁姑姑做的衣裳。人家那手是真的巧，做衣裳用的全是好料子，款式也好看，送到咱家还跟新的一样。我那件豆沙色的大衣，就是你宁姑姑自己做的。” 　　豆沙色大衣！ 　　施向南一脸惊叹。 　　这件衣裳前世和重生回来施向南都还有印象，因为她妈是真喜欢这件衣裳，每年冬天穿得最多的就是这件。 　　农村里脏，她还专门在外头又套一件，就怕把衣裳弄脏、弄坏了。 　　竟然是宁姑姑送的。 　　姨奶说道：“是啊，你宁姑姑家前几年开了个裁缝铺，专门给人做衣裳、改衣裳的，南南你要找她给你做衣裳啊？也是，咱们南南现在是厂长了，也该做几件撑门面的好衣裳。” 　　施向南摇头：“不是，我是要做工装。咱们厂子里现在也二三十个人了，我计划着统一着装，这样穿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是西施食品厂的人。” 　　不光是统一着装，还有包装袋的问题，施向南也在考虑了。 　　她既然已经开了食品厂、名字也有了，眼看着市场就要铺开，接下来当然就是要让人认准“西施”这个牌子。 　　真正被市场认可、被顾客们记住了，才不用担心被同类型的竞争者取代。 　　施向南的厂子搞批发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没有压货款的说法。 　　这也是因为整个云山县城就她这一家私营的食品厂。 　　再加上她的瓜子好卖已经出了名，小商贩们来找她批发瓜子都是求着她的态度。 　　因为施向南早先说过，一个镇上只给一家批发，在行动中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也就是说，她不高兴了就可以给某某镇上换一个人批发。 　　还别说，羊滩镇上后来找来的人不少，哪怕不是想杨爱国那样本来就开着杂货铺的，看着瓜子一天卖出去大几十斤，那就是好几块钱进账了。 　　就算往少了算，一天挣三五块，那一个月也是百十来块啊！ 　　谁不想挣这个钱？ 　　对方找来的时候本来还想装自己是别处的人，但硬是被钱秋雁给认出来了。 　　她记忆力好，最早的时候跟施向南一起去镇上调查市场、买香料，曾经见过这个人。 　　推着个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个铁皮箱子卖冰棍呢。 　　施向南一听是羊滩镇的就不肯批发给那人了，说是羊滩镇已经有一个小卖部卖瓜子了。 　　当时别的镇上的小商贩也在，见到施向南的举动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是抱着摸石头过河的心态的，小老板说一个镇上只批发给一个人卖，他们本来还不太相信。 　　没想到人家真说到做到！ 　　一个个拿货的时候都提前把钱准备好了。 　　来一次要进多少货他们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批发价固定不变，那要准备多少钱当然也是一目了然。 　　前面开了个好头，西施食品厂开业后，施向南就顺理成章地定下一手交钱一手提货的规定来。 　　小商贩们也没有什么异议，一个个都拿货拿得很高兴。 　　这样一来，施向南即便收瓜子的时候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回款也会很快。 　　刚开业的时候没有钱，现在有了，当然就要先做一套工作服出来。 　　品牌商标、零售的包装袋、批发的塑料袋外包装，这些施向南都已经放在了计划内的。 　　只是暂时还没有那么充足的资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副厂长的人选都还没有找到，谈别的都为时过早。 　　不过工作服是可以先做起来了。 　　施向西和施向华几人这会儿都已经回厂里上班了。 　　钱秋雁还在，听到施向南问姨奶奶起表姑，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施向南说起要做工作服的事情，姨奶奶两位老人家也明白了。 　　“你要找你宁姑姑做啊？”姨奶奶说，“要做多少，我回去问问她。” 　　“好。” 　　施开阳两口子都觉得闺女给自己长脸了，两个人坐在那里腰背都格外挺直了几分。 　　唐青娥更是偷偷地低下头飞快地抹了下眼角。 　　一屋子人都装作没看见。 　　施向南说：“爸妈，奶奶，下午我没事，带你们去县城里转转，给你们买点新料子，回头跟我们食品厂的工装一起到宁姑姑那儿做新衣裳。” 　　施开阳两口子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没有说话，两人默契地看向唐青娥。 　　她果然又板起了脸：“不年不节的做什么新衣裳？过年的时候再说！” 　　她顿了顿，就开始教训施向南：“南南啊，你这是哪儿学来的这大手大脚的习惯，咱家可没有这样的人！你可得给我改好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去看张秀珍：“回头看看谁在这儿，你要是留下来，就盯着点她，别叫她花钱没个数。要是走，就跟秋雁说说，把南南盯住了。” 　　老太太看向施向南，语气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管不住也不碍事，给我记账，一笔一笔不该花的钱记清楚了，回去了跟我说，我来教训她。” 　　张秀珍一万个同意，疯狂点头：“妈说得对！秋雁，你在这儿可把你妹子看好了！” 　　倒是施开阳，想着闺女已经是厂长了，该花不该花的，应该由她自己说了算。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就透露出来了一些。 　　立刻被唐青娥给看见了。 　　“施阳娃！我就说咱家没有那大手大脚的人！原来是你这个当爹的教坏了我孙女！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施开阳连忙说不是。 　　但也没用，唐青娥还是盯着他说，连张秀珍也在一旁帮腔。 　　最后还是施向南说有事儿，把她老爸救走了。 　　父女俩一出去，施向南就挽着她爸的手臂撒娇：“爸，今儿是我连累你啦！你不会也怪我乱花钱吧？我就是想孝敬孝敬你们，你看我也没说给自己做衣裳嘛对不对？” 第70章 　　闺女初中就开始住校，高中到县城里读，离得更远，没什么大事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回家一次。 　　在施开阳的印象里，他嘴甜又爱黏糊爹妈的小闺女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离家上学中长大了。 　　也是住校的时间长了，再回家就跟自己这个当爹的没那么亲昵了。 　　像是这样挽着他的手臂撒娇，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 　　他心里受用，但并不表现出来。 　　“孝敬你奶奶就行了，她上回做衣裳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跟你妈用不着，我们衣裳都还新着哪，够穿，别乱花钱。” 　　施开阳说完看了看闺女，忍不住又说：“还有你，这做了食品厂的厂长了，也该做两件穿得出去的新衣裳。要不出去跟人谈生意啥的，被人看扁了要吃亏的。” 　　可其实施向南家里从来没有亏着她。 　　作为家里唯一的闺女，过年哪怕男娃们都没有钱做新衣裳，也会想方设法地给她扯布做一件大年初一穿的新衣裳的。 　　施向南看了看施开阳身上的衣裳。 　　是一件靛蓝色的对襟褂子，裤子是铁灰色的，衣裳手肘和袖口处都磨得起了毛边，肩膀处更是打了个补丁。 　　最少穿了有三年以上了。 　　而她妈的衣裳只会穿得更久。 　　施开阳还看了一眼周围，没看到他老娘，他才继续低声说道：“你在县城里买肉啥的方便，虽说不能乱花钱，那是叫你别天天想着下馆子，也别亏着自己了。冬日天冷，多买点萝卜肉骨头回来自己做，又便宜吃得又舒服，你也长点肉，南南你太瘦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施向南想起重生前接到的电话，嘴角带着笑意，一直点头，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父女俩在外面转了一会儿，走到了施向南的自留地旁边。 　　施开阳和张秀珍两口子在饭前已经把挨着厨房的那一片地给开了出来，连菜种子都下了。 　　走到那里，施开阳就顺势跟闺女交代：“这儿种了点萝卜，白萝卜红萝卜都有，白菜跟毛白菜也种了些，你记得有空来除除草，天干了也要浇点水。萝卜缨子长出来就能掐着炒菜吃了……” 　　“施阳娃！你躲在这儿干啥？娘找你哪，赶紧去！” 　　张秀珍站在堂屋门口吆喝了一声，施开阳就小跑着过去。 　　她顺理成章地走了过来。 　　施向南看她的脸色：“妈，你有事儿要跟我说啊？” 　　张秀珍露出犹豫的表情，几秒钟后，她走到闺女旁边，看了看周围没人，才语气自然地说道：“你三太爷家的裴永年来了没两天，急匆匆地又走了。来个一个吉普车开到三岔那儿直接接走的！你在县城里看见吉普车没？” 　　施向南摇头。 　　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不是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就是一趟一趟的跑县城忙活儿，哪有闲工夫看路上的车啊。 　　就算看见了也不可能注意到车里坐的人。 　　“村里有人回来的时候看见停在路口的吉普车了，回来都说，那个裴永年肯定不是一般人哪……车接车送的，要不是咱们村子里车进不去，他们能直接开到施家洼去……” 　　施向南也不意外，前世最后她也知道裴永年家庭背景不一般了。 　　“妈，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她记得前世她妈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裴永年对她表达过好感的事儿吧。 　　小时候她有一堆哥哥撑腰，是村子里同龄人当中的孩子王，走哪儿都一大堆小屁孩跟着，男女都有，村里人都看习惯了。 　　谁也不会想到那么小的孩子能想到十几年以后的事。 　　长大了就更别提了，施向南高考落榜就听了家里的安排跟韩家沟的韩鹏杰相亲，一次就相中，谈了几个月就开始谈婚论嫁。 　　但凡她心里有别人相亲就不能这么顺利。 　　再说在施家洼的人看来，裴永年跟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搭噶。 　　虽然他丁点大就到了施家洼，在村子里也住了好几年，但一群小孩儿站在一起，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娃。 　　村里谁家也没有对裴永年起过什么心思。 　　包括张秀珍在内。 　　她也就是顺口提一句，想起个话头。 　　施向南说没有看见，张秀珍就觑着闺女的脸色说起了别的：“南南啊，晌午饭桌上的时候，你也说了，一个人开这么大的厂子忙不过来……” 　　施向南听她妈话音不对，就转头看向她：“嗯，所以我还在招人。” 　　“你想没想过找个对象结婚啊？结了婚你们就是一家人，他就可以里里外外帮着你了……” 　　其实施向南想过，前世家里在她落榜没几个月就安排她相亲，她是重生了，但家里人又没有，他们会不会还是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她提前跟爸妈说了韩鹏杰在路上拦她的事。 　　紧接着施向南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也开起了食品厂，她就以为家里人不会再想着给她介绍对象了。 　　毕竟他们能认识的年轻小伙子里面，不可能有条件比她更好的。 　　他们这儿给人介绍对象，其实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 　　介绍的一对男女如果条件相差太大，传出去会被人笑话、也会被条件好的那一方家里人骂的。 　　“妈，你要让我去相亲啊？谁给介绍的？哪家的小伙子？” 　　张秀珍轻轻拍了施向南一下，嗔怪地说：“你这女娃子咋不知道害臊哪？” 　　“那行我不问了，去找姨奶奶问瑞姑姑的联系方式了啊？” 　　施向南说着就要走，还没转过身，就被她妈给拉住了。 　　“等一下！你听妈把话说完啊！” 　　施向南无奈地转回身看着张秀珍：“明明是你说我问你相亲的事情不害臊，我不说了你又不让。” 　　张秀珍确定了一下周围没人能听见，才凑近自家闺女小声地说道：“是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那小伙子家里挺不错，小伙子人好、长得也周正、说是你小学同学……” 　　施向南汗毛都竖起来了。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里给她介绍韩鹏杰的时候就是这一套说辞！ 　　这辈子她都提前打预防针说了韩鹏杰在小路上拦住她不放的事了。 　　这再有人给她介绍韩鹏杰相亲，她爸妈不会还能答应、拿到她面前来说吧？！ 第71章 　　施向南这么想了，也这么说出来了。 　　当即又挨了张秀珍一下。 　　当然，打得不重。 　　闺女不经常在身边，张秀珍哪舍得真下重手打她啊。 　　别说没有做什么坏事，就是真做了不对的事情让她生气了，多半也是舍不得动真格打的。 　　“别胡说！韩家沟那个小子，我跟你爸都托了人去打听过。”张秀珍语气很不满，“他是家里的小儿子，据说生的跟他爷爷同一天，因此从小韩家就宝贝得不像样子。上学也是不学好，认识了一堆不三不四的朋友，要不也不能做出在路上拦着年轻女娃不让走的事！” 　　施向南听得很惊奇。 　　因为她爸妈对她那是没的说，前世能叫她跟韩鹏杰相亲肯定也是查过他家里的情况了。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查出来这个人不对劲？ 　　这回她也没做别的，就是告诉爸妈自己回家的时候被他拦在韩家沟外头的小路上了。 　　要不是恰好遇到裴永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们怎么就查出韩鹏杰不靠谱来？ 　　张秀珍还在继续说，语气还带了几分气愤：“你跟我们说了那个姓韩的小子拦着你没多久，就有人说要给你介绍对象，说的就是他！你爹是想着他拦着你也没说啥不像样的话，才没有找到韩家去。没想到他们还托人说到在哪家，说那个姓韩的小子跟你相配！” 　　她呸了一声：“配个屁！敢当街拦孤身一个人的年轻女娃的小流氓，我们家可不敢要！” 　　施向南看得出来，她妈是真情实感地讨厌韩鹏杰。 　　张秀珍这样的态度摆出来，这辈子施向南是不可能再被安排跟韩鹏杰相亲了。 　　施向南一时有些好奇：“那妈你要给我介绍的谁啊？” 　　要说小学同学，他们这儿前些年太穷了，办不起像样的学校。 　　四五个村子只合办起来一个村小学，就是韩家沟的小学。 　　也就是说是四五个村子的小孩到了年纪就都会被送到那儿去上学。 　　学校里老师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育红班跟一年级的小孩都坐在一个教室里、一个老师教。 　　更别想学生太多一年级能分出几个班了。 　　全都挤着坐在一个教室里。 　　所以说施向南的小学同学真的挺多的，四五个村子的同龄人都曾经是她的同班同学。 　　她又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哪还能记得住小学同学具体有哪些啊？ 　　张秀珍说了一个施向南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名字。 　　紧接着就说：“是你一个表姨给介绍的，跟你同岁，本来是我们村的。前两年这男娃的爸到处跑着收蝎子、倒手买卖羊，攒下一些积蓄，一家子都搬到镇上去了，在镇上盖了三层的楼房。现在这男娃也跟着他爸到处跑，做生意……” 　　张秀珍仔细留心着闺女的表情，一边说道：“我见过那男娃，长得确实周正。他们家也做个体户，结了婚你继续做个体户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还能帮上你忙。对方说，你要是愿意的话，他们就安排到县城里来跟你见个面、吃顿饭，南南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施向南摇了摇头：“现在食品厂刚开没几天，事情多得很，我没工夫想这个。” 　　张秀珍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更得要找个可靠的帮手啊！好帮手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她又凑近了施向南，低声说道：“你这会儿背着那么多债，食品厂可是不能出一丁点问题的，要不那么多钱要还到哪年哪月去？你欠债的事儿我们也跟对方透露了，他们家不在意这个……” 　　她的语气，分明是说对方能不介意施向南欠了一大笔债，是很值得肯定的事情了。 　　施向南扬了扬眉：“我在意。” 　　“啊？南南你说啥？” 　　施向南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知道她妈不会认同：“我的意思是，人家不介意，我也不好意思背着这么大的债务跟人相亲结婚，让人跟我一起还债啊。又不是人家欠的，妈你说是吧？” 　　张秀珍没有读过什么书，说话办事完全是由己及人。 　　她想了想，的确，要是她欠了一屁股债，也不好意思去找人跟她一起还，这不是欺负人家厚道吗？ 　　不过，就这么拒绝一个在她的认知里挺“优秀”的女婿人选，她又有点犹豫。 　　“南南，那我就跟介绍人说……算了？” 　　施向南斩钉截铁地说：“对，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好好经营厂子把欠的债还清，别的事以后再说。” 　　她看张秀珍还有点舍不得的样子，想了想说道：“妈，顺利的话我三四个月就能把钱全还上了。你看我现在才刚过十八岁生日没多久，也没那么着急找对象吧？三四个月都等不了？” 　　张秀珍摇头，那当然也没这么急。 　　施向南拉着她的手说：“等我把债还上，再有人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就不能拿我欠债当短处说了，不就能介绍些条件更好的了吗？” 　　这句话打动了张秀珍。 　　她点了点头：“那行，回去我就跟你表姨说，你这会儿不着急找对象。” 　　她抬起头，有点担忧地看着施向南：“南南，那你现在厂子里人手不够，去哪儿找可靠的、合适的人啊？” 　　“我在县城里托了人一直帮我留心呢，妈你不用担心这个。” 　　施向南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来往张秀珍兜里塞：“有钱还怕招不到合适的人啊？” 　　张秀珍一把就给拦住了：“你给我钱干啥？我不要，你拿着钱去招人、买瓜子花生到厂里加工卖了赚钱。今年地里的种子、化肥钱都花出去了，家里一时半会用不到钱。” 　　“我赚钱了孝敬孝敬爸妈也不行啊？” 　　“不行，你先把欠的钱还清！” 　　施向南塞了半天到底也没能成功。 　　唐青娥几人只在施向南这儿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坐客车回去了。 　　施向南怎么留都留不住。 　　他们走后，施向南就拿着姨奶奶给的电话号码去联系瑞姑姑了。 　　姨奶奶已经提前跟对方打过招呼，接到电话对方态度很好地跟聊了几句。 　　李瑞嫁到了九河市，她家的裁缝铺子自然也开在市里。 　　施向南要给厂里做工作服，谈的妥当的话，这是个长期的合作，一通电话显然解决不了问题。 　　说好了之后，她就准备去市里走一趟。 　　不过在这之间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先解决了。 第72章 　　说是一件事也不尽然，因为只要施向南准备长期离开西施食品厂，就必须考虑她走后厂子管理人员的问题。 　　她大嫂一个人管着厂子里的财务工作已经分身乏术，根本管不了其它。 　　二叔三叔家的两个堂哥这几天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管理天赋来。 　　再说他们跟所有食品厂职工一起进厂开始工作的，其中还有三个知根知底的施家洼人。 　　刚来的时候她没有让他们跟着她做食品厂管理人员，现在两个人都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劳，贸然提起来，食品厂职工们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不服。 　　再说施向南天天在厂里看得很清楚，这二十多个人天天都在一处呼呼喝喝的，熟识得很，吃饭都坐在一起说笑打闹。 　　兄弟里面突然有一个变成高高在上的管理人员，除非他本身在兄弟当中就是被众人心悦诚服做大哥的，否则不管是其他人还是被提起来的这个人本身一时都很难适应。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施向南并不认为两个堂哥有当副厂长的能力。 　　她二哥也是一样。 　　所以她要离开，就一定得找出一个食品厂的管理人员。 　　可朱大姐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 　　人家是好心帮忙，根本没有收她什么报酬，她总不能还去催促人家放下自己的事情只为了她的事东奔西走留心打听吧？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猎头公司、更没有十几年后好几个很出名的招聘网站，要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选呢？ 　　施向南一时想不出来。 　　找不到这个人，她就是再急也走不开。 　　再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负责安全问题的方立军被她派出去跟着蒋丽丽一起到乡下收货去了。 　　大嫂都只能等方立军从外面回来才能去县城里存钱。 　　她要走得更远，一个人肯定不行。 　　可是方立军那边跟着蒋丽丽一起去收货也是必须的，毕竟乡下地方确实有些危险需要他。 　　所以安保人员一个不够用，也是必须要再找才行。 　　这个听起来好像是比副厂长的人选好找，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简单。 　　施向南有些头疼。 　　她舍得出钱、但受限于消息来源的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这天李小明果然又坐着一辆大货车直接停在了西施食品厂门口。 　　这一次他直接开口要拉走一万斤的货。 　　不光是施向南，整个食品厂听了都是又惊又喜。 　　连大门处的马叔都把食品厂的大铁门使劲儿地全部推开了。 　　工人们忙着往货车上搬货，连马叔也过来帮忙。 　　施向南和李小明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随口聊了几句。 　　李小明笑容满面的，听到施向南说起食品厂的五香花生已经成了，请他品尝。 　　他不禁喜上眉梢：“那就却之不恭啦！” 　　果然从端过来的盘子里抓了一把五香花生。 　　这花生的作法跟西施食品厂现在主经营的瓜子相差不大，也是在施向西精心调制的香料里煮出来之后烘干的。 　　只是他的香料、烹煮的时间、以及烘干的作法都跟瓜子又些微不同。 　　烘干后的花生仁吃起来并没有炒花生那样酥香，相比起来更有嚼劲几分，吃起来嘎嘣作响。 　　有点像九河市这边自家人炒出来的没什么花的爆米花，但却没有那么硬、那么费牙。 　　像是云山县的老人们就经常说，包谷花吃多了嚼得腮帮子疼。 　　这花生吃起来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李小明尝了一些，就对施向南说道：“这花生什么价？” 　　施向南说出一早定好的价格：“进价比瓜子低上五分钱。” 　　李小明思忖着说：“倒也不贵，那我就先进……一千斤，厂里有现货吗？” 　　那肯定是有的。 　　“我先拿回各店里试卖，卖得好我明天就又来了。” 　　施向南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这花生她叫云山县城里的几个零售员也开始卖了，根据王招娣几人的说法，并没有瓜子好卖。 　　这也在施向南的意料之中。 　　他们这儿本来吃瓜子的就比吃花生的要多得多。 　　只是这会儿条件不足，施向西一时半刻估计也弄不出什么焦糖味、奶香味、山核桃味、等等等等口味的瓜子，只能先开发一些新产品来。 　　哪怕没有瓜子的生意好，只要能卖出去。 　　总比只卖一种赚得多。 　　李小明付钱时，像前面来时一样跟施向南说：“啥时候施厂长到了市里，一定要跟我打声招呼叫我好好招待一下啊！” 　　施向南就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去，哪里走得开。” 　　李小明惊奇地看着她：“走不开？为什么啊？市里又不远，坐客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包车的话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你着急的话上午去中午就能再回来。这么一上午的功夫都走不开吗？” 　　施向南大大地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真是钻牛角尖了！” 　　“怎么？” 　　施向南脑子里转过这个弯，心中也不由得一松：“我之前钻了牛角尖！李老板你说得对，我这会儿去，赶着下午再坐车回来就行了！” 　　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厂里都是一些按部就班的事情，也不是一定要她在。 　　“那你这会儿就要去市里吗？我找的货车上除了司机师傅就坐我一个，你也坐得下。” 　　施向南想了想，看着外面货车上的货还只堆了一多半的样子，她点点头：“也行，那就坐一下李老板的便车了。” 　　到市里坐客车也就一个多小时，这点儿路程就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也就不用保镖了。 　　施向南进钱秋雁的办公室里，跟她交谈了一会儿。 　　顺着玻璃窗看到食品厂外面的大货车上货上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往外走。 　　钱秋雁忧心忡忡地道：“小妹，你一个人出门，可要小心点。” 　　“我知道，大嫂你别担心。” 　　施向南坐上了李小明的大货车，开车的司机师傅姓章，她就跟着李小明一起叫了一声章师傅。 　　这位章师傅开车久了，货车开得又快又稳。 　　路上李小明跟施向南说起生意上的事，忍不住敬佩地说：“施厂长才这么大点儿年纪，已经干起这么大的事业，真是年少有为！” 第73章 　　会说出这句话，是因为李小明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足足大了施向南一倍有余。 　　他之前都是来进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跟施向南坐在一起说话的机会。 　　施向南当然不能就这么领了人家的夸奖，连忙摆摆手客气了几句. 　　“也是运气好！我还欠着债呢！跟李老板不能比的。你在市里都能开起好几家店，这是多大的本事！” 　　两人聊了几句，施向南顺口问起李小明开店的事情来。 　　李小明在市里的店他自己客气说是开的小店，但其实跟连锁超市也是大差不大了。 　　八个店遍布九河市东南西北中各个地方，九河市里所有人流量大的地方都有他的明星超市。 　　他给自己的店起名明星，当然不是因为十几年后娱乐圈里那些层出不穷的明星们。 　　而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明”字。 　　再加上这个时代起名字除了叫爱国建国爱党建党之外，也有不少叫红星的。 　　他找人问过之后，就给自己的店起名叫明星。 　　施向南前世没怎么到过市里，高中她是在云山县城读的，落榜后就回了家相亲结婚到南方，后来婚变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她被困在施家洼、后来直接坐车到了南方。 　　只是匆匆忙忙到九河市火车站坐过火车，要说在市里逛一逛，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前世九河市有没有个名字叫“明星”的连锁超市。 　　但从现在看来，李小明的八家店能一天进她一万斤的货，可想而知他的店里客流量不小，光是瓜子就日销一万斤，再加上店里其它货品，收入一定很可观了。 　　施向南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前世关于连锁超市的事情，但她自己没有涉足这个行业，知道的也不过就是最出名的外资超市像是沃尔玛、家乐福之类的大超市。 　　九十年代他们西北、九河这里有没有超市、有没有本土连锁超市……她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不过这也给施向南提了个醒。 　　这是九十年代初，马上就要九二年春天了，南方经济已经开始腾飞，下海经商的人不要太多。 　　她只有一个开在县城里的食品厂、背着一大笔债务，连想买件新衣服奶奶都不允许。 　　虽然厂子里现在每天进账不少，但其实没有什么值得自满的。 　　九十年代的能人太多了！ 　　就像是这位已经开起了连锁店的李老板，别看他次次坐着货车到她的厂里来拉货，人家的身家肯定比她厚得多。 　　施向南想到这里，就听李小明说：“施厂长难得到市里，可要叫我好好招待招待啊！正好我也给你介绍个人，你们认识认识，下回我要是有事走不开，就让他去你厂里进货了。” 　　施向南本来想拒绝，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了。 　　大货车拉着一车的瓜子花生到了九河市里。 　　一行三人，货车司机章师傅坐在驾驶座不用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因此上车时李小明就坐在了靠近他的那一侧。 　　施向南坐在副驾驶的车门边靠窗。 　　货车比客车、小轿车都高，此时看向窗外视野广阔。 　　九河市当然没有施向南十几年后在南方大城市那样繁华，人群熙熙，但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清。 　　车子进了市区就能看到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马路两边各种各样的店也不少，看得出也是精心装修过的。 　　李小明笑着说：“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叫个人跟车到各店卸货，我们找个地方去吃午饭，施厂长你看怎么样？” 　　这时候已经将近一点了。 　　施向南正是十几岁胃口最好的时候，早就已经觉得饿了，幸好肚子没有咕咕叫出声让她丢脸。 　　她都饿了，想来李小明和章师傅这样的大男人肯定也饿了。 　　李小明提议后，她虽然有点可惜今天见不得李小明的连锁店，但也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吃饭时李小明果然给她介绍了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脸比较圆，人微胖，看起来很和善。 　　说是叫赵子谦 　　是明星超市的采购。 　　施向南是个年轻女孩，她又说自己来市里还有要紧事要办，赵子谦就摸了摸鼻子，拿着酒瓶在空中拐了一道弯到他的老板李小明面前去了。 　　施向南不喝酒影响不大，李小明和赵子谦两个人喝得也挺高兴。 　　吃完了午饭后，施向南就跟李小明道了别，按照姨奶奶给的地址找她表姑李瑞去了。 　　这里可不是云山县城那样只有几条街的小县城，施向南走了一阵，感觉身上的酒菜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才问了路上了一辆公交车。 　　李瑞的裁缝店地段不错。 　　施向南看着公交车越开越繁华、车上人越来越多，下去的却很少。 　　狭小的车厢里越来越拥挤。 　　幸好现在九河市这边温度也不高，大家都穿得很厚，也闻不到什么汗臭味。 　　施向南对九河市完全不熟，怕坐过了站，就站在公交车门口扶着扶手等着售票员大姐报她到的站点就赶紧挤下车。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地方。 　　顺利下车后她站在冷风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车里实在太挤了，她又是站着的，生怕被挤摔倒了，根本没工夫往外看。 　　这会儿下了车不用费神，一眼就看到最近处一个红字金字的大招牌： 　　明星超市。 　　店面正门两侧装的都是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看着还挺不错，只是看着店铺不算很大。 　　当然，这是施向南拿十几年后她经常逛的那些几千平米的大超市来比较了。 　　施向南正在思索要不要进店里逛一圈，就看到明星超市旁边紧挨着的裁缝店名字了。 　　它跟超市相比装修、店面都要小上不少，招牌也没有超市那么显眼，所以施向南才会第一眼看见超市。 　　她是按照地址找来的，这家裁缝店就肯定是她表姑李瑞开的店没错了。 　　施向南想了想，走了过去。 　　裁缝店不大，外头横放着一大块木板，上头罩着好几块各种各样的布料。 　　店里头顶的竹竿上挂着的布料更多，几乎把竹竿压弯了。 　　施向南看了看，没见到人，她试着出声问道：“请问老板在吗？” 　　“谁呀？” 　　随着一声应答，一个围着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虽然天气已经冷了，大家都穿上了厚衣服，但还是能看出走出来的这个长发女人身形很苗条。 　　她头上包着一块布头，食指上带着顶针。 　　施向南一问，正是她要找的表姑李瑞。 第74章 　　李瑞自己的手就很巧，制衣做鞋不在话下，她也喜欢做这些，一天不摸剪子绣花针心里就觉得少了什么。 　　手指上常年都带着顶针。 　　后来也是因为这姑娘时就很拿手的本事在他们那一片很出名，认识了她现在的老公曲凌峰。 　　曲家从民国时期就是开裁缝铺的，制衣本领非常出名，据说还曾给什么大官儿的独子做过婚服。 　　后来上头打击投机倒把，不允许任何私人做买卖了。 　　曲家就关了店，只给自己家做衣裳。 　　有人慕名找上门来，他们也只接受以物易物，说好了是帮忙，绝不肯拿钱落人口实。 　　改革开放后，很多人都被前些年的动静吓成了惊弓之鸟，一时只是观望形势，不敢有所动作。 　　只有曲家，一收到消息就把自己家裁缝铺重新开张了。 　　曲家裁缝铺从七几年就开始开店一直到如今，做衣裳的本事实在高超，在九河市很是攒下了有头有脸的老客户。 　　曲家也是很有些积蓄。 　　所以这个裁缝铺才能开在最繁华的地方。 　　要说明星超市，倒不是曲家的裁缝铺看中超市的客流量大，把铺面选在超市旁边。 　　裁缝铺虽然店面不算很大，但已经开在这里很多年。 　　明星超市是后来才开在这里的。 　　李瑞已经接到爸妈的电话听说了县里有个表侄女要来找她做工作服的事情。 　　见到施向南并不惊讶。 　　他们家裁缝店名气比较大，李瑞嫁过来的这些年里曲家一直顺风顺水，没有出过什么急需用钱的大事。 　　家里也一点儿不缺钱。 　　前两年市里的国营服装厂实在亏不下去了，要转私人承包制。 　　曲家本就是在市里做衣服出了名的。 　　他们又在市里经营多年，人脉极广，就有人提前跟他家打了招呼，又说通人直接找了曲家，很顺利地把服装厂包给了曲家。 　　改革开放后全国各地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九河市里的有钱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手里有余钱了，大家自然也愿意花在吃穿上头。 　　曲家自己一手包揽了设计、打样，投入生产后再放到市面上售卖的活儿，生意做得自然风生水起。 　　施向南本来以为自己能给表姑家增加些收入，多少也回报一点姨奶奶前些年三五不时地接济自己家的恩情。 　　发现了曲家的裁缝铺、服装厂后，又不由得呆了一呆。 　　心想幸好自己没有因为重生回来开了个食品厂就骄傲自满。 　　看看那位在市里开了八家连锁超市的李小明李老板、再看看表姑家的裁缝铺服装厂……九河市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有钱人。 　　任何年代都不缺成功人士。 　　施向南自省了一番后，也不再抱着什么报答姨奶奶家恩情的心思了。 　　她就是个普通客户，拎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老老实实地跟李瑞表姑说了来意。 　　李瑞自己不管是当姑娘时还是嫁了人之后，日子都过得很顺心，从来没有遇到什么真正作难的事儿。 　　养成了一副爱笑又和善、喜欢做善事、救济人的性子。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小姨家住在农村，日子很不好过，最艰难的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 　　爸妈时不时要想办法接济小姨家，她不仅没什么意见，妈妈说要收拾旧衣服送给小姨家的时候，她连自己只上身过三五次的好衣物也都舍得给。 　　前世张秀珍最喜欢的那件真材实料的豆沙红呢子大衣，就是李瑞花了大价钱买的布料、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衣物之一。 　　她妈打电话说小姨的孙女儿要找自己做工作服，她原本还以为是叫她帮忙。 　　听施向南一说，她开在云山县城里的食品厂效益居然挺不错，并不是要叫她帮忙，而是真的给自己家送生意上门。 　　而且施向南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她眼下最需要的是冬季食品厂工作服，一人两件，再加上备用，就得六十件了。 　　紧赶着还要再做春季的两套。 　　按照施向南的意思，是要一年四季都要给食品厂工人准备两套工作服的。 　　而且她的食品厂还在陆续招人。 　　全都教给曲家的服装厂来做，这也是个远远不断的进项了。 　　给小姨家的孙女儿帮忙李瑞都愿意，真的跟自己家谈生意，她当然更加不会不答应。 　　不过她本来在家也不管经营上的事情，裁缝铺不管，服装厂更不管。 　　其实作为曲家的主人之一，家里的钱足够用，她现在是连店铺都不用来的，但李瑞喜欢摸剪子、绣花针这些东西是她最大的爱好。 　　跟缺不缺钱没有关系，所以她总是雷打不动地每天按时到裁缝铺里工作。 　　跟施向南说清楚了之后，李瑞打了两个电话。 　　很快就有一个穿的明明是西装，但因为布料原因看着非常暖和的男人走了进来跟施向南谈合作签合同的事情。 　　那人是服装厂的销售经理，知道这是老板娘的亲戚，老板打了电话跟他打过招呼，来谈合作从来没有抱着这样大的诚意，甚至连利润多少都不计较。 　　施向南却是还没有放弃最初的来意，根本不想砍价。 　　卖方无比和气，买方更是好说话的出奇。 　　两个人没啰嗦几句就把合同给签了。 　　签了合同后，这位李经理跟施向南握了握手，交代了一下交货时间、和交货方式，就快步离开了。 　　李瑞邀请施向南在自家住，施向南推说还有事儿要办，今天一定要赶回县里。 　　李瑞点点头，也没有强留，只邀请她下次有时间来市里到家里来做客。 　　施向南出了裁缝铺，转头就往明星超市去了。 　　本想就到曲家裁缝铺隔壁，但想着离得太近了，叫表姑知道了不好。 　　她又问了路之后坐上公交车，想着去离火车站最近的那一家。 　　火车站对面就是客运站，逛完了超市她也好直接坐车回云山县城。 　　没想到施向南下了公交车刚刚走近明星超市，里面就呼啦啦出来一堆人，差点把超市的大门口都给堵住了。 　　一群人一边往外挤，一边还有越来越高的话语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都跟你说了我们老板不在这儿，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 　　“想骗人也不穿好点！你臭臭你这穿得跟叫花子一样谁信你？把我们当傻子？！” 　　“再不走真对你不客气了啊！” 第75章 　　只听得超市的员工们往外赶人，倒是没有听见那个被驱赶的人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声音太小了还是真的没有开口。 　　几个人从超市里挤到大门口，又往大门口的台阶下站着。 　　还是没能及时散开，反而还把进超市的台阶全都给堵住了。 　　这几人在台阶上拉拉扯扯之间，听声音的火气也是越来越大，自然引得超市里的客人、以及路边来往的行人都凑过去看热闹。 　　施向南站在路边上看着，心想再这样闹下去，不管超市占不占理，都一定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李老板的超市能在九河市开到八家，这家店里的店长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事实上，店长高建国当然想到了。 　　可是今儿上门的这个人实在让他大为恼怒。 　　高建国也是正经从最开始李小明第一个店里的小店员升上来做店长的。 　　能被调到每天客流量最大的火车站店，自然也很有几把刷子。 　　这个人最开始上门的时候他也是好声好气招待的，跟他说了他们老板不在这儿。 　　还跟他解释说老板一般不来店里，除非巡店。 　　那人就直接问高建国老板家的地址，他要上门去找人。 　　都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高建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把老板家地址告诉他。 　　他不肯说，对方就堵住他不走，不让他去处理店里的其它事。 　　来找高建国说事儿的人来了好几个，都被这个追着问老板家地址的人拦住了。 　　他的火气就越来越大，但也按捺住了，仍然耐心地问他到底找老板什么事。 　　要不是急事就等等他有空再来处理，有急事的话找他也没用。 　　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高建国主要是想先把人敷衍走好让他去工作。 　　而且也想问清楚对方找老板到底是要干什么，要是亲人、或者是有什么事儿要找，他当然会联系老板的。 　　那人听出来他敷衍的意思，当然不能同意，越发不肯放他走。 　　恰好仓库那边新送过来了一批货，高建国作为店长是要过去清点货物数量无误后收进超市后仓，然后安排上货架的。 　　这是大事。 　　那人还是怎么说都不肯让，高建国就急了，要把人往外赶。 　　眼见把人推到店外了他还是堵在台阶处不走。 　　高建国已经眼尖地看到原本有想要到超市买东西的客人看到店门口似乎有人闹事，吓得一转脚步就往反方向去了。 　　他更急了：“你到底走不走？！” 　　施向南虽然不知道高建国的店长职位，但听见他这句话也摇了摇头。 　　他们一堆人恐吓了半天那人都不肯走，就说明他不吃这一套。 　　这个超市的员工还这样放狠话，肯定解决不了问题。 　　果然。 　　施向南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道略细的男声：“我好言好语问你老板地址或是联系方式，你总也不肯给，这可怪不了我。” 　　显然他也发现影响人家生意了。 　　高建国更加暴躁了：“我不认识你是谁、是来干啥的，你也没给我看你的身份证，怎么可能你问了我就说！” 　　那人再开口却带了一点南方口音：“我一见到你就说了，我叫李唐风，从深市回来，想找你老板自荐。” 　　他说到最后“自荐”两个字时，南方口音更重了一点，声音也更轻。 　　再加上这里的人一般用不到像是“自荐”这样文绉绉的字眼儿，所以高建国完全没听懂他的话什么意思。 　　施向南要不是很专心地在听，前世在南方十多年说得一口流利的南方话，也不能听明白他这句话说的什么。 　　高建国没好气地说：“名字听明白了，后面那句找我老板干啥我还是没听明白！我这会儿店里有急事，我们一会儿再说行不行？” 　　他说完就要往店里走。 　　李唐风伸手往他前面一拦，终于换了个说法：“我来找工作的！” 　　高建国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找工作？那你投简历啊，为啥跑到店里拦着我不放？”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问：“你也姓李，是认识我们老板？” 　　李唐风摇摇头否认了，接着又说了一句什么。 　　超市门口有个店员喊了一声“店长”。 　　高建国听到了，语气急躁地对李唐风说：“我们店里不缺人！你既然这么厉害，到别处也能找到活干，赶紧去吧！别叫我们耽误了！” 　　说完扭头就大步进店里了。 　　动作之快，让李唐风没有反应过来，再把他拦下来。 　　高建国一走，跟着他一起赶人的两三个店员当然也回去了。 　　本来围在这儿看热闹的路人见没打起来，人也散了，他们也纷纷该干嘛干嘛去了。 　　施向南看那个自称李唐风的人看着超市的招牌，大摇其头。 　　她走近几步，听到他一副惋惜的口吻自言自语道：“可惜、可惜！找了好几回都没找到李小明，看来这个明星超市是没这个命能有我李唐风这样的大好人才了！” 　　他的口音还是很明显。 　　但话语里的那股子自信是什么口音都遮掩不住的。 　　说的话也是。 　　施向南做生意时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在少数，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自夸“大好人才”的。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上前问道：“李先生，你好？” 　　并没有贸然用南方口音跟他套近乎。 　　她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对方如果真是个人才，那最好不过，她的食品厂正是缺“大好人才”的时候，可以把人招到厂里去。 　　不是的话她就转头去坐客车回云山县城，也没什么损失。 　　李唐风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 　　“你是？” 　　施向南语气很客气：“我刚才听李先生说自己是从深市回来的，想必一定见多识广。不知道你一定要在明星超市找工作，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李唐风回过身来，带着几分意外地看着施向南。 　　他看起来年纪大概三十岁上下，但因为皮肤比较白，长相又很斯文，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有点秀气。 　　只这么看着，实在很难想象他能干得出来堵着人不让走的事情来。 　　李唐风看着施向南问道：“你是？” 第76章 　　施向南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食品厂厂长身份说了出来。 　　她才开业没几天，跟南方那些大老板当然没法比，但她也绝不会因此自卑。 　　果然，李唐风听说只是一个县城里的食品厂小老板，也没有表露出丝毫鄙夷的意思。 　　他只是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 　　施向南微笑着说：“食品厂才开业不久，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我刚才在这里听到李先生是想找工作，所以……” 　　李唐风眉毛微微一扬：“你想叫我去你的食品厂工作？” 　　施向南微笑着没有说话。 　　她只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在不确定这位从南方来的李先生确实是个人才之前，她也不会给准话。 　　她是缺真正的人才，要只是招员工的话根本不用愁。 　　西施食品厂的工作待遇，比整个云山县城都要好。 　　她前脚放出消息要招普通员工，后脚就能立刻招满了。 　　李唐风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也是到超市来的？” 　　“对，我倒认识李老板，食品厂跟李老板的超市有合作。” 　　李唐风刚才被明星超市的员工赶了出来，这时听到施向南说自己跟超市有合作关系，他也没有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意思。 　　反而兴致勃勃地“哦”了一声：“是吗？那我倒是要到施厂长的食品厂去看一看了。云山县城是吧？” 　　施向南点点头：“对，客运站就在这儿，坐客车到云山县城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她指了指旁边的九河客运站。 　　李唐风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方便留个地址吗？我会过去看看的。” 　　施向南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知道李先生现在方不方便，跟我一起回厂里看看？” 　　李唐风露出惊讶的表情：“现在？” 　　施向南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对，现在时间不早，晚上我可以提供住宿。” 　　她怕人多想，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在县城招待所里。” 　　“现在么……” 　　李唐风还在考虑，施向南就说：“李先生，我是很有诚意的，你今天眼看着是见不到李老板了。倒是去了我那儿，李老板前几天基本每天都要到我的食品厂里进一次货，今天也去过了，中午我搭他的便车一起到市里来的。” 　　施向南说中了李唐风最想听到的点：“你要是现在跟我去，说不定明天上午能在食品厂见到李老板本人。他的超市相信你已经大致了解了，现在是要找他本人面谈是吧？而我的食品厂你还没有见过，只看到了食品厂的厂长。” 　　“现在跟我一起去食品厂，可以看到我的食品厂怎么样、了解我们食品厂目前的水平，还有机会见到李老板本人，你什么损失都没有对不对？” 　　李唐风伸出右手：“听你这样说，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施向南也伸出右手，跟他的手交握：“欢迎！” 　　施向南去买了两张两场车票，来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发车了，所以车票所剩不多。 　　两人上车后只看到最后一排还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空座。 　　施向南还在想怎么跟李唐风说到后面去坐着，坐车的时候可以聊聊他的情况。 　　这个时候的客车最后一排的车窗是固定的，打不开，车里什么人都有，味道比较一言难尽。 　　所以最后一排的座位才会被挑剩下来。 　　没想到李唐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就跟在施向南身后，直接坐到她旁边去了。 　　车子一动，施向南就低声问道：“冒昧请问李先生今年贵庚？” 　　李唐风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我今年三十五岁。” 　　他说着微微一笑：“不瞒你说，在南方也是做零售行业的。” 　　施向南的眼睛顿时一亮。 　　李唐风却又话音一转，说起西施食品厂来：“施厂长的食品厂，现在销量最大的产品是瓜子对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关于瓜子方面很有名气的那个品牌？” 　　他这句话一问，施向南就更加确定他确实是从南方来的了。 　　“当然听过，那个品牌的老板有人称他为中国第一商贩的。”施向南说到最后，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听说那个老板后面也遭遇到了很大的变故。” 　　李唐风又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施厂长消息很灵通啊。” 　　这个年代可不像十几年后全球信息化，哪里有个什么大事情，发在网络上分分钟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年头获知很多外界信息的主流还是依靠报纸。 　　但像是人民日报这样的报纸，每天的版面有限，要报道全国各地、甚至国际上的大新闻，作为国家刊物，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提到的。 　　施向南想了想，又说起另一个话题：“南方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李老板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 　　李唐风叹了口气：“我祖辈是九河市人。今年初爷爷病重，老一辈总是挂念着落叶归根，日思夜想回故乡。”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本来我和父亲还在犹豫，但生意上遇到点事，赔出去一大笔钱。我们家的生意，负债率略高，资金周转不灵后就……” 　　话没说完，他露出了苦笑。 　　不过也不用说完，施向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李唐风为什么会出现在明星超市的店门口了。 　　估计一家子人回来之后，他们没有本钱自己干了，只能先找个工作后面慢慢来。 　　但因为自己曾经当过老板，要弯腰给人打工总有些困难。 　　太差的看不上，好的吧…… 　　说实话，虽然现在报纸上说是全国的经济都在快速发展、老百姓的日子都在变好。 　　但这要看跟谁比。 　　就像施家洼，日子的确比一二十年前都好多了，至少不会再饿肚子了。 　　但要跟南方比，那又是另一回事。 　　在南方大城市待过的李唐风一家子，千里迢迢回九河市来，估计就跟城里人搬到了乡下差不多。 　　更何况李唐风还自己做过老板。 　　在本地人看来已经是很好的工作，或许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好不容易挑上了未来大有发展前途的零售行业明星超市，又因为离乡多年在本地没有任何人脉，竟然见不到超市的老板李小明本人。 　　施向南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李先生从南方回来，不知道怎么看待零售业？怎么看待我们九河本地的零售行业？” 　　李唐风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这个问题有点大……” 第77章 　　两人聊了一路，到站时，施向南可以确定李唐风说的都是实情，并不是骗子了。 　　至于他有真才实学为什么没有能成功到明星超市工作？ 　　一是因为李唐风从没有想过从底层做起，所以他一开口就要见大老板李小明。 　　却又因为李小明不固定在店里所以一直没有找到，频频碰壁。 　　二也是因为九河市这里跟正在飞速发展的经济特区不一样，尤其是找工作的方式不太一样。 　　南方这时候的座机电话已经不少，联系起来很方便，不少大老板腰间都别着大哥大的。 　　一些正规的工作单位也可以去看招聘信息、投简历应聘。 　　但九河市这样的地方没有这样的途径。 　　就像施向南的食品厂，她想招人，就只能通过本地人朱大姐，她人脉广、消息非常灵通。 　　施向南要招人可以通过她，给市场上想找工作的人传达这个信息的同时，朱大姐那里有合适的人了也可以及时告诉她。 　　可施向南能通过朱大姐，那是因为她认识这个人，知道朱大姐能做得到，有这个需求的时候直接去拜托她就行了。 　　要是她对县城不熟、根本不知道有朱大姐这样消息灵通的人呢？ 　　就得抓瞎。 　　只能在食品厂大门口贴招人信息，那能不能招到合适的人、什么时候招到就完全看运气了。 　　李唐风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爷爷中年时机缘巧合一家子搬到了南方的城市，这都几十年过去了，本地认识的人没几个了，就算认识，也因为几十年没有来往而生疏了许多。 　　所以李唐风要找工作，一时碰壁也还算正常。 　　下车后两人一起从客运站往食品厂走去，施向南在前面带路，李唐风走在后面。 　　施向南想着，李唐风没有能立刻找到工作，也是她的运气好了。他要是找到了，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到食品厂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 　　冯大山的大货车停在食品厂大门口，厂里的职工正在从车上卸货，干得热火朝天。 　　见到施向南，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跟她打招呼。 　　“厂长！” 　　“厂长回来了！” 　　同时好奇地看了几眼跟在施向南身边的李唐风。 　　“你们干活吧！” 　　这个时间点，白天出去零售的周玉芳等人也都回来了。 　　因为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 　　既然确定了李唐风是有真才实学的，施向南就要用心招待对方了。 　　这已经到了饭点，总不好让人饿着肚子。 　　避开卸货的工人进了厂里，施向南就说：“李先生你随便看看。”说完又对旁边的人大声说道，“李先生问你们问题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最后她又看向李唐风：“我这儿有点事要去处理，先失陪一下。” 　　李唐风点点头，先转着身体四面看了看食品厂的大致布局。 　　施向南叫上她大嫂钱秋雁、二哥施向西，想了想，把放好东西准备下班的林琴和周玉芳也叫上了。 　　当然，方立军也在。 　　“玉芳你先走，回家说一声，也跟东方红饭店里打声招呼，让他们给留个大一点的包厢，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周玉芳答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食品厂。 　　施向南又跟她二哥说了几句，交代好了之后就去找李唐风了。 　　他已经钻进了厂里最值钱的设备的车间里。 　　有施向南提前交代，他进去的还挺顺利。 　　不过李唐风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四处转着看了看，基本没有凑上去动过手。 　　再见到施向南后，他就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了。 　　“没想到啊！” 　　“怎么？” 　　“我知道从你第一次卖瓜子到现在开起了食品厂，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可没想到你的食品厂能有这么大。施厂长，英雄出少年啊！” 　　听到施向南说的时候，他真以为就是个小作坊。 　　没想到居然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厂！规模还不小呢！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有施向西这个话痨在，还有周玉芳这样很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饭桌上就没有一刻冷清下来过。 　　因为是晚上的下班时间，大家都稍微喝了一点酒。 　　施向南这个厂长才刚过十八岁生日，又是个姑娘家，在她面前是没有劝酒的规矩的。 　　有她在前面撑着，不想喝酒的同志也能顺利喝白开水或者是汽水，看自己喜好。 　　大家更多的还是聊施向南、聊西施食品厂。 　　李唐风知道的信息就更多、更加详细了。 　　当他听说施向南是从九月十三号开始到集会上去卖瓜子，那时候才只有几十块的本钱时，才是真正的大吃一惊。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这小姑娘从本钱几十块变成身家六位数了啊！ 　　这是什么概念？！ 　　反正李唐风自己是做不到的。 　　施向南赶紧解释：“欠了债的，我也是运气好，机缘巧合才能把这个食品厂盘下来。” 　　她稍微提了提陈秘书和他的老板的事情，李唐风听完倒是稍微能够理解一下她这个赚钱的速度了。 　　可这也不能说明她就没有真本事！ 　　要是真一点资本也没有，人家总不可能就把食品厂白送给她了。 　　更何况，做生意能不能成功、能不能做大，本来运气就要占其中的一部分。 　　李唐风想到自己家的事，心中更加感慨。 　　他们家在南方生意会遇到变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差在了运气上。 　　晚上施向南给李唐风在东方红旁边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分开后她就去了朱大姐那里。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个时间点，方立军也到了下班时间。 　　钱秋雁和施向西不放心施向南谈完事情一个人回去，就跟着她一起去了朱大姐那儿。 　　打算等她谈完事儿，三人一起回去。 　　晚上八点多不到九点，朱大姐不仅没有睡，家里还有找她办事的人。 　　施向南也不算打扰。 　　她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来办事的人连声跟朱大姐道谢后离开了。 　　她一转头看向施向南，脸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的正巧！我正要跟你说哪！你要的保安我给你找到了！” 第78章 　　这倒不是什么巧合。 　　因为有方立军这个现成的例子在呢。 　　施向南几乎每次见到朱大姐都会提到这件事，非常感谢她能介绍这个人给她。 　　一是作为华国人，施向南本来就对身穿军装的橄榄绿们有一种情怀在，二是方立军做这份工作的确很合适。 　　要不是他为人实在有些沉默寡言，施向南本来还在心里盘算着以后食品厂慢慢扩大规模，安保人员多起来之后，由他来分管安保部门的。 　　不过跟方立军接触多起来以后，不用任何人提醒，施向南自己就知道他不合适了。 　　这也正常，不是人人都适合做管理人员的。 　　不过从朱大姐这里来说，这个人给了她一种思路。 　　刚开始施向南说想找个身手好的人来跟她一起到外面出差。 　　朱大姐自己是没有想到部队的人的，她想到的是几十年前那种学武术的人，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沉稳又可靠，跟着施向南一个年轻姑娘出去也不容易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难听话。 　　不过这种人可不好找。 　　主要是他们西北这里没有什么人学武术的风俗习惯啊。 　　朱大姐能想到方立军那是因为方家出了事，老母亲住院了其他子女竟然真能眼睁睁看着，啥也不管，只靠一个才从部队回来的方立军。 　　那段时间方家住的那一片全都在说这件事的。 　　朱大姐想不知道都难。 　　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方家这个从部队回来的人挺适合施向南提的要求的。 　　这给她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往退伍的人群里头找啊！ 　　小伙子们入伍的时候那都是经过一波挑选的，退伍回来的一般年纪都不算很大，体力好、身手也不错。 　　不说一个打十个普通人吧，打个两三个还是没问题的。 　　要找退伍的人群，那云山县城里还真不少。 　　尤其现在老百姓们都知道个体户干得好能挣钱。 　　有一些从部队上转业回来，地方给安排的工作那就那样，还不如去跟着个体户干挣得多呢。 　　反正朱大姐这里一传出食品厂要招保安的消息，就有不少人找到她这儿来。 　　其中不光有退伍的当兵的，还有一些转业回来的当兵的。 　　那可比退伍的更优秀一些。 　　所以这回施向南来，朱大姐可不是给她介绍一个，而是准备了四五个人选。 　　“这几个人家里我都熟，家里父母、兄弟姐妹相处的都不错。” 　　这是在说跟方立军家里不一样了。 　　朱大姐特意提到两个人：“周军和孙建军都是今年初从部队转业回来的，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单位给的工资不多，眼看着孩子要上学了，学费啥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两人都不想在单位上磨时间、领死工资了。听说是西施食品厂要招保安，他们就来找我了，我合计着人还挺不错，你看呢？” 　　施向南点点头：“那就都见一见吧？” 　　朱大姐有点惊讶地说：“五个人全都见？你要招这么多人吗？” 　　“嗯，也不光是安保人员啊，这些人到食品厂里做普通职工也是可以的嘛，我普通工人一个月也有一百二以上的工资，比咱们县里的很多单位工资都给的高对吧？” 　　这回轮到朱大姐点头：“对！我这儿一传出消息说是你的食品厂要招人，找来打听的、想进厂的人可多了。” 　　这个施向南倒是不觉得意外。 　　因为食品厂能开起来，本来就是因为她的瓜子在县城里卖得不错。 　　云山县城里老百姓们的接受度很高。 　　接受度高、卖得好，也就代表着知道的人多。 　　这几天天气冷了，出门的人少了，零售的生意也是蹭蹭往上涨。 　　昨天零售的销售量已经破千了。 　　一个县城里这样的销售量，再加上朱大姐这里每天还要批发走个三百斤，可以说县城里没有吃过西施食品厂的瓜子的人很少。 　　这不光说明瓜子好吃，还说明了一个知名度的问题。 　　再加上施向南招的周玉芳、王招娣几个在县城里零售的女人，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利索。 　　她们好几个都是县城本地人，每天在县城里卖瓜子的同时，也会不停地跟来卖瓜子、尝瓜子的人们说一说食品厂的事情。 　　今晚在饭桌上周玉芳还提到了，说她们几个人今儿卖瓜子的时候问过来买瓜子的大姐大婶们，说明儿她们会卖花生，大家都表现得很乐意尝尝。 　　为什么？ 　　这就是这段时间瓜子在县城里打下的夯实基础的好处了。 　　县城的老百姓们已经对西施食品厂的瓜子有了一定的认可。 　　只要是这个食品厂出来的吃食儿，她们就愿意给予一定信任、愿意买来尝一尝。 　　这也是施向南当时明明实力还差得远，也要欠着债把食品厂盘下来的最大原因之一。 　　抢占市场，这一点太重要了。 　　成功后的好处很多。 　　现在招人很容易招到、可以择优录取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西施食品厂的瓜子卖得好、招的人也有不少云山县城里的本地人，大家都知道这个私营的厂子效益好、能赚钱、老板给工人发工资给的很大方。 　　人家食品厂还包吃住。 　　这条件都可以跟县城里的最高工资那些人比了。 　　那都是什么人？ 　　很多重要部门的干部们、一些效益最好的厂里的高级工们…… 　　那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吗？ 　　西施食品厂第一批招人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学历要求，普通工人的要求也跟县城里许多工厂差不多。 　　这样好的待遇，谁不想来？ 　　朱大姐说起的时候满脸的笑容，说几句就要夸奖一下施向南能干。 　　施向南自觉脸皮挺厚的了，也被夸得有点脸红。 　　今天已经太晚了，于是就改成明天见朱大姐说起的五个人。 　　这边都说好了，施向南道了谢，三人慢慢往家里走，边走边聊。 　　先是说起厂里的事情，施向西今晚跟着一起，也知道现在食品厂在县城里很出名、是很多人都想进来的好工作单位了。 　　他拍着胸脯说：“我明儿就抓紧时间再继续研究新口味的瓜子！这两天我已经有点头绪了，争取早点搞出来。” 　　施向南提醒：“也不光是瓜子，花生也可以，还有南瓜子也不要放下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不光是新口味、新产品也要集思广益，想到了就大胆尝试。” 　　“也不是说只能烹煮一种方式……炒货我们也不是不能做。” 　　施向西重复道：“炒？” 　　“对。只是煮瓜子一种产品太单一了。不过我们现在厂里设备不足，炒货可能要再放一放才能做。” 　　施向西也不是原来啥也不懂的那个农村小伙子了，他说道：“但是我现在要先做好准备是吧？” 　　“对。” 第79章 　　施向南又跟大嫂说起她跟大哥施向东的独生子的事儿。 　　“大嫂，你跟大哥长期这样分开不是个事儿，你们要好好考虑一下后面怎么办，还有飞飞也快上育红班了吧？” 　　钱秋雁点点头：“飞飞今年四岁，咱们施家洼的娃娃都是五岁上育红班的。飞飞生在四月，明年九月是要上学了。” 　　不过小妹这时候提到这个问题的原因…… 　　钱秋雁想到了什么，心头就是一动。 　　果然听到小妹说：“施家洼没有小学，飞飞也要去韩家沟。” 　　但韩家沟对于施家来说就有些不合适了。 　　不用施向南多说，钱秋雁也知道，出了个韩鹏杰在路上拦着小妹一个人的事情，家里肯定不放心叫飞飞去韩家沟上小学。 　　而且…… 　　“韩家沟育红班跟一年级都挤在一个教室里，就那一个老师，说实话去上育红班就是孩子有个地方让人帮忙看着，学不到什么东西。但是县里就不一样了。” 　　这个不管是钱秋雁还是施向西都很认同。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县里的学校跟村子里肯定不能比啊！ 　　“飞飞到县里来上育红班、上小学，以后最差也是在县里读初中高中啦。” 　　“最差？” 　　施向南笑了笑：“是啊，咱们食品厂也不是就一直就困在县里不出去了，我今儿不是还去了市里吗？” 　　她看着眼睛开始发亮的钱秋雁：“以后我们肯定是要往市里、往省里走的。大嫂你现在不是已经借到书在看了吗，好好干。以后你挣得多了，家里条件好了，能送得起，还能不让飞飞去市里上学、去省里上学啊？” 　　钱秋雁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去！只要有这个条件，我一定叫飞飞去！” 　　“飞飞姓施，肯定不能全叫你这个当妈的管，他爸也该操心。所以你还是要跟大哥商量商量，往后你们俩怎么办。” 　　听到这里，施向南插嘴说：“我是飞飞亲二叔，他以后真要来县里上学，还要到市里啥的，以后考上了大学那就是咱家第一个大学生！上大学的钱，我也愿意出一份！” 　　施向南点点头：“嗯，我们当叔叔当姑姑的，只要有，也都愿意拿出来。” 　　钱秋雁抬手把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含笑点了点头。 　　她当初愿意嫁到施家洼来，不光是因为看上了施向东这个人，还因为施家家里人都很不错。 　　接触了几次，她妈、她自己都觉得这家人好。 　　她们村子里可是有很多人家都因为女人生了女娃，老婆子当场甩脸子。 　　接下来女人被男人一家子冷嘲热讽，女人连月子都坐不满就得出来干活的。 　　接触过后钱秋雁母女俩都知道，嫁到施家来，施家一定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 　　几年下来，钱秋雁心里自己早就认定自己也是施家的人了。 　　但现在听到小叔子和小姑子这样说，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流。 　　“我知道，我会跟你大哥商量的。” 　　今儿本来是个阴天，这时候却出了月亮。 　　于是施向西和钱秋雁把手电筒关了，趁着月光往家里走。 　　钱秋雁和施向南是要回家的，施向西去厂里宿舍睡。 　　第二天，不用施向南去请，李唐风自己就摸到厂里来了。 　　施向南还说要带他到县城里的早餐店吃，他摆摆手说：“我想在厂里吃。” 　　说到最后还开了句玩笑：“看看你们食品厂的伙食怎么样。” 　　说别的施向南或许还会想一想，但要说伙食，那放眼整个县城，她说第二就没有厂子敢说第一！ 　　因为一直到现在，食品厂的大多数厨房采买还是她来做的。 　　再加上她本人也是基本全都在食品厂的食堂吃，牛婶做饭一直都挺用心，从不敷衍了事。 　　食品厂才开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黄明辉黄明耀兄弟俩肉眼可见的都长了些肉，不像原来那样瘦骨嶙峋的了。 　　施向南搞了个意见簿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面钉了铁钉挂着，跟所有人说过谁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在意见簿上写出来，她每天都会看的。 　　截至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人说过食堂的问题。 　　就连施向南发现厨房牛婶子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于是要求员工们吃了饭自己洗碗，他们都没有任何意见。 　　可想而知有多满意。 　　“行啊！那我们一起去食堂吃。” 　　蒋丽丽和钱秋雁也从来没在别处吃过。 　　四人一起去了厂里，大家已经都吃上了。 　　今儿早上的早饭是油馍、烙饼，稀的是苞谷碜，还搭了一些炒萝卜条、萝卜缨下饭。 　　雪白的萝卜条、翠绿的萝卜缨，搭配着金黄色的苞谷碜，香喷喷的油馍。 　　叫人看着就有食欲。 　　“这是？” 　　施向南这才想起来李唐风是从南方回来的，南方不怎么吃面食。 　　他没有见过油馍也可以理解。 　　施向南洗了手擦干净，先拿了一块烙得有硬壳的油馍递给他：“这是死面烙的，擀面饼的时候里头抹了油盐和花椒之类的调料，擀了很多次，你看，这里头一层一层的是不是有点像千层饼？” 　　没想到李唐风也没吃过千层饼：“呃，千层饼是？” 　　施向南想了一下，说：“你尝尝就知道了！这层硬壳嚼着很香，很好吃的，啊对了，李先生你牙齿好吗？要是牙口不好可能嚼得比较费劲，那你别吃外壳，吃里面的馕就好了。” 　　“我牙齿还不错。” 　　李唐风说完吃了一口手上的油馍。 　　周围不知不觉地就围了一群人看着。 　　等他吃完了齐声问道：“怎么样？好吃不？” 　　会这么问，当然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油馍很好吃！ 　　云山县这边的人习惯吃面食、也擅长做面食，像是烤馕、油馍、还有各种各样的饼…… 　　他们都是吃多少年都吃不腻的。 　　尤其是油馍。 　　以前人都穷，炒菜都舍不得放油，更不要说烙馍用油了，那都是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才能做的吃食。 　　因为轻易吃不到，所以很多人就格外欠这一口。 　　油馍烙的时候火候掌握的好，外头一层焦黄焦黄的壳，吃起来嘎嘣脆，有嚼劲、喷喷香，里头的馕则是香香软软的，还可以直接丢到汤里泡着吃。 　　怎么吃都好吃。 　　很少有人不喜欢。 　　知道李唐风是从南方来的，大家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都希望自己这儿最受欢迎的食物能得到这个南方人的认可。 　　李唐风迎着一群人的目光也很淡定，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才微微点头：“不错。” 　　不过单看他的表情倒是看不出来他有多喜欢。 　　施向南也没有多想，吃完饭后李唐风在厂里转转，施向南去办公室处理事情。 　　没过多久，朱大姐说的几个人就过来应聘了。 　　施向南准备把人交到办公室里面谈。 　　李唐风却抢在他们说：“我也一起吧？” 　　“啊？” 　　“你们厂里做的油馍味道很不错……我觉得在这儿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施向南：？ 　　您这理由真是清新脱俗。 第80章 　　朱大姐选人都很用心。 　　她推荐来的人，不光本身人品不错，家里人的情况她也都了解得很清楚。 　　不会出现什么冒充之类的问题。 　　施向南只略微问了问，那三个退伍回来的很爽快就定下来。 　　她主要问的是从部队上转业回来的两个。 　　他们的单位虽然说钱不多，但在这个年代、甚至在以后也都还算得上是铁饭碗。 　　而且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挣不挣得到很多钱跟男人想要保家卫国的志向比起来不算大事。 　　一心想要报效祖国的，那肯定还是留在国家单位机关上更容易达成这个目标。 　　至少在人们普遍的认知中是这样的。 　　不过这两个人既然能来，也都是想清楚了的。 　　其中一个说：“我老婆文化水平不高，找不到好工作，我一个人养家。再加上父母年龄大了身体不太好了，还有老丈人、丈母娘那边也要孝敬……孩子也要上学了，钱实在不够用。” 　　还有一个比较直接：“我老婆生的双胞胎，孩子从小就三灾五病的，经常看医生吃药，一直没能攒下什么钱，现在他们要上学了，往后需要的钱就更多了……” 　　“我们单位上的人都挺爱吃西施食品厂的瓜子。街坊邻居们都说食品厂的效益好、工资给的是县里数一数二的，而且每个月干得好还会有奖金啥的。” 　　施向南点点头：“是，平时有绩效，工作中有突出表现的有奖金。” 　　这两个人倒是提醒了她想起来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关于食品厂绩效这方面的管理。 　　车间里靠一个小组长就已经不太够了，他要管的事情太多，肯定忙不过来。 　　更何况还有蒋丽丽这样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的、还有在县城里几个零售的。 　　分出几个小组长有必要，但小组长们的绩效又怎么算？ 　　那就需要监管部门了。 　　现在食品厂人数不算多，但早早把必须的部门建立起来，以后只需要随着食品厂规模扩大、工厂职工增多也跟着一起增加人数就好。 　　不设立是肯定不行的。 　　施向南翻开笔记本快速写了一行字，然后继续说道：“你们应该也都了解到厂里是要做什么工作的了吧？” 　　五个人一起点头。 　　他们都是当过兵的，身高都很过关，不管是退伍了还是转业了，几个人的身材也都保持得很不错，没有发福的迹象。 　　站立的时候也是已经在部队里养成了习惯，腰背挺直，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又沉着。 　　看着就叫人很有安全感。 　　施向南沉吟着说：“这样，曹永亮、林志兵、石康健就在厂里，暂时负责食品厂的安全问题，不光是预防外来人偷盗，厂子里出现一些突发状况，你们也要及时到场。如果有人发生冲突你们要第一时间到场。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你们要注意解除、及时把伤病人员送医。” 　　三个人都点了头，有点兴奋地说：“施厂长，我们这就是食品厂的员工了是吧？” 　　“是啊，你们要是有事可以明天再来正式开始上班。” 　　三人一个比一个否认的快：“没事没事，我没事，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 　　“那你们先下去熟悉一下食品厂，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问门卫室里的马叔。” 　　“好。” 　　三人离开，施向南又看向留下的两个人。 　　这两个都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原本在机关单位上端的铁饭碗。 　　一个叫罗东方，一个叫秦胜。 　　单看外貌也比另外三个人强出不少，俩人都是人高马大、身形挺拔。 　　“你们原单位都处理好了？也能立刻上班吗？” 　　两人都表示处理好了。 　　“没处理好我们也不敢来的。” 　　“那就好。” 　　“我们还有个比你们早两天来的安保人员叫方立军，他现在人不在，不过加上他一起，咱们食品厂有六个安保方面的人了。” 　　要说身手，那肯定是方立军最好。 　　但他不爱说话、不善于交际，所以肯定不适合做六个人当中的管理人员了。 　　施向南看向秦胜：“我刚才听你说，你转业回来在单位上做的是文职对不对？” 　　“是的。” 　　“那你就暂时负责这个管理安保人员有没有问题？工资一百三十块，绩效二十块。工作不出错的情况下一个月能拿一百五，奖金另算。” 　　施向南看他不太明白，解释说：“你的主要职责在跟其他人一样的基础上，还要负责管理厂里的曹永亮几人，有没有消极怠工、偷奸耍滑的问题，月底没有出错绩效照发，出了错的就要按照问题大小扣绩效了。如果你没有发现他们的问题，让其他人指出来了，那核实后要扣的绩效就要连你也加上。” 　　罗东方和秦胜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在工厂里犯了错就直接扣钱的，都略微有些吃惊。 　　“明白。” 　　施向南又看向罗东方：“你……可能暂时要跟方立军换一换，明天开始跟着货车一起下乡收货，负责车上的人和货的安全。” 　　这里毕竟还在本地，一般路霸什么的，听到是本地口音也不会下手，毕竟不是真正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他们还是有所顾忌的。 　　罗东方的身手也够用了。 　　她要去外地，面对的情况更加复杂、发生危险的几率也更大一些，还是带上身手更好的方立军比较保险。 　　罗东方也没有问为什么就点了点头说：“好的，施厂长。” 　　“今天先跟曹永亮他们一样，熟悉熟悉厂里的工作流程、也要留心哪些地方比较容易发生危险，以后工作时多注意。” 　　面试完了这几个人，施向南又开始思考表哥袁京和表嫂刘芳的安排。 　　刘芳暂时是在厨房里跟牛婶一起负责食品厂食堂的工作。 　　不过施向南也知道刘芳做这个屈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只能先顶一阵子。 　　袁京也是个高中毕业生。 　　要不也不能想着要带老婆一起去南方闯荡了。 　　这个学历让他也跟着厂里的大部分职工们一起搬运货物啥的，肯定是屈才了。 　　施向南知道他的学历后其实是考虑过让他做副厂长，在厂里管着大后方，她好去出差。 　　但后来一想就知道不行。 第81章 　　袁京是个高中毕业生没错，但没有任何管理经验。 　　之前的工作经历也就是在他们当地的厂里当过技术员。 　　施向南跟他不说十几年没见，但也绝不熟悉。 　　不知道他的能力怎么样。 　　施向南出差后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厂里的一应事务都要副厂长来做决定、解决问题。 　　这个人选是一定不能出问题的。 　　出了问题，可能施向南出差一趟回来发现食品厂整个都没了。 　　要么就是直接改姓了。 　　所以她才连路边一个疑似人才的李唐风都拉回厂里来了。 　　不过袁京这个职位也不好安排就是了。 　　他的学历跟她一样是事实，是整个西施食品厂最高的。 　　叫他去做普通职工肯定不合适。 　　施向南想了又想，今天把袁京的职位也定了下来。 　　要说整个食品厂最值钱最重要的时候什么？那肯定是放着大型设备的那几个车间了。 　　机器设备的钱施向南都还没有付清呢。 　　而且一旦机器出了什么问题，食品厂立刻就得停工。 　　现在西施食品厂的所有加工产品也就只有两样，就是瓜子和花生，工序当中脱水、烘干的设备必不可少。 　　万一出了问题，食品厂就得停摆。 　　施向南已经跟那两个重金请回来的技术员交流过，他们只会操作机器以及最简单的维修工作，稍微复杂一点就做不了。 　　真要是设备出问题就得抓瞎了。 　　偏偏那些设备现在使用的都很频繁，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出问题。 　　袁京可不是今年的高中生，他毕业有两三年了，那时候的高中生比现在的更值钱，也更难考。 　　他能考得上，就说明脑子很好、学习能力也很不错。 　　“表哥，我给你找师傅跟着学维修机器设备，你看行不行？学习期间的所有费用厂里出，你学好了咱们厂里这些机器设备以后就都靠你了。” 　　袁京当然没什么意见。 　　他犹豫的点是：“费用厂里出……别人知道了会不会说闲话？” 　　施向南语气很坚决：“这是为了厂里的未来投资、培养人才，往后咱们厂里的人多起来，只要有想学习、进修的，厂里也都会给予精神和行动上的支持。” 　　听说其他人也有这样的待遇，袁京就不再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开始？”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施向南叹了口气：“你先在厂里跟着向平哥他们一起工作，等我联系到师傅再跟你说吧。” 　　虽然说一些机械维修的原理都是相通的，但差别也不能太大了。 　　西施食品厂的设备可是整个云山县城独一份的，要在县里找到能维修这些设备的老师傅估计不容易，得往市里、省里去找。 　　就算要让袁京自学，那也得有相关的专业书籍吧？ 　　云山县城现在可是连个公立的图书馆都没有的。 　　不过这不能怪县里穷、条件差，因为九河市也还没有哪。 　　要费九牛二虎之力去省里想办法借专业书籍回来看，那还不如直接想办法找老师傅手把手的教，来得更快也更容易上手。 　　更何况这两者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施向南这也算是给袁京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他原本是打算跟老婆一起去南方搭着顺风车挣大钱的。 　　现在到县城里的工厂上班。 　　就算工资不错、亲戚都在这儿，但在一个小县城的食品厂当工人，未来的发展前景一眼就看得到头儿了。 　　现在年轻力壮能搬卸货物，年纪大了没力气了、身上有了伤病了又怎么办？ 　　施向南这么一安排，他以后的发展就有了着落了。 　　有了一技之长在手里，首先工资一定会比这会儿高，再者也不怕下岗、被辞退之类的问题了。 　　技术工不管什么时候都吃香的。 　　解决完了这些事，施向南才在她的办公室里跟李唐风进行单独谈话。 　　“施厂长，你没有对我藏着掖着，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原本的打算是找个工作攒一些本钱就要辞职自己干的。” 　　施向南一下就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字：“原本？” 　　李唐风笑了一下。 　　他的个头不高，人也有些偏瘦，笑起来并不好看，但却十分淡定。 　　“对，如果你的食品厂发展够快、我拿到的工资超过了我自己做生意要冒的风险和收益。我自认还算是聪明人，当然也会重新规划未来的。” 　　这就是丑话说在前头了。 　　施向南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的食品厂留不住人才，只要对方是按照正规流程和手续辞职的，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施向南现在也是因为招不到这个合适的副厂长，耽误她出去拓展业务，这才十万火急要赶紧把这个人选定下来的。 　　只要李唐风让她缓过这口气儿，谁也没有规定她有了一个副厂长就不能再找相同的人才了。 　　云山县城发展缓慢，或许很多人还抱着一个“铁饭碗”吃一辈子，退休了还可以“世袭”给下一代的心思。 　　但才从南方回来的李唐风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于现在发展迅速的南方来说，“竞争”、“日新月异”这样的词汇才更合适。 　　施向南站起身来，伸出右手：“那就合作愉快？” 　　李唐风微微用力握住她的手晃动了一下：“合作愉快！” 　　施向南整理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李唐风签下来之后，两人就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施向南给他介绍她隔壁原本空着的一个相同规格的房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 　　李唐风点头，进入状态很快：“厂长，我觉得咱们食品厂还得继续大力招人啊。首先你这个厂长没有个秘书，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这在南方，就很容易被一些老板看不起。” 　　“我不是说必须要什么人看得起，但这样会在无形中耽误你谈下许多生意。” 　　施向南点头：“我这儿招人就没有停下来过，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招聘难这个问题，从南方回来，在九河市里接连碰壁的李唐风也深有体会。 　　优秀的人才难以获知一些单位的招聘信息，相对应的，许多像是西施食品厂这样急需大量人才的私营企业，也很难快速把招聘信息扩散出去。 　　只靠个人传播终究还是太慢了。 　　“厂长你要不要考虑在报纸上买个豆腐块打广告？这样一来可以给食品厂增加一些知名度，二来也能尽快招到你需要的人。” 　　这个办法施向南不是没想过，是她走不开啊！ 　　“县里没有报纸，可能要在市里、或者是省里的报纸上打广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有没有问题？” 　　李唐风笑了笑：“我这儿也缺一个秘书。” 　　两人在食品厂里走了一圈，他又提出不少问题。 　　个个都是现在食品厂最需要解决的。 　　施向南深深地觉得昨天在市里厚着脸皮邀请这个人来县里没有做错。 　　她当时纯粹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思。 　　没想到这一竿子打的太值了！ 　　大红枣！ 第82章 　　别看李唐风外表看着略显斯文，个头也不高，不像九河市这边的男人一般都高高壮壮的，一副糙汉子的样儿。 　　在工作上，他也很有几分雷厉风行。 　　决定要在西施食品厂上班后，他也不磨磨唧唧的，直接留在了食品厂里开始走马上任。 　　连衣服都没有打算回家拿一件。 　　“我一会儿去城里给我们家打个电话就行了！冬天的衣服用不着天天换，过几天再说，实在不行我还能进县城里头买现成的。有钱还怕没衣服穿？这又不是计划经济的年代了，已经改革开放了！” 　　施向南问起，李唐风就是这么说的，说完还有一句。 　　“你别管这个，现在要紧的是咱们食品厂产品包装的事。厂长你怎么想的？” 　　施向南早就想着这个问题了。 　　她的瓜子在县里、市里已经打出了名气没错，但这也是因为县里地方不大，市里也才刚开始卖瓜子没几天。 　　一些有心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食品厂现在在县里这么出名，老百姓一听就知道这是挣钱的好单位。 　　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看着眼红，想在背后搞一些阴招，这都是可以预料的。 　　施向南自己做好了的话，比如现在的食品厂—— 　　四只狗子在厂子里吃得好，几乎一天一个样儿。 　　这还不够，施向南还招了好几个退伍兵来管食品厂的安全问题。 　　包括马叔也是战场上下来的，见过血的老兵，他的一条腿现在微微有些瘸，也都是因为当年上战场时腿上中过弹，弹片没取出来。 　　年纪大了越来越严重，他就渐渐瘸了。 　　陈秘书的老板刚来这边办厂时可是实打实的准备大干一场，招人都很用心、哪怕只是一个看大门的。 　　只看他花大价钱从国外进口回来的那些机器设备就知道他不是来小打小闹搞着玩的。 　　只是最后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食品厂办不下去了，他不得已才会转手的。 　　招到了人，施向南立刻给罗东方四个人安排每天轮流在门卫室这儿值班，马叔晚上也有人轮换着休息了。 　　那些想使阴招的人要对食品厂本身下手，有这些人在，就很难成功。 　　但他们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不可能不接触外人。 　　尤其瓜子是散装的。 　　一袋五十斤，人家拆开了塑料袋往里头添一些“东西”。 　　好一点的添些没有加工过的瓜子、小瓜子、长虫了的瓜子，不好的干脆给你往里头添老鼠屎、羊粪球、石子儿…… 　　这时候的云山县城里可没有什么食品卫生安全部门。 　　施向南没有官方证明，真有来批发瓜子的人在瓜子里发现了老鼠屎羊粪球啥的，哪怕她可以解释，一次还好，两次三次呢？ 　　次数多了，口碑也就坏了。 　　更何况她在县城里还有零售的。 　　那几个人，除了兼职的孙海，王招娣几人可都是女人，她们人再利索泼辣，那跟男人也有天生的体力差距。 　　人家真故意找茬跟她们动手的话，公安没到之前，她们就只有吃亏的份儿。 　　更何况他们要是阴险一些，也不真的跟女人动手，叫人知道他们不是好东西、老百姓对他们说的话也就天然不信任了。 　　人家可以装作去买瓜子的时候发现了瓜子里头有虫、有老鼠屎…… 　　当街大喊起来？ 　　这样的事情，谁敢保证一定能当场分辨个清楚明白？ 　　拉拉扯扯打嘴仗的功夫，就一定会有人觉得是这个瓜子脏、不行、被买瓜子的客人找上门骂了…… 　　谣言经过三五个人的嘴巴，说不定就变成西施食品厂的瓜子里头有毒，吃了能毒死人！ 　　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施向南重生前又不是没有看过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所以她才急着要招人。 　　现在有了李唐风这个有过类似经验的人，根本不用她多说，人家就已经想到了。 　　听到李唐风问，施向南就叹了口气：“我缺人手啊！要不也不能在超市门口拦住你了！” 　　说话间，又听到食品厂大门口传来大货车的车喇叭声。 　　施向南忍不住笑着看向李唐风：“听着像是明星超市的李老板的货车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李老板？” 　　李唐风面不改色地点头：“这是咱们食品厂的大客户，见自然是要见的。” 　　不过可惜，今天来的不是李小明本人，而是施向南昨天在市里看见的李小明给介绍过的那个赵子谦。 　　超市采购部门的经理。 　　他的态度也挺好，客客气气地说了今天要的瓜子数量，然后还要再加上五千斤花生。 　　说施向南的新花生卖的好。 　　昨天进的那一千斤进入超市后很快就卖完了，今天超市里不少老客户来找着买昨天那个花生吃哪。 　　赵子谦笑着说：“我也尝了！施厂长这儿新出的这个花生，吃起来咸香咸香的，跟咱们自家的炒花生不一样，很有嚼劲，吃起来嘎嘣嘎嘣的，我跟我儿子都爱吃。” 　　施向南若有所思地说道：“下酒也不错吧？” 　　赵子谦想了想：“没试过，不过想想那个味儿确实可以。” 　　他们这儿冬天冷得很、冷的时间又长，白酒喝着暖和，所以人人都有些酒量。 　　乡下人家里一年到头也没啥现钱，男人们打牌赌钱的还是极少数。 　　一般都是聚在一起下下象棋、或者就纯粹是用嘴皮子吹吹牛什么的。 　　围在火盆边上，把火盆四边都放上花生，烤熟了捏起来剥开吃，就着抿一小口白酒…… 　　那滋味儿！够回味到夜里睡觉的！ 　　要是再有几个冻柿子沁凉沁凉的吃一吃、那就更好了！ 　　现在在场的除了李唐风这个不在本地出生的本地人，施向南、施向西、赵子谦三个都想到了那个画面。 　　尤其施向西，他是把握口味的。 　　想到往日的大雪天里围着火盆吃花生、喝点儿小酒的往事，立刻就想到了那时候他吹过的牛！ 　　他们那时候就吃着生花生，有时候年景不好，地里收成不行，那就连花生都不敢放开了吃。 　　一个个吃着花生吹牛。 　　这个说以后出去挣了大钱，就要买肉！巴掌长的肥肉！一口塞进嘴里，嚼一下满嘴都是香喷喷的油水！ 　　那个说以后要买上百块一瓶的好白酒，听说那种上百块的白酒人喝醉了第二天酒醒后胃也不难受、头也不疼！他怎么也得尝尝那种白酒！ 　　轮到施向西，他从小就会吃，吹的牛也大半都跟吃的有关。 　　而且他吹牛跟别人不一样，他是手边有什么他就顺着吹什么。 　　当时火盆边除了几分钱一两散打回来的白酒，就是花生。 　　他就吹牛说，以后要吃猪肉味的、牛羊肉味的花生！ 　　还要吃在油里炸过的，又香又酥、又咸又辣的花生米！ 　　有时候实在没有花生了，他们也吃蚕豆，但老蚕豆晒干后吃起来，一不小心真能把牙崩掉。 　　施向西也吹过牛，说以后要吃开了口的、酥脆的、咸香味儿的蚕豆下酒！ 　　现在他人就在食品厂里，不缺花生、不缺蚕豆，口味什么的，小妹也让他放开了只管去试，成功了就有大笔的奖金拿。 　　他还等个啥？！ 第83章 　　施向西也顾不上在外面看这个“赵经理了”。 　　他本来会出来也是因为听说今天来的不是李小明，而是一个赵经理。 　　经理啊！ 　　食品厂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过这个职位，更别说见过真人了。 　　施向西也没见过，就跑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听小妹和那个经理说了两句话，就激起了他的斗志。 　　施向南是食品厂的厂长，他施向西才是管着研发新产品、新口味的。 　　小妹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利、那么高的工资，他总不能跟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动一下。 　　施向西一边钻进自己的小操作间里忙忙碌碌干活，一边反思起了自己。 　　期间还不忘叫黄明耀给他跑腿，给他买些蚕豆、豌豆、包谷粒、花生米之类的回来。 　　黄明耀答应了一声，走出车间时跟施向华报备了一声，在大门口签了名字就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这个活儿也是施向南发过话的。 　　黄明辉这两兄弟来了云山县城里、到了西施食品厂，跟以前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他们原本以为到施家洼有房子住、有衣裳穿、还能一天三顿都吃饱饭，已经是天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没想到来了县里头，还有更好的日子！ 　　这是兄弟俩饿了一天一夜窝在漏风的墙角做梦的时候都没有梦到过的好日子。 　　不光能天天吃饱喝足，顿顿吃的都不一样，还每天都能有一顿肉吃。 　　不管是啥肉，总归是他们以前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的肉啊！ 　　没人打骂，甚至没有人看不起他们兄弟俩！ 　　话里话外地说他们是小杂种啥的。 　　施向西不管是到城里吃大餐、还是到小妹那儿吃好的，虽然没有叫上黄家兄弟俩，但每次也都记得给他们带些吃的喝的回来。 　　黄明辉兄弟俩每次都高高兴兴地叫二哥、接过来就吃。 　　这么几天下来，远了不说，黄明辉兄弟俩现在也是吃过鸡鸭猪牛羊、喝过汽水的人了！ 　　他们已经心满意足。 　　不用施向西说什么话，他们都已经想好了，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二哥干一辈子！ 　　他们没怎么上过学、识字不多，也想不到什么长远的，只想着要是以后每天都有这样吃饱穿暖的好日子，那就是谁来都叫不走他们了。 　　黄明耀脑子比黄明辉更灵活一点，所以又接了这个新活儿。 　　施向西在操作间里缺了什么，就让他跑腿去弄来。 　　所以黄明耀现在也是一个身上动不动就揣着大团结的人了！ 　　他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摸到大团结、能把大团结揣在兜里。 　　哪怕不是黄明耀自己的钱，他想起来也是激动得直打哆嗦。 　　而且这个活儿还有一个在厂里没有的好处！ 　　他是揣了钱出来花钱的！ 　　现在是市场经济不再是以前的计划经济啦！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前计划经济的时候，拿着钱没有票、没有关系可能很多东西都买不到，合作社、供销社的售货员们一个个鼻孔朝天，说不卖你就不卖你了，你也只能说好话赔小心。 　　现在不一样，现在兜里有钱，卖东西的都要对你笑脸相迎、哥长姐短地说好话的。 　　哪怕不笑，也绝不可能挎着脸做生意。 　　黄明耀这短短几天时间里，得到的笑脸比过去十几二十年都要多。 　　这种不再被人指指点点、用各种难听话代表、走哪儿都被人笑脸相迎的日子…… 　　或许黄明耀没有学过自尊这两个字，也不会写，但他是个智商正常的人，知道好坏。 　　他不喜欢在他娘后嫁的那个村子、喜欢施家洼、更喜欢西施食品厂。 　　这是毋庸置疑的。 　　兄弟俩格外珍惜现在的日子，食品厂要求做什么做到十分好，他们恨不得做到十二分、十五分，就怕二哥嫌他们笨、食品厂不要他们了。 　　这样的好日子就长翅膀飞了。 　　黄明耀出来也是一样，从不想着没有在县城里逛过，要去转转什么的。 　　施向西交代了什么，他就去干什么，不打一分一毫的折扣。 　　他比对了好几家小店里卖的粮食、和给出的价格，选了粮食看着最好、价格也合适的那家买下来。 　　每样要的都不多，黄明耀一个人拎着一个大箩头，让卖粮给他的店里用塑料袋装好了，他往大箩头里一放，拎起来一点也不重。 　　黄明耀觉得自己再拎两箩头也没问题。 　　把施向西说到的全都买好了之后，他就拎着箩头准备走。 　　那个卖粮的大婶突然笑眯眯地问道：“小伙子，你买这是要回去当种子还是干啥？” 　　虽然施向西没说，但黄明耀还是警惕起来：“给别人买的，我也不知道。” 　　大婶倒不是真的要打听他买这些干什么，因此他不回答她也不着急。 　　她顺着黄明耀的话就继续说道：“那他是只叫你买这几样吗？我们这儿有今年新收上来的麦子、还有新麦面，吃着可香了！要不要买点啊？” 　　黄明耀本来要拒绝，想了想：“我看看。” 　　“来来来，在这儿哪！你看看这颜色、闻闻这味道，今年才打的新麦面！真真的！” 　　大婶说着说着又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塑料袋：“我们这儿卖的还有从南方运过来的新米！能蒸出来香喷喷的大米饭，做米饭的时候留下的米汤，加点糖，那个味道啊，又香又甜的！据说南方有些穷人家里生了娃娃女人没奶，就拿这个米汤当奶喂给娃娃喝哪，你说说多有营养！” 　　黄明耀从来没吃过米饭、没喝过什么米汤、还加汤，他听都没听过，被大婶说的嘴里口水一阵阵的冒出来。 　　他有点犹豫。 　　倒不是自己想吃，而是想着二哥会不会也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 　　想起出来前施向西交代过的话，黄明耀没想太久，就决定不管是新麦还是新麦面、这个稻米，都买点回去！ 　　花生都弄出新口味来了，说不定二哥也能把麦子弄出香味来！ 　　这个白花花的稻米说不定他也能弄得很好吃、可以拿出去卖钱？ 第84章 　　施向西突然就忙碌起来了。 　　一天天闷头钻进他的小操作间里，一呆就是半天，吃饭都是黄明耀叫他才出来的。 　　出来也是匆匆吃完就又一头扎进操作间里继续干活了。 　　他的饭碗也是黄明耀帮忙洗的。 　　当然，施向西也不会让黄明耀吃亏，他每天出去跑腿，饿了买一包蛋糕、买根火腿肠什么的，都是施向西掏的钱。 　　而且施向西的操作间里鼓捣出来的都是吃的啊！ 　　最差也就是味道不够好吃。 　　施向西的水平在那里，再离谱也不可能到难吃的程度。 　　这种水平对以前三五不时就要饿肚子的黄明耀来说，那就都是好吃的！ 　　又不苦又不涩，吃起来香喷喷、有滋味，也能叫不好吃？！ 　　对黄明辉兄弟来说不存在的。 　　反正施向西每天鼓捣出来的吃的感觉不过关，就都让黄明耀吃了，他吃得很开心。 　　施向西只是让他帮忙洗个碗，这也能算个事儿？！ 　　洗衣服洗臭袜子他都能一口答应下来。 　　更何况施向西忙是整个食品厂有目共睹的，每天吃饭他都顾不上坐下来细嚼慢咽，拿着馍馍大口大口地啃，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大家一起吃饭，有时候都能看见他想事情想入神了，把筷子伸进汤里。 　　又不是犯懒。 　　别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施向西这样忙碌，厂里的员工们几乎都在频繁试吃，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就又要出新产品了。 　　施向南当然也得行动起来。 　　副厂长有了、安全方面的问题也基本解决了。 　　表哥袁京的工作问题也解决了。 　　要问施向南自己的意思的话，她其实是想回一趟施家洼的。 　　就算不说给家里带些好东西回去，也该回家去看看。 　　还有三太爷那里。 　　老人为她劳心劳力的，现在施家洼不再作为加工瓜子的地方了，租院子晒瓜子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哪怕原来的收购点…… 　　施家洼毕竟在一个小村子里，交通是个大问题。 　　别人费时费力地赶着牛车去施家洼卖瓜子花生啥的，有这个功夫都能直接坐客车到县城一步到位了。 　　对于食品厂来说也省了再转一道手的功夫，还能节省下更多的时间。 　　所以现在施家洼也就收收村子附近的一些人家的东西。 　　可前面施向南也卖出去了那么多瓜子，施家洼本村、以及周围村子该收的也都收得差不多了。 　　要只是收瓜子的话，施家洼现在肯定是收不到什么了。 　　幸好现在施向西不停地在开发新产品，就像是现在厂里销量也慢慢起来的花生。 　　施家洼也开始给厂里收花生了。 　　收够了一定数量，就传消息让冯大山开着货车过去一车给拉回来，很方便。 　　但这毕竟数量不多，而且也用不上租院子晒什么的了。 　　施向南就想着，得回去一趟给三太爷一个交代。 　　不过她只是还在计划，暂时没有行动。 　　冯大山的货车现在基本上是包给西施食品厂干活了。 　　虽然不算是食品厂的正式职工，但包一天给一天的钱，冯大山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相反，他本人以及家里人也都很乐意现在这种形式。 　　每天都能拿到现钱、安全，不用担心拖欠工资的问题。 　　而且冯大山开着货车到处跑，但基本也没有出过九河市，事实上，也就极少数时候出云山县，大多时候都在县里转悠。 　　这怎么说也是在本地范围内。 　　开了几天，他的心态也调整好了。 　　要是出市、出省去人生地不熟的远处他怕出什么意外也就算了，在自己的地盘还前怕狼后怕虎那也太丢人了！ 　　反正冯大山开车出去收货的状态是一天更比一天好。 　　心情好了，吃的又不差，再加上精神头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好。 　　给食品厂干了一个星期，他还长了点肉。 　　家里人不要太满意。 　　冯大山都在犹豫要不要问问施向南，他可不可以也来食品厂正式上班算了。 　　不过他的货车是自己的，真要来应聘的话，他开自己的车来给食品厂干活吗？怎么给发工资？给他一份再给他的货车一份？ 　　厂里能同意吗？ 　　似乎有点不太好算。 　　冯大山只在犹豫这个。 　　不过他还在犹豫，孙海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他直接找上了林琴，让她帮忙找一下施向南，当面询问自己能不能来施向南的食品厂上班、当个正式工。 　　从施向南第一天到县城卖瓜子开始，孙海就在给她零售瓜子了。 　　他人不笨，只是被家里人给打压了十几年，家里头什么都不让他做主、甚至根本没人跟他说话问他的意思，日复一日下来，他就慢慢地变得嘴笨了、脑子也不大会灵活转动了。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想到要自己出来给别人干点活、填饱肚子，这就说明这个人绝对不蠢。 　　他原本在厂里的活儿就类似拧螺丝，一天到晚干这种单一的活儿，也不需要动什么脑子，一天重复八个小时、甚至更久。 　　有时候还要上夜班，人都给上傻了。 　　工资他就没见过长啥样，每个月发工资的时间他家里人直接就从厂里财务那边给领走了。 　　没有钱，自然也就别想着怎么花钱了。 　　他年复一年的，长久不动脑子，脑子变钝也是可以理解的。 　　任是什么聪明伶俐的人，像孙海这样，时间长了也会变笨变蠢。 　　他不仅没有彻底变成一根木头，还知道自己随便找点活儿干填肚子，现在卖了一段时间瓜子，更是进步到敢反抗家里了。 　　“我想清楚了，现在跟厂里辞了工，来你的食品厂上班，我爸生气也就是把我赶出来，食品厂这不是包吃包住吗，我也不怕没住的地方。” 　　连来食品厂上班的后果都想清楚了。 　　施向南也不得不在心里给他竖个大拇指。 　　他一个成年男人，如果自己没有反抗家里人的意思，外人再怎么看不过眼，那也只能在心里嘀咕、或者是背后说说这家人的闲话罢了。 　　做不了什么。 　　但只要他自己想明白了，其实孙家人也根本拦不住他。 　　就像现在。 　　孙海之前是还在原来的厂里上班，有休息时间、或者是下班感觉没有那么累，又或者是饥饿比疲惫更严重，饿的睡不着，他就会来给食品厂卖瓜子。 　　卖个半天，饱饱吃一顿是没问题的，还能剩下点钱来呢。 　　孙海怎么也算得上是自己第一批县城零售员了。 　　他卖瓜子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根据林琴的说法，他们附近的街坊邻居买瓜子基本都是在孙海那里买的，没有听说谁对他有意见。 　　这样的前提下，施向南也愿意给他机会。 　　毕竟食品厂本来就缺人，那经过了试用期、磨合期的老熟练工，肯定比纯新手更好嘛。 　　这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施向南答应下来。 　　但孙海只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表示高兴，就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第85章 　　他说自己不想去卖瓜子了，想在厂里干活。 　　“老板、啊不，厂长你看，我在原来的厂里就是干力气活儿的，来了食品厂，不管是进进出出的扛货、装货，还是要干别的什么，我都能行。” 　　施向南想了想：“我能问问原因吗？” 　　孙海面上露出了一丝难色，但很快就说道：“我辞工没跟家里说，再去城里卖瓜子，怕家里人找我麻烦。我不怕，但是在大街上跟他们拉拉扯扯的，会影响瓜子生意。” 　　云山县的气温一天比一天更低了，现在一天县里头一共能卖出去上千斤瓜子。 　　也是个不低的数字。 　　眼看着就要下雪，按照施向南预估的正常情况下，这个销量还会再往上涨涨。 　　施向南也不愿意自己的生意被耽误。 　　她想了想：“到厂里干活也行。不过话先跟你说清楚，在县城里零售不光有工资，还有一斤一分钱的提成，一个月下来加上工资一起收入有可能比厂里的人更高的。” 　　这是因为零售需要嘴皮子利索、会算简单的账、脑子也转得够快，而且还要拎着几十上百斤的瓜子走街串巷，一天下来也很需要体力。 　　体力不好的人也干不了这样的活儿的。 　　而厂里车间的职工工作就要简单了很多，大多数只需要出些力气、听话就行了。 　　更何况施向南给零售员们的底薪其实并没有厂里的职工高，人家是正经的多劳多得。 　　卖得多，一个月算下来底薪和提成一起拿到的钱就比厂里的人多，卖的少，那其实拿的钱没有厂里的职工们多的。 　　厂里的人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好眼红的。 　　你有本事你也可以去做零售员的啊，又没人拦着！ 　　要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提成奖励，县城里的零售量怎么会一直都在走高？ 　　最差也是持平，从来不会往下跌。 　　这都是因为有提成奖励在前头吊着，零售员们个个都是使出浑身解数，一天也不敢懈怠。 　　孙海估计来找施向南开口之前就都想清楚了，所以听她说了钱的事情之后他也没有改变主意。 　　他毫不犹豫地就表示：“低那也是跟瓜子卖得好的零售员比，跟云山县里头别的工厂比都要高得多。” 　　更何况就算是比普通工厂的工资低，只要包吃住，孙海也愿意来。 　　别处的工资高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工作了好几年一毛钱的工资也没见着啊！ 　　拿到手的才真正是他的。 　　施向南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她去跟钱秋雁说了一声之后，顺势就说起自己可能要出差的事情。 　　她原本的意思是先买些东西回家一趟，但刚露出来这个意思，就被钱秋雁给劝住了。 　　“小妹你忘了？上回奶奶、爸妈来的时候说的话。”她提醒道。 　　施向南当然没忘。 　　“要我说，你还是紧着把食品厂搞好、争取早一天把欠的债都还清了再说别的。要不你回去了爸妈肯定得说你。” 　　“这……” 　　“真的，这件事你要听嫂子的。现在咱们一天进账是不少，可是收瓜子花生也都给的是现钱，一进一出，还要在算上厂里一天三顿饭的支出、几十个工人的工钱，其实赚得不算多。” 　　搁在一个月前，钱秋雁是真的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一天赚几千块都不算多这样的话！ 　　“你的钱没有还清，想给家里买什么东西，你说奶奶跟爸妈能安心收着用吗？” 　　那估计是不能。 　　施向南也很清楚，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爸妈和奶奶都是朴实性子，欠了人家的钱那是夜里觉都睡不好，天天就只想着挣钱、还钱一件事。 　　她这个时候真要买了什么大件回去，爸妈真能干出她走了他们就转手把东西卖了叫她拿去还钱的事情来。 　　“你都知道了，干啥非要跟他们对着干叫他们多操心？你欠的债没还清就花钱给家里添置东西，这叫爸妈来说，就是你小孩子分不清轻重、不懂事哪。” 　　而在爸妈这里拿到这样的评价，对施向南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她计划着以后要去省里、甚至出省到南方去拓展销量，真要走，肯定不能不跟家里说一声。 　　说了施开阳和张秀珍就会念叨她还年轻不懂事，不好一个年轻姑娘家跑那么远，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惹点什么事怎么办？ 　　就算他们最后让施向南出去了，在家里也一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操心她。 　　直到亲眼看见她平安回来了才能放心。 　　何必呢？ 　　“那就……不回去？” 　　钱秋雁摇了摇头：“小妹你真想回去也行，啥也别买。” 　　那施向南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了。 　　她自己在厂里节衣缩食跟大家一起吃食品厂大锅饭没什么问题，但要叫她已经开始挣钱了还空着手回去看爸妈，她做不出来。 　　施向南想了想，叹气：“那我还是先去出一趟差，把食品厂产品包装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大事。 　　就是曲家那边把施向南定的西施食品厂秋冬季工作服给送来了！ 　　人家服装厂是专业的，再加上施向南有李瑞这个表姑的关系在，她提了要求，那边就不打折扣地全都照做了。 　　工作服做的宽松、耐脏耐磨、防水，而且前面胸口和后背上都印了西施食品厂的字样儿。 　　上衣下裤都是深蓝色的，夹棉，袖口、口袋盖上这样的地方加了大红色和柠檬黄，袖口和脚口都是松紧的，颜色非常显眼、款式又有特色。 　　送到厂里的第一时间，施向南叫上李唐风等人一起快速验收后，就把员工们分批召集发工作服了。 　　按照他们当初报上来的尺码一人两件。 　　食品厂的每个职工领到工作服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辈子还没有怎么穿过新衣服的黄明辉黄明耀兄弟一次领到了两件新衣裳，更是高兴得抬手擦起了眼泪。 　　黄明辉还紧张地拉着难得出工作间的施向西问：“二哥，真给我们俩一人两套啊？要我说，一套就够了，真的！身上这件才穿没多久哪，还是新新的！这又给发两套，也太花钱了？” 　　施向西摇摇头：“你没听咱们厂长说吗？这是工作服！以后上班时间，就必须穿工作服了。发两套是叫你能一套脏了有换的，跟普通衣裳不一样，懂不？” 　　黄明辉珍惜地摸了摸刚到手的新衣裳：“二哥我懂了！这衣裳真好看，摸着真舒服……” 　　“舒服那就赶紧去宿舍里换上！” 　　“哎！这就去！” 第86章 　　厂里所有人、包括马叔和厨房里还算是兼职的牛婶在内，全都发了工作服。 　　众人自然第一时间换上了。 　　这时候的云山县城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夹棉的大衣裳，里头秋衣秋裤穿上的时间还要更早。 　　新发下来的工作服还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没有拆过封，崭新崭新的，男同志们都是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新衣裳。 　　稍微讲究一些的女同志们比如钱秋雁、刘芳这样的，这衣裳不是贴身穿，里头还隔着好几层，也不在意新衣裳没有下过水什么的了。 　　所有人全部换上了统一的工作服后，食品厂瞬间就焕然一新。 　　马叔腿脚不好，是同宿舍的年轻人们帮忙换上的。 　　他穿了新的工作服出来，激动得不停地低头用手去摸新衣裳，高兴得眼圈都微微泛红了。 　　施向南问过他，原来的南方大老板主要是抓生产、出售，工作服他也不是没有安排，只是还没有做出来厂子就要倒闭了。 　　都到了那样的时候，他当然也没有什么心思给员工发什么新工作服了。 　　本来还要想办法挽救食品厂，没想到从那以后厂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直到彻底倒闭。 　　原本说好的工作服就再也没发下来。 　　马叔原来也是食品厂看门的，这还是他厚着脸皮去托了人，才找到的这份工作。 　　他腿脚不好，再加上年龄大了，虽然是个上过战场的退伍老兵，但想要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也不容易。 　　这是他动用了唯一还能动用的关系才找到的一份工作。 　　没想到没干几个月，厂子就倒闭了。 　　倒闭后老板没多久就回了南方，只留下一个秘书在这儿处理转卖食品厂的后续事宜。 　　原来的工人们都各回各家、找别的工作去了，只有马叔茫然无措。 　　他能去哪儿找到下一份工作？ 　　幸好陈秘书为人不错，知道马叔的情况后，就说厂子还没有卖出去，里头的机器都是很值钱的东西，不能没人看着，就让他先继续看守食品厂。 　　等他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了再说。 　　那时候马叔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厂子转手换了新厂长，他估计就干不下去了。 　　又或者厂子卖不出去，他就一直在这儿看大门看到死吧。 　　他没有想过素不相识的人接手了食品厂，还继续让他在这儿工作。 　　更没有想到，新的食品厂开业没多久，他就穿上了上一回没能穿上的工作服！ 　　这两件新工作服对西施食品厂的所有人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首先就是归属感的问题。 　　施向南的个人习惯，不喜欢听人画大饼，她也不会给自己的员工画大饼，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厂子才开没多久，普通工人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每天干的活儿也都是重复的。 　　现在谈企业文化为时尚早。 　　那食品厂职工们的归属感从哪里来呢？ 　　就是同吃同睡、穿着一模一样的、印着食品厂字样的工作服……等等这些细节当中培养起来了。 　　还有就是这件工作服一发，厂里原本对食品厂没底的职工们一定会自信许多。 　　还有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其它好处就不用提了。 　　比如李唐风，换上了工作服后在往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了施向南，他就笑了笑，抬起袖子示意她看自己刚换上的衣裳。 　　施向南作为厂长自然也换上了。 　　这衣裳设计的时候她也给了一点来自十几年后的小意见，倒不是为了显摆，她没有接触过也没有学过服装设计专业，只是从便捷性出发。 　　比如多设计几个口袋，口袋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们习惯的那种敞口，弯个腰或者是动作大一点里面的东西就会掉出来。 　　他们的工作服口袋上头加了一道松紧，放了东西进去不管怎么弯腰蹦跳都不会掉出来。 　　当然，装瓜子、螺丝钉这样小体积的东西进去胡乱蹦跶还是会掉的。 　　再有就是裤腿、袖口也都改成了收口防风的款式。 　　这样工作起来灵活、不会绊到，而且冬天防风保暖，一举两得。 　　施向南自己也很喜欢。 　　拿到手看到工人们都很兴奋，她就也跟着一起换上了。 　　这时一眼望去，整个食品厂都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连狗子们都感觉到大家热烈的情绪，站成一排从喉咙里发出进食时愉悦的嗷呜声，疯狂甩尾巴。 　　李唐风跟施向南并排站在屋檐下，一起看着院子里热闹的场景。 　　他谈了谈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都是一些琐碎但也很要紧的事情。 　　比如食品厂要装一台电话机、要找人设计产品包装、品牌设计、还有打广告的文案也要提前联系人来写…… 　　事情也是很多。 　　施向南点头后，也顺口提起了自己的工作计划。 　　跟李唐风工作计划里的繁琐、麻烦比起来，施向南的工作就要简单许多。 　　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出差！ 　　现在整个云山县的日销售量差不多已经固定了，九河市里李小明那边每天的提货量也不低。 　　再想继续提高销量，那自然就要想到向外扩张了。 　　不管是九河市范围内别的县、还是其它市、甚至省城，都需要施向南带着货走出去。 　　不管能不能谈成合作，她的第一步都要迈出去。 　　要让人知道云山县城里出产一种非常受老百姓欢迎的西施瓜子。 　　因为要带着瓜子一起出去谈生意、合作，所以施向南原本计划的只带方立军一个人就不太合适了。 　　她在另外几人里选了一下，秦胜和罗东方虽然身手更好，但两个都在管着事儿，不好随便走开。 　　而且有了方立军这个能打的在，要是遇上的危险他一个人不能摆平，那就是比较大的麻烦了。 　　再多一个身手不如他的估计也改变不了什么。 　　秦胜和罗东方不能选之后，也就三个退伍兵里可以挑一挑。 　　施向南就跟曹永亮三个人分别谈了谈。 　　有一个已经相亲结束准备要赶在过年前结婚了，正是要跟女方、女方家里人多接触的时候，不好频繁出远门。 　　还有一个老婆快生了，他出去也不合适。 　　只有一个结了婚、两个娃娃也大了，可他是个独生子，爹娘身体都不好，三五不时就要去医院，必须得他这个主事的的人。 　　家里也离不开他。 　　施向南正在思考是不是带黄明辉或者是黄明耀去，又或者干脆叫她二哥施向西一起去。 　　他是做产品开发的，总是闷在操作间里，眼界就很难打开。 　　很多东西不仅没有吃过都没有听说过，让他凭空想象去创造吗？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合适，他正在研发新产品，而且已经有了头绪，这时候出门就是打乱他的思路了。 　　施向南还在犹豫，方立军就给她带了个哪儿哪儿都合适的人来。 第87章 　　这是个短发、身高一米七二，眉峰如剑的姑娘。 　　如果不是方立军提前说了，施向南不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一位女性。 　　她名字叫严文娴，别看名字很女性化，但曾经跟方立军参加过一次全军大比。 　　根据方立军的说法，严文娴的身手跟他不相上下。 　　尤其当时比试的槍法一项，她更是力压全国送上来的尖兵拿了第一。 　　据说不管是打固定靶还是移动靶，她都是速射满环。 　　真正的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输给她的兵王们输得心服口服。 　　这样的人，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立军没有多说，只简短地提了一句，说等施向南见到了严文娴本人，看她自己愿不愿意说。 　　他一是知道的不多，二也是不好随便说别人的私事。 　　施向南表示理解。 　　见面后一看严文娴的站姿、还有那种即使垂着眼皮也藏不住锋芒的眼神，施向南就能确定方立军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他本来也没有必要骗她。 　　坐在一起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施向南更是确定，这个人是见过血的。 　　施向南观察她的神态和行动可以确定是部队出来的没错，但既然见过血，那就肯定不是普通的兵。 　　她不怀疑严文娴的身份、更不怀疑她的身手，唯一疑惑的是：“不好意思，我想像您这样的人才，去明珠岛上、或者是去南方沿海城市，应该有很多大老板抢着要的吧？那里的待遇比我们这儿好太多了。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有话直说：“而且南方的经济发展快，那里衣食住行都比我们这儿好多了。” 　　所以，严文娴为什么会挑这里？ 　　严文娴低声说道：“我不缺钱用，不方便长居南方。” 　　“我能问问原因吗，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严文娴摇头：“我离婚了，前夫是南方人。我们婚前说好的条件，婚后他一条都做不到，还理直气壮要求我为他改变。” 　　她抬眼直视着施向南，冷静无比地说道：“还说什么我已经嫁给他、是他家的人了之类的鬼话，我们就离婚了。领了离婚证后我动手把他教训了一顿。他家里在南方比较有权势，我要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肯定会有麻烦的。他家里人不找事，想讨好他家的人也会找上我。” 　　施向南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伸出手：“那就，欢迎你加入西施食品厂？” 　　严文娴握住她的手，她的个子高，手也比施向南的大，五指纤长而又充满力量。 　　“谢谢。” 　　确定下来后，施向南就说起自己的年龄，她才过十八岁生日没多久，严文娴比她大了足足十岁，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施向南听到她说年龄后吃了一惊：“一点也看不出来！文娴姐你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严文娴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吗？我自己没什么感觉。” 　　施向南肯定地说道：“真的，看着可年轻了！是不是因为你经常训练运动出汗的原因？” 　　“不清楚。” 　　…… 　　有了严文娴的加入，再加上一个方立军，施向南就不用再考虑要求曹永亮三人中的谁强制出差了。 　　她立刻安排好了厂里的事情，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差。 　　方立军只需要把提前预支的工资再交给钱秋雁，她每天都会看谁的时间合适安排人到医院去探望他的老母亲。 　　这也是因为施向南说了，这次应该不会出省，最多也就去一趟省城，她更多还是准备要到其它市、县里去看看情况。 　　出省在她的计划里要安排在产品包装、品牌商标设计注册全都完成了之后。 　　否则她带着散卖的瓜子出去千辛万苦的联系人谈合作，谈成了被人截胡又怎么算呢？而且没有独特的、比较像样的产品外包装、品牌，也不利于向外推广。 　　走的不远，而且厂里很会装电话了，施向南人在外面每天都会想办法跟厂里联系至少一次。 　　方立军住院的老母亲如果真的病情有变化需要他在场，他也能及时赶回来。 　　施向南交代好了大嫂和二哥，又跟李唐风聊了聊食品厂往后的发展后，就拎着一大包行李走了。 　　这时候县里买不到那种滚轮行李箱，她又没时间专门跑到市里去逛街看看能不能买到。 　　就跟方立军一样也拎了一个手提的黑色大皮包，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差点拉链都拉不上了。 　　严文娴就简单多了，只收拾了两套内外的换洗衣服和牙刷，再加上一块肥皂，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就可以拎包走人。 　　倒是出行方式，施向南原本想的是坐客车，但再仔细想想，他们是要抓紧时间去到各个市里、县城的。 　　这个时候每个县里的客车一天可能最多也就两三趟，要是去乡镇上，一天两趟都算多的。 　　施向南三个人不可能去哪里都正好赶上客车的班次，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难道再等一天吗？ 　　更何况她真要是每天慌里慌张地赶客车、挤在客车上颠簸几个小时，那形象就很不利于去跟大大小小的老板们谈生意。 　　换位思考一下，哪个老板看到一个衣裳皱巴巴、身上可能还带着异味的人，能相信这个人有资格跟自己谈生意？ 　　大部分人都会以为是骗子。 　　哪怕不是骗子，真的来谈生意，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大生意。 　　否则真要是有钱人，外出谈生意怎么会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 　　因此施向南就改成了租车。 　　当然，她才刚满十八岁，肯定是没有驾照的，方立军倒是在部队上学过开车，但部队上的驾照没有办手续是不能民用的。 　　所以施向南还得找个开车的司机。 　　这倒不难，她去找了冯大山。 　　对方满口答应，很快就给她找了一个人来。 　　这人名字叫王永昌，跟冯大山一样大。 　　他原来也是运输队的，跟冯大山从小就认识。 　　县里运输队解散的时候，冯大山攒够钱就去买了一辆货车准备单干。 　　王永昌的钱不够，又到处打短工干了好几年，前不久才买回了一辆吉普车。 　　买的时候高兴得很，据说是这小子一辈子的心愿！ 　　他小时候被家里人带着去外地，在人家的电视上看见了轿车，他就想拥有一辆轿车！ 　　不过这时候的轿车贵出天际，绝不是普通的工薪阶级能开得起的。 　　王永昌就想买一辆吉普也行。 　　吉普也是四人座、也勉强算是轿车嘛！ 　　而且他们这里路况不好，要真买一辆桑塔纳回来，开上路容易磕磕碰碰刮底盘。 　　吉普更好。 　　买回家的时候王永昌高兴得找不着北，买回来就傻眼了。 　　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买了这辆吉普，买回来能干点啥？ 　　他一家子总要吃饭，不能张嘴喝西北风吧？ 　　要吃饭，那就得挣钱。 　　冯大山的货车虽然不敢出去跑长途了，但就在九河市内，他三五不时还能接点活给人拉点货物，多少挣一点钱。 　　王永昌的吉普车可就抓了瞎了。 　　挣不到钱，家里人就抱怨。 　　难免会说一些“你把积蓄花个精光买这玩意儿回来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也不能干活，早知道弄点什么别的不比这好”诸如此类的话。 　　王永昌兴奋过后也有些后悔了。 　　但到手没多久，也舍不得就这么卖掉了。 　　冯大山找上他可是给他帮了大忙了。 　　王永昌一听给西施食品厂的老板开车出去谈生意就连声答应。 　　他还生怕施向南反悔，主动报出了一个很低的价格。 　　施向南答应下来。 　　吉普车没有后备箱，但后座后面的台子上也有不小的空间能带些东西。 　　施向南几人的行李包都放在自己脚边，车座上多出一个空位，再加上后面的台子，都放了打包好的瓜子，还有少量的花生。 　　施向南上了车，跟钱秋雁挥手后，车子发动引擎，轰隆隆地直奔九河市去了。 　　这一天是阳历十一月二十号。 　　距离她九月十三号那天开始到羊滩镇上会卖瓜子迈出第一步，只过去了短短两个月零十天而已。 第88章 　　王永昌跟冯大山都是县里运输队出来的，冯大山对云山县的所有通车的路都还算熟悉，不熟的稍微在路边问一问也就成了。 　　在认路这一方面，王永昌比他更厉害。 　　他基本对西北省各个市里的路都大致知道。 　　为什么？因为运输队解散后，他买不起车开始打零工，也是想着以后还要干开车这一行。 　　想跑运输做老司机，最重要的是什么？ 　　就是认路啊！ 　　要叫王永昌说的话，想当一个成功的司机，除了认路、会简单的修车技术之外，还有就是能学说话学得快、人要脸皮够厚、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还想着攒够了钱买了车以后继续当司机开车，所以找活儿干的时候，就专门找那些修路之类的活儿。 　　辛苦是辛苦了些，但能到处跑，而且很多旧路王永昌修过、新路也是他跟着一起的施工队一点一点铺出来的。 　　后来再做司机，他就比别的司机多了些长处。 　　可惜他一心想着要买小轿车，昏了头了完全没想起来买了小轿车他能拉什么货。 　　拉客收的钱少了他亏本，收得多了人家扭头就去坐客车，根本不坐他的。 　　可不就被家里人给抱怨上天了么！ 　　一行人在车上摇摇晃晃，也不能一直睡觉吧，醒着干坐着也无聊，这时候又没有智能手机玩，自然就只有聊天了会。 　　更何况这时候西北很多地方的路况不算太好，吉普车的减震功能没有那么好，摇摇晃晃的，本来也不容易睡着。 　　施向南是出钱的老板，其他人不管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算是拿她工资的人，他们不可能找她聊天。 　　方立军和严文娴以前大部分生活都在部队里，其中一半还在出保密任务，啥也不能说。 　　既然已经不在部队，家里的事基本都是一团糟，提起来就堵心。 　　实在乏善可陈。 　　幸好有王永昌这个嘴皮子利索、又能说的人在。 　　一路上他的嘴基本就没停过，关键还不影响人家开车。 　　就很神奇。 　　说到他认为的司机必备技能，他更是说的唾沫横飞，根本停不下来。 　　“会学方言啥意思？这年头的都欺生，啥意思？一听你是外地口音就逮着你欺负啊！要是去几趟就能学会几句当地简单的方言打招呼，危险程度就大大降低了。会说话又是啥意思？脸皮厚会说话就能交到朋友，朋友多了，路就好走了！” 　　“像我老王啊，不光在咱们九河市有不少朋友，咱们九河市周边几个市里也都认识人，省城里也有三五个约得出来的朋友！” 　　“就连少数民族那边也有熟人的！” 　　方立军和严文娴都是光听不说，还是施向南搭了一句话：“王老哥本事真不小，要不也能买下这么好的车了！这会儿全国都没多少人能买到一辆吉普吧？也是找你朋友帮的忙吗？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的啊？真厉害！” 　　最后一句瘙到了王永昌的痒处，他立刻来了劲头。 　　开始说起自己几几年几月，在哪里跑车遇到了什么事儿、认识了什么人、后来又怎么熟悉起来…… 　　只需要施向南时不时感叹一句“真的吗”“太厉害了“或者问一句“为什么”，王永昌就能不停地说下去。 　　车上每个人都备了一个水壶，方立军和严文娴当兵出身，不缺军用水壶。 　　施向南是特意找人帮忙买了一个，军用水壶耐摔耐用，品质很过关，她也喜欢用。 　　王永昌就不用说了，长途跑车的老司机，车上都备着饼干火腿肠和差不多跟暖水瓶一样大的水壶，里头还会及时把水补满，就怕发生什么突发状况，没有食物和水。 　　他是车上最不缺水的人，说得嘴巴干了就咕咚咕咚喝两口，继续说。 　　而且他去过的地方多， 　　简直跟个车载广播似的。 　　这样一路下来，车上竟然一直都很热闹。 　　施向南给王永昌报个目的地，他就方向盘一打往那边去了。 　　有这么个认路的老司机在，施向南真是省了不少事。 　　他们去的也都是九河市附近的市、和县城，这些地方离得比较近。 　　做生意的本就长着千里眼顺风耳的，早就已经听说了九河市有种西施瓜子卖得好。 　　施向南推销得还算顺利，很多卖副食的店里尝过施向南带的样品后，都表示愿意进货试试看。 　　但在运输这个问题上往往会卡住。 　　李小明是自己本来就开了八家连锁店，自己有熟悉的货车和司机，再说九河市和云山县城相隔不远，运输费用不大。 　　但别的市里就不一样了。 　　路太远了，牛车自行车肯定不现实，一两天都到不了。 　　去进货万一遇到个大风大雪天气，隔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要请货车的话，运输成本就太大了！ 　　施向南零售六毛五，批发五毛五，批发三百斤起售，批发多少都是这个批发价。 　　李小明一天一万斤瓜子，这么大的量都还是五毛五呢。 　　这些人不可能比这个数字更高，要让施向南降低批发价显然也不现实。 　　接连谈了几个老板都被卡在这个问题上，施向南不得不考虑自己承包运输费用了。 　　批发价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的。 　　那就只能她来解决运输问题。 　　要么自己组建运输车队，给预付了定金的商家送货上门。 　　要么商家掏钱请货车进货，她这边支付运输费用。 　　给李唐风打电话一说，他毫不犹豫地就决定：“我们搞运输队！承包运输费用这里头的可操作性太高，容易让人钻空子。” 　　施向南也是这么想的。 　　施向南答应后，李唐风那边就着手开始找人，暂时买不起货车，只能用租的，但食品厂自己的货车司机总要准备几个。 　　像是冯大山这样的人就挺合适。 　　货车是他自己的，他来给食品厂干活按月领工资，算是食品厂的正式职工。 　　以后他不想干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食品厂开不下去了，货车还是他自己的。 　　施向南提出冯大山，李唐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准备先跟冯大山谈、再继续招人。 　　第二天，施向南就去跟谈得差不多的一个大老板说了西施食品厂安排送货上门的事儿。 　　“那太好了！那我的店里能进货，卖得好还会加量！” 第89章 　　当然，因为这是第一次上门，这些老板们都还没有去食品厂看过，真要开始进货肯定还是要过去一趟的。 　　只是先谈一谈以后的合作意向。 　　所以施向南可以在食品厂的运输队还没有建立起来之前，就先跟他们说了合作以后食品厂可以管送货。 　　施向南以为是前世的自己困在施家洼这个小村子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九河市，还是为了坐火车。 　　因此不够了解自己的家乡。 　　但这一趟到了别的城市她就明白了，其实不是她清楚情况，而是九河市里李小明的八家连锁超市确实比较厉害。 　　像是他相邻的市、县，就根本没有。 　　也就是一些副食品店，区别只在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罢了。 　　施向南在这座城市里接触了好几家稍具规模的副食品店老板，谈完之后，双方留下了联系方式。 　　施向南给对方全都留下了西施食品厂的电话号码。 　　是的，现在他们厂里也是有电话机的了！ 　　然后她带着人继续往下一个城市。 　　这样走走停停，施向南也算是赶在国家的旅游业发达起来之前，就先把他们省的很多前世闻名全国的景点都看遍了。 　　她前世去了南方，挣到了钱，而全国人民都开始奔小康了，许多人不缺吃穿后，人们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全国各地值得一去的景点，都被一一挖掘出来。 　　后来智能手机普及，全球进入信息化时代，想去哪里，网络上关于景点的消息更是随便一搜就能搜索出来。 　　当地的天气、吃穿、风土人情、值得去的地方、哪里值得多呆几天、哪里的景点是吹出来的实际并不怎么样…… 　　全都能在网络上查到相关信息。 　　国家为了发展旅游业、带动国民GDP也在大力发展旅游业。 　　施向南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东西，也都知道当时红极一时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还有像是《航拍中国》《河西走廊》这样的优秀纪录片。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河西走廊》和《航拍中国》的那种震撼，《航拍中国》里她们省的那一集，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每一次看都会掉眼泪。 　　原因不一而足。 　　有时候是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家乡，想家了。 　　有时候则是为了自己家乡有这样美丽的风景感到自豪。 　　是的，施向南觉得，自己家乡的风景，哪儿哪儿都比不上！ 　　她也是看了很多纪录片之后才真正了解到，原来她的家乡这么美。 　　有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也有历经千年历史的悠久文化，还有传承不息的精神文明…… 　　那时候她只能在屏幕上过过干瘾，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不知道能跟谁说。 　　她在南方就是为了挣钱，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干过，但要说交朋友，她没有那个时间也没已经过了那个心境。 　　家里人又太远了。 　　特意打个电话回去吹自己的家乡好，似乎有些奇怪。 　　更何况，那时候的施家跟现在不一样，二哥已经去坐牢了、大哥也瘸了腿。 　　而且二哥坐牢前家里已经把所有能卖的都卖了赔钱，凑不齐的施向南爸妈和奶奶还去一家一家上门借、当场写借条…… 　　背了一堆的债务。 　　直到施向南偷偷留信南下值钱，家里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电视机、有人家买了摩托车的时候，他们家还是除了一屁股债、家里伤的伤残的残病的病，坐牢的坐牢，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施向南怎么可能打电话回去跟家里人说她看了电视，觉得家乡真好？ 　　可现在她可以说了！ 　　在严文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雪山、草原看得目不转睛的时候、在方立军看见悬崖绝壁上的石窟、栈道的时候…… 　　当然，更多是在司机王永昌吹牛的时候。 　　这个人跟别人有些不一样。 　　他虽然爱吹牛，而且吹牛的时候语气很夸张，但他的吹牛不是毫无根据的那种吓吹。 　　只是喜欢把五分吹成十分、十二分罢了。 　　而且他吹牛只吹自己交过的朋友、见过的很多事、去过的很多地方，并不吹嘘自己有多厉害有多牛。 　　就不会惹人烦。 　　他去过的地方多，而且大多是在本省内打转，就不管到哪里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停车吃饭、或者是施向南要谈生意的城市里头，他也总能找到熟人，打听出这里什么东西好吃、哪家副食品店比较大、当地人去的比较多。 　　真的给施向南省了不少事儿。 　　毕竟这些地方她全都是第一次来。 　　真要是毫无头绪去找当地人到处打听的话，准不准确不一定，多花时间是肯定的。 　　其他几个人看到什么感叹一下，他就顺势能说起自己在这儿修路的事。 　　比如他们这两天到了少数民族地区，路边听到山歌的声音。 　　施向南就忍不住夸真好听。 　　王永昌立刻就说道：“我好像是去年的时候，就在这儿的二十里外修路。傍晚快下工的时候，就三五不时能看见少数民族的兄弟姐妹们腰上别着鼓围成里里外外好多个圈，一起唱歌跳舞，可好看了！听得我们当时一个施工队的兄弟都想冲过去跟他们一起唱啊跳啊的。” 　　“他们一敲鼓唱山歌，围着跳舞，那些牦牛啥的，好像都能听得懂似的，跟着一起甩尾巴！可神奇了！后来我在这一块干得久了，也认识几个藏族小兄弟，跟他们打听过，这个叫锅庄舞！这里的娃娃从小都要学这个舞的，从小跳到老！” 　　施向南笑起来。 　　她在纪录片里也看到过这个。 　　纪录片是直升机俯拍，高清镜头下，地上一望无际的草原、悠闲自在的牦牛、翩翩起舞的少数民族同胞们…… 　　一切看起来都美得惊人，让人赞叹。 　　说得严文娴和方立军都想亲眼看一看了。 　　不过施向南也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游牧民族的兄弟姐妹们居无定所，自然也就没有人开什么店。 　　他们通常是会在约定俗成的日子到一个地方去赶集，那时候大家会把缺的东西一次补齐。 　　一直用到下一次赶集。 　　葵花籽里富含的微量元素、还有维生素E都是这些游牧民族的同胞们需要的。 　　如果可以找到一种方法能这个人群里宣传吃瓜子的好处，然后固定出售，应该也可以卖得出去。 　　然而由于这些人居无定所的特殊性，一时之间也很难办到。 第90章 　　施向南在车里说起葵花籽富含的不饱和脂肪酸、维生素E、还有维生素B1、以及微量元素一大堆好处。 　　把王永昌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知识在网络普及、智能手机普及的年代，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查到，但现在不一样。 　　除非专业人士，否则很少有人有途径去获知这些信息。 　　“吃个瓜子儿这么多好处？施厂长你说的那个什么脂肪酸，是干啥的？维生、维生素，是这么说的吧？又是啥？” 　　施向南解释：“咱们每个人身上都必须得有这个不饱和脂肪酸，少了它……” 　　她考虑了一下措辞：“我这么说吧，人体缺少了不饱和脂肪酸，就容易得心脑血管疾病，你想想人的心脏和脑子那多要紧？出了事是不是要命？” 　　王永昌使劲儿点头：“这么厉害！” 　　“人身上缺了这个啊，小孩子会影响智力发育，通俗点说就是脑子会比较笨，上学考不出好成绩来，老年人缺了这个，就容易老年痴呆。” 　　一旁不说话的严文娴和方立军都听得很专注的样子。 　　“啥叫老年痴呆？” 　　“一些上了岁数的人，会忘事儿，严重的连自己的老伴儿、儿子闺女都认不得了，这个就是老年痴呆。” 　　王永昌哦了一声：“那我知道！我有个二奶奶就这样，连她以前最稀罕的大孙子都认不出来啦。出门就能走丢，家里人都不敢让她出去的。”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提的问题：“那厂长你说的那个卫生、卫生素有有啥用？” 　　施向南纠正：“维生素，维持的维，生下来的生，素是素质的素。” 　　说完她才开始解释：“人身上是有很多种维生素的，瓜子里头维生素E的含量很丰富，人多补充维生素E，脸上手上就不会皴裂的，而且多补充这东西……” 　　她轻咳一声：“男的也更容易生娃娃。身上缺了这个维生素E女人容易流产的。” 　　牵扯到生娃娃的事，王永昌忍不住惊叫道：“有这么厉害！” 　　虽然计划生育已经执行了快十年了。 　　但农村人多子多福的观念仍然深入人心，只要有机会，哪怕是倾家荡产交罚款，也有很多人要多生。 　　包括施向南的食品厂里的正式职工们，超生的也不是没有。 　　王永昌也是超生大队中的一员，他没有正经上过什么学，受父母、以及周围人的潜移默化比较多。 　　也是认为多子多福的人之一。 　　所以听说瓜子能叫女人不流产、对男人生娃娃也有好处，他不能不表示震惊。 　　他开着车，嘴里反复念叨了一阵子之后，才忍不住说：“施厂长你知道的真多！” 　　想到他大山兄弟说她是正经拿了高中毕业证的，又问：“这些东西书本里都教的啊？” 　　施向南有点心虚，但想想自己并没有乱说，于是点头回答：“对，我也是在书上看来的。” 　　“读书能知道恁多东西，我回去可得跟我家那口子说，好好盯着娃娃做作业。” 　　吉普212途径戈壁和沙漠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车窗外一轮红日好像放在地平线上，湛蓝的天空中布满红彤彤的晚霞。 　　绵延不绝起起伏伏的沙丘、偶尔可以看见被夕阳将背影拉得老长的梭梭树。 　　美得令人屏息。 　　施向南都快把脸贴在车玻璃上了，看得目不转睛。 　　被王永昌看见，还哈哈笑着说：“这有啥好看的？光秃秃的啥也没有。一阵风吹过来就吹咱们一头一脸的沙子。” 　　施向南摇了摇头，念了一句很有名的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王永昌听不懂，自然也理解不了，于是再一次感叹：“文化人就是好啊！我回去肯定要好好看着俩小兔崽子上学。” 　　他们这一趟出差，在外头足足转了半个月的时间。 　　到达西施食品厂的时候，阳历已经进了十二月，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元旦了。 　　云山县这个时候已经下过好几场雪，要穿棉袄缩在屋里烤火的天气了。 　　不过厂里的职工们都很有干劲儿。 　　因为他们发了一次工资。 　　其中犯过错误的被扣过绩效的人领的最低工资也有一百块。 　　远超云山县城的大部分工厂职工了。 　　那些没犯过错的、还有县城里的几个零售员们一天三块钱的底薪加上提成，那工资就更不用多了。 　　发工资的前一天施向南给厂里打过电话。 　　跟副厂长李唐风和现在的食品厂会计钱秋雁都交流过，最后是他们两个人在场发的现金。 　　钱秋雁算出厂里发工资需要的金额后，特意去银行取了新钱回来，在罗东方和曹永亮两个人的保护下，把现金包在一层又一层的报纸里拿回食品厂。 　　她搬了一张办公桌在办公室外头的屋檐下，点到名的人上前领工资。 　　大声报出工资数目，跟领工资的人确认无误之后，崭新的大团结就发到对方的手里。 　　发完了所有人的工资后，李唐风在当着全厂职工面前说几句激励的话。 　　效果显著。 　　当天工人们的工作热情就肉眼可见的提高了。 　　本来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雪落下来，大家都冻得缩脖子缩手的，工作就容易放松。 　　这工资当面一发，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尤其县城里做零售员的几个人。 　　蒋丽丽被调走后，孙海这个兼职也不做了，直接进了厂里车间，施向南问过周玉芳的意见后，又从厂里挑了一个嘴皮子利索、性格爽朗的男同志去做零售员。 　　当天的销售量不降反增。 　　这些天瓜子的销售量也并没有因为天冷而降低，反而节节攀升。 　　这里面几个销售员功不可没。 　　他们跟厂里的职工不一样，厂里的人好歹在遮风挡雨的屋子里，而且大多数人一直在动，就不会冻着。 　　在外头拎着箩头兜售瓜子的零售员们可不一样。 　　他们要冒着风雪走街串巷，买瓜子的人多就要站在原地给人称瓜子、收钱找钱，必须把手掏出来。 　　受的罪就别提了。 　　不过工资也很喜人就是了。 　　他们一个月下来，平均每天的销量都超过了一千。 　　也就是说，卖的最差的人平均每天也有两百斤瓜子的提成，一斤一分钱，两百斤就是两块，一个月就是六十块了。 　　加底薪一起，最少的人也拿了一百五。 　　这放在云山县城里，也是收入最高的那一档了。 　　尤其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女同志。 　　工资领的比厂里的男同志都要高，正应了戏文里唱的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几个人领工资的时候都是昂首挺胸的。 　　其他人都羡慕坏了。 第91章 　　这一次的现场发工资效果远超施向南几个人的预期。 　　主要是这个年代的人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 　　施向南一手开起来的食品厂，每一个人都是她面试的，里头读过高中的寥寥无几。 　　初中毕业就是比较高的文化程度了。 　　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当众发工资是不是涉及到隐私问题的概念。 　　更何况食品厂里的工作截至目前来讲，竞争性没有那么大，工人之间是没有什么竞争关系的。 　　要说唯一的竞争就是他们有人会在工作中犯错被抓到、扣绩效，有的人不会，于是工资就高一点。 　　但犯错这个问题是某个职工自己的问题，又不是别人让他犯错的。 　　他想拿全绩效奖金，也可以努力争取不犯错不是吗？ 　　这属于一种全厂职工一起努力向上的良性竞争。 　　每个人都没有想到要藏着掖着自己的工资数目不给别人知道的意思。 　　那天领完工资之后的热情一直持续到施向南等人回来。 　　昨天收到了厂长要回来的消息，大家的工作热情又拔高了一个程度，一直保持到现在。 　　很多工作都超常发挥、提前完成了。 　　听说厂长的车已经到食品厂大门口了，提前完成上午工作计划的职工们一窝蜂地涌出来。 　　见到施向南的一刹那，他们都开始说欢迎厂长平安回来！ 　　也没人教他们，大家说着说着，话音就整齐了，一道又一道声音汇聚成汪洋大海，声势惊人。 　　连住在食品厂附近的邻居们都听见了。 　　施向南也住在食品厂不远处，因此算起来大家都是邻居。 　　知道她上个月出差了，听见这个声音也在自家聊起来。 　　“哎哟，小施厂长回来了啊！” 　　“好些天没看见，还怪想她的……” 　　说这话的大婶话没说完自己就噗嗤一声笑了。 　　来她家烤火的邻居笑着拍了她一下：“胡咧咧啥！人家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轮得着你想？” 　　大婶这就不服气了：“你跟我难道就有什么亲戚关系啦？你不也天天到我家来纳鞋底、烤火吗？！小施厂长也是咱们街坊邻居，十几天没见着人，我想想不行？” 　　那个拍她的婶子吃吃地笑：“行行行，算你说得对！” 　　她双手伸在红彤彤的火盆上方：“你还别说，这姑娘长得就很俊！是我活了二三十年见过的第一水灵女娃娃！只看脸也知道不一般！也难怪人家一个年轻女娃能开出这么大厂子来！” 　　“那倒是，我看她也是十里八乡一枝花的俊俏哪！不过上回她亲戚来了一大堆一起吃饭，你看见了没？人家爹就长得好，生的娃娃也是一个赛一个好看。咱们这样的，一看脸就知道生不出那么水灵的娃来！” 　　“喝，你都什么岁数了，还想着生娃？” 　　说话的女人立刻被掐了一把：“你要死了你！这不是随口一说吗？我生什么娃？计划生育你不知道啊？我姑妈家的外甥女超生罚款罚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哎哟，这可真是，你说咱怎么就赶上计划生育的时候了哪，要搁在十年前……” 　　西施食品厂里，施向南可不知道有人听到她的职工们欢迎她回来，因而开始议论起她。 　　她回到了工厂里之后，职工们自然也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工作了。 　　李唐风跟着施向南一起进了她的办公室。 　　厂里唯一的一台电话机装在李唐风的办公室里。 　　当时经过大伙儿举手表决，选了大红的颜色，看着很喜庆。 　　装这台电话花了整整四千多块，可把钱秋雁心疼坏了。 　　装好后，她特意抽时间编了毛线套给它套上，省得落灰了。 　　经过李唐风办公室的时候，他特意说起这件事。 　　交代她以后用电话的时候也要爱惜、一定要轻拿轻放，这可是食品厂的重要财产之一。 　　施向南想到十几年后充话费就能送的智能手机，只能在心里叹气。 　　虽然在外面经常有电话联络，但这个年代的电话费也很贵，一般人都舍不得。 　　施向南倒还行，但有钱秋雁这个精打细算的会计在厂里这边监督着，打电话超过三分钟她就会提醒。 　　倒也不是直白地说出来，而是给打电话的人倒杯开水、提醒他喝，要不就问他的办公室暖水壶里要不要打热水…… 　　总之，方法多得很。 　　电话打的总是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说完，更何况还有一些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 　　施向南出门在外，打电话回来都是找的公用电话。 　　她人在外地，而且这个时候装个电话太贵了，直接导致装了电话的人不管是公家还是私家的、又或者是装个电话赚钱的，都非比寻常地爱护电话机。 　　比如公用电话吧，施向南去的不是什么大城市，她打电话的时候，那家店的老板就离得不远，时不时就要看一眼这边的情况。 　　生怕客人不小心把电话弄坏了。 　　这样的情况下施向南也不可能敞开了说。 　　施向南总算回了厂里。 　　这一趟出差，基本把她出门时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还有类似自驾游一样的意外惊喜。 　　她坐下后就拿出了自己黑色皮包里的记事本，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有不少店铺详细地址、店铺老板的联系方式等等。 　　当然，李唐风这边也有不少事情等着跟她汇报。 　　比如招人这件事。 　　他的广告成功打到了市报纸上，效果不算好，但也不差。 　　至少李唐风是招到了两个合适的秘书的。 　　只等施向南回来拍板决定她要哪一个，另一个就是他这个副厂长的了。 　　还有运输队的组建，李唐风这里也已经有了眉目。 　　冯大山这个原本的编外人员已经顺利谈下来了。 　　他原本就是运输队的，认识的开货车的司机也多，不光是市里的、省里的也认识一些，那些人也有自己的人脉。 　　扩散扩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有意向的也都找到了云山县城的西施食品厂来、跟李唐风有过一两次接触了。 　　“谈成了的有两个，加上冯大山就是三个了。还有两个还在犹豫，不过我看他们也是想答应下来的，顾虑就是家人都在市里、省里头，离得太远了。不过他们的家人都盼着他们赶紧找个能拿工资的活儿稳定下来，也都很乐意他们来厂里。” 　　施向南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接下来我们来大致算一算不算省城、九河市相邻的几个市的大致日销量，要按照这个数字来提高日产量、库存。” 　　李唐风也翻开了自己的牛皮笔记本，打开钢笔盖帽。 第92章 　　两人一直从十点多谈到中午十二点过。 　　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是钱秋雁在外头敲门说食堂的饭菜要凉了，两人才不得不停下来收起笔记本往外走。 　　吃过饭后，两人又继续谈了一阵。 　　施向南才有时间跟大嫂说话。 　　不等施向南说话，钱秋雁就把自己的书和笔记本放在她面前了。 　　“我在县里请了一位老师傅带着，那是国企里头做了几十年的老会计，专业技术过硬，经验也很丰富。这是他借给我的书，我这些天里，每天凑空去他那儿学一个小时，回来自己看书、做笔记，练习。” 　　施向南看了一眼，果然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 　　横着的竖着的都有。 　　施向南也不由得动容。 　　前世二哥坐牢后，施家一蹶不振，年年都在还债中度过。 　　二哥的媳妇，也就是现在还在谈着的这个杨娜娜，被她家里人骗回娘家后，就再也没有叫她回来。 　　杨家的人上门谈离婚的事情。 　　儿子坐牢了的施开阳张秀珍两口子理亏，黯然同意了。 　　听说杨娜娜过了几个月就被她家里人逼着改嫁了。 　　施家洼和韩家沟两个村子离得近，有一些地连在一起。 　　两个村里的人下地干活，就总是有机会遇到，还是摩擦不断，只是没有以前动锄头铁锨打的那么凶了。 　　有一天早上施向东到施家最靠近韩家沟的那块地里干活，不知道怎么就伤着腿回来了。 　　家里欠着不少债，张秀珍的身体也不好了，一家人要吃喝、家里孩子还要上学。 　　施向东不管谁问起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他坚持不肯去医院，说自己只是破了皮流点血，没啥大事。 　　但其实他伤到了骨头。 　　没有及时去医院接受治疗、更没有好好养伤，受伤后仍然一直在用那条腿。 　　最后他的腿落下了残疾，走路时一高一低，变天时旧伤处疼得直冒冷汗。 　　那时候张秀珍的病更严重了，别说下地干活，连家里的很多活儿都做不了。 　　施开阳也因为接连打击老了很多，干不了重活了。 　　当时施家的重担都压在施向东这个老大身上，偏偏他一条腿也瘸了。 　　于是家里的重担就分了一多半压在他老婆钱秋雁的肩膀上。 　　她从没有抱怨过、更没有撂挑子不干。 　　夫妻两个咬牙埋头苦干，挣钱还债、养活一大家子人。 　　施向南还记得，那几年过得是真苦啊。 　　也因为太苦，施向南偷偷南下后再回来时，她大嫂钱秋雁已经苍老了许多。 　　脊背都被重担压弯了。 　　家里出了事、二哥坐牢了，判决下来的时候二嫂也没有想过离婚，她只是哭了一场，就还是照常过日子，只是变得沉默了很多。 　　后来是被娘家人用她老娘生病骗回去的，骗回去就关着不让她出门了。 　　直到她答应离婚改嫁才放出来。 　　这不是她的错，二嫂和她的娘家杨家人也都只是普通人罢了，施向南心里也并不怪他们。 　　但正因为有杨家这样的普通人在，所以一直留在施家同甘共苦的大嫂，就显得尤为可敬。 　　当时施向东发现自己的腿不对时已经晚了，他成了瘸子，家里又是那样…… 　　他其实也问过老婆要不要离婚，不想再拖累她。 　　但这个提议却被大嫂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还难得发了脾气，说施向东不当她是一家人。 　　因为她发了脾气，所以家里人才知道这件事的。 　　看到杨娜娜改嫁后，施家日子越来越苦，女儿操劳的不成样子，钱家人也心疼女儿，上门问过她的意思，都被她坚定的挡回去了。 　　一眨眼就是十几年过去，一直到施向南重生前，大嫂也还留在她父母身边，跟施向东一起照顾他们。 　　施向南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感激。 　　否则也不会明知道她大嫂的学历不够、本事也不够，还在食品厂开业时就叫她来厂里做会计了。 　　要知道刚开始时厂里不少人在心里嘀咕施向南这是开了个家庭作坊。 　　把自家亲人全都派到厂里重要职位上。 　　也都是因为施向西、钱秋雁的学历不能服众的原因。 　　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这样说了。 　　两人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钱秋雁管账到现在没有出过错，每天都是最早来最晚走的人之一。 　　厂里人有什么情况，比如身上不舒服、家里有急事之类的，找她请假。 　　有些人不会写字，她就帮忙写了请假条让对方按手印，也都给批了。 　　家里遇到事儿想预支工资的，只要有正当理由、有证明，钱秋雁也从不为难任何人，都会去找厂长或者副厂长签字，给他们预支工资。 　　甚至连厂里的猫猫狗狗她都能照顾到。 　　厂里职工们看得多了，也扪心自问过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 　　就知道这个存在感不强、轻声细语的女人有多能干。 　　人家当会计、拿工资，那都是人家自己赚的。 　　再到后来她自己花钱找了老师傅跟着学、看书、有点儿空闲就埋头写写算算的，那就更了不得了。 　　施向南看到都觉得震撼、肃然起敬。 　　更不要说厂里那些小学初中文化的职工们了。 　　施向南以前对大嫂的印象是吃苦耐劳、不怕难不怕累，认定了就是一辈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离不弃。 　　但现在面对面坐在一起，看到大嫂借来的书、笔记本上一堆的数字，她才发现。 　　大嫂其实远比她想象的更优秀。 　　前世她被一大家子人困在了施家洼，无法走出来。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原来只要给她一点点机会，她是会自己努力学习进步，让自己变得一天比一天更优秀的。 　　施向南扪心自问，已经脱离校园十几年、脱离学习环境、学习状态十几年的现在，让她再去看那些大部头、专业书，她能学得进去吗？ 　　她知道很难。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做不到的。 　　事实上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但钱秋雁可以做到。 　　并且是没有任何人要求她的。 　　她明知道施向南的态度，知道自己就算不学习，以现在的能力也绝对不会被开除。 　　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之下，她还能这样主动去学习进步。 　　显得尤为珍贵。 　　也很吓人！ 　　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嘛？ 　　反正施向南看了之后，满脑子就想着大哥不能再继续在施家洼呆着了，他必须得到城里来、得跟着大嫂一起进步！ 　　否则要不了多久，他就配不上大嫂了。 　　倒不是大嫂会嫌弃他，而是夫妻俩差距越来越大，会说不上话的啊！ 　　难道过个一年半载的大哥突然发现自己的老婆变得那么优秀，说的事儿都是自己听不懂的，不会觉得自卑吗？ 　　以施向南对施向东的了解，他肯定会的。 第93章 　　不光是大哥施向东，施向南自己，看见大嫂这样的态度，也猛然反省了一下自己。 　　这些天她在外头出差，虽然说也有收获，但不得不说，她从来没有看书学习的意思，而且有些自满了。 　　因为她重生回来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她的计划来的，截止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于是施向南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得意忘形了。 　　所以才有人说，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让人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不是大嫂今天拿着书和笔记来汇报学习进度、工作进度，施向南怕是还想不到这一点。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很多人知道这句话，但真正能放在心上的有几个？ 　　施向南现在做的是跟前世不同的行业，她需要学习的本来就很多。 　　食品厂顺利盘下来老实说有一大半都是运气。 　　当时陈秘书哪怕坚持要求她给一半的钱，她都拿不出来。 　　肯定得另外想办法、开厂的事情要再拖不知道多久的。 　　可自己却被人夸得飘飘然了之后，把这些都当成了自己的功劳。 　　施向南深吸了一口气：“大嫂……” 　　钱秋雁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学习进度，是想跟你说一下，我接到书了，也有老师教，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 　　施向南点点头。 　　就听到钱秋雁又说：“你二哥的老师，我也在打听了，但他是做吃的、调味……我不知道应该找什么人、借什么书。是要找国营饭店出来的大厨？还是舌头叼、会吃的人？” 　　听她说这些话就知道，她是真的仔细思考过的。 　　施向南更加惭愧了。 　　因为这些原本应该是她的事。 　　二哥施向西被困在厂里半天都走不开，转眼就是两三个月过去，他可还有个等着过门的未婚妻呢。 　　施向南虽然知道大家都必须不断地学习进步，也提出来了，但她自己却没有做到，更没有把这件事排在要紧的工作计划当中。 　　倒是大嫂身先士卒，不仅自己先做了，还考虑到了二哥。 　　“大嫂，谢谢你！” 　　钱秋雁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突然说这个？” 　　施向南摇了摇头，钱秋雁笑着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施向南半个月没有回来，施向西把南瓜子也研究出来了。 　　他调制出来的南瓜子加工好的成品吃起来咸香可口，回味微甘，吃得再多也不会口干、更不会觉得苦涩。 　　李唐风尝过、厂里的全部职工也尝过，一吃就爱上了。 　　当然，按照施向南的要求，施向西还拿着南瓜子去给食品厂附近的邻居试吃了，这一次就不是花生那时候的百分之九十了。 　　吃过的人百分之百都说好吃。 　　因为南瓜子被施向西不知道放了什么调料，烘干后很酥脆，一咬就碎，吃起来满嘴香。 　　不像花生和瓜子那样费牙。 　　男女老少尝过后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甚至还追着问施向西厂里什么时候开始卖这个瓜子、多少钱一斤，她们要买来吃！ 　　施向西这才知道受欢迎的产品是什么样的！ 　　老百姓的嘴巴不会骗人，吃起来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尤其小朋友们，很多都还没用学会说假话。 　　施向西的南瓜子给他们吃过以后，他就获得了这一片大小孩子们的一致喜欢。 　　现在他走到哪里跟明星似的，不停地有人跟他打招呼、小孩子还会围着他跑来跑去。 　　就希望他能突然从兜里掏出点南瓜子之类的好吃的。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口味的南瓜子如果大量加工销售的话，可以成为爆款。 　　然而，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南瓜子不好收。 　　这个时候，九河市这边的南瓜该收的早就收完了。明年的南瓜要等到二三月才开始播种。 　　这东西是一年生的，气温暖和了才会发芽。 　　想现在无中生有变出南瓜来是不可能的。 　　施向南强调了瓜子的品质把控严格、宁缺毋滥的情况下，收上来的根本没有多少。 　　从施向西把南瓜子口味干酒出来开始 　　想像瓜子和花生那样大批量收购、加工，日销上万斤根本不可能。 　　甚至日销千斤都很勉强。 　　因此施向南在外面出差期间，收到仓库里的南瓜子一直没有放开了加工生产，就等着她回来做决定。 　　九河市这边没有吃南瓜子的习惯，最多就是有些人实在没吃的了，闲着没事干，会把留种多出来的南瓜子剥开吃一点。 　　可这样的生南瓜子不太好剥，味道也很一般，比较寡淡。 　　跟从向日葵盘子上抠下来吃的葵花籽就没法比，炒过的瓜子那就更比不了了。 　　收购的价格是食品厂才开业时施向南定下的。 　　因为这东西少，她给定的价格也略高，给了五毛钱一斤的高价。 　　收购价就比较高了，再加上施向西弄出来的南瓜子不管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很好，出售的价格一定会比瓜子和花生高最少两毛。 　　李唐风没有直接拿主意，只做了一个南瓜子的销售计划方案，等着施向南回来再说。 　　施向南一回来先跟李唐风谈了几个小时，也看到了他写的方案。 　　然后她先跟大嫂钱秋雁谈话，她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甚至让她忍不住都开始反思自己了。 　　第三个才轮到二哥施向西。 　　他也很兴奋，来的时候明显手里攥着东西。 　　坐下后迫不及待地就把紧紧攥着的拳头伸开：“小妹你看！” 　　正是加工好的南瓜子。 　　在施向西的掌心呈现微微的金黄色，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施向南捏了一颗仔细地品味了一会儿。 　　其实这南瓜子的口味不光是咸香那么简单，它的口感很丰富。 　　有微微的甜、微微的鲜、还有一点点辛、略显霸道的香、最后伴随着唇齿生香的又是回甘。 　　皮儿很薄，而且非常入味，跟南瓜子仁一起嚼碎了吃掉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尝南瓜子，施向西就说：“我去给周围的人试吃的时候，他们都连瓜子皮一起吃了，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施向南点了点头，朝她二哥数了数大拇指。 　　“厉害！” 第94章 　　周围的邻居们尝过后念念不忘，看见施向西就问他食品厂啥时候开始卖这个南瓜子，她们要多买点囤着过年吃。 　　可惜这好吃的不得了的南瓜子，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少了。 　　即使施向西哈不太懂经商，但也隐隐约约明白一点奇货可居的道理。 　　这个瓜子他是苦心琢磨、反复试验了很久才调出来的味道。 　　他敢说别处没有、别人也绝对调不出来。 　　施向南给她二哥竖大拇指的原因也在这里。 　　她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吃过的小零食多，见多识广，而且还在香瓜子工厂上过班，大致知道工序和用到的香料种类。 　　但也是她动嘴，让二哥试出来的香瓜子味道。 　　可她的二哥就不一样了。 　　他活到二十多岁，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九河市，去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家里一直都不富裕，他没有吃过、更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 　　可他还是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好吃的南瓜子来。 　　即使施向南以十几年后那些精品零食店里、卖的巨贵无比的小零食来跟这次的南瓜子比较，它也毫不逊色。 　　只从口感和味道上来说的话，它甚至可以胜过很多种小零食。 　　完全没有依靠任何人，这就真的是别人羡慕不来、学不来的天赋问题了。 　　可这样优秀的二哥…… 　　施向南一直记得很清楚，是在1995年施家洼和韩家沟两个村子发生械斗。 　　结果就是施向西去坐牢，一直到她重生前都还没有放出来。 　　不过现在施向南已经重生了，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 　　这一世她可以给二哥足够的发挥空间，把他的天赋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小妹你说，咱们这个南瓜子卖多少钱合适？” 　　施向南摇了摇头：“再等等。” 　　恰好这时，李唐风在她出差的半个月里找的省城设计专业的大学生给西施食品厂设计的商标，还有瓜子和花生的外包装平面图成品送了过来。 　　李唐风拿到手之后，立刻就到施向南的办公室找她了。 　　看到施向西也在，他站在门口停住脚步，扬了扬手里的一叠纸：“我是不是要等会儿再来？” 　　施向南抬起头：“不用，你有事就进来说。” 　　李唐风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大步走进办公室内，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这是咱们食品厂的商标和产品外包装设计图，这件事比较急，确定下来就要去相关部门注册、跑手续，还要投入生产，所以……” 　　“我知道了，拿出来看看吧。” 　　施向西听说是食品厂新设计的商标还有外包装设计图，也好奇地探头看过来。 　　这个施向南没有出差前就跟李唐风说起过她的想法。 　　当然，她不是什么设计专业人士，只是一些潦草的关于自己的招牌的想法罢了。 　　李唐风也很重视，当时还记在了笔记本上。 　　后来在省城的大学里找到合适的人谈妥了愿意接这个活儿，李唐风第一时间就把笔记本上记的东西给对方看了。 　　那可是省城大学的高材生，大学就快毕业了，还是专门学设计的，既然敢接下这个活儿，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的设计不仅把施向南提的简单要求都完成了，还考虑到了很多施向南自己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商标是一个简笔的古典美女头部画像，寥寥几笔，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古典仕女图，女人头上是精致、优雅的发髻，发髻的款式正是春秋时期的。 　　发髻的笔触铺排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西施”两个小篆字体。 　　下方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 　　瓜子脸美女的眉眼是没有画出来的。 　　只是简笔画罢了，说到底这是一个商标，不需要那么精细，只要让人印象深刻就是了。 　　这种留白面部器官的简笔画在这个时代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没有五官，但只要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这画的是个古代美女。 　　暗含了我国古代四大美女其中之一“西施”的意思。 　　李唐风念着那位设计者写出来的设计理念，施向西发出惊叹声。 　　施向南也很满意。 　　产品包装设计那就更不得了了。 　　李唐风找的是一位快要毕业的大四女生，她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又非常细心。 　　设计的包装袋很简单，色彩鲜艳，放在货架上一定会一眼被注意到。 　　她还考虑到了包装材料卫生安全、所需成本的问题。 　　用的都是省城里的厂子能做出来的、性价比最高的材料。 　　李唐风和施向南都非常满意。 　　施向南高兴地说出了以后的产品包装也找这个女生来做的话来。 　　李唐风摆摆手：“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他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设计图：“既然这个定下来了，我现在就去找人带商标的大招牌挂在咱们食品厂外面的大门上？” 　　不等施向南说话，施向西就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兴奋地说：“好啊！我看别的厂都有这个！咱这个又独特又好看又有意思，挂上去谁见了也忘不了。” 　　施向南等他说完才跟着点头：“抓紧时间做出来。” 　　李唐风答应一声：“我知道。” 　　他又看向包装袋的设计图：“那包装袋我也联系省城那边的厂子了？” 　　施向南点头的同时，叹气道：“咱们要加快进度，争取食品厂自家就能搞定加工、包装一条龙，指望别的厂，影响效率，说出去也不好听。” 　　李唐风点头：“是，我在南方看到的食品厂都是你说的那种模式，生产加工包装出厂、运输送货上门，一条龙。” 　　“咱们也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李唐风话音一转：“我招的两个秘书到了，厂长你看看要哪一个？另一个叫她去我办公室？” 　　施向南点头。 　　施向西看李唐风要走，他也站起身说了一声就一溜烟回自己操作间去了。 　　很快就有两位女同志走进了施向南的办公室。 　　关于这个秘书的人选，施向南出于自身方便考虑，提出要个年龄大一些的女性。 　　李唐风找的两个秘书都是按照她的这一要求来的。 　　进来的两位女同志都留着胡兰头，昂首阔步雷厉风行的样子，一看就很有职场女性的那种范儿。 　　施向南第一印象就很好，也没怎么挑选。 　　她只简单地问了两个人的情况后，就对着其中一个名字叫钟静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那静姐以后就跟着我吧。” 　　另一个叫胡淑珍的自然就是李唐风以后的秘书了。 第95章 　　李唐风这个副厂长不是白当的。 　　施向南之前忙得没时间，李唐风来了之后她出差了，他不仅把几件事都办妥了，而且还把厂里车间的人员进行了人员合理分配。 　　他又招了几个人之后，就进行了指派小组长、管理自己手下的人。 　　加上小组长一起四个人一小组。 　　一组是负责收货入仓库的。 　　一组负责把仓库的货送到大操作间去进行烹煮。 　　一组负责把烹煮好的货送到车间去分批进行脱水、烘干。 　　还有一组负责将完成品收入出货仓库当中。 　　最后一组就负责货物出厂了。 　　也没有起什么名字，直接按照李唐风指定人员编成小组的顺序叫一二三四五组。 　　过来批发的老板们定下数量之后，由最后一组把货给他们抬出来、帮忙装车。 　　车间搬货工人们的大组长是施向华，他管着五个小组长，负责在厂里忙碌的时候进行协调调度。 　　比如这时候没有人来卖瓜子，那负责收货入库的那一组人就闲着没事干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施向华会负责视情况而定，把一组的人调去帮四组或者五组的忙。 　　这是私营企业不是国企，工人不干活混日子、迟到早退，每个月也照样有工资发。 　　考勤表都做出来贴在车间门口外面的墙上了。 　　有绩效、奖金在那里吊着，截至目前为止，工人们的工作热情都很高。 　　而且李唐风把五个小组这么一分，厂里肉眼可见地变得井井有条了。 　　大家不会这里忙一下子那里跑一下子。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哪怕不知道，也有小组长叫着人的名字去干活。 　　施向南回来看见了也觉得很高兴，她找的这个副厂长没有找错人。 　　因为她这一趟出差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加大食品厂的日销量。 　　如果还是以前那点人、工人们的工作内容比较混乱，以后忙起来就容易乱里出错。 　　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画面。 　　而且工人多起来以后，她要加大日销量，那食品厂就肯定要在现在的基础上加大日产量了。 　　原本的一万斤瓜子再加上六千斤花生，已经是食品厂所有人马不停蹄赶工的状态下。 　　如果在不招人的基础上要加大日产量的话，那就得让工人们加班了。 　　施向南以前刚去南方的时候也是进过工厂当过厂妹的，吃过那种一天在车间里十多个小时的苦头。 　　她现在的食品厂收益还不错，她挺知足，不想自己变成吃人的资本家。 　　招了人，实在机器有限八个小时做不了那么多，就可以考虑安排两班倒。 　　当然，上夜班的人是会多一份补贴的。 　　再说也不一定就要安排工人通宵，对身体消耗太大了，没有必要。 　　完全可以安排一班人从早上七点工作到下午三点，另一班的人从下午三点工作到晚上十一点。 　　同样是两班倒，就没有那么辛苦。 　　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属于正常工作时间范围，最多就是早上早了点，有些辛苦。 　　县城不大，而且食品厂包吃住，下班走几步就可以去食堂吃饭、回宿舍休息，不用担心饿肚子、或者下班太晚发生危险的情况。 　　施向南这个提议说出来，李唐风第一个表示赞同。 　　而且他很惊奇：“南方也没有这样两班倒的，厂长你这两个班安排的真不错！七点到三点，三点到十一点，两班人都没有熬夜，可以，可以。” 　　他嘴里说着，还直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两人都没有意见后，就公布到厂里询问工人们的意见。 　　食品厂的职工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安排两班倒的，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早上七点上班是早了点，但早些年那些国营厂效益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么早过！ 　　很多人想去都挤不进去厂呢！ 　　至于晚上十一点。 　　现在的人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是习惯早睡的，一般八九点、最晚十点也就洗洗睡了。 　　十一点是晚了点，但也就晚了一个小时，而且明天可以下午三点再去上班啊！ 　　睡得比平时晚，早上也可以晚点起来就是了。 　　食品厂大多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点儿算不上熬夜的晚睡，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于是工人这边也是百分百通过，所有人都表示可以接受这样的两班倒。 　　这边安排好了，食品厂开始加大产量的同时，施向南和李唐风也一一跟外地的老板们都谈好了。 　　西施食品厂的运输车队也组建起来了—— 　　两辆车。 　　加上冯大山一起。 　　好在这半个月的时间，西施食品厂长期收购瓜子花生的消息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不需要冯大山再开车出去到处收货。 　　两辆大货车在送货不紧张的时候可以轮流来，毕竟跑长途的辛苦人尽皆知。 　　还是叫蒋丽丽、搭一个负责安全的人跟车一起。 　　另一位招来的货车司机也是冯大山的老熟人。 　　县城这样的小地方，会开车的本来就不多，自己买了货车的就更少了。 　　那位货车师傅叫李建强，原本是跑长途车的，跑一趟赚得不少。 　　但他父亲今年身体不好了。 　　家里就李建强一个儿子，全家都希望他在家多陪陪老人，不要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大半年的。 　　李建强一想，家里现在也不缺钱，外头跑着又危险，索性回家陪陪老父老母还有老婆孩子。 　　他这些年一年到头在家不超过一个月。 　　人累得黑瘦黑瘦的。 　　来了西施食品厂，家里人听了都高兴。 　　现在李建强和冯大山两个人轮流开车出去送货，就在九河市相邻的几个市范围内。 　　这工作跟他跑一趟南方比起来太近了。 　　而且冯大山出去的时候，他是可以天天回家的。 　　李家人自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第一趟出去送货，还是由冯大山去。 　　跑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没有出事前的胆子也渐渐回来了。 　　安排他出去送货他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和李建强的大货车载重全都在十吨以上，拉点瓜子花生不在话下。 　　施向南说了第一趟送货的全部地址，冯大山跟王永昌聊过后，就把送货路线规划好了。 　　一趟跑出去不用走回头路，三天内全部送完回到食品厂。 　　这一趟他出去，车上瓜子和花生一起，一共拉了将近十万斤的货物。 　　一下子把食品厂这段时间瓜子和花生的库存全给清光了。 　　其实外地订出去的货物数目只有不到六万斤。 　　施向南是把损耗和一些意外状况全都算在内了。 　　说不定去了哪里送货的时候旁边的店里一看也跟着定了呢？ 　　积少成多，这可都是收入！ 　　那么大老远的去一趟不容易啊！能多赚点就多赚点。 　　这一次出发时，施向南安排方立军作为安保人员跟车了。 　　因为厂里现在有个严文娴在，两人同时坐镇食品厂内有些小题大做了。 　　方立军本人也没什么意见。 　　食品厂都给他提前预支工资了，而且出差还有补贴。 　　他虽然脸上习惯性没有表情，但心里还挺愿意去出差的。 　　瓜子花生都不重，体积大，八万多斤的货装在大货车上看起来跟小山一样。 　　冯大山的货车出发经过县城时，路上不少人看见了都少不得要惊叹一声。 第96章 　　“这一车货堆得跟山一样，得值多少钱啊？” 　　“难怪食品厂工资给的高哪！挣得多，厂长又有良心，可不就给发的工资高！” 　　“何止是工资高啊，还包吃住哪！听说食品厂要搞两班倒，早班七点开始，晚班上到晚上十一点，就这都有补贴，你说说！” 　　“咱以前上夜班也没啥补贴啊！” 　　“话不能这么说，咱厂里效益好的时候也发补贴了。给发发毛巾、搪瓷缸搪瓷盆啥的，你忘啦？” 　　“可别提了！屋里存了一大堆那东西，不给亲戚人家背后念叨你抠门，给吧，人家说是你用不上的，拿了你的东西还不念你一声好！” 　　“没赶上好时候啊！咱怎么就没遇上西施食品厂这样的？” 　　“兰子你就别哭穷了！打量我不知道啊？你娘家侄儿不是也进食品厂了吗？我家才真是一个也没挤进去。” 　　“哎哟我娘家侄子进了食品厂你都能知道！你耳朵可真灵……” 　　…… 　　街上看见大货车的路人们之间，类似的对话比比皆是。 　　食品厂无意间就又在县城里出了一次风头、打了一次免费的广告。 　　不过食品厂的职工们暂时没有因为这个高兴的时间。 　　库存全出，接下来他们就要加班加点生产加工了，九河市里现在可是每天固定一万斤瓜子、五千斤花生的。 　　有时候生意好还会在这个基础上往上加。 　　没有了库存，明天人家来提货，厂里拿不出来可怎么办？！ 　　都不用施向南和李唐风两人去讲话动员，食品厂的职工们都热火朝天地去干活了。 　　施向南去厨房看了看。 　　厨房现在也招到合适的正式职工了，一个结婚十多年只生了闺女、男人也死了的妇女同志。 　　她还只有三十出头岁，已经被婆家人磋磨得看着像四五十了。 　　她那个头发枯黄、瘦巴巴的三岁小闺女，连话都还不太会说，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当然，她一般也不说话，见人就躲，老鼠胆子。 　　钱秋雁看见就心疼极了。 　　施家也没什么钱，但飞飞养的可比这小丫头好多了。 　　朱大姐那里推荐了这个女人，钱秋雁心软，一看就愿意了，带着母子俩回来跟李唐风说了说。 　　由他把关，确定这位叫郑银娣的女人是干惯了活儿的、做事干净利落，力气也很大，他就拍板决定了录用郑银娣。 　　郑银娣生怕厂里不让她带着闺女一起住在这儿了，几乎是拼了命的在干活。 　　一天到晚都不闲着。 　　她就住在员工宿舍里，一天到晚都不会踏出食品厂大门，几乎从早到晚都在大厨房里待着。 　　几乎一个人就能把全厂几十个人的三顿饭都做好了。 　　有了正式职工，李唐风跟牛婶谈了谈。， 　　恰好她儿媳妇生了孙子，她要回去给儿媳妇坐月子，就拿了钱不做这个兼职了。 　　倒是刘芳。 　　袁京已经开始学维修技术了，她年轻、又是高中辍学，再在厨房里帮忙也不合适。 　　钱秋雁跟她谈了谈后，李唐风跟她接触了一段时间。 　　倒是给刘芳安排了个一个出人意料的职务。 　　食品厂人事部的部长。 　　当然，人事部现在就她一个人，她这个部长只是个光杆司令，没有属下可以指挥。 　　但这样一来，钱秋雁这个一人兼顾很多工作的人就解放了许多。 　　以前没有人事，她就得做着会计的工作管着食品厂全部财务、连每天的营业额都要她下班后跑去县城里存银行。 　　厂里的人要请假、或者是像刘芳这样的工作内容不合适的，也都等着钱秋雁来解决。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要分出时间来跟着老会计上课、学习。 　　说实话，钱秋雁一个人掰成几瓣用，工作跟施向南、李唐风的忙碌程度差不多。 　　要不施向南怎么知道后肃然起敬呢。 　　刘芳做了这个人事部长后，钱秋雁身上的担子就分出去一些了。 　　她也可以松口气、有时间能坐下来慢慢喝杯热水了。 　　当然，这样的时候也不多。 　　别看食品厂规模不大，但每天的账务还挺复杂。 　　收货、出货，还有厨房那边每天的支出…… 　　总之钱秋雁也轻松不起来。 　　当然，施向南和李唐风就更加轻松不起来了。 　　别看招了这么多人，他们两个都有了秘书，好像连保安都可以安排上了。 　　但谁也代替不了他们的工作内容。 　　这不，一车货拉出去，两人就在商量着进军省城的事情了。 　　这个事儿也是宜早不宜迟。 　　以前没有往省城发展，是因为食品厂人员都还没用配齐，施向南一个人捉襟见肘，哪怕写了工作计划、想起什么就记下来。 　　也还是会有遗漏。 　　再说按照她的计划，原本也是要等食品厂的商标、外包装确定下来之后，才会让西施瓜子进军省城。 　　当然，现在不光是瓜子了，还要加上花生。 　　以及一个她出差期间出现的意外。 　　西施南瓜子。 　　这东西直到现在收上来的也不多，再加上烹煮过程比瓜子花生厂、而且复杂，加工比较慢。 　　由于皮薄，不能像瓜子花生那样直接进脱水设备里，要等它自然脱水后进行烘干。 　　制作南瓜子，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瓜子和花生都久。 　　食品厂没有加工过的南瓜子、和加工好了的全部加起来数量也就两万斤左右。 　　厂里那个长期高价收购的牌子就没有取下来过，还挂的很显眼，生怕别人看不见。 　　农户们也想卖，但也得手里有才行啊！ 　　没有总不能凭空变出来拿来卖。 　　所以每天都收上来的数量几乎可以约等于无。 　　这么精贵的东西，这一批卖完很可能就要等明年南瓜丰收了。 　　这南瓜子显然价格低了不合适，施向南已经不准备把它放在县城、甚至市里卖了。 　　恰好开始计划进军省城，用这个拳头产品为西施食品厂打开市场知名度，可不是正好。 　　李唐风听了也直点头。 　　“这个计划可行！” 　　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只有这么多南瓜子，我们不能也装在大塑料袋里搞批发吧？” 　　施向南笑说：“当然不，做成精品包装小袋，零售。” 　　跟李唐风的眼神一对上，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野心勃勃与自信，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第97章 　　反正外包装都设计出来了。 　　这全都是西施食品厂出产的东西，现在本来就正是需要打开市场、占领市场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让老百姓记住“西施”这个牌子。 　　所以没有必要一样搞一个包装。 　　只需要在细节上稍微区分一下也就是了。 　　施向南说了以后，李唐风立刻就说：“我去联系咱们的设计师，让她针对咱们的南瓜子再做一个包装设计。” 　　施向南想了想，只是提醒道：“就在原来那份的基础上稍微改动一点，把加粗加大的‘瓜子’换成‘南瓜子’就行了，要让人看见这个南瓜子、再看见葵花籽和花生的包装图案的时候，看见其中一个瞬间就能想起来另外两个、甚至以后我们更多的产品。” 　　李唐风眼前一亮，点头：“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 　　看他懂了，施向南也就没有再啰嗦了。 　　毕竟响鼓不用重锤敲。 　　南瓜子的包装设计成品出来，那位设计师做的比施向南想的还好。 　　她原本的设计中就使用了饱和度比较高的白色、正红色、橙黄几个颜色，还是巧妙布置的撞色，远远看着就很显眼。 　　只在底色上加了一些黑底白纹的瓜子，再配上排版好的文字，能让人一眼即知这里头装的是瓜子。 　　花生的包装袋稍微换了一下，把设计图的底色白色为主换成了红色为主，把瓜子的图案改成了花生。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其中巧妙的心思。 　　瓜子是黑底白纹的，所以白色为主。 　　花生仁是红皮的，所以花生的包装袋红色为主。 　　现在南瓜子又被她换了换，变成橙黄色为主，看到南瓜子人们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南瓜。 　　这个包装袋的橙黄色正是南瓜熟透时的颜色，原本的三色种还加了一点点果绿，更加清新、也更加显眼。 　　当然，也是普通的散装零食跟精品包装零食的区别之处。 　　这样一来，大家也不会因为瓜子和花生的价格，觉得南瓜子太贵。 　　人家包装袋就不一样，价格当然不同！ 　　再说施向南早就计划好了这个要当做精品售卖，那一袋里当然不会装太多让人一次吃过瘾。 　　她会分成一两装、半斤装、和一斤装三种同时上市，任由客户来挑选。 　　一两一袋的卖两毛钱。 　　两毛钱乍一听一点也不贵。 　　省城里的人跟市里、县里当然不能比，估计学生娃身上都能掏出五毛一块钱来。 　　半斤一包的只要八毛钱，一斤一袋的一块五。 　　相信会算数的人一听价格就能反应过来，越大袋子的买着越划算。 　　但是在不知道南瓜子的味道到底好不好吃、值不值得卖这么贵之前，他们可以先花两毛钱买一小袋尝尝看。 　　好吃可以再买，不好吃也就是花了两毛钱，不心疼！ 　　施向南一说她预计零售的这个价格，李唐风就直摇头：“低了。” 　　施向南笑了笑：“咱们是开食品厂、主要做批发生意的，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零售本来就不是主业。再说这种解馋的小零食嘛，卖得太贵了很多人就吃不起了。这不是我的初衷。” 　　她顿了顿，不等李唐风问，她就说道：“我希望全国都能吃上我们西施食品厂做出来的各种零食。” 　　李唐风的眼睛再一次被点亮了。 　　他定定地看了施向南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怎么了？” 　　“没事。” 　　李唐风摇摇头：“那我去准备进包装袋了。” 　　给食品包装袋封口的设备食品厂里也有，只是之前一直不太用得到，白放在那里，施向华施向平几个看见就说可惜。 　　现在可算是用上了。 　　工人们听说要把厂里的货卖到省城里去，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动作飞快。 　　袁京在学维修技术，但他找的那位国营厂子里的老师傅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时间的，他大多时候还是在厂里。 　　就看着哪里人手紧张就去哪里一起干活。 　　现在可好了，他在封口机器那里埋头苦干，还把他老婆也教会了，两口子一起在那儿闷头干活。 　　别人等闲都插不上手。 　　赶在周六这天下午，三种包装的南瓜子全部分装完成，分类别装进了纸箱里，可以出厂了。 　　施向南准备自己带人去省城。 　　这一趟她要带着严文娴的。 　　瓜子和花生都是准备大量批发的，只有精品南瓜子是零售。 　　但施向南现在食品厂在云山县城里，她不可能一个人跑到省城去零售，那太费时间了。 　　在西施食品厂在省城没有丝毫名声的情况下，她也很难让省城大一点的副食店同意铺货。 　　怕是得喝酒、送礼才行了。 　　可施向南对省城那是完全不熟，李唐风这个出生在南方、长在南方，才回来没多久的人在省城肯定也没有什么人脉。 　　要送礼，也得知道神仙的庙门往哪边开吧？ 　　送的不合适、时机不对，是会起到反效果的。 　　施向南不打算这么做。 　　这几天是李建国去外头送货，冯大山回来了，他拉货跟施向南一起往省城去。 　　施向南和严文娴坐在王永昌的吉普车里。 　　没有办法，施向南这是作为西施食品厂的厂长去谈生意的，总不能还坐在大货车上。 　　城里有些地方大货车进不去，她总不能跟严文娴一人扛一个纸箱子跑到人家店门口去推销。 　　这不得被打出去？ 　　就算不会被赶出去，这个形象上门，说是跟人谈合作，也很难取得别人的信任。 　　她又没有车，只能租个车租个司机了。 　　一回生二回熟，她就又联系到了王永昌。 　　他也很乐意跟着跑这一趟。 　　吉普车在前面，冯大山的货车跟在后面。 　　这年代可没有什么一级路、高速路，西北这边的路况都非常一般，不是熟悉路况的老司机都不太敢开。 　　就算是老司机，也不会开得太快。 　　施向南到了冯大山和王永昌的车上时可是一再跟他们强调过的，拿了她的钱，酒驾、疲劳驾驶都要杜绝。 　　远离违章，她不赶那点儿时间。 　　两人知道她的为人，开车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开的很稳。 　　施向南很满意。 　　车子开到省城时，她也想到了打开市场的最快方法。 第98章 　　进了省城后，施向南让冯大山先停在原地不要动，王永昌先载着她和严文娴在城里转了一圈。 　　这时候的省城跟十几年后不能比，但跟云山县一个小县城比起来那当然也是繁华多了。 　　也大得多。 　　“按照你的经验，往有学校的地方开，我要看看省城现在有多少所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算。” 　　王永昌答应了一声，就开着他的吉普212在城里慢悠悠地转来转去。 　　油钱也是施向南这个食品厂厂长包了的，还另外给他发工资。 　　他愿意做司机，那当然是本身就喜欢开车。 　　这样自己不花一分钱还有得赚的美差，王永昌干得不要太高兴。 　　他一边开车还一边留心帮施向南观察两侧路况。 　　老司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王永昌的效率比施向南高多了。 　　往往她还没有看到，就听见王永昌喊了：“施厂长，咱们右前方五十米，有个小学！” 　　“左前方一百米有个高中！” 　　“右手边就有个小学！” 　　听见一句，确认了之后施向南就坐在后座上快速记下一个数字。 　　花了大概三个小时，差不多把省城的大街小道逛遍了，王永昌和施向南也都心里有数了。 　　大大小小的学校全部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上百所了。 　　而现在已经改革开放好几年，“下海”正在成为一个最时髦的词。 　　这个年代能大胆出来干个体户的，其实个个都不笨。 　　就算复杂的理论知识不知道，但有人的地方就能做起生意来，这一点显而易见的事情，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个体户们也都是明白的。 　　一所学校里那么多学生，进进出出不得花钱？ 　　计划生育都执行好几年了，现在家家户户可都只有一个宝贝蛋。 　　就算家里人再省，在宝贝蛋儿身上总是舍得花钱的。 　　任何时候，想花钱都不可能花不出去。 　　于是学校门口的小摊贩们自然而然就来了。 　　卖书包各种文具的、卖吃喝的、卖书、卖玩具的…… 　　施向南的目标就是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里卖她的南瓜子。 　　当然，人家老板不认识她，没有听说过西施食品厂，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答应进她的货。 　　施向南又不可能只为了南瓜子在学校门口开个小卖部。 　　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校门口的黄金位置怎么可能等着她一个外地人跑去找？ 　　别说小卖部了，想摆地摊都不一定有空位置。 　　施向南倒也没有想当然，先试着去谈了四五个校门口小卖部的老板，人家果然一听就直摇头。 　　没有一个肯答应的。 　　幸好施向南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在小学门口，她拿了一箱最小袋的南瓜子到位置最好的小卖部里。 　　这会儿还没有到放学时间。 　　校门口的小卖部做的就是学生的生意，学生们没有放学，小卖部当然也没有客人。 　　不过这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小孩儿们就要放学了。 　　施向南也知道不能耽搁，于是进去就先把手里抓着的一把小袋南瓜子递给那个老板。 　　“季老板，您先尝尝看我们食品厂生产的南瓜子，我们再谈？” 　　这位老板是个胖墩墩的阿姨，看着就慈眉善目的比较好说话的样子。 　　这当然也是施向南特意挑选的。 　　果然，她要请吃东西，季老板就没有再摇头了。 　　她显然也知道施向南的意思，接了过去也没有直接拆开，而是仔细看了看包装袋上正反面的字。 　　“西施南瓜子……九河市云山县城……西施食品厂……” 　　研究了好几遍，确定证件齐全，地址详细，找得到地方，不是什么三无产品。 　　季老板才放心下来。 　　她抬起头冲施向南笑了笑：“姑娘你别介意啊，你这要卖的是吃食，入口的东西，我不能不小心一些。我吃坏了没事，要是小娃娃们吃坏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施向南点点头：“应该的。” 　　她一开口，季老板看着她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姑娘你长得可真俊！” 　　“季老板你说笑啦！还是尝尝我的南瓜子吧？真的很好吃！吃过的每个人都说好！” 　　季老板撕开一袋，捏了三颗一起送进嘴巴里嚼了几下。 　　她的眼睛就跟夏天穿透了乌云的阳光似的，炽烈！ 　　是的，就是炽烈！ 　　“这这这……”她激动得都有些磕巴了，“这真是南瓜子儿？” 　　说完还又把手里的小袋南瓜子拿到手里狠狠看了几眼。 　　“怎么会这么好吃？！比肉都香！不对，也不是比肉香，跟肉不是一个香法儿……这个，这个味儿太好吃了。” 　　她说着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几颗。 　　最后索性脑袋一仰，张大嘴巴，一小袋全倒进嘴巴里了。 　　这也是施向南选中这位季老板作为第一个推销目标的原因之一了。 　　看她这么胖胖的，就知道很可能会吃、也爱吃。 　　否则不至于把自己吃得这么胖。 　　这样爱吃的人，尝到真正好吃的东西是很难拒绝的。 　　果然，季老板吃完一袋南瓜子，一脸回味无穷、意犹未尽的样子。 　　“姑娘，这个食品厂是你开的？叫西施食品厂是吧？” 　　施向南一听有戏，连忙自我介绍了一遍，包括西施食品厂在内。 　　“我们这次是来省城打开市场的。要是有人愿意进货，以后我们就会跟省城里的商店也合作来往了。大家件件都会熟悉起来。人交往不都有个从生到熟的过程吗对不对季大姐？你要是乐意帮个忙，我们全食品厂的人都会非常感谢！” 　　季老板疯狂心动，已经想松口说愿意进这个南瓜子卖了，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没有直接开口。 　　“怎么帮？” 　　施向南笑成月牙眼，甜甜的：“谢谢季大姐愿意帮我这个忙，你这么热心，我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我是这样计划的，我把瓜子放在你这儿寄卖，卖出一包给你提一分钱，卖不出去算我的。晚上我过来清货，没卖出去的我还拿走，不占你店里的地方。季大姐你看怎么样？” 　　这几乎是没本的买卖。 　　不用跑到批发市场去进货、也不用担心压货风险，卖出去一袋就拿一袋的钱……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南瓜子太好吃了！ 　　以她的经验来看不可能卖不出去！ 　　这就是送上门来的钱，不挣白不挣啊。 　　季老板几乎瞬间就算明白了这笔账，她一口答应下来：“行啊！” 　　“你这一袋卖多少钱？” 　　施向南说：“三毛。” 　　她零售的价格一向是在批发价的基础上提一毛的。 　　这个规矩没有变过。 　　季老板果然是省城开店的人，听说这么一小袋南瓜子就要三毛钱，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行。”她看了看施向南放在脚边的大纸箱，“那我……就先拿个三箱卖卖看吧。” 第99章 　　严文娴不用施向南说话，就扭头快速地搬了两箱小袋南瓜子进来。 　　王永昌的吉普车就停在路边，车上就坐了她们两个人，空位上和后头都放的货，塞得满满的。 　　两人当场点清楚，施向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就说：“快放学了，我就不在这儿耽误季大姐你做生意啦！先告辞。” 　　想了想又说：“我住在杨树路上的红星招待所，季大姐你有事可以去那边找我，找不到的话，在前台登记身份证的大姐那儿留个信息也行，我会看见的。” 　　“好。那我就不留你啦！” 　　眼看着施向南已经要走出小卖部的门口了，季大姐灵光一闪，赶紧喊道：“小施同志！你等等！” 　　施向南回过身来：“季大姐你还有事？” 　　“是这样……那个……” 　　季大姐犹豫了一下，说道：“校门口就两个卖零食的小店，你在我这儿寄卖三箱，那老李那里……” 　　施向南朝她笑着点了点头说：“就在这一家学校门口，既然已经跟季大姐你说定了，我当然不会再去别的小卖部了。” 　　季大姐松了口气，同时也又狠狠地看了施向南几眼：“你这女娃不光长得好看、脑子灵光！做人也是这个！” 　　她朝施向南竖起大拇指。 　　但即便季大姐已经算是慧眼识珠、做生意大胆了，还是被南瓜子的好卖程度惊呆了。 　　老实说，这一袋里头就这么点儿南瓜子，要三毛钱，其实还挺贵的。 　　这么算下来，一斤的价格都要追上猪肉的价格了吧？ 　　可架不住它好吃啊！ 　　它一袋又没有卖一两块，只卖三毛！ 　　别说小学生不识货，有些小学生可聪明着呢。 　　而且大多数小学生都是成群结队的，上学放学、上厕所都要一起去。 　　进小卖部当然也不可能分开。 　　三五个人一起，一人出一毛钱就能买一袋这个包装很好看的南瓜子了。 　　拆开一吃！ 　　不得了！ 　　这横空出世瞬间征服西施食品厂所有人、征服食品厂附近邻居的南瓜子，征服几个小学生当然不在话下！ 　　一个小胖墩在人挨人的小学生海洋里大叫：“刘轩，这个南瓜子好好吃！比肉还好吃！我要再买两、不，三袋！” 　　他们是几个人一起进来的，拆开了一袋自然每个人都捏了一两颗吃了。 　　小胖墩一叫，另外几个吃到嘴的也跟着喊起来：“老板，也给我三袋！” 　　“我要五袋！” 　　人群中就数这几个声音喊得最起劲、语气最夸张。 　　很快就吸引了其他小学生的注意。 　　“这么好吃吗？三毛一袋，晶晶我们也买一袋尝尝好不好？” 　　“妮妮我们也买一袋啊！” 　　“周跃咱班好多人都买了，我也要买一袋看看是不是真这么好吃，你买不？” 　　…… 　　小学生里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三箱一百多袋南瓜子瞬间就卖完了。 　　还有更多的小学生们听到“胖阿姨店里卖一种比肉还好吃的南瓜子”的消息不停地往店里挤。 　　后面吃到同学、好朋友、一个院子里的好哥们儿的南瓜子，被味道征服了往里冲的小学生们挤得更凶。 　　有的鞋不合脚的，挤在人群里真是都要挤掉了。 　　后来季老板看外头还有一群又一群的小学生往这边跑，店里的还在叽叽喳喳跟灰麻雀似的。 　　她也怕拥挤出事，开始叫男人跟自己一起对着小朋友们大喊：“南瓜子卖完了、南瓜子全都卖完了！没有了！” 　　同时心里开始后悔——明明她吃的也很好吃，怎么就没有多要点货呢？ 　　人家都送货上门来了啊，还说卖不掉的晚上就来拿走，根本不占她店里的地方。 　　这三箱一眨眼就全卖光了，她啥也没干挣了十几块，要是当时进个三十箱……这不是就一百多块到手了吗？ 　　这跟走在大路上白捡的钱有什么区别？！ 　　当时她鬼迷了心窍了，怎么就没有多进点？！ 　　小学门口的季老板在懊悔，她隔壁的老对头就看的眼红了。 　　小学生们都挤进去，哪怕买不到想买的南瓜子，也会顺手再买点别的什么，零花钱装在兜里扎手。 　　这可都是生意啊！ 　　当时那个年轻女娃娃拿着纸箱子进老季的店里时他也看见了，但心里想的是，这么年轻的娃娃会做什么生意？ 　　后来眼看着老季好像是跟她谈成了，留了三箱货，他还在心里头笑话老季昏了头了。 　　万万没想到，小丑竟是他自己！ 　　不知道他一会儿去找老季问那个年轻姑娘的联系方式，老季会不会给？ 　　都做邻居这么些年了，她为人大方，这回应该也不会吃独食吧？ 　　这所小学门口的两个小卖部老板心理活动丰富，施向南可不知道。 　　因为她抓紧时间又去附近的学校推销了，有的成功有的没成功。 　　她现在又不是为了卖货，主要还是为了打开知名度。 　　所以基本都是一个学校门口只给一家店。 　　季老板那里是第一家，施向南寄卖在那里三箱，后面的都是一两箱了。 　　就为了多送几个店、能以最快速度让南瓜子在省城的学生群体里面打开知名度。 　　学生们惦记着想买，去店里问没有，老板有钱赚不到怎么办？ 　　当然会去想方设法打听到哪里进货。 　　施向南这时候再去跟省城的批发商们谈，这不就简单多了么。 　　甚至或许都不需要她再找上门去，自然会有聪明人抢先来联系她的。 　　事实也的确像是施向南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只是一个中午一个晚上的时间，“西施南瓜子”在省城的广大学生群体当中以烈火燎原之势飞速扩散开来。 　　第二天找到红星招待所去的，可就不止是施向南寄卖的那几所学校而已了！ 　　从早上红星招待所开门营业开始，去的人就是络绎不绝，一会儿一个。 　　男的女的、看着也是啥岁数的都有，一进去就直接跑到招待所的前台登记处问西施食品厂厂长。 　　要不是施向南提前交代过，那个登记的大姐真能被吓一大跳。 　　施向南交代的时候已经提前给她买了几样小礼物，再说一般招待所早上也没什么生意。 　　这些人问问题，大姐就还挺耐心的。 　　施向南在这个招待所开了房间，原本连冯大山的也有。 　　但冯大山不肯，说什么都要睡在车上。 　　货车都进了红星招待所的后院里，招待所的人说过很安全，但冯大山吃过晚饭后还是睡到了车上。 　　他说这是他们跑运输这一行的规矩，车上货没有卸完，说什么也不能离车。 　　还说自己在哪儿都能睡着，睡车上都睡习惯了，比床还舒服。 　　施向南只能随他去。 　　昨晚施向南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收钱、取走没卖完的货，小老板们都想着以后继续做这个生意，给钱给的一个比一个爽快，态度也是大变。 　　就差把她捧在供桌上了。 　　施向南对于南瓜子的销量已经心里有数了。 　　今天早上有人找上门来，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但直到中午还一直有人找来，饭点找来这个还一个劲儿地说要请她吃饭。 　　施向南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第100章 　　当然，随着对方做了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施向南就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这回来的不是校门口商店的老板们。 　　这是批发商。 　　施向南对省城不熟，自然也完全不了解这边的副食批发商们。 　　施向南最开始在羊滩镇的三天集市上是自己是做零售的，后来在县城里也是主要做零售。 　　也是因为羊滩镇上的商店老板杨爱国主动问起了，施向南做生意当然不能把钱往外推，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她这才开始也做批发。 　　到了云山县城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前段时间出长差到别的市里去一家一家的谈生意，包括这一次自己到省城里来找零售商们。 　　其实施向南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找批发商的。 　　这样可以给她省下很多时间和精力。 　　至少食品厂运输队就没有什么做起来的必要了。 　　但问题是现在还在九十年代初。 　　她又只是一个县城里小小的食品厂。 　　首先不知道有没有能管运输、又有零售商人脉的大批发商的存在。 　　其次就算有，她也没有联系方式。 　　做到那个层次的人，不可能她找上门去说一声，人家就答应从她这里批发食品了。 　　只能自己来。 　　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施向南要把货都卖给他的话，倒真是省了不少事。 　　不过现在嘛…… 　　这一上午，找上门来的小商贩们就没有断过。 　　施向南如果不怕耽误时间、精力的话，她要自己批发给零售商们，跨过批发商这个二道贩子，也的确能行得通。 　　别说施向南的奶奶唐青娥、或者是她父母施开阳二人在这里了，哪怕换成施向东在这儿，只要问他，给出的意见一定是自己卖！ 　　干嘛要让别人多赚一道钱？ 　　有钱自己赚多好啊！ 　　施向南可还欠着债呢。 　　但施向南又不是打算把自己局限在云山县城内。 　　不，准确说，她从来没有打算把自己局限在省内。 　　那么她自己在这里耗时间精力零售，无形中的损失就很大了。 　　马上就要迎来1992年，那位老人春天要在南方发表讲话的。 　　从此以后，国民的经商赚钱热情就被大大激发出来了。 　　施向南重生到1991年，其实已经有点晚了，否则她大可以想办法去南方，不比在西北这样贫穷、自然环境恶劣出名的地方慢慢发展强？ 　　时间对她来说是最宝贵的。 　　施向南这一次出差只带了一个严文娴和一个冯大山，再加上一个司机王永昌。 　　冯大山和王永昌早年走南闯北，最会看人眼色，也最懂得做人的分寸。 　　他们是绝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头发表意见的。 　　严文娴就更别提了。 　　想出时间长了施向南才发现，她比方立军更惜字如金。 　　方立军只是不爱说话，该说还是会说的的。 　　比如施向南去看望他医院的老母亲，他就会道谢。 　　推荐严文娴给施向南的时候，他也会把能说的都说了。 　　严文娴就不是这样的，那是真正的酷姐。 　　除非必要，她都不说话。 　　而对她来说什么是必要呢？ 　　施向南估计，是有人要朝她们动手、有危险的时候吧。 　　换句话说，从严文娴给她做保镖开始，施向南听到她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一个巴掌。 　　施向南也没有想到，当初面试时严文娴说过的话，居然是她们两个认识以来最长的交流了。 　　现在要不要跟批发商合作这样的事情，严文娴更是存在感为零。 　　要不是她个子很高、周身的气场也比较独特，忽略不了，包厢里真就跟没这个人一样。 　　热情无比地要请施向南吃饭的，是个省城本地人。 　　名字叫阮美香，根据她自己的介绍，她今年四十三岁。 　　是的，这位自己找上门的大批发商是个女人。 　　她一头长发烫成小卷，里头穿着大红色羊毛衫、外头穿黑色皮草大外套。 　　长相也是看着人畜无害、很好接近那种。 　　一双嘴唇天生上翘，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 　　唯有一双眉毛被她修得细细的，再加上大红色的口红，这才给人一点不好惹的感觉。 　　这也是她找上门来要请客，施向南就答应跟她到了招待所旁边一个大饭店的包厢里的最大原因。 　　还有个原因就是严文娴、冯大山三人也跟着一起。 　　施向南不用担心是本地黑恶势力欺负她是外地人要明抢她的货之类的。 　　进了包厢聊起来之后，施向南表示自己要考虑考虑。 　　阮美香也连连点头表示这是应该的。 　　谈事情的两个都是女人，施向南还不到十九岁，自然也没有人劝酒。 　　包厢里坐着的冯大山和王永昌、还有阮美香带着的一男一女，看起来估计也是司机或者是秘书保镖之类的，因此这顿饭吃的很和气。 　　没有一点这个年代的酒桌特色。 　　除了交谈的声音，一点儿酒气都闻不到。 　　也没有人粗着嗓门、大着舌头吵架一样劝酒。 　　饭吃的差不多了，阮美香才说：“施厂长会在省城留几天？要是留的时间长，改天等你事情忙完了，我再请你吃饭啊？” 　　不等施向南拒绝，她就又说：“可别忙着拒绝，下回咱们不在饭店里吃，换个有意思的地方，施厂长你肯定喜欢。再说施厂长你们大老远的来省城，我这个本地人不做个东道主请客也说不过去吧？” 　　“到时候还能带着你们逛逛省城。别的不敢说，要说知道这省城里哪儿好玩、哪儿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吃的穿的用的，我阮美香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施厂长你只说要考虑，也还没有拒绝我是不是？可一定要给我个机会招待招待你们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施向南肯定就不能拒绝了。 　　她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既然咱们饭也吃了，下顿也约好了，那我就厚着脸皮叫你一声美香姐了啊？你叫我什么你也随意，不用这么客气。” 　　阮美香笑意加深：“好好好，这样最好不过，我也不喜欢跟人客套来客套去的！跟演电视一样，惹人笑话。那我就叫你一声向南妹子了！” 　　吃过这顿饭后，阮美香也没有再纠缠。 　　结了账，道别后她就带着她的人一起上了车。 　　跟在身边的那个壮汉果然是司机，钻进了驾驶室开车走了。 　　开的是一辆夏利小轿车。 　　车都走不见了，王永昌和冯大山还在使劲儿往小轿车开走的方向看。 　　“这车可真漂亮！” 　　“也不知道咱哥俩啥时候能开上这样的豪车！” 　　听到“豪车”两个字，施向南实在没忍住呛咳了两声。 第101章 　　不料这反而提醒了王永昌。 　　一起出去过半个月，几乎是朝夕相处，王永昌也知道施向南不是在意身份的那种人。 　　何况这时候就他们几个人一起散步一样往招待所走，没有外人在。 　　他就问道：“厂长，你啥时候也买一辆这车啊？这才配得上厂长的身份嘛对不对？你买了车，我就来给你当司机！保准心疼车子，我的技术厂长你也知道的，保准不会让车子磕着碰着了。开十年看着都还跟新车一样！” 　　施向南：…… 　　她更想咳嗽了。 　　南方的有钱人多，更何况施向南去的还是经济最发达的城市，虽然她没有买什么好车，但见过的奔驰宝马保时捷、还有悍马啥的真不少。 　　她不懂车，但是也看得出那种豪车跟夏利的区别…… 　　王永昌和冯大山对着一辆夏利渴望成这样，十几年后在网络上看见兰博基尼啥的跑车、还有五花八门的豪车，得高兴成什么样啊？ 　　不过再想想，施向南又不想笑了。 　　他们代表的正是九十年代初的普通的、还算得上是小康生活的男人们。 　　其实没有什么好笑的。 　　这倒是又给施向南提了一个醒。 　　只是短短十几年而已，经济发展的速度有多快。 　　不管是有本事的人能挣到的钱、还是走入千家万户的网络、普及率极高的智能手机…… 　　十几年时间，国家发展日新月异，快得有时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就是金钱。 　　这句话绝不是一句口号而已。 　　重复了几遍这句话后，施向南对于是否要跟批发商谈合作，心里已经有数了。 　　是的，批发商。 　　却不一定是阮美香。 　　在商言商，她们在饭桌上说得再好，她也不可能随意就把自己至关重要的生意轻易交出去了。 　　正好，对方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一行人走到了招待所不远处。 　　施向南就跟王永昌说：“王哥，你不是在省城有朋友吗？下午给你个任务，我出钱，你去找你朋友叙叙旧请客吃饭啥的，帮忙打听打听今天中午这位批发商。” 　　王永昌一点磕巴也不打就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我朋友不知道，他在省城好几年了，肯定也认识不少人。阮老板要真是她说的那样在省城里有名气，我肯定能打听出来。厂长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午休过后，王永昌果然开着他的吉普车找省城朋友去了。 　　冯大山开着他的货车一处一处的去给零售商们送货。 　　但他算账实在不行，而且他就是个司机，管着上货送货可以，让他收钱、写单据啥的，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没有办法，施向南只能跟着一起去。 　　她要去，严文娴自然也要跟着。 　　于是三个人去送货。 　　但这样一来，就又显出一个大货车的短板了。 　　冯大山的大货车开到一些大路上的学校除了有点扎眼、有点碍事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最多就是施向南不多耽搁，赶紧放了货、开好单据就上车走。 　　当然，现在南瓜子还是以她放在商店里寄卖、老板一包拿一分钱提成的形式来做。 　　现在他们说想进货已经晚啦。 　　施向南又不傻，能多赚为什么不多赚点。 　　老板们也没有办法，因为南瓜子已经在省城火了，在学生当中知名度最广。 　　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小学传到初中、又传到高中的，反正是所有师生都知道了。 　　中午上学那阵，一群又一群的学生一到校门口，就大声问小卖部老板，有没有西施南瓜子。 　　老板总不能无中生有吧，只能老实回答没有，晚上才到货。 　　一说没有人家学生就不进去了，直接扭头进校门。 　　这一中午就少赚了好多钱！真是想想都要心疼死了。 　　西施南瓜子放在他们的店里卖，他们不用承担任何风险，白赚钱。 　　而且进来买南瓜子的学生不可能就买这一样，多多少少还会买点别的。 　　这不也是他们的生意吗？ 　　所以虽然施向南不肯让小商贩们以批发价进货，而是要继续寄卖，但小商贩们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啊。 　　我不答应店里就没有南瓜子卖，隔壁老王家有，那学生不都到他家买东西去了？ 　　这一天得少赚多少钱啊！ 　　几乎每一个小商贩都问起能不能一次多寄卖一些。 　　他们话说的也好听：“施厂长你的南瓜子学生们是真喜欢！少了一会儿就卖完了，你还得再送来。多送点免得麻烦你嘛对不对？” 　　但施向南除了第一个同意她寄卖的季老板，其他一个也没有答应。 　　因为这种小袋包装的南瓜子她总共也没多少货。 　　就算她不答应，小商贩们也一样对她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敢得罪。 　　谁叫人家东西好、学生们爱买呢！ 　　施向南送货送得不光是顺利，那些老板们都把她当大客户一样，高高兴兴地迎进去、再笑容满面地送她离开。 　　跟中午放学之前那阵的态度也是完全不一样了。 　　看的冯大山在车上坐着嘿嘿笑个不停。 　　他现在也属于西施食品厂的正式职工了！ 　　看见自己老板受人欢迎，他当然高兴。 　　而且这也代表着食品厂里出来的东西好、受欢迎嘛！ 　　食品厂赚得多，施向南这个厂长又是个厚道人，他的工资也就不会少了。 　　冯大山越想越高兴。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有一些学校校门口在单行道上，他的大货车开进去，哪怕轮胎挨着马路牙子停，也还是会影响路上的车辆通行。 　　还有的路边停着自行车、脚蹬三轮啥的，他的大货车就不是堵路不堵路的问题了，根本开不进去。 　　只能施向南跟严文娴下车一起搬着纸箱走进去。 　　幸好袋装南瓜子不是很重。 　　送货途中遇到了两三次这样的情况，施向南的脑子里关于批发商的想法就更加清晰了。 　　由于施向南答应放在学校门口寄卖的只有最小包装的那种，半斤和一斤的根本没有拿出来。 　　所以大货车上的货还是很多。 　　冯大山是不能让货车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的。 　　他不能去帮忙送货。 　　这样一来，效率也不算高。 　　忙了一下午，勉强赶在学生放学之前总算全都送到了。 　　施向南在最后送货的那家学校门口看了看，生意比中午更夸张。 　　这些学生们也是有眼光，是真喜欢南瓜子！ 　　一个个都怕去晚了没了，一阵风一样往前冲。 　　她放心了，带着冯大山和严文娴撤退，打算转一转后，去招待所附近先随便吃点晚饭。 　　施向南也跟二人解释了。 　　王永昌去找朋友吃饭喝酒，估计会吃的比较晚。 　　他们先随便吃点饭凑合一下，吃完了休息休息，在省城里转转，等王永昌回来她请大家一起去吃宵夜。 　　边吃边聊。 　　冯大山二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晚上能多吃一顿宵夜他高兴还来不及。 　　再说厂长请客，肯定不会只是吃一碗面条啊！ 　　事实上施向南出差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她挣钱就是为了全家过上好日子。 　　这个全家里当然也包括了她本人的。 　　这么一天的功夫，施向南也找到了一家味道很好的路边摊。 　　也没别的，就是看着招牌上写的是自己爱吃的，再看准了哪家店里生意好的都坐不下了，客人宁愿站着等也要吃这家，就知道它的味道肯定很好。 　　进去施向南先叫了三十串红柳烤羊肉串。 　　然后就把菜单递给严文娴，她看了一眼，只摇了一下头，没说话。 　　施向南只好调转方向，递给冯大山和王永昌。 　　他俩坐在对面。 　　俩人都跟施向南熟了，也不跟她客气，看着菜单大大方方地点起菜来。 第102章 　　烧烤上来时，王永昌也边吃边开始说自己今天打听到的消息。 　　在他的描述里，阮美香这个人的经历是很有几分传奇的。 　　也算是省城的风云人物之一。 　　当然，这个风云人物不是说她有多厉害、多大势力，而是说她一个年轻女人能做起这么大家业，大家说起来觉得很神奇。 　　很不可思议。 　　据说阮美香家里解放前原本也是地主家的长工。 　　解放后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也好不了太多。 　　到阮美香这一代，又过上了穷得揭不开锅的日子。 　　运动刚开始每两年的时候，她还因为割资本主义尾巴被抓进去过。 　　没办法，阮家太穷了。 　　孩子又多，据说阮美香有六七个弟妹。 　　那年月全国粮食紧张，再加上到处天灾不断、闹饥荒，很多地方草根树皮都被挖光了。 　　阮美香不想办法，家里的瞎眼奶奶和弟妹就要饿死。 　　幸好她家成分上没有任何问题，经得起查，再加上有人伸手帮忙，才又给她放出来了。 　　一说改革开放，阮美香就开始动脑筋、 　　什么小钱她都愿意去赚。 　　嘴甜、也舍得下力气。 　　据说最开始是把乡下的红薯、玉米棒子比粮所给的价格高一分收购，拿到城里兜售。 　　一点一点攒下的本钱、认识的人。 　　后来就发展成了做批发商。 　　省城里各行各业就没有这个女人不认识的人。 　　她刚做生意的时候也被人欺负。 　　但她弟妹多啊！ 　　阮美香的大弟叫阮洪刚，在省城也挺有名。 　　太阳穴一道疤是他的个人标志，人高马大不怕死，每回打架都是跟人拼命的架势。 　　而且为人很讲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样的人很容易拉起一帮子兄弟来。 　　第一次严打没有开始之前，阮洪刚带着一群收的弟兄为大姐阮美香的生意保驾护航，明刀暗箭都使过。 　　严打开始，他就老老实实地做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了。 　　还听了大姐的话拉着兄弟们一起去收废品。 　　别说，这个活儿脏是脏了点儿，但也是真的挣钱。 　　虽然这伙人不再跟人真刀真枪的拼命了，但以前打下的名气还在，阮洪刚的兄弟们也都还跟着他干哪。 　　谁敢随便惹他们？ 　　来阴的玩不过。 　　来明的，阮美香根本没有怕过谁。 　　她白手起家，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创下这么大家业？ 　　更何况她还是最早开始下海经商的那一批人，占尽了先机。 　　她男人是个高中老师。 　　当年消息传出来，也是惊掉了省城的人一地下巴。 　　谁也没想到，这么个黑白都吃得开的女强人，居然会跟一个斯斯文文的老师结婚生孩子。 　　听起来两个人就不搭噶嘛！ 　　但认识阮美香的人就全都知道，她还还真不是随便挑的人。 　　这个高中老师跟人家是从小就认识的。 　　她家弟妹饿得坐在门槛上掉眼泪的时候，她男人家给她们端过饭。 　　当然，那家也不富裕，也是勒紧了裤腰带、咬着腮帮子给分出来的吃食。 　　大概阮家的家教就是讲义气、知恩图报。 　　阮洪刚是这样，阮美香也是这样。 　　她后来能挣到钱了，就反过来明里暗里给邻居家送吃的穿的了。 　　要不是她拿钱，她男人家里的情况当年根本上不起学。 　　他男人大专毕业做了高中老师后，没两年两人就领了结婚证。 　　结婚那年阮美香二十二岁。 　　今年她已经四十一岁，家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在上高中了。 　　据说两口子从来没有吵过架。 　　反正王永昌打听到的是没有听说过他们吵架。 　　一开始人家都说，这样的女人跟高中老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肯定说不到一处去。 　　结了婚也会闹起来的。 　　很多知道阮美香、不服这个女人的都在等着看她的热闹。 　　家里闹起来，就不信她还有心思做生意。 　　没想到人家从来没有吵过。 　　阮美香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公婆、男人带的多，她出月子就继续见人做生意了。 　　两家人和美得让省城人难以置信。 　　施向南倒是能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自家的事情被传的人尽皆知。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主流是女主内男主外。 　　大家已经默认了家庭中女弱男强这样的结构分配。 　　谁家听说男人洗衣服做饭了，平时邻里关系和睦的，这个男人会被打趣。 　　如果是邻里关系关系比较差的，那就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了。 　　阮美香和她丈夫这样女强男弱的夫妻关系，在百姓们相对条件比较好的省城人眼中都跟看西洋景一样，被人们拿出来当个大话题说。 　　可想而知如果是在小山村里会是什么样。 　　从这些八卦的侧重点上，也可以看出来阮美香一个女人把事业做得这么好的确很不容易。 　　不过施向南的重点不是这些。 　　她的重点在于，如果她要挑选批发商合作，阮美香是很理想的合作对象！ 　　不管从性别、人品、还是从对方的人脉、专业角度来说，都很合适。 　　唯一的问题是，阮美香这样闻名省城的大老板，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县城来的小食品厂加工出来的货品？ 　　西施食品厂一天的产量就那么多。 　　在县城或许够看，但在省城、甚至外省一些大食品厂里，肯定是不值一提的。 　　阮美香的生意做这么大，不可能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不往外开拓。 　　所以…… 　　她怎么会看上自己这点小生意、还主动找上门来？ 　　这样的大老板不该是日理万机的吗？ 　　最让施向南想不通的是，她是怎么这么快知道消息的？ 　　学校的小商贩之间彼此有联系，这是可以想到的。 　　再说还有共同的客户群体学生们在。 　　谁也不可能管得到学生们自己之间说哪儿哪儿买的什么零食好吃呀。 　　可阮美香这样的大老板，她总不可能还亲自去做批发给学校小卖部货物的事情吧？ 　　那她能忙得过来？ 　　施向南都想下次见面请教一下阮美香是怎么安排工作的了。 　　如果没有的话，施向南的瓜子是中午放学前送到季老板的店里了，也只有三箱。 　　因为生意太好了，很快就卖光了。 　　其实总共也没卖多少时间。 　　说南瓜子火爆吗，的确火爆，三箱眨眼间就卖完了。 　　但要说卖得不怎么样其实也能说得通，因为施向南的确就只赚了三箱南瓜子的钱。 　　知名度完全是因为很多学生因为自己没有买到，只能听买到了的同学描述南瓜子的味道多好吃多好吃，他们再扭头去说给别人听。 　　越传越夸张、越夸张越是会被人拿出来当奇景说给被人听。 　　所有人口中都在传。 　　于是就造成一种卖得非常火爆的假象。 第103章 　　晚上阮美香找来施向南都更能理解一点，中午……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中午饭之前她就找到招待所里了。 　　收到消息的速度快得惊人。 　　而收到消息后怎么做出判断也很重要。 　　做出了判断后能够雷厉风行地找到施向南这里来请她吃饭。 　　这更需要果决。 　　就不说施向南只是一个县城小食品厂的厂长，跟阮美香这样的大老板身家就不在一个等级，她还能亲自找来吃饭、跟施向南谈这样的小问题了。 　　反正施向南自问可能是做不到的。 　　再次见到阮美香的时候，她也这么问了。 　　这时候已经是在阮美香的家里。 　　是她见到了施向南后，带她在省城里到处逛了逛，临近吃饭时间征求了她的意见后，带她回家的。 　　答应之后施向南就给了王永昌一些钱，让他带着严文娴两人一起去外面找饭店吃饭了。 　　听到施向南的问题，阮美香笑了笑。 　　她两个孩子学习成绩都不错，大概是跟做高中老师的爸爸每天辅导有关系。 　　初中毕业就一前一后考到了省城最好的高中，那里要求住校。 　　因此平时不在家。 　　家里就阮美香两口子。 　　受限于经济原因，老师分房大多都很小，不管几口人，都是挤在几十平米的小空间里。 　　阮美香做生意又不缺钱，于是在省城第一批商品房出来，她就挑着买来自住了。 　　装修得很漂亮。 　　当然，家里的家具、以及电视和沙发上罩着的白色蕾丝边防尘布什么的，也很有八十年代的特色就是了。 　　施向南现在就是在她的商品房里。 　　她当然没有心思去觉得八九十年代的商品房装修土什么的。 　　身处在这样的地方，对比她自家云山县城的砖瓦房、再对比施家洼的土坯房，心头涌起的滋味是很复杂的。 　　在这样的激励下，她自然也没有忘了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谈生意。 　　为了让食品厂快速赚钱向外扩张、让“西施”这个牌子可以尽快获得市场认可。 　　因此就提出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怎么会那么快找到自己的？ 　　阮美香听到这个问题就笑起来。 　　在家里的她跟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穿着皮草大衣、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女人当然不一样。 　　这时候的她没有描眉、没有涂口红，穿得也是最平常的深色厚衣裳。 　　这么一来，她那头长卷发倒是显得有点突兀。 　　阮美香自己也察觉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卷发柔声说道：“向南妹子，你拉了一车货的那辆货车其实挺扎眼的。进了省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消息。” 　　施向南恍然大悟。 　　“南瓜子的消息出来，我就知道得去见见你了，吃过一顿饭我心里就肯定了，这一趟没跑错。” 　　虽然阮美香说的有点含蓄，但施向南还是听出来在夸自己。 　　她连忙说：“美香姐，你这样的大老板，能看得上我一个小县城里小食品厂来的，我挺意外、也挺惶恐的。” 　　阮美香摆摆手说：“什么叫小食品厂？我十八岁的时候远不如你。除了那些含着金汤勺出世的少爷公子，谁不是从一穷二白开始的？” 　　“我是赶上了好时代……” 　　施向南刚说了一句，阮美香就又说：“好不好时代的，你们整个云山县也就出了你一个西施食品厂吧？！” 　　施向南笑了笑。 　　阮美香这才又说：“咱们就别客套来客套去的了。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不爱拐弯抹角的，向南妹子你别见怪。” 　　“当然不会。” 　　“是这样，我先是收到消息有一车货进了省城，然后又听说老板是个年轻姑娘，我就对你挺好奇的。叫人留意着你的动静了，你那瓜子卖得好，我第一时间就知道消息了。” 　　阮美香挽起鬓边的长发：“我这个人性子就这样，有点什么事不立刻去办了，就坐立不安、饭也吃不下去的，索性就直接去找你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施向南笑着点点头：“对，是有点吓到。觉得你消息真灵通、来的也太快了。” 　　“要不是我习惯先下手为强，刚开始做生意那会儿，很多生意就抢不到手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也没改掉。哈哈！” 　　两个人一个十几岁，一个四十多，竟然坐在木条沙发上聊得很投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施向南是重生回来的、心理年龄比较大的原因。 　　保姆阿姨把饭做好了端上餐桌的同时，开门声响起，一个穿着衬衣、外头套着圆领羊毛衫、外头呢子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带着一副金属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模样。 　　阮美香介绍说：“这是你姐夫，姓汪。汪老师，这是我才认识的一个小妹子，叫施向南，别看她才十几岁，已经开了一个厂子了！生意做得很红火！” 　　施向南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姐夫好。” 　　汪老师推了推眼镜，朝她点头：“你好。” 　　吃饭时阮美香也在跟施向南聊天。 　　她跟丈夫似乎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互动，但阮美香会在跟施向南说话的时候，给汪老师夹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 　　汪老师也会给阮美香盛好汤、放的温度差不多了提醒她喝汤。 　　还有两个人偶尔在空中交汇的眼神，那种亲昵熟稔，是根本演不出来的。 　　吃了这顿饭后，汪老师进了书房，阿姨也收拾厨房去了。 　　施向南就不等阮美香说起，她主动说道：“美香姐，咱们谈谈合作的事情吧？虽然我这点东西，跟你说合作好像有点可笑。” 　　“你都叫我一声姐了，再这么说话我可要生气了啊！”阮美香装出一脸生气的样子。 　　施向南只好笑着道歉：“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那咱们来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阮美香点头。 　　她起身自然地跑去敲了敲门，里头就传来汪老师的声音：“等下啊，我马上出来。” 　　说完不到一分钟，他就夹着一本书出来了。 　　施向南跟着阮美香去书房，汪老师拿着书去了阳台上。 　　其实两个人都算是已经对彼此心中有数了。 　　但施向南还是把西施食品厂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说到南瓜子的事。 　　“这一批南瓜子已经全都包装完成了，肯定是要做精品零食售卖的。区别在于我是批发给美香姐你去卖，还是我自己卖。” 　　“是，西施南瓜子这两天可以说是省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你这时候要出货，那些小商贩们一定争着抢着找你拿。哪怕不赚钱可能都有人愿意要。” 　　阮美香说完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向南妹子你这个寄卖的主意很不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也是没有办法，当时老板们都不信我啊。” 　　施向南苦笑了一下，继续不疾不徐地说。 　　“不让零售商们赚钱，这肯定不是长久做生意的道理。市场这么大，没有我吃肉，别人一口汤都不让喝的道理。” 　　这句话出来，阮美香就忍不住喝彩道：“说得好！” 第104章 　　阮美香说道：“这个道理，我做生意几十年，遇到的一半人都不明白。” 　　“美香姐你别笑话我天真啊……”施向南接着说，“我是想着，做生意，咱们是堂堂正正的挣钱。在获取一定利益的基础上，能对老百姓们一星半点的好处，那也就值了。钱是挣不完的、挣钱是没有尽头的。” 　　阮美香更是目放异彩地看着她，狠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好好！我真没看错人！向南妹子你这心胸，别说女人了，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美香姐你就别夸我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阮美香摆摆手，语气温柔地说：“不夸不夸，你接着说！” 　　“所以我一开始给食品厂定下的就是薄利多销的挣钱方式。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往邻市、省城跑了，完全可以慢慢来的。” 　　阮美香想了一瞬，露出赞同的表情。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美香姐，我肯定是愿意把我们食品厂的货交给你来做批发的。你的盘子这么大，我的小食品厂能跟你合作，属于天降馅饼，以后也可以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只是价格可能给不了你太低。我也是合计好了收购、人力、物力、包括水电在内的所有成本，在这个基础上只赚取一点点利润，所以批发价肯定不能再低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李小明拿出来做例子了：“不知道美香姐你知不知道我们九河市的李小明李老板，他在市里开了八家连锁超市了。” 　　阮美香点头：“当然知道，他的有些货也是从我这儿拿的。” 　　这就更好办了。 　　施向南说：“他从我们厂批发瓜子，现在基本是每天都在一万斤衣裳，批发价格跟我批发给镇上小商店的老板批发价是一样的。我没有因为量大，就再给他降一厘的价。”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还没跟我说说你厂里现在的三种货物的批发价呢？” 　　“瓜子的批发价是五毛五，花生一样，南瓜子比较贵，因为收上来的不容易，做得也很费工夫，我定的批发价是一块五一斤。” 　　她想了想：“本来我们定的批发价是按照三种重量包装来区分的，一两，也就是现在学校门口卖的最小袋那种，批发价两毛，半斤的八毛，一斤装的一块五。如果以后要跟美香姐长期合作的话，我可以不按照包装重量来，全部按照一斤一块五的价格。” 　　这是她之前想过的最低价位。 　　要不是跟阮美香实在很聊得来，又很欣赏她，施向南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一上来直接交底的。 　　很显然，阮美香也没有辜负她的欣赏。 　　她也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也就是瓜子和花生五毛五、南瓜子一块五一斤是吧！没问题啊，你这价格很便宜了。” 　　施向南先是露出了笑容，转而脸上又浮现一点为难的神色。 　　“我食品厂现在包括美香姐你看到的这一辆货车在内，只有两辆大货车做运输，这两辆货车还都是属于司机师傅自己的，我算是连人带车租借到食品厂的。” 　　她直视着阮美香的双眼说道：“所以咱们合作以后，你这边要打量提货的话，可能要自己准备货车过去。” 　　“一年后食品厂发展起来，配齐了运输车队我们可以再重新商量合作方式。现在我们食品厂实力不够，确实送不起货。” 　　阮美香不禁问道：“一年？” 　　施向南点头：“一年，我有信心，一年后食品厂的运输车队一定能发展起来。” 　　她现在才开不到三个月，生意就做到省城来了，不管是不是食品厂自己的货车，也算是有两辆大货车了。 　　这次跟阮美香的合作谈成，在年前把食品厂的生意做到全省范围内，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为什么不可以有信心，一年后能配齐运输车队？ 　　她不仅敢想，还敢想到时候食品厂运输车队里的车子全都是由食品厂掏钱买下来的。 　　阮美香笑了笑：“不错，有志气！我看你准能行！” 　　“那美香姐你这边拟订合同，咱们这就把事情办妥了，我把车上的货交给你，我这就要回去了。我得回去想办法继续扩大产量，不然怕是跟不上你这边的需求。” 　　她说的这也是正事。 　　而且把合同交给她这边来拟定，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对她的信任。 　　因此阮美香心头舒坦，答应得很爽快。 　　事情谈妥，施向南也就起身告辞了。 　　阮美香没有狠留她。 　　因为同是生意人，能理解彼此时间都很宝贵。 　　施向南不是来省城玩的，是过来谈生意的。 　　她还带着厂里的员工一起。 　　回到招待所后，王永昌和冯大山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都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听说施向南回来了，俩人第一时间冲出房间。 　　施向南笑着对冯大山点了点头：“冯哥恭喜啊，你不用再日日夜夜守着你的货车啦！” 　　言下之意，他货车上的货都卖出去了。 　　别说冯大山，王永昌这个开吉普的、算是食品厂厂长司机的人脸上也明显露出喜色。 　　这一车货从南瓜子在学校门口的商店里打出名气开始，就不是问题了。 　　这个冯大山等人也知道。 　　那么多老板找上门来想进货哪！ 　　有的还提了挺值钱的礼来。 　　施向南是个女的都没有阻挡他们送好烟好酒。 　　看的冯大山两人心热不已。 　　可惜施向南全都没收。 　　她现在头疼的是另一个问题。 　　就像她在阮美香家里说的那样，食品厂开业时日产一万斤，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多、很厉害了。 　　施向南也这么觉得。 　　后来李唐风来了，把食品厂职工职责进行了明确分工后，再加上所有工人们都为了奖金，上班时间从不偷奸耍滑，工作效率拉满，一天产量最大的五香瓜子差不多有两万斤。 　　再后来，食品厂实行了两班倒，产量在原来的基础上差不多又翻了一倍。 　　这个数字统计出来，全厂震惊。 　　施向南还记得当时所有人站在食品厂的大院子里使劲儿鼓掌，拍巴掌拍的手都红了也停不下来的画面。 　　可现在她要跟阮美香这样的大批发商合作，这个当时震惊整个食品厂的日销量就又有些不够看了。 　　还在想办法再提高！ 　　可是难道要三班倒吗？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施向南不想搞这个制度。 　　太辛苦了。 　　现在西施食品厂要继续招人不难，难就难在，机器的数量是有限的。 　　现在已经被安排的从早上七点车间的灯亮起那一刻开始，机器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嗡嗡响到晚上十一点。 　　她招再多的工人，设备的产能是固定的。 　　她难道还能让工人自己用扇子扇干煮出来的瓜子花生吗？ 第105章 　　很快，冯大山的货车上的货就全都拉到了阮美香的仓库里。 　　打听到的消息说阮美香的生意做得很大，这一点施向南几人之前没有能亲眼看见。 　　只是从她的穿着、行事风格，还有家里的情况大致能够看出来。 　　送货时亲眼看见了她在省城的好几排保护措施做得很好的大仓库，他们才算是亲眼看见了一点儿省城大老板的派头。 　　那些仓库全都刷了水泥地坪，还有石灰粉刷过的墙壁，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仓库的房顶很高很高。 　　不管走到哪个角落里都看不见一丁点潮气。 　　更没有发现什么老鼠虫子的踪迹。 　　工人也很多，有个戴红色安全帽的吆喝了一声，就有一群工人小跑着过来。 　　没用冯大山动手，工人们很快就把货车上装的货全都卸完了。 　　阮美香也没有拖拖拉拉，直接把这一批南瓜子的钱付清了。 　　“东西是好东西，现在全省城的小商店估计都抢着要，我这也算是竞标拿下来的货物，再要说跟我这儿的老规矩一样清货一半后付款就有点欺负人了。” 　　阮美香当时是这么说的。 　　施向南也不好奇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的钱拿到手了。 　　她这一次带了一共一万斤南瓜子上来。 　　一两的小袋包装那种只有两千斤，剩下的八千斤都是半斤装和一斤装的。 　　反正施向南已经答应全部按照一斤一块五的价格批发给阮美香了，也就不用管包装大小的问题。 　　只是她的南瓜子卖得比较火爆，很多小商贩都想找施向南批发。 　　即便施向南卡着数量，短短三天时间里，一两小袋包装的也全都以三毛一袋的价格卖得精光。 　　也就是说，她转手给阮美香的南瓜子只有八千斤。 　　一斤价格一块五，到手也有一万多块钱了。 　　再加上零卖三毛钱一两的那两千斤，扣掉寄卖一袋要给小商贩一分钱的利润，施向南也拿到了五六千。 　　就连施向南的货车上装的准备批发的葵花籽和花生，阮美香也毫不含糊地全吃下来了。 　　这两样施向南带来的不多也不少，每种三万斤。 　　主要是想着这里是省城，再说她是打算批发而不是零卖，这么大一个省城，只要能顺利找到合作的批发商，吃下三万斤瓜子和花生还不是简简单单？ 　　一个九河市一天都能卖出去一万多斤瓜子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阮美香听到施向南货车上的瓜子和花生的数量，入库时清点无误后，就爽快地一起付清了货款。 　　这两种都是以五毛五一斤的价格支付的。 　　施向南话说得很清楚，阮美香不管是出于欣赏她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她是没有磨一分的价格，合同上也是这么写的。 　　六万斤的瓜子和花生货款，再加上一万斤南瓜子的收入，施向南这一趟到省城，一共有五万出头的营收。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认识了阮美香这个人、跟她谈成了长期合作。 　　跟天长日久、源远流长相比起来，这五万块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回到食品厂把这笔钱入账后，施向南跟李唐风说起这一趟省城五天的行程。 　　他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都快速算了一笔账。 　　目前食品厂的每天产量是三万八千斤。 　　这个数字是瓜子和花生的总和。 　　机器就是那些机器，瓜子和花生烹煮、脱水烘干等等，都是用的一样的机器一样的工序，只是所需要的时间长短不一样。 　　花生占着机器的时候，瓜子总不能再塞进去，只能排队等。 　　当然，因为这两种产品的销量不同，因此现在食品厂每天加工瓜子两万五千斤、花生一万三。 　　南瓜子暂时不算在内。 　　因为南瓜子收购的数量提不上来，而且眼看着截止明年南瓜大丰收之前，每天收购数量只会下降、不会往上涨。 　　目前仓库里已经只有一千斤左右收购回来的生南瓜子了，跟瓜子花生对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还是每次冯大山、李建国的货车出去送货时，回程从来没有走空，他们都是一路收着货回来的。 　　蒋丽丽干这个也算是干熟了。 　　送货收货，她都干得很好，截至目前为止没有出过错。 　　包括李唐风这个副厂长在内，蒋丽丽一个月的工资也属于食品厂前三那一档的。 　　食品厂现在稳定的有每天市里李小明那边接近两万的批发数目。 　　县里、和周边三个市、各县现在基本统一了步调，基本上是三天批发一次货物。 　　花生和瓜子的批发总数量在九万斤。 　　平均下来每天三万，加上李小明那里的一万多两万，食品厂每天批发出去的数目就差不多是五万斤了。 　　虽然日营收维持在两万五千块以上，但食品厂维持得很是辛苦，很多时候不加班就完不成这个数量。 　　这里的加班指的是比七点更早来、比十一点更晚下班。 　　这还要再加上省城那把的批发数量的话…… 　　虽然现在那边的日销量还没有出来，但显然，有阮美香这个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批发商在。 　　她可不是只批发给一两个商贩，很有可能是省城做零食生意的一大半商贩。 　　每天高出九河市三倍应该不是问题。 　　这么一来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从哪里变出这么多货来？ 　　“厂长，你跟陈秘书有联系吗？” 　　施向南回过神来，苦笑：“每个月给他汇款之后会打一次电话过去。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跟他的老板有过任何交集，只在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他的亲笔签名。陈秘书很忙，我给他打电话也就是说一声钱汇过去了。别的没有多聊过。” 　　“那下次汇款是什么时候？” 　　施向南在计算时间。 　　李唐风已经又说：“能不能问对方要到这些设备的厂商联系方式？” 　　“当时转卖给我的时候，他就提过，这些设备都是外国进口回来的。” 　　李唐风说：“那也要买。厂子不扩张、增加机器，产量怎么上得去？现在省城那边的日销量还没有出来，但根据李老板、还有邻市批发数量确定下来的速度，估计也要不了几天。咱们现在开始想办法时间已经也要来不及的。目前的形势来看，为了赶上供应数目，新的机器没有回来之前，三班倒势在必行。” 　　施向南回来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李唐风说的这些，正是她想到的。 　　不过有一点她很坚持：“我马上联系陈秘书，在新设备回来之前，先安排三班倒，设备一回来了调整回到现在的模式。三班倒不能成为常态。” 　　这一点李唐风跟她也有不同看法。 第106章 　　他从南方来的。 　　那边作为经济特区，比这边经济发达没错，这几年全国各地去南方打工的人也一直在增多。 　　但老话说的没错。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商人的本质还是为了赚钱、赚更多的钱，能用一个人搞定的活儿，他们就不会额外花钱招两个人。 　　南方工厂里三班倒的不在少数。 　　李唐风可以说是见惯了。 　　包括八小时工作制度，大家嘴上说是这样说，但实际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工作八小时，你吃饭上厕所、午休总不能也算在工作吧？ 　　这些时间都去掉，上班时间轻轻松松过十个小时不是问题。 　　三班倒怎么了？ 　　只要申明夜班工资高，哪怕上一晚夜班的工资只比白班高一两块钱，有的人是抢着想上夜班多赚钱。 　　“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把白班工资和夜班工资条件说出来，上夜班采取完全自愿原则，厂长，你为什么这么抵触夜班？” 　　李唐风以前就想问，只是那时候刚开，有点不大合适。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也想过厂长为什么不乐意，得出的结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 　　他这位厂长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 　　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或许从哪里听说熬夜会让人老得快、不好看？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可笑，但除了这个之外，李唐风想不到别的。 　　此时索性就当面问问，看看能不能解决。 　　“你是厂长，夜班肯定轮不到你来上。” 　　施向南摇头：“这不是自愿不自愿的事情。你把夜班工资提高了，有些人就会为了钱不得不选夜班。也有的人是家里缺钱，家里人听说夜班工资高，也会催促、劝他上夜班。” 　　“可我们都很清楚，我们难道能把食品厂夜间工作的全部利润都给工人们吗？不可能的。他们始终是赚取最少的那一部分钱。” 　　这种“被自愿”，在十几年后更加严重。 　　变成了“996”“007”。 　　现阶段、持续到十几年后的类似还有。 　　举个例子，一个最简单的现象。 　　只要想做成一笔生意、想谈成什么事情，就必须得上酒桌，不喝酒这笔单子就拿不下来、这个事情就搞不定。 　　那没有单子就没钱的人喝不喝？ 　　想办事的事情能选择不喝吗？ 　　喝了真的是自愿的吗？ 　　这种没有选择的选择其实毫无意义，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或许改变不了大环境、改变不了别人，但在她的食品厂里，她要尽量杜绝这样的“被自愿”。 　　施向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李唐风先是恍然，而后微微低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施向南站起身：“我去跟陈秘书联系试试看。” 　　食品厂现在每天的毛利维持在一万多点。 　　每天除了源源不断的收购瓜子花生支出比较大，没有其它消耗。 　　但施向南说的这个毛利已经是减掉了收购的钱的。 　　也就是说，食品厂开业的两个多月以来，除了工人们的工资之外，没有其它大笔支出。 　　钱全都存进了银行里。 　　西施食品厂现在在县里的银行也挺出名的。 　　食品厂的营业额最初是施向南去农行开户存进去了。 　　后来钱秋雁来了后，管着食品厂的财务，也是继续用的这个账户。 　　别看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可这个存钱的数目在云山县城这样的小地方太可观了！ 　　直接把县城里这个农业银行支行的小行长都给惊动了。 　　在这个万元户还能惊动一条街的年代，有工厂几乎每天都能往银行里存大几千上万啊！ 　　县城里还有好几个国营厂子作对比。 　　那都是每个月只等着国家财政拨款给他们发工资的负营业额厂子！ 　　哪次国家拨款迟了，那个月厂子里的工资就一点儿也发不出来。 　　对比太鲜明了。 　　天天去农行的钱秋雁都变成VIP客户了。 　　这个时候，施向南要再买些机器，其实是拿得出钱来的。 　　不过她原本没有动用这些钱，是想着争取年前把食品厂欠的钱给还上。 　　年前清账也是他们施家洼的习俗。 　　实在请不了那是没有办法，有能力…… 　　比如施向南这样的，她相信，如果她过年的时候还欠着钱，她爸妈、奶奶，就还能管着她过年都不让买好吃好喝的拿回家。 　　当然，她可以硬买，但他们一定会念叨她，看到那些东西，心里也不会舒服。 　　施向南赚了钱给家里买吃的用的是希望他们高兴。 　　不是为了给他们找不痛快。 　　可现在要拿去买机器，现在已经是阳历十二月了。 　　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元旦节。 　　施向南还想着元旦节把家里人都接到县城里来过节，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去省城里转转呢。 　　她奶奶、爸妈都没有去过省城的。 　　这个钱拿出去买了机器，元旦节估计是清不了账了，清不了账，爸妈就不会让她大手大脚花钱。 　　至于过年…… 　　那只能看机器回来的速度、以及回来之后厂里的增产情况了。 　　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食品厂装上了电话，厂里职工们除了最开始新鲜了一阵子，后面没有什么感觉。 　　只有施向南、李唐风这样的管理层，才知道装了这个电话有多方便。 　　比如此时此刻，她想给陈秘书打个电话，再也不用跑去县城里找公用电话了。 　　食品厂周围这一片的人生活还过得去，但要说花钱装一个好几千块的电话，那不可能！ 　　电话顺利拨通，那边很快接起来了。 　　那些机器又不是陈秘书自己造、自己卖的，施向南要买机器，只是需要他提供一个联系方式、或者是能买到这些机器的人。 　　陈秘书跟施向南的接触都还算愉快。 　　他们定下分期付款的模式，施向南每次都是准时汇款，从来没有拖延过一天。 　　陈秘书自然不会不告诉施向南。 　　他还挺吃惊的：“买机器？这么说小施你食品厂要扩产啊？生意这么好吗！” 　　说到最后忍不住带上几分感慨。 　　在他看来施向南只是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才不到二十岁。 　　他老板那是什么人？ 　　家里不提，他自己在南方这边几百万、上千万的生意都做过。 　　他都在云山县那地方栽了跟头，这小姑娘居然成功了，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就要张罗着再买新机器了！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是啊。陈秘书你也知道，我的食品厂卖的是零食。过年时要招待客人，再节俭的人家也要摆点果盘、零食的，我们也就这个时候生意最好做，得抓住时机啊，年后就要冷清一段时间的。” 　　“厂里现有的机器有些生产不过来了！没有办法。” 　　陈秘书嗯了一声：“你说得对。我老板当时是找朋友帮忙代购回国的，我把那人的电话号码给你吧，你先别着急打，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施向南喜不自胜：“谢谢陈秘书！我一定努力争取年前把欠你们的钱还清！” 第107章 　　陈秘书忍不住笑起来。 　　这姑娘真有意思。 　　说实话他老板栽的这个跟头，办食品厂的那点钱其实对他的身家来说没多少，主要是觉得丢人、晦气。 　　所以回了南方他就没有再提起过。 　　连施向南每个月打的钱也都是他这个秘书在过问。 　　陈秘书也从来没有催促过施向南，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以说是非常真心实意了。 　　他跟着老板在商场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钱不拖欠的都是大好人了，主动还钱的，目前为止一个也没见过。 　　因为这个，他还多提醒了一句：“我老板那时候买了机器，是送到你们省城的，他自己找了大货车给拉到县里，你要是买成了，也得自己想想办法。” 　　施向南又跟陈秘书道了谢，邀请他有时间过来玩、也看看食品厂有没有大变样。 　　当然，两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 　　就算施向南诚心邀请，陈秘书这样的大忙人，哪有时间千里迢迢从南方跑到西北去看小食品厂变成什么样了啊。 　　挂断电话后，施向南仔细地看了几遍那个陈秘书给她的号码。 　　似乎是个大哥大的号。 　　这也正常。 　　南方的大老板们这时候正流行大哥大呢！ 　　接通后，对方的嗓门也挺大哥的，很粗犷响亮。 　　不知道陈秘书怎么说的，这个人态度还挺好，上来就说既然是陈哥的朋友，他就不搞虚的了。 　　报出了施向南需要的几种机器的价格。 　　施向南当初盘下食品厂的时候，自然跟陈秘书了解过这些机器的价格。 　　不然她怎么付钱呢对不对？ 　　陈秘书都着急把食品厂转出去赶紧赶回南方了，自然也不会跟她耍心眼。 　　完全没有必要。 　　卖厂的那点钱老板根本不在意，卖多卖少又不是陈秘书自己的，他说谎干什么。 　　他把当时买回来的新机器的价格都告诉施向南了，最后是用折旧价格来算的，很厚道。 　　因此这会儿听到了对方的报价，施向南就立刻知道陈秘书打的这个招呼真的挺管用的。 　　对方没有骗她。 　　她放心了，接下来两人的交流也比较顺利。 　　最后施向南还问了问对方，有没有自动炒货机。 　　十几年后这东西很常见，价格也便宜，但九十年代初有没有，施向南是真不知道。 　　她没有做过这个行业，这些机器出现的时间都完全不了解。 　　重生这一方面也没有任何游戏。 　　这是幸好遇到了贵人，顺利以低价盘下了一个设备的食品厂。 　　眼看着气温一天天下降，天气也开始少见太阳了。 　　施向南已经在考虑要自己建房子、造火墙、铺地龙，用柴火来硬搞烘干了。 　　那时候哪能想到有个陈秘书、有个设备齐全的食品厂在等着她。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有陈秘书帮忙，这位魏老板人也很好，知无不言。 　　自动炒货机没有，但炒货机是有的。 　　施向南大喜，问了价格后，只比立式煮面炉贵一些，价格在施向南的预算之中。 　　她立刻也定了十五个。 　　施向南忙，李唐风也在忙。 　　上一次两班倒的时候，他已经又招了一次人，这一次再招。 　　主要是为了之后的三班倒做准备。 　　每个组的人数要保持双数，这样比较好排班，让人人都可以休息。 　　比如一组六个人，那就两个人上一个班这样子。 　　西施食品厂要招人，要说最高兴的那肯定是云山县城的人了！ 　　倒也没别的原因，工资高！ 　　食品厂效益好是整个县城有目共睹的，虽然是私营厂子，可效益这么好一时半会肯定倒闭不了。 　　县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县里那几个国营厂子一个月发不出工资，发不出工资当天，全县城就都知道了。 　　西施食品厂才开不到三个月，进进出出、装满车的大货车就不用说了，老板还连司机都请了，出门就开着那个高高大大的吉普车！ 　　听说那是首都造出来的车子。 　　一般都是领导坐的！ 　　食品厂的小施厂长才多大年纪啊？ 　　听说也就不到二十岁，都坐上领导坐的吉普车了。 　　厂子能不赚钱吗？ 　　没人给施向南介绍对象，那是因为县城的人都不知道她的食品厂是背着债的。 　　她自己也不可能到处去说。 　　人家长得水灵、脑瓜子灵光，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就自己弄出这么大的食品厂来、管着这么多工人的饭碗，一般人哪能配得上？ 　　热衷于牵红线的大多数女人们也都知道门当户对的道理。 　　施向南这样的条件，掰着指头数数，在整个县城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给她介绍啊？ 　　她们倒是想给自己的侄子、外甥啥的介绍，可是再想想双方条件，人家能看得上吗？ 　　被人知道了还得笑话她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必给自己找没脸！ 　　倒是有县里一些领导的亲戚，看到施向南这么能干动了心思，想给介绍年龄合适的领导的儿子。 　　可这样一来，施向南这个高中学历就有点不够看了。 　　而且食品厂虽然现在效益好没错，可它毕竟才开了三个月不到啊，私营厂子可是没有任何国家保障的，说倒就倒了。 　　谁能保证西施食品厂可以一直这么红火下去？ 　　谁也保证不了。 　　要是施向南跟领导的儿子成了，回头食品厂再倒闭了，俩人的身份不相配可怎么办？ 　　万一来人分手，别人背后肯定得说领导一家子势利眼。 　　有钱就愿意儿子跟人家姑娘处对象，没钱了就分手。 　　到时候说不定介绍人都要被领导家埋怨的，为什么要给介绍这么个人。 　　这又不是自己家娶媳妇儿，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呢？ 　　于是一共就那么两三个跟领导扯得上亲戚关系的女人，这会儿也都还在观望，没有立刻行动。 　　西施食品厂虽然不在县城中心位置，但可以说，这两个月它在云山县城的老百姓里面出的风头，比县里其它厂子都多。 　　好些人都关注着这个厂子的。 　　李唐风在这时候传出要招人的消息，分分钟就传遍整个云山县城了。 　　都不需要再去麻烦朱大姐了。 　　一大堆人基本是争先恐后地跑到这边来问招人条件的。 　　还有不少人家里已经有人在食品厂上班。 　　这样的人家还算稳得住，准备等人下班回来了问问。 　　家里人可就在食品厂里上班，内部消息肯定比外头传出来的真切，也知道的多一些？ 　　施向南的机器还没有发货，李唐风这边已经飞速招满了人。 　　食品厂正式开始三班倒上班了。 　　施向南不得不同意—— 　　因为省城的阮美香那边虽然没有统计出每天需要的平均数量，可已经开始过来提货了！ 第108章 　　食品厂现在的情况是每天的出货量供不应求了。 　　只能先把李小明这样的大老板需要的货给提供了，然后再把要运往邻市的货车装满送走。 　　接下来是给省城来的阮美香的货车装货。 　　最后才轮到食品厂自家在云山县城零售的货量、以及县里、云山县周围的镇上的小商贩们需要的货。 　　后面这一批是有就给，没有就只能说没有了。 　　这也就造成了小商贩们都抢着来进货，一个比一个来得早，生怕轮到自己拿不到货了。 　　而且发现食品厂有缺货的风险后，原本一次只需要批发五百斤八百斤货的小商贩紧张起来，也想要一千斤、两千斤了。 　　要知道他们大多都是坐客车来、或者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根本运不回去那么多货！ 　　可人家说自己想法子，反正就是要拿这么多。 　　现钱都拿出来了，厂里有货总不能还非不卖给人家吧？ 　　只是留给小商贩们的货本来就很少了。 　　有时候根本没有，有时候勉强有个几千斤，那还是货车们都送走了，厂子里刚刚加工出来的。 　　一个人上来就要拿走一两千斤，后面来的人就更买不上了。 　　这么一哄抢，有一些自家店里有人看着的商贩们发了狠，就直接在县城的招待所住下来了。 　　他们要守着食品厂出货直接拿走！ 　　我人在这里拿着钱等着，你出了货总不能再先给别人吧？ 　　杨爱国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这不是施向南的本意。 　　杨老板是羊滩镇的，她也是羊滩镇的人，虽然家是在村子里。 　　可他们施家洼也有人跟羊滩镇上住的人是亲戚的。 　　再说杨老板是第一个批发自己的瓜子、支持自己生意的人。 　　如果可以，施向南也愿意多照顾他一些、感谢他最开始的信任。 　　可真的有人在招待所开了房、人跑到食品厂里守着，夜里才回招待所睡觉。 　　要不是她坚决不允许，都有人想在她的员工宿舍借宿，在这儿等着了！ 　　货出了不可能不卖给这样的人。 　　这样的狠人来个三五个，杨爱国这样中午到的，食品厂就真的没有货给他了。 　　一丁点都没有。 　　杨爱国两次都没有进到货，他也急了，第二次也开始在招待所开一间房，然后人跑到食品厂等着。 　　这都是食品厂的客户。 　　只要不妨碍食品厂的正常工作，他们要进食品厂，端着搪瓷缸在厂子里等着，厂子里也不好拦着。 　　这样的情况下，食品厂不安排三班倒是不行了。 　　而且也不用施向南操心自愿的问题。 　　厂子里生意火爆成这样，食品厂的工人们看在眼里、心里头都跟点了一把大火一样，在大冷的天里热腾腾的。 　　他们能进食品厂，当时也有平时关系不咋样的街坊邻里吃不到葡萄说不葡萄酸，说这种私营厂子朝不保夕，说不定啥时候就倒闭了。 　　他们到时候还得下岗！ 　　可现在食品厂生意好成这样，都有人堵在厂里等着给钱拿货了。 　　这几年在县城里谁见过哪个国营厂子能有这样的效益？ 　　生意这么好，食品厂怎么可能倒闭？ 　　更何况干得多一个月的奖金也多。 　　工人们一个个干活都是干得热火朝天的？！ 　　有一些脑子聪明的，早就在私底下商量着三班倒的事了。 　　这些人都是以前在别的地方干活，见过或者是听说过又或者就是自己干过三班倒的人。 　　他们一说，其他本来不知道的也知道了。 　　厂子里车间的工人们虽然文化程度都不高，但都是年轻人，脑子也不笨。 　　谁都懂得不能把钱往外推的道理！ 　　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好，厂子里等出货的老板们越来越多，李唐风提出三班倒，几乎车间的所有职工都要求自己要上夜班。 　　李唐风自然不会答应的，他安排了每组轮流夜班。 　　同时也公布了夜班每晚多两块钱的加班费。 　　顿时引起一阵哗然！ 　　要知道食品厂的车间工人们一个月工资差不多算下来也就是一天四块钱左右。 　　上夜班也还是八个小时啊，就加了两块钱！ 　　就有脑子直的人赶紧心算加法和乘法了。 　　这要是天天上夜班，那一个月就比原来多六十块！ 　　家里在九河市里的纺织厂里当了官儿的一个月也没有这么多钱啊！ 　　所以这个夜班，别说怨言了，大家都上得高兴的很。 　　排到夜班的人表现得跟过年一样，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还跟旁边羡慕自己的兄弟们说客套话：“嘿嘿，兄弟抢先一步要先上夜班啦！” 　　施向南偶然看见，就：…… 　　幸好，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太久，施向南就接到了那位魏老板的电话。 　　对方告诉她，定的机器已经回国了，他会给她发到省城，让她记得去取。 　　施向南立刻精神一震。 　　不过这一次，她不准备再一个人去省城了。 　　大嫂作为食品厂会计走不开。 　　再说她已经找到了老师傅带着学专业内容，书也有了。 　　这时候并不着急去省城买专业书。 　　但二哥施向西，还有表哥袁京不一样。 　　二哥是做研发的，需要开眼界、品尝更多的味道。 　　袁京在县里找到的维修老师傅技术有限。 　　因为那位老师傅也是在县里工作了几十年，没见过特别先进的技术。 　　食品厂里的几台大机器，他也只知道一些维修原理，机器是没有亲眼见过的。 　　县城里又买不到什么像样的专业书。 　　只能去省城里看看。 　　哪怕省城买不到，施向南也可以托见多识广的阮美香找人帮忙从外地带回来。 　　可施向南又不是专业人士，还是得袁京这个学维修的亲自去说自己需要一些什么书。 　　施向南早前自己答应过袁京，要让他往专业的维修技工这样的方向发展。 　　没有机会就算了，现在有机会，她当然要带他去。 　　再说这是自己亲表哥。 　　食品厂现在效益好，他们没办法在星期天停工一整天，所以从一开始采取的就是调休制度。 　　每周每个员工都可以休息一天，这一天随便员工自己决定是哪天，只要提前跟小组长打报告，获得人事部的批准就行。 　　可是袁京和刘芳小两口来了之后，很少利用这一天休息。 　　就是休息也是袁京要去找维修老师傅带他手把手的学东西。 　　这回正好。 　　施向南把消息跟施向西和袁京说了。 　　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就都很高兴地答应了！ 第109章 　　俩人都是年轻大小伙子，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 　　袁京上次一家三口一起到施家洼走亲戚，走的是另一条路直接从他们省到九河市了，根本没有路过省城。 　　这还是第一次去。 　　施向西就更不用提了，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九河市，还只去过一回。 　　这回可是去省城！ 　　省城啊！ 　　这两个多月他可挣了不少钱，爸妈都不在县里，他的钱都是自己存着的。 　　施向西一天到晚都在食品厂的操作间里，吃住都在食品厂，他也没时间去县城里花钱。 　　所以这回去省城，他不光是可以到处逛一逛、看一看。 　　还能大大方方地花自己挣的钱，看上什么买什么！ 　　施向西还记得，去九河市那一回，他兜里就装了五十块，是家里叫他去买一种新肥料的。 　　买了肥料就只剩下回来的路费和饭钱，啥也买不起。 　　家里日子一直紧巴巴的，施向西平时再不懂事，也不可能乱花买肥料的钱。 　　那时候虽然是去了九河市，但不管走到什么裁缝店、饭店、服装店，他都目不斜视，根本不敢往里多看一眼。 　　生怕人家看出来他没钱，啥也买不起。 　　这回不一样了。 　　而且，施向南找了王永昌当司机，坐他的212吉普车去出差。 　　厂子里的人哪个不是暗暗羡慕不已？ 　　他们这辈子都还没有坐过这种轿车啊！ 　　施向西和袁京心里当然也想过。 　　但这车和司机都是租来的，施向南租下来是为了出差撑场面用的，平时她也不会轻易动用。 　　副厂长都还没有坐过，他们哪好意思提出来说自己要坐吉普车？ 　　只能在梦里狠狠地梦到几回坐上高高大大、威猛帅气的吉普车的滋味。 　　这回跟着施向南一起去省城，可以真正的、堂堂正正地能梦寐以求的吉普车了。 　　为啥这么确定？ 　　因为施向西知道这回要一起去省城的时候，实在太高兴了，想也不想就问：“去省城能不能坐吉普车？” 　　施向南是从十几年后回来的，那时候小轿车满大街都是，而且买一辆车也要不了多少钱，更何况还有分期付款啥的。 　　二哥不说，她也没有想到这些小伙子们原来这么想坐小汽车。 　　他说了她才猛然想起来。 　　这时候的小地方确实很少见小汽车，更别说坐了。 　　“可以啊。” 　　不过施向西转而就想到一件事来：“小妹，我能不能叫你二嫂一起来？她也没去过省城。我来了县城里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我也想她了。嘿嘿。” 　　施向南愣了愣，然后稍微一想就明白，二哥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袁京表哥两口子进了食品厂里休息得很少，但也是休息过的，两人一起进过县城。 　　可二哥进了食品厂，研发新产品这件事目前为止都是他一个人在做的。 　　他就从来没有休息过。 　　也就施向南在县城的馆子里请吃饭的时候叫他，他会去一趟。 　　但也都是差不多到中午了匆匆进县城，吃过饭没多久就又回厂里了。 　　这回去省城，他也可以算是去休息放松的。 　　那他要带上自己好几个月没见过的女朋友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可问题是…… 　　吉普车也就坐四个人。 　　她和严文娴，再加上袁京和施向西，刚好四个。 　　可没想到，她提出这个问题后，所有人都表示不是问题。 　　施向南说超载，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跟发现了什么奇怪的新鲜事物似的。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你跟严文娴，再加上娜娜，三个姑娘能有多重？我跟袁京也一点都不胖，吉普车那么大，怎么会拉不动？” 　　施向南：…… 　　实在很难解释，超载不是超重、车会拉不动的意思。 　　她重生前有驾照，但是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也不记得那些理论知识。 　　整个厂子都不理解施向南的困扰。 　　袁京是她表哥，而且她已经说了让他一起坐吉普车，他表现得挺兴奋。 　　她现在发现坐不下了要让人家去坐客车，哪怕她要给买车票也不合适啊！ 　　让她二哥施向西去坐客车就更加不可能了。 　　这是她亲二哥！ 　　上辈子为了她离婚的事情去坐牢的二哥！ 　　她以后有钱了给他买辆车也没什么，这还只是给他坐一下她租来的吉普车。 　　他都表现得那么高兴，要把对象也叫来一起了，她怎么可能不让他坐了？ 　　让杨娜娜去坐客车那就更不用提了。 　　算来算去，要想不超载，好像只有严文娴可以。 　　这位肯定不在意坐什么车。 　　可她的职责是保护她、保护食品厂的财产，他们一堆人去坐吉普车，让严文娴一个人去坐客车。 　　没出事当然好，要是他们倒霉遇到什么事了，那人家严文娴还在客车上摇晃呢，怎么及时尽职尽责？ 　　她没能尽职尽责，她万一被抢了或者是被打了什么的，算不上严文娴的责任？ 　　肯定不能算。 　　那她还有必要跟着一起去吗？ 　　施向南提出这一次不让严文娴去，反正路上一车人，直奔省城。 　　到了省城之后施向南就会联系阮美香。 　　她在省城那么大名气，有她罩着，施向南在省城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 　　可她提出来之后，更是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连钱秋雁都不能认同。 　　施向西是施向南亲二哥，说话一向不怎么在意她厂长不厂长的身份。 　　此时就很奇怪地看着她说道：“小妹你为啥非不让坐五个人啊？明明坐得下。连王哥都说坐得下。” 　　施向南：…… 　　是的，连王永昌这个开车的师傅都说坐得下。 　　因为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没有什么违反交通规则的概念。 　　主要是现在没有随处可见的监控摄像头、也没有那么多交警执勤监督，交规都还没有那么完善呢。 　　这年头无证驾驶的人不要太多。 　　只有李唐风知道超载，但他也觉得多坐一个人没什么。 　　施向南最后只能同意“超载”。 　　施向西高兴地大叫一声：“我这就给娜娜带信儿让她收拾两件衣裳赶紧来！不，不对，不收拾衣裳，到了省城我给她买！” 　　活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豪爽大方的话！ 　　这种感觉别提了！那叫一个好！ 第110章 　　施向西带了信儿，杨娜娜又跟施向西定亲了，俩人在一处也是名正言顺的。 　　因此下午杨娜娜就坐客车到县城里了。 　　她穿了一身带碎花的袄子，黑的棉裤，戴着自己织的大毛线帽，脚上穿的是自家做的布鞋。 　　穿得很厚实，但也能看见腰身很细。 　　这两天风越来越大了，夜里吹得呼呼作响，睡觉浅的人都被吵得睡不着觉。 　　杨娜娜下客车走到食品厂门口这么一会儿功夫，也被吹得脸蛋鼻尖通红。 　　她的毛线帽两边耳朵的地方往下织出来两块，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巧心思还是在哪儿见过的，反正恰好可以遮住耳朵，不会被冷风刮到。 　　手上拎着一个红底碎花的提兜。 　　在大门口说是施向西的对象，来找他的。 　　马叔也没耽误，一路小跑着去叫人了。 　　施向西看见杨娜娜高兴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娜娜，坐车来县城里晕车了没？难受不？冷不冷？饿不饿？饿了我宿舍里放的有吃的。” 　　杨娜娜摇摇头，嗔怪道：“你一口气恁些问题，我先回你哪个啊？” 　　施向西嘿嘿傻笑：“好长时间没有见你了，这不是一下看见你太高兴了嘛！” 　　他拉着杨娜娜的手往他宿舍里去。 　　被施向南叫住了。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二嫂杨娜娜。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丹凤眼眼尾上翘，眼睛黑白分明，哪怕现在冻得脸蛋鼻子通红也不难看。 　　反倒有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姿。 　　这也难怪施向西跟她谈了对象后，两个人就一直好到结婚生孩子。 　　虽然杨娜娜家里曾经暗暗嫌弃施向西家里穷，帮不上自家，但两人的感情没有受到影响，一直都很好。 　　其实杨娜娜家里也不富裕。 　　不过日子勉强过得去，就跟原来的施家差不多。 　　小山村里这样的人家多得数不清。 　　基本家家户户都这样，忙忙碌碌一年下来，勉强填饱肚子、再攒下明年的肥料、种子钱。 　　在这之余要是还能再攒个三五百块钱的，那就属于很会过日子、村子里闲话起来会夸奖的人家了。 　　按理说杨娜娜家跟施家条件差不多，两个人又都很愿意，叫媒人来说这就是一桩挺好的亲事了。 　　可杨娜娜在家里是大闺女，又专挑着父母好的地方长，从小就长得好，上学也上得好。 　　杨家是指望她能嫁的好一些，以后能帮衬帮衬家里的。 　　结果她找了施向西。 　　他们就不大满意。 　　可杨娜娜自己很乐意，他们又狠不下心真让她跟对象断了，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她去。 　　时隔多年再见到杨娜娜这个二嫂，施向南想起她跟二哥一路走来，还挺感慨的。 　　不过这时候的杨娜娜跟二哥还没有结婚，没有到施家过日子。 　　比施向南印象中的二嫂更加少女一些。 　　施向南把人叫住倒不是想跟她打声招呼，而是他们差不多要出发了。 　　不过一听到她喊二哥，杨娜娜就立刻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头来，对施向南笑起来：“南南！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她低头要从提兜里掏东西，边掏边说：“我在家里闲着没事给你做了双鞋……” 　　施向南赶紧制止她：“二嫂你别掏出来了！咱们赶着一会儿就要出发的。” 　　她以前叫二嫂叫习惯了。 　　二哥坐牢后杨家把二嫂骗回家不让她出门，改嫁也有意嫁的离施家洼远远的，就怕杨娜娜再跟施家有什么牵扯。 　　所以她被骗走后，施向南就没有再见过她，自然也没有机会改称呼。 　　可这会儿杨娜娜还没有嫁到施家。 　　施向南这么一喊，施向西和杨娜娜都愣了一下。 　　随后施向西就笑眯眯地去看对象。 　　杨娜娜先是窘迫了一瞬，然后就大大方方地对施向南露出笑容：“这么快就要走吗？”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想打趣她的人就觉得没意思，不再说什么打趣的话了。 　　施向南点头：“对，我们本来就在等你到了立刻出发的。” 　　杨娜娜有点迟疑地看了一眼被施向西接过去的提兜：“那我这还给你们带了东西……” 　　施向南想了想说：“没有吃的吧？” 　　杨娜娜摇头。 　　她家也早就听到消息了，施家女娃娃在县城开了食品厂、效益很好很赚钱，施家以后要大不一样了啥啥的。 　　所以她这次来的才这么顺利。 　　家里人还给她积极出主意要带什么来。 　　人家开食品厂、又在县城里，什么吃的喝的都不缺，他们村子里那点地里长的东西就不用拿出去丢人了。 　　倒是衣服鞋子这些。 　　花钱买的有时候也没有自家做的穿着舒服、合身合脚。 　　施向西的脚穿四十二码的鞋，杨娜娜记得很清楚。 　　家里她爸也是穿四十二码的鞋，杨娜娜本来做给施向西、糊弄家里人说是给爸做的鞋，这回就正大光明地、获得家里批准拿给施向西了。 　　倒是施向南的鞋，是今年家里看施家还没有过来商量结婚的意思，想给她另找的时候。 　　杨娜娜心里有些慌张，特意叫施向西回去问了他妈，才开始给小妹纳的鞋底。 　　俩人相处时施向西经常“南南”“小妹”地说个不停，也跟杨娜娜说过爸妈最喜欢小妹。 　　她就有一种，讨好了小妹，就是讨好了施家全家的隐晦意思。 　　她怕家里人发现，一直都是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偷做的。 　　这时候拿出来正好。 　　杨娜娜爸妈也没说什么。 　　施向南想了想，还是让她把鞋子拿了出来，就施向西和施向南两兄妹一人一双，别人没有。 　　两人把鞋子一分，施向南道了谢，说了句费心了，就把鞋子给了大嫂。 　　她着急走，东西早就收拾好放车上了，不打算这时候再跑回家去。 　　“我的鞋给大嫂帮我拿回家了，二哥你要把鞋子放宿舍还是带着穿？” 　　施向西宝贝一样把鞋子往兜里塞：“当然是带着穿！这可是你二嫂特意给我做的！” 　　杨娜娜大窘：“施向西！” 　　“怎么？”施向西明明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故意笑着说道，“娜娜，我说的不对？” 　　“二哥你别逗二嫂玩了，你要带着也行，咱们赶紧走！” 　　因为施向南提出超载的事儿，一车人一致同意让她坐在副驾驶上。 　　免得她被挤着了又说超载。 　　施向南：…… 　　行吧。 第111章 　　车子一启动，杨娜娜也有点紧张起来。 　　她不晕车，后面的四个人，严文娴坐在最右侧靠窗位置，杨娜娜挨着她的左手，施向西挨着杨娜娜的左手。 　　袁京坐在最左边。 　　两人已经定过亲了，在农村里已经是一家人，所以施向西牢牢牵着自己对象的手。 　　杨娜娜一紧张，施向西就察觉到了。 　　他扭过头想说话，被她的眼神制止住了。 　　他想了想，小声说：“别怕。咱们去了省城，我掏钱给你买一套结婚的新衣裳、鞋咱们也买。” 　　杨娜娜又羞又感动又有点急：“谁跟你说这个！” 　　“那不然说啥？娜娜你放心好了，我已经跟爸妈说过了，他们会找好日子上你们家去，咱们今年过年前就结婚。” 　　这是施向西上次见面就提过的，杨娜娜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在这样人挨着人的车子里说这个，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头去看旁边的严文娴。 　　她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好像没有听见。 　　再想想施向西刚才声音挺低的，估计是真没听见。 　　她稍微放心了一点，也凑近他说：“我知道了，你别在车上说这个。” 　　“不说不说！那咱们看看车窗外，这车跑的真稳当、真快，比客车舒服多了，是不是？” 　　杨娜娜用心感受了一下，点头：“是。” 　　这时候她才有了自己坐上了小汽车、就要去省城的真实感，脸上露出惊奇、又带着憧憬的表情。 　　她连九河市都没有去过，更别说省城了。 　　也不知道省城啥样，那里的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看不起他们乡下人？ 　　天还没有黑他们就到省城了。 　　一回生二回熟，施向南说了一声，这次王永昌还是开着车直奔上回住的那个招待所去了。 　　那个老板娘也还记得施向南。 　　不记得才奇怪！ 　　她一住进来，那一茬一茬的人往招待所跑的啊！ 　　招待所开了好几年就没有那么热闹过。 　　虽然那些人都是来谈生意的，并不会在这里住，也没给她多添生意。 　　可施向南本身就很大方啊！ 　　该给钱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老板娘就喜欢这样的客人。 　　这回施向南又来，还明显带的人比上回还多。 　　老板娘看见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施厂长！欢迎光临啊！” 　　施向南把身份证递过去说：“四间房。” 　　老板娘职业病发作，一边办手续收钱一边往她身后的几个人看了看。 　　有一个像是保镖，跟施厂长会睡一个房间。 　　还有一个长得不咋样的男的是司机，上回也一起来了，跟他一起的那个司机不在，他得一个房间。 　　那个明显从小地方来的年轻姑娘，跟那俩小伙子哪个是一对吧？ 　　她这样想着，速度飞快地给开好了房间。 　　“二楼楼梯上去右拐，从第一间开始，连在一起的四间房。” 　　施向西几个人第一次来省城，都兴奋得很。 　　下了车开始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这会儿进了招待所里，把东西往房间里一放，他就去找杨娜娜：“娜娜，走，去给你买衣裳！” 　　杨娜娜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天都黑了买什么衣裳？！” 　　她把人拉进她的房间里，小声说：“你这些天攒了多少钱啊，怎么一个劲儿地喊着要买这买那的。咱们也不知道省城的东西贵不贵，万一你几下就给花完了。咱们腊月里结婚怎么办？家里都知道你挣钱了，总不能还全都让你爸妈出吧？” 　　施向西下巴一抬，得意洋洋：“咋可能！省城的东西再贵我也不可能几下就把钱花完了。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挣了多少吗？”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杨娜娜犹豫地说：“……两百？” 　　施向西摇头提醒她：“后面加个零。” 　　杨娜娜倒吸一口凉气：“两千？！” 　　说完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控制不住赶紧往外看了看。 　　房间门被关上了，她当然啥也看不着。 　　她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怎么会这么多钱啊？你一个月工资有一千块？” 　　她说到最后那个数字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施向西摇摇头：“不是，除了工资之外还有奖金。小妹可大方了，给普通工人开的工资也比县城里其它厂子的工人高，所以工人们现在都挤破头想进咱们食品厂。我是她亲二哥，她还能亏待我啊？” 　　“那你这也太高了！两个月就两千块……” 　　杨娜娜掐着自己的手提醒自己小声点说话。 　　“啥奖金也不能这么多吧？” 　　施向西摇摇头：“不是，我的活儿食品厂里别人都干不了，小妹说了这么多奖金是我该得的。你不知道小妹的厂现在一天能挣多少！大嫂管着钱，每天去银行里存钱都得保镖跟着，就怕被人抢了。小妹说再过段时间，银行里都会派工作人员来咱们厂里现场办手续存款，你想想，银行都要派人上门，那得是多少钱……” 　　杨娜娜果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还想问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立刻收声露出警惕的表情。 　　施向西过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已经换了一件衣服的施向南，严文娴在她身后。 　　“走了，出去转转，顺便吃晚饭。” 　　这里的牛肉面十几年后不说闻名全世界吧，闻名全国是有的。 　　施向南后来主要在南方活动，在那边也能看到省城牛肉面。 　　可惜省城离她真正的故乡施家洼还很远，这一碗牛肉面里其实吃不出多少乡情。 　　而且隔了太远的距离，很难吃到正宗的牛肉面。 　　施向南前世也没有怎么到过省城，她从家里偷偷跑到九河市就坐火车到南方去了。 　　火车途经省城停过，但她那时候一个人带着行李，火车上扒手防不胜防，她哪敢下车。 　　再说也怕下车不小心发车了自己没赶上就真的傻眼了。 　　她南下的路费可真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时候她根本没有钱再买一张火车票。 　　后来更不用提。 　　所以在南方吃到的牛肉面不好吃，她就怀疑是因为离得太远了不正宗。 　　上回到省城一吃，果然味道很好吃！ 　　他们这儿的人就很擅长做面食。 　　面揉得柔韧又劲道、吃起来有嚼劲，牛肉汤看着是清汤好像很清淡的样子，尝一口才知道其中暗藏的奥妙。 　　牛肉汤、牛肉吃多了略微有点腻，面里还加了萝卜片。 　　吃起来爽脆可口解腻。 　　今天大家在招待所里安顿下来就这个时间点了，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应酬了。 　　施向南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后，就带他们去吃了牛肉面。 　　当然，省城随便进一家街边小店都会做这个，不管招牌上有没有写。 　　所以施向南也不是只让大家吃面，还是找了一家烧烤店的。 　　她在南方那些年养成了吃烧烤海鲜的习惯。 　　条件稍微好一点后，夏天的夜里收摊已经凌晨了，那时候海鲜夜市最热闹。 　　她也会跟人一起去摊子上喝啤酒、吃海鲜烧烤。 　　回来后一下子吃不到海鲜烧烤了还怪想念的。 　　海鲜这年头在西北这样的地方就别想了。 　　烧烤还是可以满足的。 　　当然，在云山县城施向南还没有见过，因此到了省城，还是烧烤能做的很不错的省城，施向南就忍不住想去吃。 　　这回带着头一次来吃的亲人一起。 　　进了店里她就先豪爽地要了五十串羊肉串。 第112章 　　隔天，施向南先手脚飞快地带着袁京和施向西去了最大的新华书店。 　　杨娜娜当然也跟着一起。 　　她的学历跟施向西是一样的，而且施向西要找的是食谱菜谱之类的，她也看得懂。 　　俩人就凑在一起逛。 　　上学时候没有体验过的两人约在书店里一起看书买书，这会儿倒是奇妙地体验了一遍。 　　施向南看两人都在仔细挑选，她也不打扰他们，塞了钱给袁京。 　　用不会打扰到旁边看书的人的低音量说道：“买书记得留发票，到时候回去找大嫂多退少补。这些书不是你的，也是食品厂财产，以后书多了可以给咱们食品厂装个书柜，愿意学习的都可以去借书看。” 　　她都这样说了，这又是安静的书店里，推推嚷嚷的很难看，袁京自然就把钱接了过去。 　　施向南一出门就见到上次来的时候见到的熟人。 　　嗯，阮美香身边跟着的好像是助理的人。 　　替他老板来邀请施向南的。 　　对方开了车来，施向南想了想，就交代了王永昌在外面等着她二哥他们出来，带他们在省城到处转转。 　　她和严文娴一起上了阮美香派来的人的车。 　　很快就在一个大院子外面见到了阮美香。 　　她今天穿了一身对于她这个身份的人来说有些朴素过头的衣裳。 　　灰扑扑的棉袄棉裤、夹棉黑布鞋。 　　只是棉袄看得出来是找了好裁缝做的，样式不像是真正的农村人穿的那样直通通的像个水桶一样。 　　施向南有点奇怪：“美香姐，你这是？” 　　阮美香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声音，指了指她的身后。 　　是一堵青砖院墙。 　　施向南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起推门进了院子里。 　　施向南本来还有点好奇阮美香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她坐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见到人。 　　在车里的时候她看着车子行程的方向大概是往在往出城的方向走的。 　　现在跟在阮美香的身后看见了院子里的人，她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施向南来之前虽然跟阮美香联系了、提前打过招呼。 　　但她提的不够“前”，这也是个问题。 　　施向南赶紧从大衣兜里掏出巴掌大的小本子把这件事给记下来。 　　阮美香很可能接到她要过来的消息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好了自己今天的行程。 　　施向南的生意跟她不是一个体量的，再说她是要来找阮美香帮忙。 　　两人的交情还不至于让阮美香把自己原本安排好了的事情挪开，只等着招待施向南。 　　她的脸也没有这么大。 　　进了院子里，施向南一眼就看到堂屋的两扇大门开着，屋子里烧着旺旺的火盆，不止一个。 　　穿着跟阮美香差不多的棉衣的老老少少们都围着火盆在烤火。 　　小孩子当中女孩巨多，小到几个月大还被老人抱在怀里、大到五六岁能在老人们中间嬉戏打闹着玩耍，什么年龄的都有。 　　施向南几乎一瞬间就想到这是什么地方。 　　福利院。 　　可接下来她仍然有些意外。 　　因为这不是省城有关部门建立起来的福利院、敬老院。 　　而是阮美香自己掏钱，自己一手建造把这个院子平地建起来的。 　　这些孤寡老人、以及被各种原因弃养没有了父母的孩子们，也是她这些年收养到这里院子里来的。 　　施向南前世挣到钱后会看社会新闻、关注时事，再加上那时候网络很方便，她也曾经捐款一对一帮扶过失学女童、帮扶过抗战老兵。 　　但那样的行善，跟阮美香这样的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微不足道！ 　　西北的冬天漫长而又寒冷，如果没有阮美香的救助。 　　这些孤寡老人是可能冻死饿死在冰天雪地里的。 　　小女孩就更不用说了。 　　事实上，从实施计划生育开始，很多人除了想方设法的超生之外，有些实在交不起罚款的、吃公家饭超生会开出的，就会想办法堕女胎、扔女婴。 　　甚至有一些想要孙子的老头老太太，把出生后的孙女谋杀了给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宝贝金孙腾位置都不罕见。 　　这年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的女婴不计其数。 　　要不也不会造成十几年后男女比例严重失衡、随即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了。 　　但同样的，十几年后女孩的生存环境比八九十年代的状况已经好了太多。 　　很多优秀的女性走上职场、进入各行各业，给下一代们无形中树立了榜样、以及一些潜移默化的正面影响。 　　那时候的社会环境也要好很多。 　　施向南重生回来后一直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此时被这一院子大大小小的女婴提醒，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心里又是懊恼又是震撼。 　　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她现在也有能力帮助别人的啊！ 　　施向南在后面思考的时候，前头阮美香已经跟那些老老少少们打成一片了。 　　小女孩们围着她热情地叽叽喳喳，像快乐的小鸟一样。 　　阮美香耐心地从棉袄的兜里给她们东掏出来几个大白兔奶糖、西拿出来一把瓜子花生。 　　最后索性回过神，招呼跟在后面进来的人给院子里的人们发物资。 　　有衣服鞋子、也有袋装的食物。 　　老人和小孩们都有。 　　孩子们都被教得很好，看到要发东西就自动到院子里排队了，也不怕冷风刮得脸疼。 　　老人们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先跟阮美香道谢。 　　阮美香全都是三个字：“应该的。” 　　施向南看了一会儿，也从拖了纸箱子过去给孩子们发物资。 　　被领到物资的小女孩喂住非要喂她吃的阮美香不经意间抬起头来，跟施向南的眼神对上。 　　两人都眼睛一弯，露出笑意。 　　全都发完了后，阮美香坐在几个老人身边吃烤柿子。 　　施向南走过去听了几句，发现这几个老人一口一个“香娃”，竟然是看着阮美香长大的熟人。 　　老头老太太身上穿的都是跟阮美香现在身上穿的差不多的厚棉袄棉裤。 　　她很关心老人们住在这里的情况，问他们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心情怎么样，腊八粥里头想放什么…… 　　几乎什么都聊到了。 　　在院子里待了两三个小时，她才起身告辞。 　　看得出来老人和小孩们都很舍不得，但他们大概也都知道她是干大事的人，只是紧紧跟着阮美香要送她出门。 　　没有人说挽留的话。 　　老的小的都没有。 　　不管阮美香怎么说他们都不肯回去，非要送她坐上车、车子走不见了才慢慢往回走。 　　车子里，阮美香摸着自己的棉袄口袋对施向南说：“让妹子见笑了！” 　　施向南摇头，上身微微前倾、语气诚恳又佩服：“怎么会？是我要感谢你点醒我才对。” 　　阮美香抬起头来，目光中含着深深的笑意：“点醒？” 　　“是啊，美香姐今天提醒了我，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第113章 　　施向南语气中的思考和诚挚让阮美香知道她说的不是一句讨好自己的空话。 　　于是她对这个女孩的喜爱和欣赏不知不觉就又加深了一点。 　　在这样心情愉悦的情况下，她语气也比平时更加温柔了三分：“你的设备到了之后我会安排车给你安全送到云山县城你的食品厂内，但是。” 　　她顿了顿。 　　迎上施向南的眼神，她笑着说道：“要按照市价给我运输费。” 　　施向南连忙说：“这是应该的。” 　　这已经是帮了她的忙了。 　　这年头运货很不安全，看看买了货车的冯大山和李建国就知道了。 　　要不是因为运输途中冒的风险太大，甚至得赌命，他们至于买了货车又不去跑长途运输，来回都不会空车，而是在老家县城的食品厂里干活吗。 　　工资高那只是跟其它工厂比。 　　再多还能比他们跑长途赚得多啊？ 　　还有一个原因是就算给钱，施向南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靠谱的货车来给自己运输新买回来的设备。 　　这可都是崭新崭新的、国外进口回来的，花了大笔的钱的！ 　　不是信任的司机她真不敢随便让人给她运输。 　　公家的运输车队她不一定请的动人，私人的万一路上出点什么问题，她怎么办？ 　　这个时候可买不了运输险的！ 　　施向南会来找阮美香，就是想借用她的运输队伍帮忙把自己的机器运回去。 　　现在她还没有开口，阮美香就自己说出来了。 　　此时此刻虽然冷风呼啸像凛冽的冰刀一样打在脸上，但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谈妥，施向南来省城最大的事情就解决了，接下来就等着机器从南方运到省城，再由阮美香安排人送回食品厂就好了。 　　阮美香也发现了她的放松状态。 　　于是开玩笑说：“机器什么时候能到？元旦之前可以吧？” 　　“当然可以。” 　　“那就好，南瓜子我就不多指望了，但瓜子和花生，机器回来后你可一定要保质保量地供应给我，最好是我要多少你就能提供多少。元旦咱们省城习惯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过的，这时候不卖瓜子花生什么时候卖？” 　　云山县也有这样的习俗。 　　所以施向南才这么着急要买新设备回来。 　　计划顺利的话，机器到了之后她赶在过年前大量加工出售，是可以赶在年前把背的债都清了的。 　　清了债，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家里买东西、为家里人花钱了。 　　“我知道，我也急啊！这次新设备一到就会立刻投入使用，我们的产量会大大增加的。” 　　“增加多少？” 　　施向南想了想，先问阮美香：“你这里预计一天要多少瓜子花生？” 　　阮美香就叹了口气：“就这几天吧，一天卖十万斤瓜子轻轻松松，花生少一点，但也少不了多少。你这不是拿不出来吗？” 　　她把具体数字这么一说，施向南稍微算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少赚了多少钱，也开始心疼起来。 　　她也跟着叹气：“机器实在是不够用啊！我们食品厂现在都三班倒了，可机器是有数的，没有办法！这还是机器质量好，到现在一台都没有出过问题。要是设备故障那就会更糟。” 　　俩人一起叹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一起笑了。 　　阮美香先开口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炫耀？” 　　施向南咳嗽了一声忍住笑：“有点，别人弄明白了咱们在叹什么气，估计会想打我们。” 　　车子快要到招待所了。 　　施向南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美香姐？” 　　“不了，我中午家里有点事。再说要请也是我请你，你个小女娃，再晚生两年都跟我女儿一样大了，姐还能让你请我吃饭？” 　　她用了小女娃这样的词语，施向南的语气就更加自在了：“咱们现在是商场上的合作关系，不能按岁数算的。美香姐，你为什么会想到建那个院子啊？” 　　阮美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最开始是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我早起扫雪，大门一开就看见一个老奶奶，穿着破烂的薄衣裳倒在我家门口，身上都凉了。那时候我们家也里娃娃多，穷得很，说破天也买不起棺材，只咬咬牙用一副凉席将人埋了。” 　　“没有好衣裳换，我只能用雪水给老人家洗洗脸，看见她瘦得跟一副骷髅似的，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汪老师在旁边抹眼泪。” 　　最后这句话让施向南悲伤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阮美香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十几岁那年，就是为了一大家子活下去不得不‘投机倒把’的时候，还见过一个用布头包着头脸的女人，把一个小包被扔在了大路边上。那也是大冬天里，都快过年了！我偷偷过去看了，是个女娃娃……” 　　“我不忍心，可我自己家里也一大家子人，吃不上饭，想了又想，到底狠下心没把那女娃娃抱回家养。可是忘不了啊，到这会儿也还忘不了，那女娃娃下巴有个小黑痣，长得挺俊……” 　　施向南看她似乎很自责的样子，于是说道：“但你肯定也没就让小女娃扔在那里不管吧？” 　　阮美香情绪被打断，露出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眼神看了施向南一眼。 　　“嗯，我这个人打小就一张嘴最会说，那时候街坊邻里给我起个外号叫阮巧嘴。认得的人多，偷偷把那女娃娃送到一家生不出孩子的老师家里了。” 　　“那不就是了，你那时候没有放任不管，现在有能力了，立刻就开始救助更多的老人和小孩，我想你应该是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 　　阮美香又被她说的笑起来：“是，问心无愧。” 　　“所以啊，我也得跟着你学，问心无愧。” 　　施向南又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听到阮美香说：“你现在能做的可比我那时候多啊。咱们啊，就一起努力做到问心无愧吧。” 　　说话间，透过车窗已经可以看到红星招待所的招牌了。 　　“那美香姐，这次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有时间再请你吃饭！” 　　“行啊！下回我定地方，你来付账。” 　　施向南一口答应。 第114章 　　袁京和施向西几个也已经回来了。 　　因为快要吃午饭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施向南拍板决定去一家省城老字号喝羊汤。 　　昨儿其实还好，没想到今天一早起来就变天了，大风呼呼地刮，天也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实在太冷了。 　　这种天气就适合窝在暖融融的屋里喝羊汤。 　　一口下去，全身都暖和了。 　　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那家店果然不错，吃完后施向南让王永昌带他们去上次阮美香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省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外头大大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字，天马商场。 　　这规模和位置，看起来是以前属于国企的百货大楼。 　　事实上阮美香上次带施向南来时也说过，这个天马商场的确就是以前的国企百货大楼被人承包了下来。 　　这个老板也就前几年才承包成功的。 　　因为地段太好了，有关部门不太愿意卖，只是一年一年的签租房合同。 　　这里头卖得什么都有，跟十几年后的一些小型商场比起来已经不差什么了。 　　只是里头的专柜、卖的很多牌子不是十几年后广为人知的那些罢了。 　　施向西和袁京都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暖烘烘的热气袭来。 　　杨娜娜更是直接看着里头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点看花眼了。 　　施向南低声对两个哥哥解释：“这里头有暖气。” 　　杨娜娜回过神来：“什么？” 　　施向西凑过去小声跟她说话。 　　袁京怕施向南一个年轻姑娘会不好意思，赶紧说：“南南，咱们进去转转？我看那边好像有卖零件的，咱们过去看看。” 　　施向南点点头。 　　她倒不会不好意思，只是二哥谈恋爱，她没兴趣当电灯泡。 　　两人过去一看才发现，袁京居然不是随口一说，这商城里的卖五金，连县城里没有见过的一些维修工具都有。 　　施向南在一旁观察着袁京的表情，就果断买了一套。 　　然后就是在这个货架上，只要她没见过的东西统统往手里拿，见什么拿什么，不看货架上贴着的标签，也不看是什么东西。 　　袁京这还是第一次跟施向南一起买东西，见她这样，他就惊呆了。 　　购物篮里都要放不下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拦：“南南！你怎么什么都往篮子里放？” 　　他随便看了几个商场里的客人就知道放进这篮子里就是一会儿要拿到门口去统一付账的意思。 　　他要去往外拿，施向南就抢回来往里放：“这都用得上吧？买回去放在咱们厂里，万一机器什么时候出故障，就能用上了吧？” 　　一听她也不确定，全都用的问句，袁京更崩溃了。 　　你都不知道干什么的、能不能用得上你就买？ 　　“别拿了别拿了！” 　　拦不住，眼看着施向南就要去再拿一个篮子来装了，袁京忍不住说：“我来挑有用的，你别乱买了！这有些咱们厂里用不上的。” 　　施向南这才停下来。 　　跟袁京的惊吓和焦急不同，她脸上笑眯眯的：“那你来挑吧，用不上的我们就放回货架上。” 　　袁京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篮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要没有付账，都可以放回去的，没关系。” 　　施向南说：“你不觉得这样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毫无顾忌地买买买，很解压、很爽吗？” 　　当然，她只是拿，还没有买。 　　袁京显然理解不了，他摇了摇头，认真地挑选了一番用得上的东西，其它又放回了货架上。 　　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开头，后面施向南又去买什么雪花膏、一次拿了好几盒的时候，他就没有再大惊小怪了。 　　然后他拎着购物篮跟在后面，麻木地看施向南在各个柜台之间穿梭，跟售货员随便说两句话，就又往购物篮里放一件物品。 　　在这个大商场里如鱼得水。 　　施向西和杨娜娜拎着两个袋子过来的时候，看见袁京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他就问怎么了。 　　袁京：“你看看南南……” 　　他说完还抬了抬自己手里的购物篮。 　　施向西看了看，再去看施向南手上拎着的篮子，而且她现在还在一个卖布的柜台问售货员什么，看那样子还要买。 　　施向西有点明白袁京为什么这个表情了，他忍着笑走过去：“小妹你在买啥？” 　　施向南转过来：“奶奶不是想要个围腰子吗？我看这儿有一种防水的布，脏了擦一擦就能行，省事儿，打算给奶奶扯点布回去，多买点给妈也做一个。” 　　施向西一看：“这个布这么好啊？”他上手去摸，“那我也要一块！” 　　他一提醒施向南就想到他现在也是一天到晚围着十几个锅锅打转，确实需要。 　　“给你也买一块！” 　　想了想又问他：“二哥你操作间那个工作服，要不要换厚一些的？” 　　施向西现在是食品厂的工作服外面再套一层白色的厨师白外套，就是他还在施家洼的时候要的那种国营饭店的大厨穿的工作服。 　　施向西摇头：“操作间里头可暖和了，用不着换。” 　　“那咱们再去买的别的，你给二嫂买什么了？” 　　施向西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你问这个干啥？” 　　“我看你买的对不对、需不需要再添什么。” 　　施向西就都跟妹子说了。 　　施向南摇摇头，给他看自己的购物篮：“看见没，这个，是抹脸的香香，这个雪花膏，擦着防冻疮、防皴。据说这个蛤蜊油也好用，我不知道行不行，也买了两盒准备试试。” 　　这些施向南不说，施向西可想不到。 　　杨娜娜自己就算知道也不好意思开口要。 　　施向西索性把施向南篮子里的都问了一遍，然后又回头去照着买。 　　杨娜娜在一旁拦，但她毕竟还没有嫁给施向西成为他的妻子，这样拦着他不让乱花钱的行为就是男人老婆才会有的举动。 　　她不好意思狠拦。 　　施向西那性格，杨娜娜很拦都拦不住，只轻飘飘说两句别买了别花钱了，他当然不会听。 　　施向西这样，直接带动了在场另一位有妻子的男士，表哥袁京也犹豫起来。 　　“我也给你嫂子买点？” 　　施向南当然大力支持了：“买！” 　　买了一大堆，回去的路上施向西才感觉有点不对：“小妹，你怎么在那个商城里头，一个劲儿地怂恿我们花钱？啥都叫买？” 　　“怎么了，我叫你买的难道不是要用的东西？乱花钱了？” 　　“那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施向西坐在副驾驶位置往后看，“二哥你也知道的，爸妈不叫我花钱，到时候就说这些都是你用工资给他们买的，行不行？” 　　爸妈担心小妹欠着人家的钱没有还，不让她随便花钱。 　　但是施向西在厂里干活，知道厂子有多赚钱，一点也不担心她还不上。 　　自然也没想着省钱。 　　他一口就答应了：“行啊！” 　　杨娜娜使劲儿使眼色都没能阻止他。 　　回了招待所她才说：“那是小妹花的钱，你拿回去说是你买的，不就是用她的钱叫爸妈以为是你的孝心吗？” 　　施向南一边研究那个雪花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小妹自己说的啊，她才不会在意这个，没事的。你别操心这个了，快来试试这个雪花膏好不好用，闻着香喷喷的！” 第115章 　　又在这儿等了两天，几人天天在外面吃，把省城出名的东西都给吃了个遍。 　　以前吃过的没吃过的，是省城本地这边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或者是从外地人来这边做吃食生意…… 　　只要是做的好吃有点名气的，几个人都去尝了尝。 　　反正有施向南这个大方的人在，每一顿都是她去结账，其他人除了跟着吃之外什么都不用操心。 　　为了叫袁京心里舒服点，施向南还特别说明了这是为了食品厂以后的发展出公差，本来就应该她这个老板掏钱、也算是食品厂公费。 　　这么几天吃下来，施向西有点吃腻了。 　　毕竟他自己做饭好吃。 　　外头的东西再好吃，一天三顿在外面吃、连续好几天，也会觉得腻的。 　　杨娜娜和袁京心里也不自在极了。 　　袁京说是出公差，可他除了第一天买了点书本和零件、维修工具，后面就尽跟着吃吃喝喝了，什么工作都没做。 　　他哪好意思这样一直占人便宜白吃白喝？ 　　杨娜娜更不用提，哪怕是已经嫁给了施向西，她也不是嫁给施向南了，年纪比施向南还大，怎么好意思一天天抄着手白吃白喝？ 　　两人不约而同地找了施向西，让他跟施向南提出他们要先回去。 　　袁京还有个正当理由的。 　　他现在是食品厂里的唯一维修师傅，他请的那个老师傅虽然说好了有问题也会过来帮忙，来一次给算一次的钱，但人家不是食品厂职工啊，万一自己有事就不会过来。 　　食品厂的机器虽然用到现在都没有出过故障，但凡事就怕个万一。 　　他得回去在厂里坐镇才放心。 　　施向西一想，在省城待了三四天，吃的喝的玩的也都见识过了，回去也能说是来过省城了。 　　在食品厂里忙惯了，猛一下子闲下来浑身不自在，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了。 　　三人一起过来找施向南说，她自然就答应了。 　　不过王永昌现在肯定还走不了，他们就要坐客车回去了。 　　三个人作伴也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当天就没有耽误，飞快地去买了车票，拎着大包小包就走了。 　　只留了一部分东西，实在拿不下，放在吉普车里等着跟施向南一起带回去。 　　施向南自己在这里又等了好几天都快要等不住了，机器总算到了。 　　她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回走。 　　幸好省城离云山县城并不算太远，半天时间也就到了。 　　回去的时候要到食品厂，必须经过云山县城里头，于是西施食品厂又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 　　“天爷啊！一回就买这么多机器啊！” 　　“这食品厂的效益得有多好？这么多机器说买就买，下回再招工，哪怕是厨房里做饭的，我也要想办法去！” 　　“你以为这还轮得到你啊？听说最开始招不到合适的人，食品厂只找了一个住在附近的去给做做饭，后来她嫌太累了不去了！啧啧，现在不知道后悔成啥样了！” 　　“食品厂效益就没差过啊，进去了咋会不想干了？这个人也太木了吧？” 　　“我儿子就进了食品厂，上个月发了足足一百五十块！这个月他还上夜班了，说是夜班的工资比白班多两块钱哪！”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人炫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高啊！” 　　“一百五！这个月还能再涨！这不得比我邻居家那个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大专生外甥工资还高？” 　　这群人说得热火朝天，也顾不上天冷了。 　　运输大货车从进了云山县城内，一直到食品厂门口，都有人在旁边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施向南坐的吉普车一路走在最前面，就是因为王永昌这辆在云山县城独一无二的吉普车，所以县城里的老百姓们才能一眼认出来这是西施食品厂的厂长回来了。 　　跟在她后面的几辆大货车上装的机器自然也是她买回来的。 　　食品厂早就收到了消息，已经把车间又腾出来四间打扫干净了就等着新机器回来。 　　幸好当时陈秘书的老板刚刚来的时候野心勃勃，跟南方相比，小县城里的地皮便宜得不像话，更何况食品厂建在郊区，地就更加便宜。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就买了一大块来，建的很大，原本机器也是要一次配齐几十台的，就等着一开业大展拳脚。 　　最终被陈秘书给劝下来了。 　　要不施向南现在可能都不用担心食品厂产量的问题、又费这么大劲新买了机器回来。 　　工人么都跑出来等着看新机器，也等着一起往车间里搬运。 　　这些机器一放进车间调试过后就直接开始投入使用了。 　　这么长时间，原本厂里那两个技术工也教出了好几个徒弟来。 　　这还是两个人不太乐意教的情况下。 　　毕竟这些机器设备从外国进口回来的最先进技术，基本都是自动化的。 　　其实用不了什么高深的操作，多看看也就学会了。 　　现在新机器回来，可用的技术人员多了，也不用担心操作不过来的问题。 　　当晚施向南就宣布调回原来的两班倒。 　　夜班取消。 　　没想到食品厂一片哀嚎。 　　施向南皱了皱眉头，扭头去看李唐风。 　　他示意她看职工们的举动，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施向南一转头，就见她堂哥施向平走了过来：“厂长……” 　　他有点犹豫，但这一声喊出来，他莫名地就坚定了。 　　“我们大家想问问，能不能继续三班倒？夜班也是八个小时，下班回宿舍闷头睡回来就行了！我们都不觉得夜班累！” 　　后头一堆人伸着脑袋说：“对对对。” 　　“我们真没有觉得夜班很辛苦啊。” 　　“快过年了，家里还等着我多挣点钱我们过个肥年哪！要是可以的话我天天都想上夜班！” 　　“是啊，过年前瓜子花生这些东西的生意最好了，咱们再抓紧时间多加工一些，多卖些钱不好吗？” 　　施向南想到阮美香说的数字，她还只是大致估量了一下，后面就跟着说过，这只是预估的一个最低数字，到时候看情况可能更高。 　　她想了想：“你们先等等，我回头让你们匿名投个票。” 　　她回办公室里找了刘芳过来，让她做车间工人的投票纸，匿名投，一人一票不能多投，不投作废。 　　如果投上夜班的人数超过六成，三班倒暂时继续。 　　但最迟到过年后，也一定会恢复两班倒。 　　车间工人们听说了以后又是啧啧惋惜又是高兴。 　　惋惜过年后就不能上夜班多挣点了，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还能上呢，等过了年再惋惜也不迟！ 　　大家想通了之后又重新兴高采烈起来。 　　一起等着继续轮流上夜班、多挣钱！ 第116章 　　这一次机器一增加，再加上厂里三班倒。 　　西施食品厂一天的产量能在十八万了。 　　这边一增产，那边阮美香就要提更多的货走。 　　基本是有多少她就能吃下多少，像个无底洞一样。 　　别说其他人了，施向南也忍不住咂舌。 　　这批货量真的太大了。 　　她在省城逛的时候也注意看了，现在基本省城里所有的商场、副食店里，全都卖的有西施食品厂的瓜子和花生。 　　她以顾客的身份跟一些老板打听过，都说这个食品厂的瓜子花生卖得很好，客人都爱吃，回头客多。 　　还有一些聪明的会提到曾经风靡一时的西施南瓜子。 　　可惜就卖了那一阵，据说是没有原材料了，所以南瓜子才不产了。 　　直接导致了省城好多人都开始惋惜自己家怎么就没有地，多种点南瓜等着明年丰收了卖南瓜子啊！ 　　西施南瓜子那么好吃，卖的那么好，难道这个食品厂明年买得到南瓜子会不做了？ 　　到时候南瓜子卖给这个食品厂稳赚不赔。 　　有一些脑子灵活的自家没地，就开始托人给自己乡下的亲戚们带口信儿，赶紧多准备点南瓜种子，明年多种点南瓜！ 　　种南瓜能发财！ 　　乡下的亲戚收到这个口信儿也是一头雾水。 　　种南瓜发财？ 　　省城里住着的人是不是上班上傻了？ 　　而且要种也是明年三四月份的事情，这时候地都上冻了，说啥也没用。 　　怎么不等过年的时候走亲戚见了面详细说？ 　　这么着急干什么？ 　　种地得看天时、看气候，时候不到，人再着急也没用。 　　可施向南是真的着急。 　　因为这个销量太大，她虽然一直长期收瓜子花生，花生还好，有些人本来就喜欢种花生打油，种得多，消息传开后就收得到了。 　　瓜子就不一样了。 　　从来没有人种瓜子是想着当粮食吃的，这就是个解馋的零嘴。 　　也就是说，没有哪家人会种很多这东西。 　　因为一家子人吃的数量有限，虽然西北这边天干，很少回潮，但也不是没有。 　　这东西放久了不好吃、还会长虫啊！ 　　一次种一年吃的，下年再种新的吃就是了，没必要种太多。 　　每家都不多，食品厂的需求量又这么大。 　　即使食品厂收瓜子的消息传遍了全市，连隔壁相邻的几个市也都因为经常来往的两辆送货大货车收到了消息，能收到的都收到了。 　　剩下的费心费力去找，找不找得到另说，找到了也肯定不多。 　　目前为止，九河市、以及相邻的几个市里的瓜子已经被西施食品厂收得差不多了。 　　前段时间食品厂的产量不算太高，仓库里每天都能存下来一些收的货，可现在需求量太大了，仓库里的存活肉眼可见地每天下去一大截！ 　　每天都要空掉一两个大仓库。 　　已经这个时候了，一时半会就算开着大货车去外地收，先不说每天来回来不来得及的问题，收上来的货很可能也赶不上食品厂现在每天的出货量。 　　实在太大了。 　　施向南还在想办法，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对方长得就是一副很精明的样子，开口说的话也很精明：“我囤了十吨瓜子，你们食品厂要不要？一口价，五毛钱一斤。” 　　这就属于奇货可居了。 　　至于为什么会囤下这么多瓜子，估计是从她的香瓜子在县城出现开始，人家就留心了开始在自己那边收货吧？ 　　听着并不是本地口音。 　　其实十吨货不算多，可施向南现在是处在缺货的状态，来多少食品厂能吃下多少。 　　别说十吨了，一千斤她都舍不得放过啊！ 　　可这个人的要价太过了！ 　　五毛钱一斤，还不让还价。 　　她批发一斤也就五毛五，五毛钱一斤进货，五毛五卖出去，她的工厂养着这么多人、这么多机器…… 　　施向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这不是倒贴钱吗，不行！” 　　但其实，钱秋雁早就算过了，食品厂现在每天的出货量太大了，哪怕进出只是一分钱的差价，这么大的量堆积起来，也还是有得赚。 　　只是赚的很少罢了。 　　就属于真正的薄利多销了。 　　这个价格，一旦销量过低就是会亏本的。 　　“那也不行，哪有让这个人这样要挟咱们的？” 　　“那要不了几天食品厂的仓库就要空了，咱们去哪儿变出来瓜子？” 　　施向西看向施向南：“小妹留在省城不是就在搞收瓜子的事吗，怎么到现在也还没有动静？总不能一点都收不到吧？” 　　全省范围内，肯定还是能收到的。 　　可施向南没有人脉，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可用，要在全省范围内收货投入太大、还不一定能行。 　　她当时也把自己的难处告诉了阮美香。 　　她果然人脉很广，立刻给施向南介绍了一个大倒爷。 　　这个人做的是土产北货南卖之类的生意。 　　他的人手遍布在西南范围内好几个省，一年到头都收乡下地方出产的一切土产。 　　比如栗子、榛子、蘑菇、松子等等等等。 　　最妙的是，这个人也知道闻名全国的“傻子瓜子”年广久，他就有意无意在东北那边收瓜子，等着到时候往江南卖。 　　也囤了不少货。 　　可惜五月的时候年广久出了事进监狱了。 　　他当时还以为这批货会砸手里，没想到阮美香把施向南介绍给了他。 　　阮美香介绍的人，自然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厚道人，哪怕是看阮美香的面子，也不会搞坐地起价的事。 　　他的价格虽然比施向南在本地收的三毛要高，但施向南想到人家是不远万里从东北运送过来的，加运输费也不能只给三毛。 　　她也答应了。 　　只是运货过来需要时间。 　　那位秦老板的货还得几天才能到，阮美香那边跟个无底洞一样多少都吃得下。 　　李小明的超市这几个月也是疯狂扩张开新店，最近新店都开到云山县城里来了，光是瓜子一天一万的供货量也早就满足不了了！ 　　这个缺货的时间差，施向南总不能跟大老板们说你们等等我进原材料。 　　“那也不能要他的货！你看这个人小人得意的嘴脸！恨不得就直接开价五毛五了！” 　　施向西干的是技术活儿，从来不擅长做生意，所以说出这种置气的话不奇怪。 　　但施向南和李唐风不可能也像他这样。 　　两人摆摆手，去了办公室里商量这件事怎么办。 　　那人现在摆明了就是吃定了他们缺货，让他降价估计可能性不大。 　　食品厂要真是这个价格收了，也不可能跟着涨价出售。 　　那就只能是食品厂让利了。 　　逼不得已，施向南还行，可李唐风不太能接受。 　　“这一次咱们妥协了，传出去其他人也照着学怎么办？” 　　“如果这一次五毛收了，后面咱们面对别人怎么收货？三毛？这个人不可能不把消息传出去，其他人会认可你的区别对待、仍然按照三毛收购价卖给食品厂瓜子吗？” 　　“葵花籽涨了价，同样价格的花生涨不涨？原本就定价比南瓜子又涨不涨价？” 　　“南瓜子事关明年食品厂开发新路线的计划，不能在这时候留下隐患。” 　　最终施向南被说服了：“仓库里的货还能顶两天，先不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第117章 　　事实上，就连林琴、钱秋雁这些留心食品厂状况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几天再不补充原材料，食品厂的机器很快就要没有瓜子可以进行加工了。 　　这笔账本来就很好算。 　　每天收回来多少、卖出去多少。 　　二者中间相差太大了，仓库里的存货用完了就会出现这种问题。 　　他们都还挺担心的，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眼看着仓库存货空了，施向南等人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 　　她就准备要两辆货车一起派出去在全省范围内收货了。 　　别说什么送不送货的。 　　没有了原材料，不管哪里的瓜子都供不上了，自然也就不存在耽误货车送货的问题。 　　不过她还没有行动，阮美香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我这收到葵花籽了，数量应该可以供应得上你食品厂五天的出产量。” 　　施向南大喜：“美香姐你可真是及时雨！你什么是开始给我收瓜子的、怎么这么快就收上来这么多、难道咱们省里有地方大量种植瓜子吗？” 　　她高兴地问了一大堆问题，问完了才觉得不妥当，又连忙道歉。 　　好在阮美香并不在意。 　　她只强调了一件事：“明年的南瓜子，不管你的食品厂出产多少，都必须批发给我。如果天时不好耽误了地里南瓜收成，我可以接受酌情上涨批发价，但你一斤都不能批发给别人。” 　　施向南本就没有想过要批发给别人。 　　省城里有钱人多，真要在县城里卖两块钱一斤的南瓜子，再好吃也没人舍得买啊！ 　　猪肉才两块五一斤哪，一斤南瓜子两块钱，有这个钱我们干嘛不去吃肉？ 　　南瓜子搁在乡下猪都不吃的，转头就卖的价格都快要追上猪肉价格？ 　　小老百姓们肯定接受不了。 　　包括李小明现在处在扩张期的连锁超市。 　　大城市里的房屋租金、人力成本什么的都比小城市高太多了，而且他开超市需要的店面面积不能太小，大的、地段好的店面不是那么容易租到的。 　　他从一开始就定的是走乡镇包围城市路线。 　　九河市先开了八家是因为这是他家扎根的地方。 　　李小明家里的人脉、以及刚刚起步不能太过冒险等等原因，注定了他只能在自家熟悉的地界开始创业第一步。 　　事实上他的选择也没错。 　　在九河市里开了八家超市，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他的本钱几乎每天都能上涨一大截，就可以去走他原本定下的扩张计划了。 　　开始卖西施食品厂的瓜子花生后他的明星超市进入了快速扩张期，一个月能在各县里选址、同时开数十家店。 　　大部分开在镇上、县里的超市，里头就不能出现像是好几块钱一斤这样的奢侈品零食。 　　把这个货架装上别的，一定比卖南瓜子赚得多、来得快。 　　所以李小明虽然知道西施食品厂新研发出来的南瓜子好吃，但因为它的价格，当然，也考虑到了南瓜子生产数量问题，他暂时还没有想过进货。 　　李小明这么多店、算得上是食品厂目前为止最大的客户之一了。 　　他都没有想进南瓜子，施向南当然也就没想过把南瓜子批发给其它县里、镇上那些只开了一个店的老板们。 　　事实上批发给阮美香是对双方都很有利的。 　　除非施向南的食品厂自己想开像江南那位iy的“西施瓜子”店。 　　不过她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那就只剩下批发给阮美香一个选择。 　　施向南猜阮美香应该也想到了食品厂的高价南瓜子除了她之外，不好批发给别人。 　　不过施向南继续生产小包、拿到省城像是第一次打开市场时那样寄卖零售，倒是能行得通。 　　只是费力一点。 　　但只要是赚钱的事情，哪一样来得轻松？ 　　只要她想做，哪怕人手不够，再招就是了。 　　没有计划生育之前，每家三四个孩子都算少的，多得是五六个的，七八个的也不是没有。 　　那一批兄弟姐妹多的人，大多数正赶上成家立业的年纪，需要工作挣钱养家的时候。 　　完全不用担心会招不到人。 　　只需要考虑招到的员工文化水平、人品素质高低的问题。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阮美香才会提出这样的说法。 　　施向南毫不犹豫地就一口答应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世上赚钱的行业那么多，她不可能什么都抓住。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重生回来最大的愿望是带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赚多少钱、事业有多成功、人生站到什么样的高度，其实都排在这个最初的愿望之后。 　　当然也有渴望，但渴求度并没有那么高。 　　做得多了也会冒风险，就算不会出事爸妈听说了也会担心。 　　现在食品厂设备也都买回来了，继续生产、做批发稳稳当当每天大笔钱进账。 　　施向南从县里奔波在回施家洼的路上的时候，早就考虑过一个问题。 　　她着急欠债盘下食品厂开业，主要就是为了快速赚钱、多赚点钱，给家里盖个新房子。 　　不说小洋楼，至少不要是土坯房。 　　不小心蹭到墙上都能蹭一身的土灰。 　　下雨的时候就别提了，到处都是泥巴，地上坑坑洼洼的，一脚泥一脚水，又埋汰又需要费力洗衣裳洗鞋。 　　她要先给自家盖上砖瓦房、再修上水泥路、院子也弄成水泥的，还要修抽水厕所！ 　　施向南计划得很周全，马桶就不用了，蹲坑肯定要弄。 　　农村里的旱厕实在太脏、也太不卫生了，说实话还有点影响健康。 　　而且还很危险。 　　农村人哪年没有几个不小心掉进粪坑里的？ 　　大人也就是骂一声倒霉，自己再爬上来就是了。 　　小孩儿掉进去没有及时被大人发现的话是真会被淹死在里头的！ 　　而且农村人的说法，掉粪坑很晦气，还得想方设法去晦气。 　　比如要在各家各户要饭、凑齐一碗吃了，或者是每家讨一点布头做百衲衣…… 　　都是为了给掉粪坑的人去晦气的。 　　天知道施向南重生回来后，在家里每次去上厕所之前都得先做一番心理建设的。 　　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夏天天气热，去厕所里臭、脏、蚊虫乱飞就不说了，还满地都是蛆在蠕动！ 　　有的都爬到墙上去了，那个恶心劲儿。 　　施向南真的不愿意去想。 　　要是饭前进一次厕所，她那一顿都要少吃一碗饭。 　　爸妈是根本不知道有干干净净的厕所，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受不了现在那个无比埋汰的厕所 　　所以新厕所是重中之重，比房子都还要紧！ 　　不过这个伟大的、要紧的计划眼看着今年是完不成了，得等到明年。 　　施向南早自己的笔记本里写过好几回了，等明年开春后天气转暖，土地开冻了，她立刻拿钱回家修厕所、盖房子。 　　那时候欠的债应该都还清了。 　　爸妈也不会再拦着她。 第118章 　　有了阮美香帮忙，这几天的时间算是平稳度过了。 　　这一批瓜子用得差不多的时候，秦老板的大批货也运到了。 　　而且根据他的说法，他一直在收购，东北不够还可以去新疆那边，总之货多得是。 　　只要她需要、付得起钱，他就能一直给她供应上。 　　施向南对阮美香介绍的人很放心，再加上对方确实说第一批供货多少、什么时间到，就全都做到了。 　　施向南没有理由怀疑他的话。 　　倒是那个囤了十吨瓜子的外地人。 　　施向南自己找到货源了，不需要这个人的货了。 　　搞清楚这一点后，他急了。 　　这人名字叫穆建武，他最开始是个卖货郎。 　　就是哪里有集市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往哪里去卖的小货郎。 　　需要的本钱不多，但一年到头赚得也还不错，比在厂子里当工人多点。 　　而且厂子里的工人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他这样没文化又没有关系的就根本进不去。 　　羊滩镇八月十五的会他也在。 　　当时就看到了这一家子人的瓜子卖得很好。 　　他叫人帮忙买了点尝了尝，确实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味道。 　　难怪大家都爱吃。 　　他一般都是知道哪儿有集市就去卖货，没有集市的时候他就往深山老林里住着的人家去收货。 　　像是蝎子、蛇、一些比较贵的中药材之类的，什么都收，转头到城里头卖了也是一笔收入。 　　卖货这些年到处跑，他也知道一方风土一方人。 　　比如有些地方的人排外，穆建武刚开始做货郎的时候，大老远的骑着他装满货的三轮去了集市上。 　　刚吆喝几声，本地人围过来聊几句，听出来他是外地的口音，就有人过来推他的车子，拿了他的东西不给钱就走。 　　人家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喊一声一条街上的人全都认识。 　　明显就是欺负他是外地来的。 　　穆建武能怎么办？ 　　运气好能带着货一起跑，运气不好货都被人堆里你一把我一把的抢完了。 　　他哭都哭不出来。 　　但也有的地方民风淳朴，听说他是外地来的，觉得他一个年轻后生不容易，特别照顾他生意。 　　中午还有人问他要不要去家里喝点白开水、歇一会儿。 　　车子也可以推到人家院子里帮忙看着。 　　他进去了啥事没有，人家是真的好心人。 　　最开始做小生意的时候被人欺负，穆建武年轻气盛，想过回去招呼兄弟过来报仇。 　　可是先不说离得有多远，别人愿不愿意跟他来。 　　就算人家跟他来，他得带多少人才能打得过一个镇上的人？ 　　这些人是来给他找回场子的，他是不是得管人家吃住，哪来的钱？ 　　思来想去，只能咬着牙把这口气吞回肚子里。 　　幸好还有一些民风好的地方，镇上的人都热情又好客。 　　知道他是外地的把他当客人招待、他要去个厕所什么的都有人帮他看着摊子、还有人看他嘴干的起皮给他端水来喝…… 　　有时候他一个人骑着装了货的三轮爬上坡路，那坡不算太陡，可他差了那口气就是上不去，就有人在后头帮忙推。 　　一路帮着他推上去。 　　也不要他的谢礼摇摇头就走了。 　　总的来说穆建武做生意以来遇到的还是好人多一些。 　　所以穆建武的这门生意一直都能做下去。 　　羊滩镇一年两次会，他去过好几回了。 　　知道这个地方就属于民风淳朴、好心人扎堆的地方。 　　所以发现施家人在羊滩镇上卖瓜子很赚钱的时候，听见好些人边走边嘀咕着没买到、明儿一定要抢到几斤…… 　　再看见很多本地的小贩把自家的瓜子拿出来卖，生意却远远不如施家人的香瓜子…… 　　他动了歪心思。 　　有时候一些念头就滋生在一瞬间。 　　穆建武抢了几斤施家卖的据说是煮出来的香瓜子，拿着回了家。 　　先找舌头叼、会吃出名的人吃瓜子，让对方说说里头都吃出什么味儿了。 　　根据这些去买调料，然后再自己尝试，想煮出差不多味道的瓜子。 　　也不需要跟施家的香瓜子一模一样的味道，只要差不多他就能拿去卖了！ 　　就发财了！ 　　可是怎么试味道都相差很大。 　　他不死心，也找镇上的人吃了。 　　街坊四邻听说是煮出来的，还觉得挺新奇的，但更多就没有了。 　　根本没有觉得多好吃。 　　听他说想卖五毛钱一斤，大多数人都叫他别胡搞瞎搞的了，还是老老实实卖他进来的那些货就挺好。 　　一年不也能赚到不少钱吗？ 　　可穆建武不甘心！ 　　试了半个月都不行，煮出来的瓜子根本没人愿意买，要买的也不愿意给超过炒瓜子的价格。 　　穆建武当然不愿意这么卖。 　　想到自己买瓜子回来煮的时候遇到的问题，他灵机一动，一边放出自己这儿长期收瓜子的消息，一边打听羊滩镇卖瓜子那家人动静。 　　然后就听说对方的生意做到云山县城里去了、开了食品厂了、瓜子卖到市里了…… 　　他随便算了算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个月挣的钱，就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为啥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不如一个年轻女娃娃？ 　　人家都能行，我怎么就不行？！ 　　他还买车票自己到云山县城亲眼看了，果然开起来好大一个厂子。 　　大铁门关着，门口小屋子里还坐着一个看大门的老头。 　　食品厂外头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里头一阵又一阵的香气冒出来。 　　一看就知道跟这两年一些半死不活的国营厂子不一样，这个食品厂的效益很好。 　　效益好代表什么？ 　　挣得多啊！ 　　穆建武在县城里打听食品厂，听到的都是这个厂子工人工资有多高、效益有多好、一天能卖出去多少万瓜子的话。 　　他回去就狠狠心，拿出这些年的积蓄咬着牙继续大力收瓜子了。 　　他不是九河市的人，开始收瓜子的时间又比较早，还真收到了很多。 　　自己家、父母家、兄弟姐妹家里堆的全都是，都要放不下了。 　　他开始借好朋友好兄弟、关系好的邻居家地方堆放收回来的瓜子。 　　他们那个小镇子距离云山县城很远，没有听说过西施食品厂，也没吃过香瓜子，所以亲戚朋友全觉得穆建武疯了。 　　要把这些年赚的钱全都败得一干二净了。 　　穆建武还是坚持要继续收。 　　一边收瓜子一边等着云山县的西施食品厂的消息。 　　就在他的本钱用完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西施食品厂缺瓜子的消息，他第一时间跑到了云山县城、见到了西施食品厂的厂长。 　　施向南。 　　不出意外，第一次说出自己要的价格时，对方拒绝了。 　　但穆建武一点也不担心。 　　他也知道西施食品厂的生意做得有多大，瓜子都卖到省城去了！ 　　九河市那个开超市的也卖她的瓜子。 　　能收到的她都收得差不多了。 　　没有瓜子可以加工，她有钱都挣不到手，还会让一些想合作的大商人们怀疑食品厂的经营能力。 　　食品厂肯定急着要瓜子。 　　他只要让他们知道他这儿有他们需要的货，然后耐心等着他们坐不住就行。 　　可没想到最后坐不住的是他自己！ 第119章 　　看那些进了云山县的车牌号是省城来的。 　　可是她怎么会在省城买到生葵花籽？！ 　　穆建武不明白。 　　可看着一车又一车的货拉到西施食品厂，他是真的慌了。 　　这次为了能大赚一笔，他把做货郎这十几年的所有收入全都拿来收瓜子了。 　　真是丁点儿也没有剩下。 　　眼看着天就要下雪，一下雪，他的货全都存在自己家、兄弟家、还有朋友家里，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人家要人家帮他的货防潮什么的。 　　万一瓜子湿了潮了就更加卖不出去了。 　　天暖和了以后还要防着长虫，等明年的新瓜子一收上来，他的瓜子就会彻底无人问津！ 　　砸在自己手里。 　　他收瓜子开始的早，自家附近根本没有收到云山县这儿三毛钱一斤收瓜子的事。 　　他是一毛八一斤收的，给价比较低，所以他的钱才能够收这么多。 　　可也正是因为收的太多了，现在想找小摊贩转卖出去也很难。 　　寻常的小商贩也就是炒一两百斤的瓜子卖一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需求量？ 　　只有西施食品厂能吃下这么多货。 　　可现在人家货源充足，肯定不会再受他的要挟了。 　　当时自己要是没有那么强硬、把话说的那么死就好了！ 　　穆建武又是懊恼又是茫然，心里还有些恐惧。 　　这些年他为了发财四处奔波，连家里的事情都耽误了。 　　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生孩子。 　　他过年的时候都跟爸妈说好了，今年再好好挣一年钱，就回家盖新房子、娶个老婆给他生两个孩子。 　　他喜欢小娃娃，攒下的钱也交得起罚款。 　　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跟食品厂一个小姑娘狮子大开口了？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嫉妒吧。 　　嫉妒人家才十几岁就能开起那么大的食品厂，管着那么多人，一天赚成千上万的钱。 　　而他自己呢？ 　　风里来雨里去，这些年什么苦头都吃过，攒的钱还抵不上人家一个月赚的。 　　穆建武此时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嫉妒，又羡慕又嫉妒。 　　别人怎么就脑子这么好使？！ 　　他怎么就不行？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当时已经把人给得罪了，不知道这时候再去找主动降价，食品厂的人还会不会愿意收他的瓜子？ 　　穆建武这么想着，先跑回家取了一部分货过来。 　　他原本也跟经常过来卖瓜子的小贩们打听过，食品厂长期收葵花籽花生南瓜子，现在又加上了栗子、核桃、松子这些山货…… 　　葵花籽一直以来都是三毛一斤，谁来都是这么个价格，卖多少都是这个价，没有变过。 　　他得罪了食品厂的厂长和副厂长，说不动他们没有告诉下头的人。 　　收货的不是另一个年轻姑娘吗，说不定不知道。 　　再说他也可以花钱找个人帮他把瓜子拿去卖。 　　三毛钱一斤，他也赚了一大半，只要全卖出去，这些年挣的钱就能立刻翻一倍还多！ 　　穆建武想清楚了自己的退路，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虽然他很清楚，人家食品厂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已经收了这么久的货，本市、相邻的好几个市的瓜子都被他们收的差不多了。 　　要不也不会缺货了。 　　忽然十吨瓜子卖给自己，哪怕他是陆陆续续卖，这么大的量，也一定会引起注意的。 　　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他的瓜子卖不出去了，只能偷偷找生面孔卖给西施食品厂。 　　可是没有办法，雪一下下来，他根本没办法保证自己的所有瓜子一定不会沾水。 　　穆建武只能选择死马当成活马医，先试试看。 　　他都不敢找云山县城的人，怕西施食品厂里的职工认识，随口问两句你哪来这么多瓜子，就露馅了。 　　只能去自己家那边找。 　　大冷的天要出远门，得亏那是他从小就玩得好的兄弟才愿意来替他干这件事。 　　两人大老远地运了三百斤瓜子过来。 　　然后穆建武把兄弟打扮得跟那些去食品厂卖瓜子的小二道贩子们没什么差别了，就要叫他去卖瓜子了。 　　是的，现在每天都有不少二道贩子们去西施食品厂卖瓜子。 　　农村人一年到头农活、家里的活不断，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闲工夫跑到县城里来卖瓜子的。 　　更何况家家户户的瓜子都是种了自己家吃的，也不多，为了几十斤瓜子坐客车到县城里卖瓜子，一来一回的路费、饭钱可能都不够。 　　没有必要。 　　这时候，那些骑着自行车或者是赶着骡车的二道贩子们就有用了。 　　他们跟小货郎差不多，在各个乡镇上的农村来回跑，收瓜子。 　　只要收的价格比食品厂价格略低一些，哪怕只低个五分八分或者是太远了就少收一毛。 　　多收一些货，拿到县城的食品厂来三毛一斤卖掉，也就有得赚了。 　　只是赚多赚少的区别罢了。 　　食品厂很欢迎这样的小贩们。 　　因为他们的货车现在一共就两辆，都要出去送货，早就不再开着下乡收货了。 　　就算要去，很多路窄的小山村里头，大货车也不可能开进去。 　　而农村人又不可能一个个地往云山县城食品厂跑。 　　这就多亏了这些小贩子们。 　　他们辛辛苦苦在农村里收了瓜子，攒的多一些就一起拿到西施食品厂来卖掉。 　　全靠他们，西施食品厂每天的出货量这么大，原材料还能一直跟得上。 　　因为食品厂很欢迎，所以这样的小贩子越来越多了。 　　也是因为这些来来往往的小贩们，县城里招待所、小饭馆的生意都好了许多。 　　县城里住着的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天天下馆子、更加不可能有家不回去住招待所，生意从哪里来？ 　　当然还是要靠外地人。 　　可云山县城又不是什么繁华大城市、更不是什么旅游的景点，外地人怎么会来县城里？ 　　平时县城里私人开的招待所，生意一年到头都不怎么样。 　　可自从食品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各处来的小贩越来越多了，还有批发商们到食品厂搞批发，有时也会在县城里过夜。 　　县城里头大家伙的生意都在肉眼可见的变好。 　　这也是县城的老百姓们都盼着西施食品长越来越好的原因之一！ 　　好了他们的亲戚朋友才有机会进厂拿高工资、他们自己开的店生意也会被带动变好啊！ 　　穆建武要把他的朋友装成这样的二道贩子，不能说不聪明。 　　可惜他不知道，从他在食品厂露面开始，施向南就一直注意着他。 　　穆建武的兄弟去卖了三百斤瓜子回来，才刚把卖的钱拿出来教给穆建武。 　　他们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穆建武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正是施向南。 第120章 　　施向南不肯接受这个人的要挟，价格原因是放在最后的。 　　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不是不能接受让利。 　　穆建武手里有食品厂需要的货，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强硬。 　　都是做生意的，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哪怕谈不成，不是还有句老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 　　坏就坏在穆建武当时看到热火朝天的食品厂，嫉妒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他不是不懂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要不也不能做了十几年小生意。 　　可当时真的满心都是嫉妒。 　　事后也有点后悔自己不是谈生意的态度。 　　只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发现西施食品厂货源充足时，他更是懊恼。 　　可这时就更加来不及了。 　　一步错步步错。 　　直到此时施向南找上门来。 　　穆建武的第一反应也是苦涩和警惕：“施厂长你是来笑话我的？” 　　施向南的脸上带着笑容：“当然不是。” 　　她长得好，就是有一定的天然优势。 　　比如此时此刻，施向南笑着说话，穆建武精神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一点。 　　脸色也就好转了许多。 　　施向南接着说：“我来是想跟穆老板谈一谈收购你的瓜子的事情。” 　　穆建武惊讶而又意外：“收购我的瓜子？你的食品厂现在不是不缺货了吗？” 　　“是啊，我来找你就是想提这一点。如果我们要谈合作，就还是要按照食品厂定的收购价格来进行。穆老板你能接受吗？” 　　穆建武还没有说话，他兄弟就在旁边疯狂给他使眼色，怕他察觉不了，眼睛都快抽筋了。 　　不过不用他提醒，穆建武也不傻。 　　“你不介意我给你开的高价？” 　　施向南又笑了笑：“奇货可居，人之常情。不管是谁，在别人正需要一件东西的紧要关头，自己正好有，又正好缺钱，那么不管开价多少，都不能算做错事。” 　　“你开了价，我不能接受，最多就是这次买卖成交不了，就事论事，没必要针对人，穆老板你认为呢？” 　　如果是几天前食品厂还缺货的时候，穆建武或许还不会听得进去施向南这番话。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这个时候能亲自来找自己，客客气气地跟自己说出这番话，说明人家是真的大度。 　　穆建武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卖货郎，而人家已经是一手开起食品厂的大厂长了。 　　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可能什么都听不进去，但同时，只要他想明白了，也很容易就能转变观念。 　　有时候换个角度，就能发现很多原来没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现在，穆建武就觉得，面前这女娃比自己年轻十几岁，又这么能干，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厂长！ 　　他不再嫉妒，就能发挥自己的长处了。 　　于是也对着施向南哈哈笑了两声，大大方方地说道：“换了我是你，肯定不会这样上门来，说出这番话，难怪我做不了厂长你可以！” 　　施向南谦虚了一句：“只是运气好。” 　　穆建武摆摆手：“做生意怎么可能全凭运气。施厂长是想要我那十吨瓜子是吧？” 　　施向南点头。 　　“三毛钱一斤吗？” 　　“对。你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收购价格，贸然改动，不好面对其他来卖瓜子的人。” 　　穆建武点头，自嘲地笑了笑：“我先前是被一些小人心思冲昏了头脑了，叫你看笑话了！三毛钱一斤没问题，但是我的货太多了，又没有火车，一时半会肯定运不过来。所以你看能不能……” 　　施向南问了地址后，豪爽地说：“我安排食品厂的货车去运回来，运费我出。” 　　这样的结果穆建武已经非常满意了。 　　他和一旁的兄弟俩人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穆建武更是连连道谢：“谢谢施厂长大人有大量！” 　　施向南故作不解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咱们不是来谈合作的吗，谈得这么顺利。”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快中午了，穆老板是外地人，来了咱们云山县城，我这个东道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请你吃饭，穆老板不会不赏脸吧？” 　　穆建武这才是心悦诚服：“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只是我想带着我这个兄弟一起去，施厂长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人多热闹，一会儿我去问问我们李厂长，他要是有时间也来一起吃饭。” 　　“好好好。” 　　施向南也有点意外怎么这么顺利。 　　上次穆建武来的时候，怎么看都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要不他们也不会没想过找他再商量商量了。 　　这次见面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他们那里已经下雪了、所以他急了？ 　　施向南猜测着。 　　双方都有意交好的情况下，自然是什么好听说什么，这一顿午饭吃得宾主尽欢。 　　吃完饭后，穆建武甚至主动拉着李唐风说：“我那儿以后还能收到货的话，可以长期给食品厂供货不？” 　　李唐风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当然可以！有多少我们都欢迎！” 　　穆建武装作开玩笑的试探道：“那我们明年多种些葵花籽收上来卖给食品厂？” 　　“行啊！我们厂长说了，只要不影响自家种庄稼的情况下，欢迎大家种葵花籽，我们厂明年还会再往外找销路，需求量会越来越大的！有多少葵花籽都吃得下！” 　　穆建武这下是完全相信，西施食品厂的人对自己之前的事情没有丝毫心怀芥蒂。 　　否则他们完全可以不向自己透露这样的消息。 　　他可是有前科的，谁知道他提前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会不会再偷偷使坏？ 　　可他一问他们就告诉他了。 　　穆建武这时候再回头想想自己之前的举动，得意便猖狂，真是十足的小人。 　　以前他也很讨厌这样的人，怎么还让自己变成了那副嘴脸？ 　　回招待所后他轻轻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要叫自己牢牢记住这回的教训。 　　要是十吨瓜子全砸手里，他往后可能都翻不了身了。 　　回去的路上，李唐风笑着说：“化敌为友，厉害啊厂长！” 　　“你就别打趣我啦！咱们接下来要抓紧加工出产，出货量大，工人们都辛苦，我们可得看好厂子里别忙里出错。” 　　“明白，我这些天天天看着的。” 　　“还有也要注意工人们别太累了，在车间里出什么问题。他们干的都是重活，出了意外比较危险，万一伤筋动骨年都过不好了。” 　　当然，施向南不是说给李唐风听，她说出来是提醒自己也要注意这方面。 　　安全无小事。 第121章 　　厂里的事情安排妥当。 　　施向南就要回施家洼一趟了。 　　主要是为了看看家里人。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早上起来入目所及一片银装素裹。 　　施家洼又冷、风又大。 　　施向南想回去看看。 　　看看家里过冬的衣服、柴火都够不够、好不好。 　　还有奶奶，上次来要给她买新衣服她不肯要，差点真的翻脸了。 　　施向南也不敢强迫她。 　　老年人的身体比不上年轻人火力旺，一年比一年更怕冷。 　　当然，还有一件事就是施向南要回去跟三太爷谈一谈。 　　现在不仅仅是葵花籽了。 　　南瓜子也要准备起来。 　　他们这里天气暖和的比较晚，要等到三四月份才能往地里种南瓜。 　　但总要提前打招呼的。 　　而且施向南一个人在省城等设备回来的时候，也没有闲着，还想办法买了不少种子。 　　瓜子花生、南瓜子、西红柿、月季什么杂七杂八的种子都有。 　　反正种子的价格对她来说都不贵。 　　施向南什么都愿意买。 　　这也是她以前的一个爱好。 　　去了南方后，她在大城市里头拼，很少看见田地。 　　想家的生活怎么办呢，就买种子。 　　那时候网购发达，手机打开橙色软件一搜索，出来一大堆，啥都有、还一家比一家便宜。 　　别的爱好花钱她舍不得。 　　但是买种子花不了几个钱，这点钱她出得起。 　　慢慢就养成了习惯想家的时候就买种子。 　　拿到种子就会在脑子里想一想，要是自己这时候在家，她爸应该会怎么种这个种子…… 　　重生回来没什么机会再继续这个爱好了。 　　去省城还是第一次。 　　施向南可着实买了一大包种子。 　　都用报纸包着，外面写着是什么种子。 　　早上雪已经停了，但地上还有积雪没有融化，施向南要坐客车回去，带着严文娴一起。 　　钱秋雁等人也没有让她带什么东西。 　　施向南两人在三岔口下车，走到韩家沟的时候还故意走慢了一点。 　　韩鹏杰要是再敢出来拦着她，就让严文娴给他个教训。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了，村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冷得要命，施向南也没用再耽搁，就跟严文娴一起大步往家里走了。 　　施家洼的雪下得比县城里还大，地上厚厚一层积雪。 　　施向南穿的就是普通的自家做的那种棉鞋。 　　走在这样的积雪里，很快就湿透了。 　　走到自家院子外面的时候脚已经冻得麻木了。 　　她喊了一声，屋子里立刻传来声音。 　　“姑姑！” 　　“南南？是南南回来了不？！” 　　平时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关门的，但现在天冷了不一样。 　　不关门冷风直往屋子里灌进去，一点热气都没有，风打在脸上生疼。 　　只能关上门。 　　所以有些地方的农村里冬天才叫猫冬。 　　大家都要关好门窗藏起来。 　　施向南进村一路走到自家院子外，家家户户都静悄悄的。 　　她喊的这一声，家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又因为太过安静，声音传出去老远，别家立刻也听见了。 　　离得近的邻居们纷纷开了门。 　　“南南回来了？” 　　“哎哟，在哪买的大厂长回来了啊？我可得好好看看！” 　　“这小女娃刚生出来我就说看着不一般，你看这不是让我说着了嘛，这是财神爷下凡了啊！” 　　隔壁二婶家直接跑了出来。 　　施向南已经进了院子。 　　飞飞围着姑姑转来转去，张秀珍忙着给施向南找干鞋、厚衣裳。 　　“你咋这时候回来了？这么大雪，怎么不带个信儿再回来，叫你爸去接你。你看这鞋都湿透了，脚冻坏了吧？你这拿的都是什么……” 　　她一边忙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施开阳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说道：“去坐火盆边上烤烤。” 　　施向南拉着严文娴一起，火盆边早就让出了两把椅子。 　　两人一起坐下。 　　施向南仰头招呼她爸和大哥：“爸，大哥你们快点坐下。”又朝飞飞招手，“到姑姑这里来。”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蛋糕、还有几包南瓜子。 　　套完了自己的衣兜又去旁边套严文娴的衣裳口袋。 　　施开阳都看不下去了：“南南，你干啥？” 　　施向南解释说：“我这儿装不下，塞她兜里帮我拿的。” 　　但其实严文娴当时根本没有说同意，不过也没有说不同意。 　　施向南就当她同意了，老实不客气地塞进不少东西进她的衣兜里。 　　比如此时此刻掏出来的大白兔奶糖、还有水果硬糖…… 　　这些花不了多少钱，而且家里还有个飞飞。 　　小孩儿还没有到上学年龄，妈妈不在身边也就算了，给他买点吃的回来，当爷爷奶奶的肯定狠不下心阻拦。 　　是的，施向南怕爸妈又念叨她乱花钱。 　　一进门就直接说大嫂给飞飞带了好吃的回来。 　　所以飞飞才围着她转来转去不肯走开。 　　施向南不停地从兜里掏出吃的、连旁边的阿姨兜里都掏了，飞飞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 　　小孩抵抗力差，家里怕他冻坏了，给他穿了一层又一层。 　　秋衣、毛衣、棉袄、后面套了个厚外套，最后是一件灰扑扑的罩衣。 　　飞飞被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球。 　　小小的一颗脑袋，脸蛋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烤火烤的，有点红。 　　杨娜娜去县城的时候，施向南带她和二哥一起去了省城的商场里，借着二哥的名义，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 　　施向南把两个人兜里的吃的全都掏出来，一股脑要塞给飞飞。 　　小孩两只小手根本拿不下，罩衣的衣兜里也都塞满了。 　　其它的就让他爸爸、施向南的大哥施向东收着了。 　　张秀珍这时候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两大碗的红糖荷包蛋。 　　这曾经一度是施家洼这里招待贵客的最高规格。 　　一般客人都没有这个待遇的。 　　施向南叫起来：“妈你干啥啊？！把我也当客人？” 　　张秀珍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不是还有一个女娃吗？又不是就你一个！” 　　施向南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也怕烫到她妈，赶紧伸手去接了。 　　她一边伸出双手接住一边喊严文娴：“这是我们这儿待客必须有的，赶紧接着！” 　　严文娴不声不响地站起来伸手接了过去。 　　张秀珍笑呵呵地说：“你们俩踩着雪回来的，都冻到了，我这蛋花里还切了点姜丝，你们赶紧喝了去去寒气，别冻病了！” 　　施向南本来不想喝的，可一看她爸也在一旁默默地点了下头，然后注视着她。 　　她只好喝了下去。 　　严文娴见老板喝了，她也跟着一起喝。 　　喝完了蛋花张秀珍又把碗接了过去，不让她们俩起身：“你们坐着别动，赶紧烤烤腿脚！这两个碗一下就好了，我马上就来！” 　　她说着又去了厨房。 　　施向南这才看向坐在她右手边的施开阳：“爸你们这段时间在家里好不好？还有大哥，不是给你带信儿让你带着飞飞去县城里吗，你怎么没动静啊？” 　　“奶奶怕冷，她那儿存的柴火够烤一冬天的火不？” 第122章 　　施开阳伸出干裂的双手放在火盆上方，偶尔说两句话。 　　多数还是施向东在跟施向南交流。 　　“就这场雪下的大，之前都没有太厚的积雪，村里人都忙着多存些柴火，我也天天上山砍柴，没时间去县城找飞飞他妈。” 　　“这往后估计会一直有大学，应该不上山了。家里的柴火存的够一冬天用了。” 　　“奶奶那儿我跟二叔三叔家的弟弟们都给她送了很多柴火过去，够用了，不够我们几家有，天天都去奶奶那儿，不会发现不了的。” 　　…… 　　施向东说了一阵子。 　　张秀珍又推门进来了，她身边还跟着隔壁二婶。 　　一看见施向南二婶就笑容满面地喊：“南南回来了啊！怎么这么大雪回来？路上好走不？县城里下雪没有啊？” 　　施向南一一回答了。 　　多年的老邻居，二婶也不见外，找了一个凳子就围着火盆坐了，还转头招呼张秀珍这个主人家：“秀娃你也坐啊！好长时间没见南南了，你前两天不是还念叨么，这就回来了，肯定是你给念叨回来的。” 　　有二婶在，有些一家人的话就不好说了。 　　随便聊了几句，看时间还早，施向南就说要去一趟三太爷那儿把老人家给请过来。 　　二婶见状就说要回去了。 　　严文娴见施向南起身，跟着就站起来。 　　施向南制止她：“在村里你不用跟着我了，坐着吧。” 　　严文娴刷一下就又坐下了。 　　令行禁止。 　　张秀珍坐在她旁边烤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一会儿，然后问道：“呃，小严啊？我这样叫你行不行？” 　　严文娴没吭声。 　　施向南想想闺女说的，她不说话就是同意的意思。 　　于是她就当严文娴默认了，继续又说：“你天天跟着我们南南一起在外头到处跑，没有真遇到什么危险吧？” 　　严文娴没吭声。 　　这个比较难理解，张秀珍等了好一会儿，她这不说话，就是没有的意思吧？ 　　于是她继续跟严文娴打听闺女在外头的事情。 　　直到施开阳觉得差不多了，出声制止：“孩子他妈，行啦！是不是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了？南南要把她三太爷喊来，中午多准备两个肉菜。” 　　张秀珍答应了一声，总算不再追着严文娴问了。 　　没过多久，施向南就跟三太爷一起回来了。 　　雪地里很滑，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摔跤，摔一跤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施向南扶着三太爷，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走得慢除了怕三太爷摔倒，还有个原因是村子里的人都出来跟施向南打招呼，离得老远就叫她。 　　她也不可能不应。 　　应声了就要随便聊两句。 　　其实村里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话，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 　　“南南你真在县城里开了大食品厂啊？” 　　“很赚钱吧？” 　　“要是有什么发财的好机会，别忘了带着村里人一起哦！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你七个月的时候你妈的奶不够吃，我也喂过你好些天南南！” 　　施向南也不生气不着急，全都笑着回答了。 　　三太爷一路听着也没怎么说话，只有听见人问的太过分的时候，他会咳嗽一声。 　　对方就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追着让施向南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进了施向南家的屋子里，在火盆边坐下了，老人家才叹了一口气。 　　“乡下人穷啊！都说人穷志短！唉！南南，你别怪那几个叔叔婶婶脸皮太厚、太没有分寸。” 　　施向南笑着说：“不会的，像是三表婶，她也没说错，当年确实喂过我，我们家也跟我说过好多次，叫我不能忘了三表婶对我的好。” 　　三太爷欣慰地看着施向南，连连点头：“好女娃、好女娃啊……” 　　“你在县城里的食品厂咋样？” 　　三太爷的人品那是全村都很认可的，而且施向南还记得自己说过三太爷也算是她的员工的话，自然不会瞒着他什么。 　　他的问话，施向南也没有打算有一丝敷衍。 　　她挺直了腰背坐正了身体，直视着三太爷的眼睛说：“生意很好，眼看着就要元旦节了，单位上、效益还行的厂里都要搞联欢会，多多少的都得买些瓜子花生的。我们这几天卖的比之前都多。” 　　三太爷点点头：“好啊！那可太好了！” 　　施向南说：“不，三太爷你不知道生意有多好。”她重复说道，“我们食品厂现在，一天能卖出去瓜子和花生一起超过二十万斤。” 　　“嘶——” 　　一屋子人，除了不懂事的飞飞和沉默的严文娴之外，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太爷一个没坐稳差点歪倒了。 　　被默不作声的严文娴一把抓住上臂扶稳了。 　　老头儿也顾不上去看是谁拉了自己一把，只是声音有点急切地说道：“二十万斤？真有这么多！” 　　张秀珍直接没有倒下是因为她扶住了旁边张开阳的肩膀。 　　她此时也是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闺女。 　　因此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男人和儿子也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的表情。 　　施向东不自觉地呼吸都放轻了一些，就等着施向南回答三太爷的问题。 　　“对，这是元旦节。进了腊月都是节，还有咱们国家一年到头最大的年节，不出意外，好生意会一直持续到过年食品厂放假。” 　　屋子里的人又是一阵抽气声。 　　三太爷声音颤颤巍巍地说：“哪来的这么多瓜子花生？哪来这么多人买啊？这得多少人才能一天就吃得了二十万斤？” 　　施向南摇摇头：“我们食品厂现在生意做到全省范围啦！三太爷你想想，我们一个省多大啊、多少人啊！一天吃下二十万斤算什么。明年我们还打算要往省外卖食品厂加工出来的瓜子花生，还有南瓜子……” 　　说到南瓜子，她站起来几步走到墙边把一个提兜拎到火盆边来。 　　“这里头装的啥？” 　　张秀珍给闺女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提兜里装的是钱！ 　　她一天卖二十万斤瓜子，要是一斤六毛五，二十万斤，这一天得是多少钱？ 　　天老爷啊！ 　　就是那国家开的银行里头一天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吧？ 　　她闺女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这么有本事的闺女真是她生出来的？ 　　别不是抱错了吧？ 　　张秀珍想到那一大堆数字，眼前就直犯晕。 　　直到听见她男人的话：“种子？” 　　她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定睛去看闺女从提兜里拿出来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又一个报纸包好的纸包。 　　施向南正把其中一个纸包打开。 　　报纸包得一层一层的。 　　张秀珍又开始脑袋发晕了——这包的是大团结吧？！ 　　她闺女的钱多的都要用提兜装了吗？！ 　　她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敢用提兜装这么多钱，路上万一被人发现了抢走了、或者是摔一跤洒了、被人偷走了…… 第123章 　　施开阳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施向南说：“洋柿子。” 　　“咱家不是有洋柿子种子吗？你咋还跑恁老远去买回来？” 　　施向南解释道：“这个据说品种跟咱们本地的不一样，这种洋柿子长出来熟了以后特别甜，沙甜沙甜的，生吃都好吃。爸你来年种种看嘛，要是种出来了，给我送点苗过去，我在县城里也种上，想吃洋柿子。” 　　女儿都这么说了，施开阳还能说啥，他点点头：“行。那种出来了叫你大哥给你送去。” 　　施向南又去拿别的。 　　最后拿出了南瓜子和西瓜子。 　　施开阳和三太爷都是种地的老把式了，一眼就看出施向南拿出来的南瓜子跟他们这儿种的不一样：“这南瓜子咋这么小？” 　　施向南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了拨纸包里的南瓜子：“这个跟咱们这儿也是不一样的品种，咱们本地的南瓜子皮有点厚，这个南瓜子据说皮特别薄，南瓜子仁又厚又香，好吃！而且种出来的南瓜产的子多！” 　　她顿了顿，说道：“二哥在食品厂里煮出了一种特别好吃的南瓜子，你们知道我在县城里卖多少钱一斤吗？批发价。” 　　“多少？” 　　“一块五，这还是便宜卖的。我自己在学校门口卖三毛钱一两，学生们抢着要，根本不够卖。我就是没时间一直呆在省城里做这个零卖的小生意，不然我就自己在那儿卖了。一两三毛，一斤就是三块钱！” 　　张秀珍脱口而出：“比猪肉都贵好几毛了！” 　　她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怎么能卖这么贵？怎么可能有人买？这怎么会卖得出去的啊？” 　　一旁的三太爷和施开阳、施向东几个都是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省城的有钱人多啊，再说我是去学校门口卖的，一包三毛钱。省城的学生娃身上都有零花钱，五毛一块的都有，三毛钱，只要东西好吃，再贵的娃娃们都舍得买来吃的。” 　　这倒是。 　　这道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难道他们施家洼的人就舍不得给自家娃娃买吃买喝吗？舍得让娃娃冻着饿着渴着？ 　　他们家家户户也都是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自己家的小娃娃们了。 　　只是他们家里本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东西，所以能给娃娃的也很有限。 　　但要是他们身上装着几百上千块钱，又不需要操心买种子、买肥料、买农药，也不用担心家里人冬天的衣裳够不够、被子的棉花是不是已经全硬了盖着不不暖和要换新的了…… 　　是几百上千块的闲钱，现钱，难道会舍不得给娃娃五毛一块让他们拿去花？！ 　　他们当然也舍得。 　　想来能住在省城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家里肯定有不少钱。 　　所以能给娃娃零花钱。 　　叫他们拿去随便买什么。 　　小娃娃不懂事，就是憨吃憨玩。 　　南瓜子的味道好，三毛钱就能买一袋，他们可能根本不在意里头装了多少，只觉得三毛钱便宜！ 　　肯定都舍得拿钱去买。 　　几个大人慢慢想明白了。 　　但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施家洼、一个土窝窝里，难道是真的飞出了一个金凤凰吗？ 　　就是卖个瓜子，都能一天卖出去一二十万斤？ 　　哪怕一斤她只挣到手一分钱，二十万那也是两千块啊！ 　　一天挣两千块钱！ 　　这已经是个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了。 　　她还挣得更多。 　　其实施向南第一次跟三太爷说自己要把瓜子卖到省城、卖到全国的时候，三太爷激动归激动，但也没有真的相信。 　　这不怪他。 　　因为施开阳这个亲爹都没有真的相信。 　　只是他们都没有给年轻女娃泼冷水。 　　年轻娃娃志向大、敢想敢拼，这是好事。 　　拼不拼得到的，都是人的经历里头很宝贵的经验。 　　这是谁也教不来的。 　　可没想到，她居然不是说大话！ 　　这才多长时间啊？！ 　　一天都敢卖出去二十万斤的瓜子花生了。 　　据说这还是因为南瓜子收到的实在太少了，没有办法量产，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做大量批发。 　　否则这个数字还能更高。 　　赚得也要翻倍。 　　因为南瓜子卖出去的价格比花生和瓜子高得多。 　　哪怕它收购价格也比瓜子花生高，可卖出去的价格是翻了三倍的。 　　瓜子花生那可就只在收购价格上涨了两毛钱而已。 　　张秀珍听说这么贵这么好卖的南瓜子，因为没有南瓜子没法卖，她又心疼得连连叹气了。 　　虽然她根本没有见到卖南瓜子的一分钱。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心疼那些少挣到手的钱。 　　只有三太爷和施开阳、施向东还记得施向南原本在说什么。 　　“小妹，你拿种子回来，就是想让我们明年多种南瓜、到时候把南瓜子送到食品厂是不是？” 　　施向南点头：“也算是，也算不是吧。” 　　施向东糊涂了：“什么叫是又不是？” 　　施向南又拿出来好几包种子。 　　其中洋柿子、西瓜、南瓜什么种子都有，每一样都好几种。 　　“大哥你看，我这儿这么多种子，买的时候那个人是跟我说了这些种子都能种出什么来，但它们现在还只是种子，啥也看不出来。要你们种出来、最后结出果子来长熟了，吃过才知道味道到底怎么样。” 　　施向东说：“你的意思是，要让家里帮你试种？” 　　施向南点点头：“对。就只有这么点种子，我想让你们大量种也种不出来啊。先细心侍弄着，每一样种子种一块地方，做好标记，长出来了看看苗什么样，最后等着结果了尝尝果子、最重要的是要等着它们熟了看看瓜子到底是不是卖给我的大叔说的那样。” 　　她小心地打开一个小纸包。 　　“听那个大叔说，这种西瓜，里头的西瓜瓤是黄颜色的，西瓜瓤很难吃，这种西瓜吃的就是瓜子。它里面长出来的瓜子又多又好吃。” 　　三太爷和施开阳都忍不住惊讶地说道：“世上还有不能吃西瓜瓤、只吃西瓜子的西瓜啊！” 　　“对，我们平时吃的那种红瓤西瓜，西瓜子皮厚、肉少，味道也不怎么样，就是因为这种瓜本来就是吃瓤不是吃瓜子的。品种不一样。” 　　“我们也没有种过这种西瓜、万一没侍弄好……” 　　施向南听见大哥的话，偏过头去看向三太爷说道：“三太爷家里不是年年夏天都种的有西瓜吃嘛？那个卖种子给我的大叔说了，这样的种子种法就跟普通西瓜一样。” 　　施开阳摇头说：“村子里种的西瓜都是从你三太爷那儿要的西瓜苗，我们都没用种子种过。” 　　说完一家子都看着三太爷。 　　老头儿点了点头：“那就我来种。” 　　话音未落，施向南就说：“我给钱。” 　　“这是为我们食品厂试种，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我都会给钱的。” 　　三太爷刚想摇头拒绝，施向南就提醒他说：“三太爷你想想，我一天卖二十万斤瓜子！” 第124章 　　三太爷就把快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了。 　　女娃娃出息了、有大本事、挣大钱，那给他点辛苦费，也是他该拿的。 　　要是啥也不干白给他钱，他肯定不会收。 　　可从他这儿买手艺，那给钱是应该的。 　　这是道理。 　　不过他也记着阳娃家女娃照顾他一个老头儿的心思。 　　人家的生意都做到县城里了、也挣了钱了，还能买不到笸箩、簸箕？ 　　可她还是一直从他这儿买。 　　他编好了施向东就来拿到三岔口去等到县城的客车，放在客车上给带到县城食品厂里去。 　　这几个月里，他老人家的衣兜里那是前所未有的富裕啊！ 　　全赖阳娃家这个女娃娃。 　　这么看着，明年他挣钱还得继续靠他。 　　甚至全村想挣钱、多些收入，也都要靠她啊。 　　施向南回来这一趟，也是为着这个事儿。 　　“我们前段时间，省城那把要的货多，一天就要上十万斤，我们食品厂一天收不到那么多瓜子。可咋办哪？要是供不上货，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一堆钱长出翅膀飞走了。” 　　说别的张秀珍还能忍，说钱要长翅膀飞了，张秀珍第一个忍不了。 　　“啥？那南南你们咋弄的？不会真就没有卖给人家大老板吧？” 　　三太爷也忍不住说：“这挣不到钱还是小事，要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大老板，以后食品厂有货人家也不来这儿进了，可咋办啊？” 　　张秀珍一听可不是吗！ 　　更加着急地看着自家闺女。 　　施开阳和施向东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也都很紧张。 　　施向南笑了笑说：“后来想办法凑到了，咱们市里的瓜子都被我们食品厂收完了，今年冬天大家伙可没办法烤着火嗑瓜子闲聊了！” 　　施开阳几个都松了一口气。 　　“凑上了啊！” 　　“那就好那就好。” 　　“我现在一天二十万斤货，就是省城那边要的最多。” 　　施向南说完停了一下，才又继续：“我的意思是，明年我们卖的更远、肯定会需求量更大，瓜子花生、南瓜子都从哪里来？肯定还是长期收购、有多少收多少。或许还会涨价。” 　　“你的意思是叫咱们村子的地里全种上瓜子花生？能种多少南瓜就种多少？” 　　施向南摇摇头：“现在粮食便宜，辛苦一年也卖不了多少钱。我的意思是，大家要自己算好账，是自己种粮食吃着划算，还是买着吃，地里都种瓜子花生到时候卖给我们食品厂划算？又或者是地多的人家，可以先把自家一年要吃的粮食种了，多的地里种瓜子花生？” 　　三太爷听得连连点头。 　　“我把需求量告诉你们、价格也告诉你们，跟村里人说一说，要不要种看他们自己。” 　　施向南端着搪瓷缸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白开水，又继续说。 　　“我也是没有想到二哥能煮出来这么好吃的南瓜子，卖的太好了，没有预料到，这会儿实在收不到什么南瓜子，这笔钱只能眼睁睁看着挣不到手了。” 　　她这句话提醒了张秀珍。 　　刚才闺女讲的那个一天卖几十万，差点因为瓜子供不上，这么大的生意就没了、钱长翅膀飞走了。 　　最后是她收到了瓜子、货就顺利供上了，挣到了钱、没有得罪大老板。 　　这会儿再想想，这个可就不一样了啊！ 　　这个南瓜子的生意，是真的因为收不到南瓜子，恁多本来能挣到手的钱，就真的没有挣到啊！ 　　这么一想，张秀珍就心疼得不行了。 　　忍不住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嘴里一直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咋得了咋得了”。 　　连三太爷和施开阳，也忍不住开始心疼了。 　　施向南看得有点好笑还有点莫名的心酸：“三太爷、爸妈！大哥！没有南瓜子就是没有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不要看已经过去的事情，要往前看！看以后！明年说什么也要多种些南瓜，再不能没有南瓜子了！” 　　张秀珍使劲的点头，语气也有点恶狠狠的：“种！天暖和了我看着你爹，把能种的地方全种上！” 　　她说完还看了一眼外头的院墙：“墙根上、屋后头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的，也都不要了，全拔了种南瓜！” 　　施向南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现在被她妈这么一说，偏偏三太爷和施开阳还一副都很认同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施向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们这个安排…… 　　因为她自己也是发自内心的认为，施家洼现在的生活状况，还没有到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的时候。 　　那应该是人生活必须的所有条件被满足了以后才会去考虑的东西。 　　饿着肚子的人，即便看到再美的蓝天、白云、名山大川，很大的可能也不会有心情去欣赏。 　　可她又矛盾地希望村子里的人可以吃饱穿暖、住得更好、生活条件更好，可以去追求精神享受。 　　任何人遵循本心的热爱美的一切、欣赏大自然，都不该是受到条件限制的。 　　施向南还在思考怎么劝，那边三太爷几个已经决定好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施向南带回来的种子全都收好，开始商量着哪里还能开出更多的地来种南瓜。 　　“村头那一块的地可以。” 　　“那儿不少石子、里头杂草厚得很，也能行吗？” 　　“开春天暖和了去整一整，能行，那块地可不小，能种出不少南瓜来。” 　　“好，开春就去。” 　　“还有老九家那个茅坑后面……” 　　“大水井上头那一块……” 　　几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张秀珍去做午饭都一步一回头，想回来继续讨论舍不得走。 　　施向南显然是根本阻止不了了。 　　只能由他们去。 　　她明年可以涨涨收购价，还要修路，能通车的路修出来，村里人能做的就多了。 　　让大家多赚些钱、富裕起来，没有那么缺钱了，自然就不会这样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想要挣点给家里头。 　　自然也就有心思再种什么花花草草了。 　　一转头看到三太爷几个男人还在嘀咕种地的事儿，都说到明年要怎么种这些种子了。 　　施向南站起身，领着飞飞走了出去。 　　一走出家门，飞飞就仰头问：“姑姑，我妈啥时候回来？” 第125章 　　施向南握了握飞飞的小手。 　　“飞飞想妈妈啦？” 　　飞飞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想妈妈。” 　　“姑姑走的时候就带你去见妈妈好不好？还给你买好吃的。” 　　飞飞被大哥大嫂教的很乖。 　　刚才在屋子里，施向南给了他吃的，大人们在说事儿，他就一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糖、吃蛋糕、吃蛋卷。 　　施向南跟他说放着后半儿饿了再吃，一会儿要吃中午饭了，中午饭有肉吃。 　　飞飞也不闹，就很听话地把吃的都收起来放到柜子里去。 　　听姑姑说带他去找妈妈，小孩儿就想到那个漂亮的房子里、好多好多吃不完的好吃的、还有他妈也在那儿…… 　　他使劲儿点头：“我跟姑姑去找妈妈！” 　　“真乖！” 　　施向南带着他往外走。 　　在县城里没心情，回来的时候在赶路，而且还拿着一堆东西也不方便。 　　施向南直到这时候才算真正的放松下来，可以好好欣赏雪景了。 　　沿海城市气候温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什么雪。 　　像是这样积几尺厚的雪，更是不可能。 　　施向南年轻时在家看惯了雪，吃足了没钱过冷冬的苦头，并不像南方人那么渴望看雪。 　　不过时隔多年再看见，尤其是解决了所有的烦心事儿之后，还是觉得很亲切、很漂亮的。 　　大雪掩埋之下，天地一片银白，干净、透彻，看的人心情舒朗。 　　施向南走着走着，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施家洼呼啸来去的威风又快活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不懂事，只知道她有爸妈、有一堆哥哥，村子里谁也不敢欺负她。 　　她全村最厉害！ 　　一年四季都在村子里带着一群小孩疯跑。 　　下雪了那就更要出去跑。 　　也不知道那时候哪来那么多精力，小孩们也不怕冷，在雪地里打雪仗，累了就直接躺倒在雪地里打滚。 　　手冻得通红也不愿意回家。 　　实在受不了了就冲进屋里烤烤火，暖和了再冲出去继续玩雪。 　　这时候的施向南已经没有那样懵懂快活的心情了。 　　她弯腰抓了一把雪，稍微一用力收紧—— 　　“啪！” 　　施向南抬起头，往后一看，自己的肩膀上有点儿雪。 　　被雪球打过的痕迹。 　　她还没动，手上牵着的飞飞就奶凶奶凶地喊了一声：“敢打我姑姑！” 　　说完他也弯腰抓了一把雪就扔出去。 　　他人小个头矮，本来离地就近。 　　这么迅速的动作，施向南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拦，他那个单手捏得松散的雪球就已经扔出去了。 　　不过也是因为飞飞力气小、一只小手被施向南牵着，一只手根本捏不紧雪球，扔出去一米远就散了掉在雪地里。 　　对方从树后面探出个小脑袋来做鬼脸：“飞飞你咋连雪球都不会捏了！” 　　他上头又探出一个脑袋：“谁打你姑姑啦！我们在打仗，是她自己也捏雪球的，明明就是想跟我们打。我们都不说她大人打我们小娃娃了，她还想打我们不让我们还手啊？” 　　飞飞都还没用开始上学，年纪比较小，这么长的一段话他当然听不明白。 　　于是单手叉腰，下巴一抬，个子小口气不小：“打我姑姑就是不行！”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而且飞飞穿得都跟个球差不多了，居然还能这么灵活。 　　施向南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两米外那几个小孩又开始做鬼脸：“不行我们也打了！有本事你来打我们呀！” 　　说完就又朝着姑侄俩扔了几个雪球过来。 　　这些小孩的雪球捏的都不太硬、砸在身上就散了，也不疼，的确都是闹着玩的。 　　施向南自己跟飞飞都挨了打，也只觉得好笑。 　　“你们要是再打我可还手了啊！” 　　“还手就还手！我可不怕！” 　　“就是，大人我们也打得过！” 　　施向南松开飞飞的手，弯腰两只手抓起雪球就用力投出去。 　　飞飞尖叫着笑起来：“姑姑打他们！打他们！” 　　“打仗喽！” 　　“哈哈，没打到没达到！” 　　一群人玩够了，施向南拍着身上的雪，认出来这几个小孩有二奶奶家的、七爷家的…… 　　最大的也就十岁出头。 　　算起来全都是亲戚。 　　她就招呼他们：“去我家烤火啊！” 　　“不去。” 　　“回家去喽！” 　　小孩们笑着跑掉了。 　　施向南站在雪地里看着还在努力聂雪球、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的小飞飞，突然想放声大叫。 　　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冲动的时候了。 　　叫了两声，不远处就有人家传出声音问道：“南南？你咋了？” 　　施向南也大声回道：“没事！叫着玩！” 　　“来家里吃饭啊！” 　　“不了，我们家也做好了！” 　　这么随意地闲话几句，施向南就听见有人在自家院子里自以为很小声地嘟囔说。 　　“说人家南南成了厂长了、跟咱们不一样了！这不还是南南吗？有啥不一样的？我可没看出来。” 　　居然还有人回应她。 　　“要说有啥不一样的，我还真发现了一样，那女娃娃又变好看了啊！飞飞用了他们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个叫啥，美加净儿童霜，今年冬天脸都没再皴了，嫩嫩滑滑的摸着跟嫩豆腐似的！” 　　“那她是不是用了那个什么，听说大城市里的女人们都用的，雅霜？” 　　“胡说，啥雅霜啊，百雀羚吧？我记得是叫百雀羚，我姨妈的闺女的小姑子嫁到大城市了，回来说的……” 　　施向南没有再听，低头小声问飞飞：“你天天抹香香啊？” 　　飞飞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于是学着姑姑的样子也小小声地回答说：“是啊，奶奶早起给我洗脸，都要抹香香，姑姑你闻！倩倩她们都说我香喷喷的，还想叫我把香香偷出去，让她们也抹点儿……” 　　这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他身上当然不可能闻到什么香味了。 　　不过施向南还是配合地闻了闻，点头夸奖道：“很香！那你给倩倩拿了吗？” 　　飞飞看了看周围，叫施向南蹲下来，他凑到她耳边：“姑姑，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能跟奶奶，跟爸爸说啊？” 　　施向南笑眯眯地保证：“姑姑不说。” 　　“倩倩有好吃的也分给我吃，我就偷偷把香香拿出来，她抹了，她也变香啦！” 　　施向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 　　“那姑姑现在饿了，我们回去吃饭了好不好？” 　　“好。姑姑我牵着你！别摔倒了！” 　　“那谢谢飞飞，你可牵好姑姑啊！” 　　飞飞咯咯地笑个不停。 第126章 　　吃过饭后施向南又去看了看奶奶唐青娥。 　　老太太生的孩子多，虽然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把孩子都教养得很不错。 　　闺女们都嫁出去很多年，像是大姑，也差不多要做奶奶了。 　　但住在身边的儿子儿媳们都很孝敬老人。 　　所以唐青娥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以前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穷的时候，施开阳几个也是谁家做点什么肉、蛋之类的好菜，都要先给唐青娥端一碗过去。 　　今年施向南出息了，日子好起来了。 　　哪怕施向南还背着债唐青娥不让她乱花钱，可她现在很能挣钱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实。 　　再加上三兄弟家里都有孩子在施向南的食品厂里上班，挣得多。 　　三家都肉眼可见地比以往好过的多了。 　　最明显的就是舍得割肉吃了。 　　以往一两个月不割一次肉都很平常，现在基本一个星期就会去镇上买一次肉、或者是鸡回来了。 　　唐青娥可是有三个儿子的。 　　一个儿子一周吃一顿肉，给她端一碗，她一个星期最少也能吃三顿了。 　　吃得有营养了，再加上还有施向南借着大嫂、二哥、向平哥、还有向华哥…… 　　反正只要是在厂里上班的亲人，都被她借了个遍。 　　谁让老太太知道她欠了债不让她随便花钱呢。 　　她就只能借着他们的名义给她买东西。 　　上回一起去省城，她看见商场里有老年奶粉卖，就给老太太买了三罐子拿回来。 　　对于这样节俭惯了什么都舍不得的人，施向南也有办法。 　　前世她有钱了之后就是这样对付她爸的。 　　那时候他苍老的厉害，身体也不好了，三五不时就要去医院。 　　施向南教杨娜娜，把东西拿回了村子里就说是她、是施向西孝敬老人的。 　　就说老年奶粉是针对老年人做出来的，其他人喝了对身体不好，只有老年人能喝。 　　这些吃的喝的东西都有保质期，放久了过期了就不能喝了，过期了再喝会中毒。 　　施向南见到唐青娥就知道，自己买回来的那些吃的喝的她都用了。 　　脸上看着都比上回看见时有血色了。 　　唐青娥见孙女盯着自己，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长肉了？你二奶奶三奶奶都说我长了点肉……” 　　她嘀咕着：“我都好些年没长过肉了。向西他们哥儿几个也是，挣点钱不容易，不知道攒起来，尽乱花！” 　　施向南赶紧为几个哥哥还有自己解释说：“奶奶，他们也存了的！孝敬老人怎么能说是乱花？又没买啥没用的东西。” 　　唐青娥从不会教娃娃有钱自己存着、自己花，该孝敬长辈的地方还是要孝敬的。 　　她刚才就是嘀咕一句，听见孙女这么说，她就不吭声了。 　　只是看向孙女儿问：“你没有偷偷买了掺到你二哥买的东西里头一起带回来吧？欠债还清了你要孝敬你爸妈、孝敬我我都不拦着，没还清就老老实实先还债！别的啥钱都不准花。不喝奶粉、不用香香这么多年我们也都过来了，不急这么一两年的！” 　　“哪用得着一两年！”施向南说，“奶奶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过年前我肯定把钱都还清了，还能攒下一大笔钱，咱们到时候热热闹闹地一起过个好年。” 　　唐青娥哼了一声：“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毛病开始说大话了？打小就教你们要脚踏实地……” 　　施向南为自己喊冤：“我没说大话啊奶奶！不信你下次看见向华哥他们问问，我食品厂现在可挣钱了。” 　　之前三太爷在她不好意思太炫耀，这会儿在奶奶这里，就她们祖孙俩，没有别人在，她就啥都敢说也啥都敢做了。 　　施向南露出点得意的表情：“这几天一天都能卖出去二十万斤货！奶奶你算算卖这么多一天要挣多少钱，我过年前能不能把债还清？” 　　唐青娥果然吃了一惊：“十万斤货？！” 　　施向南哭笑不得，纠正道：“是二十万斤不是十万！” 　　唐青娥大惊：“啥？二十万？！” 　　她刚才说施向南说大话其实是开玩笑的，并不是真觉得孙女儿在说大话。 　　可这会儿听见这个数字，她是真觉得孙女儿说大话了。 　　当即脸一沉：“南南，你哪儿学回来的毛病？！对着我撒谎？奶奶跟你是一家人不会笑话你牛皮吹破天，你去外头跟别人说，人家当面不说，背后也会笑掉大牙。我去找你爸！” 　　说着就站的站起身要往外走。 　　施向南没想到奶奶真不信，还要去找她爸教训她，也不敢再笑着说话了。 　　她伸手把人拦住，正色说道：“奶奶，我真没有骗你。” 　　“这样的大事，我说假话，一下就被戳穿了有什么好处？” 　　可是她这次回来主要是买了不少种子要让村里人帮忙试种。 　　三太爷是施家洼的村长，他的人品大家伙儿都信得过。 　　种子到了他手里，不管是他自己种、还是他安排给村里人种，施向南都很放心。 　　没有还清欠款之前，爸妈跟奶奶都不让她花钱，她已经很克制了。 　　这次自己一个人回来，就算有大嫂和二哥当借口，她也不敢买的太过分。 　　大件儿一个都没买。 　　因为他们的工资爸妈心里有数，买太贵的东西回来，他们回头一算两人的工资对不上，就知道是她乱花了。 　　哥哥们小时候犯错还会挨打，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动过施向南一根手指头，他们舍不得打她，手扬起来半天也落不到屁股上。 　　可同样的，施向南也舍不得爸妈难受。 　　不想让他们知道她不听话、对她产生失望。 　　奶奶也是一样。 　　是要回家，施向南身上也没有装多少现金。 　　所以现在奶奶不相信她一天能挣很多钱，她得怎么才能证明自己？ 　　施向南一时居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最后索性说道：“要不奶奶你下午跟我一起回县城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说出来之后就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 　　“真的，奶奶，你去了就能天天看着我会不会乱花钱了，还能知道我们食品厂干得有多红火。小时候你不是跟我说，姨奶奶家帮了我们很多吗？现在咱们有机会对姨奶奶家好了！” 　　“姨奶奶就住在县城里，我那儿房子大住得开，你住在我这儿，可以天天去姨奶奶那儿玩，你们两姐妹住得远，一年也就来往一两回的，奶奶你肯定也想姨奶奶，是不是？” 　　施向南这番话说到唐青娥心坎里了。 　　她不由得犹豫起来。 　　施向南一看有戏，更加卖力地劝她：“这会儿都下雪了，地里也干不了什么活儿。你跟我去县城里住一段时间，跟姨奶奶多走动走动。还有啊，这些天厂里活儿太多了，我跟大嫂天天忙得没时间做饭，天天都吃食堂。你去了还能帮我们做饭！” 　　唐青娥又想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了：“那行，我跟你去。” 第127章 　　这倒是意外之喜。 　　施向南回来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能把奶奶说动了跟她一起去县城里。 　　唐青娥答应后，她兴奋起来，回家就想去劝爸妈。 　　大哥施向东不肯去，就是因为心里头觉得其他弟妹都不在家里，他得留在家里帮父母干活，不能让他们累着了。 　　施向南要是能把爸妈也劝着一起去了。 　　大哥当然也要跟着去。 　　大嫂就在县城里，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啥意思？ 　　飞飞又好些天没看见妈了！ 　　说干就干，施向南回家就去劝她爸妈。 　　她知道说让爸妈去享福肯定不行，他们一定不会答应的。 　　她就先说了奶奶答应一起去的事儿。 　　然后又开始卖惨。 　　“咱们厂里现在人多了，住在宿舍的女职工也多了起来，上回你们去的时候住在我那儿的那个姑娘也搬回宿舍里了。现在那么大的红砖房里就住着我跟大嫂两个人。” 　　“我们一大早就去厂里，忙到十一二点才回家。回去屋子里黑漆漆冷冰冰的，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普通职工七天还能休息一天，大嫂是我们厂里唯一的会计，厂里一天都离不开她，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我是厂长也不能说哪一天完全不管事儿。我们都忙，就没空管房子，今天回来之前我还看见墙角都结蜘蛛网了……” 　　这当然都是半真半假。 　　她们忙是真的，但也没有忙到这种程度。 　　更没有到回家喝不上热水的程度。 　　可这么说效果好啊！ 　　施开阳和张秀珍最疼这个闺女了，一听她忙一天回家喝不上一口热水，就心疼的不行。 　　施向东不光心疼妹子，还心疼自己老婆！ 　　“奶奶都答应跟我一起去了。爸妈你们跟着一起去了也能照顾奶奶嘛？不然让她一个老人家给我跟大嫂俩年轻人洗衣服做饭、端茶倒水喝啊？” 　　张秀珍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还惦记着要给闺女找个好对象的事情。 　　可不能传出好吃懒做的坏名声。 　　让人知道了她在家啥也不干，还让几十岁的奶奶伺候她，哪怕知道她能挣钱，当面不会说什么，背地里也会犯嘀咕的。 　　她要给闺女挑好对象，那好对象家里头肯定也挑对方啊！ 　　张秀珍想一想，自己当年要是说儿媳妇的时候，听说女方在家里忙着挣钱，衣服鞋子都是叫奶奶洗、还让奶奶给做饭、端茶倒水，她肯定不能要这个儿媳妇了。 　　就算勉强要了，心里头也不舒服，要等着对方嫁进门了好好扳一扳身上那些坏毛病。 　　她决不能让自己的闺女被人这么挑理！ 　　当面或者背后都不行！ 　　于是这回，张秀珍抢在男人前面说：“我们也去！” 　　施开阳皱了皱眉头。 　　做了半辈子的两口子，张秀珍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劝道：“咱们待几天就回来了，又不是在那儿长住。这一场的大雪一下，后头肯定还跟着好几场，往年不都这样？雪下这么大，除了窝在屋里烤火，还能干什么活儿？那些犁头、铁锨啥的你也早就修整过了。” 　　“向东一个人在家里，媳妇儿在县城，老长时间见不上一面，也不是个事儿啊！孩子他爸你说是不是？” 　　“飞飞也想他妈！” 　　“南南跟秋雁两个人忙得自己都顾不上了，咱们不去，把飞飞送去，谁管他？他又不是食品厂的职工，总不能也领到食品厂里去吃大锅饭吧？先不说合不合小娃娃口味，把他领去了，厂里的职工心里头肯定嘀咕咱闺女做厂长公私不分、偏心自家人……” 　　都不用施向南动嘴，张秀珍每一句都说在了施开阳和施向东父子俩在意的点子上，这番话一说完就把两人彻底说动了。 　　“那咱们就去城里住几天！” 　　不过这样也有个问题。 　　因为一家子都要去，施开阳两口子开始收拾东西，衣裳鞋子就不说了。 　　冬天的大衣裳又厚又重，随便装几件就是好几袋子。 　　两人还要装几袋粮食带着一起去！ 　　他们还很有一番道理。 　　“城里头啥都要拿钱去买，咱们自家种的有面、包谷，干啥不拿着？” 　　“就是，一大家子人住那儿，不拿粮食去，全都花钱，一天得花多少钱？” 　　施向南一想也是。 　　她奶奶和爸妈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穷但自给自足的日子。 　　要叫他们去城里天天花钱买吃买喝，肯定住不了两天就要走。 　　尤其是奶奶。 　　要走的时候去接唐青娥，她果然不光准备了一塑料袋面和一塑料袋的菜，连油都准备了菜籽油和猪油两种！ 　　装在陶罐里。 　　施向南头都大了。 　　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放下。 　　施向南没办法了：“我们屋里也买的有油，香油猪油都有。我跟大嫂忙的天天吃食堂，也没空在家里做饭，油放厨房里都落灰了！” 　　“你们去了正好做着吃，吃完了明年我们打新油，陈油吃着不香，我不爱吃，奶奶你就当帮帮我了嘛！”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抱着唐青娥的胳膊扭来扭去的撒娇。 　　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严文娴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唐青娥总算顶不住了：“行，放回去。” 　　施向南怕她反悔，赶紧把两个陶罐的油放回了厨房里。 　　可算是顺利出发了。 　　下午去县城里坐的是张建国的车，冯爱女售票员。 　　冯爱女的娘家亲哥冯大山现在算是跟着施向南干活、每个月领施向南的工资了。 　　冯爱女第一次见施向南时，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这可是自家大哥的老板！ 　　她跟男人也住在县城里头，只是白天天天都忙着跑着不在家。 　　不过晚上那一顿还是在家里吃的。 　　她男人李建国家里爹妈早死，兄弟姐妹在两个老人去世的时候闹得不愉快，父母去世后他们就不怎么联络了。 　　冯爱女家里正好相反，她跟娘家人关系很好。 　　两家住的也不远，她跟李建国没事就去家里吃饭。 　　这些日子可没少听她爸妈说施向南好话。 　　不过他们不说冯爱女两口子也不会少听到了，因为街坊邻居提起西施食品厂全都会夸啊！ 　　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冯爱女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也的确牢牢记住了施向南现在已经不是第一回 见面那个农村来的小姑娘了。 　　人家本事大、开着那么大一个食品厂哪！ 　　冯爱女当售票员，见过的人多了。 　　一眼就分辨出来施开阳几人是施向南的长辈，态度好得不得了。 　　离得老远客车就开始减速，稳稳地停在几人面前。 　　她拉开车门下车来热情地招呼几人上车。 　　施向东有时会往县城里送东西，也认识冯爱女。 　　几人在车上热热闹闹的说话。 　　有第一次坐车的还以为刚上来这一家子都跟卖票的亲戚。 第128章 　　钱秋雁对于一家人的到来先是意外然后就是惊喜。 　　她好久没有看见儿子了。 　　也不是不想，只是强忍着。 　　看见飞飞她眼圈一下就红了，赶紧弯腰一把把飞飞抱了起来。 　　飞飞高兴地笑着大喊：“妈！” 　　“哎！” 　　施向南为了叫爸妈和奶奶来故意卖惨。 　　施开阳和张秀珍可都当真了。 　　进了屋里放下行李就开始大扫除、收拾房子、收拾厨房。 　　施向南有些地方也并没有夸张，比如她们两个没时间在家自己做饭，一天三顿都是在食堂里吃的。 　　厨房几乎没怎么用过。 　　张秀珍拿了抹布去擦的时候，发现碗柜上头真的落了一层灰。 　　厨房柴火堆上面真的结了一个蜘蛛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的。 　　施向南和钱秋雁不进厨房，根本没有发现。 　　施开阳也加入到大扫除行列当中，连唐青娥都戴上了袖套要去干活。 　　被施向南给拦住了：“奶奶，你坐着先给我们安排安排今晚吃啥啊？” 　　钱秋雁在一旁点头附和说：“是啊，奶，咱们今晚吃什么？” 　　其实她六点钟的时候已经在食堂里吃过了。 　　唐青娥看了一眼碗柜和厨房，直摇头：“我们要拿粮食、拿油南南还非不让拿，你看看你们这厨房里，看着就不是过日子的人，要啥啥没有。” 　　“连点萝卜白菜都没有，能吃啥啊？” 　　“幸好你爸拿了一袋面来，咱们烙馍，打鸡蛋汤喝吧。” 　　施向南怕再被念叨，赶紧答应了。 　　食品厂里的施向西很快就听说爸妈来了，一溜烟跑过来，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喊：“奶，爸妈你们来了！” 　　唐青娥看他这个冒冒失失的样儿就想皱眉头：“向西你也是厂子里的领导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就不能稳重点？” 　　施向西呛咳一声。 　　稳重！ 　　这个词什么时候跟他有关系了？ 　　还有他怎么是领导了？ 　　施向西张嘴就想要说话，话没出口，忽然想到，操作间里都是他说了算。 　　小妹也曾经说过，他现在的职位是研发部门的部长，工资也按照部长给发的。 　　不是普通职工。 　　那也就是说，他的确是领导。 　　奶奶说的也不算错。 　　施向西慢慢地张大了嘴巴！ 　　主要是李唐风来做了副厂长后厂子里调整过一两次。 　　他这个领导手下一直也没什么人，最多就是使唤使唤他那俩兄弟，黄明辉和黄明耀。 　　多数事情都是要他自己去干。 　　他的小操作间门上都写着闲人免进。 　　工人们不经过他的允许进去了是会被小组长记下来，月底扣绩效奖金的。 　　他的工资会加上研发奖金，本来就会比较高。 　　所以施向西一直没有什么领导概念。 　　直到现在被奶奶说了，他发现无法反驳。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无法反驳的事情。 　　张秀珍皱着眉头看着他：“你爸都在找媒人上杨家商量你跟娜娜结婚的事儿了，你还这么不稳重，结了婚咋办啊？” 　　施开阳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施向西。 　　不知道的人进来了，估计会以为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可其实他就是知道爸妈来了高兴，跑的快乐一点、声音大了一点而已。 　　也不是很大，因为外头都没有动静。 　　声音要是真的很大叫近处的邻居们听见了，他们肯定会上门来玩的。 　　这年头的人就这样，格外热情，也热爱串门。 　　谁家来亲戚，只要平时没有吵过架翻过脸结下过冤仇，邻居家都会过来凑凑热闹，说两句话、问问是什么亲戚之类的。 　　没有恶意，完全就是不见外。 　　施向南买下这房子以后天天在厂里忙，有时候还要出去出差，一去好几天。 　　她大嫂钱秋雁倒是天天回来，可也忙得早出晚归。 　　没有时间去跟邻居闹矛盾得罪人。 　　更何况就算有时间她们也不会得罪谁。 　　首先施向西经常尝试新口味会拿出来给邻居们吃，他也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走到妹子家旁边几户人家，试吃的瓜子花生啥的都给的多一点。 　　经常跟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人家对施家一家人的印象本来就不错。 　　再加上现在西施食品厂是个不折不扣的香饽饽，一些没有梦想做干部的人，已经把食品厂当成他们的最大目标了。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点什么小矛盾，邻居们也不会真的跟施向南这个食品厂厂长翻脸的。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矛盾。 　　关系处的好了，哪怕自己家里人用不上，不打算进食品厂，可谁家没几个亲戚朋友啊！ 　　能帮想进厂的亲戚朋友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啊！ 　　所以天天忙得不着家的施向南也知道，邻居们跟她家关系可好了。 　　平时大老远地看见就要跟她打招呼。 　　像施向南说的热水都没得喝，她跟大嫂每天下班往家走，路过别人家，一路都是差不多的招呼声。 　　“吃了没？来我们家一起吃点啊！” 　　“进来喝点热水不？” 　　随便去别人家吃饭肯定不行，但喝口热水，也不会欠什么人情的。 　　还有邻居家大婶主动要帮施向南家看着炉子呢。 　　说要给她点煤球、换煤球，封炉子、开炉子。 　　热情的不得了。 　　这些人要是听说施向南爹妈来了，肯定会过来说几句话的。 　　现在没来，就证明施向西的声音真的没有多大。 　　他也是真的可怜巴巴，只是高兴爸妈来，见面就被训了一通。 　　施向南一看二哥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维护他。 　　“妈你别说二哥啦！他就是想你们了高兴的，也没干什么嘛，怎么一见面就吵二哥一顿。我想喝鸡蛋花了，好了没有啊？” 　　说到最后她还转移话题。 　　这句转移话题的话效果显著，她这么一说，张秀珍注意力瞬间转移。 　　“想喝蛋花汤？这还不简单啊，一会儿的事，我这就去！” 　　说完就去找围腰子。 　　倒是唐青娥，她年纪大了，一个人住的时候，吃饭喝水当然要自己来。 　　可现在跟儿子孙子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谁也不会让她干活儿。 　　张秀珍走了，唐青娥还在。 　　她看了一会儿施向西后，忽然又不再注视着他、让他倍感压力了。 　　她改去看施开阳了。 　　施向南想捂脸。 　　忘了，奶奶是这样的，她不插手教养孙辈的事，一般都是找孙辈的父母说一说。 　　施开阳被老娘看着，只能说：“施向西，我们俩出去说说话。” 　　施向南：果然。 第129章 　　施向南虽然同情二哥，但并没有追上去偷听。 　　不用她使眼色，大嫂就上前轻声细语地跟奶奶说话。 　　他们到家没多久，但是家里的火盆已经升起来了。 　　这时唐青娥和钱秋雁都是坐在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说话的。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脸，虽然一个是奶奶一个是孙媳妇儿，但此时此刻她们的目光中有同样的生活中历练出来的智慧。 　　而且火光映得两人连发丝都温暖又温柔。 　　施向南凑过去伸出手烤火，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钱秋雁说的是奶奶来了，明儿要不要去姨奶奶家一趟。 　　她买些老年奶粉、菊花晶、麦乳精这些东西拿着一起去。 　　唐青娥是个记恩不记仇的人，她说这样是放过自己。 　　年轻时候谁家帮过自己、哪怕只是给了自己一把面条，她后来也还了对方一筒挂面了，她也能一直记到现在。 　　而姨奶奶、她的亲姐姐家对她的好。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根本算不清也还不清了。 　　唐青娥就更加不会忘记。 　　有机会她就总想着要报答人家。 　　老人家爱听戏，据说从当小女孩儿的时候就爱听戏。 　　她们那个年代也没有别的消遣，她不识字，除了听戏啥也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戏里经常会唱的“肝脑涂地以报大恩”之类的影响到了她的观念。 　　总而言之唐青娥就是总想着要报恩。 　　滴水恩涌泉报的那种报恩法。 　　她不去姨奶奶家，因为去了就吃的比自家好。 　　她姐知道她嫁到村子里啥也没有，她只要去一回，一定会割肉、炖肉汤，想方设法要让她吃点好的。 　　她还不起、也还不清。 　　只能尽量少欠一点。 　　不过现在总算不一样了，她孙辈出息，还得起了。 　　听到钱秋雁准备的上门礼，唐青娥微微点点头。 　　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施向南刚出生时候的一件事来。 　　施向南也听得很专注。 　　“你们小姑六岁那年，咱们这儿旱得不行，虽然往年也干，但好歹会下一星半点的雨，那回真是好几个月一滴雨都不见。村里好些逃过荒的老人偷偷地躲着人抹眼泪……” 　　“那年收上来的麦子果然比往年少，交了公粮后，根本剩不下多少。一家子都不够吃到来年麦熟，更别说卖钱了。那时候的日子是真苦啊！” 　　“那时候你们小姑才六岁，你爸、大姑他们也都还是半大孩子。那时候家里孩子多，需要的粮食就多。我饿着没关系，总不能叫孩子饿肚子。没办法，只能到县城里来找姐姐，就是你们姨奶奶。” 　　“她那时候还没有开饭店哪！也是早就知道了闹旱灾、地里减收的事情，知道我们家日子不好过，一直惦记着我。我来了她啥也没说，用栗子给我炖了两只大猪蹄，炖得烂烂的，咬一口就化了。香得不得了，我吃一口就忍不住想到你们小姑，她饿得尖嘴猴腮的，头发枯黄枯黄的，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啊！” 　　“我端着碗偷偷撇过头去抹眼泪，你姨奶奶还装没看见，其实坐在一起，那时候还都没有上岁数，谁的眼也不瞎，怎么会看不见……” 　　“吃了一顿饭就要回去，家里那么多张嘴还等着我哪！你姨奶奶又给我收拾一大堆东西，馍馍、衣裳啥都有！还有一罐麦乳精。” 　　“衣裳都是旧的，馍馍我不接家里就饿死人了，直接收下，可麦乳精这样的精贵东西哪是我们穷人家该吃的？我不肯要，跟你姨奶奶推让了好长时间，邻居都来看热闹了，她也急了，说我不收她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妹子。我收下走出县城就开始掉眼泪，一路哭一路走回施家洼……” 　　施向南听得也想哭。 　　因为她知道那种感觉。 　　奶奶人穷志不短，其实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肯定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接济。 　　要让她为了自己去讨饭，估计她宁愿饿死算了。 　　可她不光是她一个人，还有孩子。 　　所以只能哭。 　　施向南忍不住说：“奶奶，现在咱们都好起来了！我跟市里的瑞姑姑也见过了，你注意到大嫂和二哥身上的工作服了没有？都是在瑞姑姑家开的服装厂做的。” 　　她说着说着又笑起来：“这回天冷，做的是冬天穿的夹棉厚工作服，明年我们还要做春装、夏装，一年就要做好几回，一回每个员工做两套，好方便换洗。” 　　唐青娥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施向南，点了点头：“嗯，看见啦。” 　　她说着就伸手去摸了摸钱秋雁身上的蓝色工装。 　　“这料子好，结实，不容易破。嗯……穿着还暖和。” 　　老太太摸了摸收紧的袖口：“这个好，袖口收紧了冷风进不去，保暖！大服装厂这手艺就是不一样！”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施向南跟钱秋雁都附和说奶奶说的对。 　　几人又聊了两句，施开阳和施向西父子俩一前一后进来了。 　　施向南赶紧去看二哥的表情。 　　他没有耷拉脑袋也没有苦着脸，说明爸没有怎么训他。 　　施向西注意到小妹的眼神，忽然飞快地朝她挤了挤眼睛，然后又低下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这才叫名副其实的不稳重呢！ 　　施向南差点笑出声，赶紧忍住了。 　　她要是忍不住，二哥就又得挨训了。 　　施开阳跟唐青娥在说话，施向南看着二哥，火盆散发出的热量温暖了整个屋子。 　　张秀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吃饭了吃饭了！” 　　施向西就要大喊：“我搬……咳咳。”他咳嗽两声，音量变低，声音也变得沉稳，“我搬桌子。” 　　钱秋雁站起身快步往厨房里走去：“我去盛饭。” 　　施向南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儿可干了，于是只好说：“奶奶，爸，吃饭了。” 　　吃过饭后，又到了洗漱时间。 　　这回张秀珍又忍不住夸奖施向南这屋里的淋浴和干净的厕所好。 　　没有办法，只要不是瞎子聋子，不对，还得鼻子失灵，不然在农村里的人就不可能不觉得旱厕埋汰。 　　以前是不知道有好的，只能强迫自己习惯。 　　知道了有好的，有了对比，谁还能忍得住啊？！ 　　“这个厕所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干净得简直不像个厕所了！哎哟，上回来，回了村子里，我好几天上厕所都膈应得不行，不是憋急了不愿意去！” 　　“这个洗澡的也方便，一开热水就下来了。” 　　农村人冬天不怎么洗澡，倒不全是不爱干净，生性邋遢的原因。 　　主要还是穷。 　　他们这儿冬天很长，需要在冬天来临之前多多的储存柴火好过冬的时候用。 　　洗澡就得烧热水，一锅可能还不够，那得费多少柴火？ 　　万一柴火都用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得冻着了，手脚上脸上冻出冻疮来，年年都复发，一辈子都好不利索。 　　再说农村里冷，土坯房子木门木窗户，不可能做到多保暖。 　　大冷天里头洗澡，一不小心就冻感冒发烧了。 　　看病吃药不都得花钱？！ 　　农村里不是没有发烧烧成脑膜炎死了的娃娃。 　　也不是没有一开始冻感冒舍不得花钱看病，拖着拖着拖成大病，硬生生熬死了的人…… 　　所以大家为了省事儿，哪怕是爱干净的人也都忍着。 　　所以唐青娥张秀珍几个来了这里，第一件事都是先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人洗干净了，心里也舒坦了。 第130章 　　第二天，唐青娥去了县城里姨奶奶家，立刻就被留在那儿了。 　　施向南几个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意外。 　　倒是施向南有一点不甘心。 　　奶奶要是没去的话，只需要在外头大路上看一阵子，就能知道食品厂现在生意有多好！ 　　她说一天二十万销量不是说大话。 　　不过施向南不知道，食品厂的职位抢手整个云山县城都知道，连住的离县城近的乡下人都听说了，想着什么时候再招工他们也来试试呢。 　　住在城里头的姨奶奶能没有听说吗？ 　　唐青娥去了，两姐妹叙旧完了，当然也会随便聊聊天。 　　姨奶奶就会说起南南真是有大出息、现在食品厂在县城有多好、人人打破头都想进食品厂上班、比一些公家的部门都抢得凶…… 　　因为公家部门有学历要求。 　　很多人够不上条件，招工他们根本报不了名。 　　而西施食品厂招聘不看学历，人人都有机会去试试。 　　甚至不分男女都能去试试。 　　食品厂有些女工的工资比男人们拿的还高！ 　　别的厂哪有这样的事？！ 　　唐青娥听得又是欣慰又是自豪，还有高兴和不安：“真有这么好？” 　　“当然有！” 　　西施食品厂效益好，一天好些大货车来来往往的，全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姨奶奶当然也会说起。 　　她们两口子都已经超过退休的年龄了，儿女们也都结婚生了孩子，叫他们安心享清福了。 　　两人现在白天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就到处走一走转一转，跟处得来的老头老太太们一起烤火聊聊天什么的。 　　要么就是侍弄自家阳台上养的花花草草。 　　日子悠闲舒适得很。 　　他们知道自己一天到晚没事干，是两个闲人，也不会想着要去打扰年轻人工作。 　　所以平时几乎不联系施向南、也不到食品厂里去。 　　到现在都没有几个街坊邻居知道他们两口子跟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有亲戚关系。 　　不然招人的时候估计就拎着礼上门来走关系了。 　　但就算不去食品厂，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话，姨奶奶也全都知道。 　　毕竟她处的好的几个老太太都跟她i退休生活很舒心惬意，经常跟人聊天。 　　城里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 　　她就跟唐青娥说起城里人根据一天那些大货车拉走的数量，算出来现在食品厂一天得有二十多万的销量。 　　用的感慨和惊叹的语气。 　　绝不是开玩笑。 　　听得唐青娥也怔了怔，然后问：“真有这么多？” 　　她倒不是觉得孙女故意撒谎骗她，很可能是知道她在意背债的事情，所以说了大话想告诉她，欠债很快就能还清而已。 　　而且当时就她们两个人，孙女安慰奶奶放心，说点好听话哄哄她。 　　其实也没什么。 　　唐青娥都想明白了，所以才没有跟施向南发火。 　　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她知道食品厂生意好，要不南南也不能说那样的数字哄她，可她真没想过，居然真能一天卖出去那么多！ 　　二十万，那是多少个零啊？ 　　多大一串数字？ 　　唐青娥不敢想象，但又不觉得姐姐会骗自己。 　　她没事骗自己干什么？ 　　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姨奶奶用赞叹的语气说：“是啊！真有这么多！时代跟咱们那时候是真大不一样了，年轻娃娃们也是真的不得了啊！” 　　唐青娥想起南南跟她说的瑞姑姑家开的服装厂的事情。 　　裁缝铺、服装厂…… 　　还有她说的在九河市里已经开了一二十家连锁店的叫什么超市的、杂货铺！ 　　看来这改革开放，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明儿回去了她也要好好地在外头看一看南南的食品厂。 　　这是她亲孙女哪！ 　　她看着她从一点点大，长到现在这样的。 　　一年前她还是个学生娃，哪能想到就这么几个月，就这样大的变化？ 　　要不是亲眼看见，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吧？ 　　正在被奶奶和姨奶奶频繁提起的施向南并没有打喷嚏，她在忙着跟李唐风商量元旦晚会的事情。 　　这段时间食品厂每天出货量稳定，产量稳定。 　　仓库里又可以每天每样货都存下一些了。 　　所以从现在一直存到元旦，腾出半天加一晚上时间不生产是完全的。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施向南就计划着要搞个晚会放松一下。 　　大家可以主动报名，要是没人报名的话她就去外面请人来表演节目。 　　唱歌唱戏、相声小品都可以。 　　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是从1983年开始办的，这都办了快十年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庆祝模式、表演模式。 　　接受度很高。 　　施向南提出这一点，李唐风当然没有意见。 　　他们又不是深城那边一些黑心小工厂，一天叫工人们在车间里站十二个小时，上厕所都得一路小跑紧赶慢赶。 　　食品厂在县城里的口碑一直很好，这慢慢培养起来就是品牌形象的一种。 　　再说他们都是拿工资的。 　　这整个食品厂都是施向南的，她自己愿意少挣半天钱，还拿钱出来让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过元旦。 　　李唐风还挺为自己有个这样的老板庆幸的。 　　因为这代表着只要他不犯什么要命的错误就一定不会被开除。 　　南方发展快，好处肉眼可见，但也有一些坏处，比如如果你在一个位置上太久没有比较大的进步、又或者是单纯妨碍了别人的路。 　　那老板根本不管这个人对公司有没有贡献、有多大的贡献。 　　可能直接就把人开了。 　　要是当初合同签的比较随意，或者是没有合同，可能连遣散费都不会给。 　　就是这样的利益至上。 　　见多了这样的人和事情，现在有个这么有人情味的老板，李唐风觉得挺好的。 　　他没有别的意见，两人商量的进展就很快。 　　商量得差不多了之后，李唐风就拿着比较基本准备去找刘芳、钱秋雁一起开个小会，然后去厂里公布这件事，让大家踊跃报名了。 　　只要施向南舍得钱，完全不用担心职工们会不敢报名上场表演的问题。 　　把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奖品摆出来，工人们就会把所有的顾虑抛诸脑后，争着抢着去报名！ 　　事实也的确如此。 　　刚开始去厂里说要搞元旦晚会的事情，大家还挺兴奋的。 　　听说要让厂里人自己表演，大家又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都不太乐意的样子。 　　后来又听说有很多奖品，比如第一名，是一台缝纫机，这年头还有不少人家习惯自己做衣服。 　　哪怕自家不做衣服，缝补衣服啥的，缝纫机也方便多了。 　　最重要的是摆出来好看、说出去好听呀！ 　　反正在云山县城是这样的。 　　大家一看到缝纫机都兴奋起来了。 　　接下里的奖品还有一台落地风扇，可以自动转头的那种，又漂亮又好看！ 　　还有一个压面机。 　　都是非常实用、很多人家舍不得买的东西。 　　后面一些三等奖鼓励奖那些洗衣粉、肥皂、还有吃的喝的之类的，也都是每一样都买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这谁忍得住嘛？！ 第131章 　　要知道一共也就十几二十个节目，这里的奖品都有十几二十份了。 　　这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只要参加了就全都有奖品？！ 　　那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都是一个厂里的，谁不认识谁啊，脸皮厚一点就上呗！ 　　这也是刘芳平时的工作做得好。 　　作为西施食品厂人事部的光杆司令部长，其实刘芳是不太能够胜任的，因为她完全没有干过招聘之类的事儿。 　　来的跟第一批进厂的人相比也比较晚。 　　她知道要招什么样的人，但食品厂名声在外之后，每次招聘都来一大堆人。 　　刘芳不知道要怎么挑。 　　她不会列出条件、从一大堆应聘的人里面挑选出优秀人才。 　　这些都是李唐风来干的。 　　她平时只负责员工调休和请假之类的事情。 　　刘芳自己也知道这样不行，所以她也开始拼命地看书。 　　两口子有时候难得有时间独处，就一人一本书抱着头对头看得起劲。 　　有时候还要写点阅读笔记。 　　还有的时间就是更多地去了解厂里的每一位员工，尽可能地知道他们的长处，以后可以慢慢把他们调到更合适的岗位上去。 　　前些天食品厂货物紧张，批发都要供应不上的时候，施向南暂时把食品厂至针对县城的零售停了。 　　于是周玉芳几人都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在县城里走街串巷卖瓜子。 　　那他们每天都领着工资的，也不能就真正闲下来啥也不干吧？ 　　调回厂里能安排她们去干什么？ 　　这可都是几个娘子军。 　　安排的不合适也会出现不大不小的问题的。 　　是刘芳给她们安排了合适的活儿，做了几天，食品厂的货多起来以后，她们就又去继续卖瓜子花生了。 　　这一次元旦晚会也是这样。 　　刘芳平时有时间就去了解员工们的好处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谁会点什么大家不会的，她都知道！ 　　性格什么的，她也都很了解。 　　所以职工报名表演节目的事情，李唐风也全都教给刘芳了。 　　有些人看见奖品疯狂心动，已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报名。 　　那报名的人太多回头筛选节目也需要时间的啊。 　　这种啥也不会的也报名，不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有刘芳在，很多人一时冲动想胡乱报名，都过不了她这一关。 　　“杨老三你不是唱歌跑调吗？还开玩笑说你家娃娃小时候，你唱一句歌能直接把娃娃吓哭，半天哄不好，你这也来报名唱歌？你能唱个啥？是来折磨大家伙的把？！” 　　杨老三讪讪的：“我这不是想试试……” 　　后头跟他相熟的职工们都起哄：“你可算了吧你！” 　　“叫你别来你非要来！让刘部长给揪出来了吧！” 　　“平时唱歌就能吓人一哆嗦，你这还想去台上露面、吓唬咱们厂长啊！” 　　杨老三恼羞成怒回头说：“我不报了不报了！哼！那刘大成你来排队干啥？给我们表演拉磨？”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个叫刘大成据说他家以前自己家开了一个小磨坊，也没有多余的钱请人，自家人一天到晚在小磨坊里磨豆腐。 　　辛辛苦苦的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 　　刘大成也干过这活儿。 　　他在厂里常跟人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拉磨。 　　杨老三这么一说，刘大成也急了：“我拉磨咋了？我外头套个驴子皮，装驴子拉磨你们敢说能忍住不笑？！电视里头那个春节联欢晚会上，不是也有装成这个那个的嘛？还有专门逗人笑的，我怎么就不行了？！” 　　“行倒是行。”刘芳忍着笑说，“可咱们厂里也不能给你弄个磨盘来啊，你自己去哪儿找驴子衣裳？自己花钱订做一套要是拿不了前三名就亏了吧？” 　　刘大成一想可不是。 　　他又是出丑又是花钱的折腾，最后只拿回去一袋洗衣服，那就亏大了！ 　　他于是一抬脚就走出了报名队伍：“那我不报名了。” 　　挠挠头，在大家的笑声里老老实实说道：“我这辈子除了出力气，也就会个拉磨。” 　　大家哈哈大笑。 　　看到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刘大成也笑了。 　　杨老三一看刘大成自己都自认拉磨报不了名了，他这唱歌要命的也就算了。 　　“那我也不报名了。” 　　后头一些没有才艺也硬要报名的听到队伍前头的消息，就自己打了退堂鼓离开报名长队了。 　　食品厂里有这样啥也不会的，当然也有会一下两下真把式的。 　　刘芳心里都很清楚。 　　这个年代的很多人就是这样的。 　　不管再贫穷、再苦再累，也阻挡不了他们挣钱养家糊口之余挤出时间来发展兴趣爱好。 　　有的人会吹竹笛、有的人会拉手风琴、有的人会吹口琴…… 　　虽然因为条件有限只学会一两首曲子，但是也足够了呀！ 　　还有的人人家天生幽默，说点什么都能引得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也是本事。 　　总之，只要职工们都愿意来热情报名，这个元旦晚会就不可能办不成！ 　　施向南大方掏钱管饭还买奖品，同时还专门告知大家，倒是还可以带一到两名家属来一起参加联欢会、看节目。 　　食品厂免费提供瓜子花生水果茶水。 　　食品厂最大的车间把机器什么的移开的话，坐个三五百人不是问题。 　　食品厂现在的人数，一人带两个家属，在车间里坐下绰绰有余。 　　这也是刘芳计算好了的。 　　施向南同意了。 　　人多热闹嘛！ 　　再说他们华国人过节就讲究一个团圆！ 　　一个人在这儿参加联欢会，再高兴家里人也都不在身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跟同事朋友一起过节。 　　家里人一起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大团圆！ 　　施向南搞这个晚会，也是想着犒劳犒劳食品厂职工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还有就是难得爸妈奶奶都在，元旦那天学校里也有一天假，小弟施向北也能来。 　　到时候全家一起都来看晚会。 　　好好热闹热闹。 　　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的。 　　相信看完了晚会，奶奶就彻底打消她还不上钱的疑虑了！ 　　爸妈也会对她更有信心。 　　到现在为止，施向南的这个计划都挺顺利。 　　说是要搞晚会，报上了名的人也有利用下班时间开始练习起来。 　　根本不用什么人督促。 　　为了拿到奖品，大家都拼了！ 第132章 　　人有个奔头，时间就过得很快。 　　眨眼就到了元旦这天。 　　施向南特意给厨房拿了钱去，交代她们今天的饭菜丰盛一些。 　　平时是一荤一素再加上一个汤。 　　今天两荤一素，并且要保证汤里也有荤的。 　　不管是鸡蛋还是鱼肉、猪牛羊肉，啥都行，总之得有。 　　施向南拿了钱发了话的，厨房里当然也不含糊。 　　所以从早上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羊汤开始，整个食品厂热火朝天的气氛就没有降下去过。 　　上班的人还在上班。 　　休息时间的人厂子里也是随处可见。 　　大家都早就跟家里说好了，不是上班时间也不回家，就在厂里练晚上要表演的节目。 　　其中一些聪明人是想着我当着他的面练的比他好，上台他肯定有压力，表演不好，那竞争者就又少一个、奖品就更加有可能是我的了！ 　　反正这几天抱着这样心态的人在厂里到处练习吹拉弹唱的人真不少。 　　因为钱秋雁把奖品都给拿回来了！ 　　就放在她的办公室里！ 　　大家路过就能从窗外看见！ 　　这个刺激实在太大了。 　　说起来大家也都是县城里住着的，也不算是没见识，可这些年，哪有见过县城里什么厂子，能搞个联欢晚会给弄来这么多、这么实在的奖品的啊？！ 　　前些年国营厂子效益好的时候，逢年过节倒是也会给职工们发一些福利。 　　可也没有这么实在的。 　　给大家放假让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高兴高兴，然后还有奖品拿！ 　　从元旦联欢晚会的事情策划起来开始，西施食品厂的职工们就把这事儿回家显摆得整个县城都知道了。 　　西施食品厂要搞元旦联欢晚会！ 　　厂里掏钱、还给表演节目的人发奖品！ 　　缝纫机、电风扇、压面机！ 　　啥都有！ 　　大家伙儿那叫一个羡慕啊！ 　　再一次暗自下定决心下回食品厂再招人一定要努努力考进来的人就别提了。 　　还有不少人也不想着不知道啥时候会有的招聘了，就想着自己这回能不能挤进去一起看一看晚会。 　　不能当上西施食品厂的职工，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也好啊！ 　　这样的人多了，也有人抵抗不了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的反复念叨，就跟厂里反应了。 　　刘芳去问施向南，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厂里的职工、职工一到两名家属，她能负得起责任。 　　这是她厂里的职工，她可以管得住他们，职工家属也不会太放肆，毕竟家人还要在食品厂上班挣工资的。 　　外人进来，她说话他们听不听不就全看心情吗？ 　　人太多了出现安全问题她怎么办？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风险太大了，完全没有必要。 　　于是县城里的许多人只能羡慕着。 　　但施向南的姨奶奶和姨爷就不一样了。 　　两人早就跟唐青娥说好了，也跟施向南提前商量好了，晚上她们也一起来。 　　本来表叔们这时候要回来跟老人一起过节的。 　　可今年外头遇上了点事儿，再加上离得很远，回不来了。 　　听说小姨进县城了，他们也比较放心，就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说元旦两位老人就麻烦施向南一家了。 　　这对于唐青娥来说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包括施开阳和张秀珍也是。 　　他们都不是有恩不报的那种人。 　　唐青娥带出来的孩子、自己挑的儿媳妇，肯定跟她的观念差不到哪里去的。 　　几个人都记着早些年姨奶奶对于他们的帮助，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回报一点点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唐青娥的心情好都表现在脸上了。 　　而且还难得地大方起来。 　　催促着张秀珍去买肉、还要买还肉，买骨头也要挑最好的排骨和腿骨。 　　张秀珍也难得地不抠门了，花钱花得一点都不心疼。 　　要知道以前，就算是施向南花钱，不用她掏一毛钱她在一旁光看着都心疼的不行。 　　可以说这一家子都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姨奶奶和姨爷早上吃过饭没多久，就乐呵呵地到施向南家里了。 　　中午饭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 　　午饭叫了施向西回来亲手做，丰盛又美味，还连老人和小孩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一桌子人都吃得很舒服。 　　按照施向南的安排，午饭后大家休息一会儿，就开始动手一起搬动最大那个车间的机器设备，腾出空间来。 　　然后布置场地。 　　只要把最重的机器搬开了，布置场地所有职工们一起上，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儿。 　　快得很。 　　大家用借来的桌子在车间里拼在一起，搭了一个台子出来。 　　表演节目的人站在台子上，保证下头的观众们全都能看得见。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因为一直在动，身上手上都完全不觉得冷。 　　布置舞台的时候，刘芳和钱秋雁就带着人在一进门那里的桌子上摆放吃的喝的。 　　暖水壶哈没有拿过来，怕谁忙乱中不小心碰倒了烫伤了就不好了。 　　但是桌子上的瓜子花生全都准备得很多很多。 　　这倒是不用额外花什么钱，因为就是自家食品厂加工的东西嘛！ 　　不过没有一个人说施向南抠门，用自己的吃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西施食品厂的瓜子花生卖到省城了，省城人都爱吃！ 　　别说不花钱，他们收购也三毛钱一斤的！ 　　这要不是钱的话，你出钱让我把三毛钱一斤的东西紧着吃吃个够试试看啊？ 　　什么？不行？舍不得？ 　　舍不得那你说个屁！ 　　更何况这也是最好吃的瓜子和花生。 　　难道为了叫厂长多花钱，让她去外头卖难吃的瓜子花生吗？ 　　他们又不傻、又不是跟厂长有仇？！ 　　大家都高兴得很，连那些职工家里人也很开心。 　　更何况施向南还专门从明星超市买了成箱成箱的金黄色的小蜜橘、还有红彤彤的苹果，看着就喜人。 　　职工们给带来的家里人解释。 　　“厂长和钱会计说瓜子花生吃多了容易口渴，吃小蜜橘和苹果解渴。” 　　“你来食品厂可真是来对了！这厂长多好啊！” 　　也有人想到，其实是女厂长比较细心。 　　要是男人，哪能想到口渴不口渴的事儿啊？除非他自己口渴了爱吃水果，才会想到吧？ 　　三四点的时候，厂子里的舞台搭建好了，吃的喝的也摆放的差不多了。 　　家家户户就都自己搬着凳子椅子来了。 　　从县城另一头，陆陆续续地都有手上拿着凳子椅子的人往云山县城这一头的西施食品厂慢悠悠走过来。 　　路上有人问干什么去。 　　他们就大声地回答：“去西施食品厂看元旦联欢晚会啦！我儿子、闺女在厂里上班！说厂长邀请家里人一起去看节目哪！” 　　显摆完了，再在路人羡慕的眼神里继续往食品厂走。 第133章 　　晚上六点，晚会准时开始。 　　原本李唐风要让施向南在开始之前上台讲话的，被她拒绝了。 　　她坚持今晚要在台下当一晚上的观众，陪着奶奶、姨奶奶、爸妈一起好好看节目。 　　反正云山县城的人不认识她的也少、厂里的人也几乎天天看见她。 　　没必要搞什么形式。 　　李唐风劝不动，只能自己上台讲话了。 　　受到施向南的影响，他也没有废话，就简单地感谢了一下这段时间厂里职工们辛苦、欢迎大家今晚一起来看晚会、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说完就把话筒交出去了。 　　观众们都是职工和职工家属，都很给面子，他说完哗啦啦全场一阵激烈的鼓掌。 　　施向南一家人坐在第三排最好的位置，被潮水一般的掌声淹没。 　　有的人纯属凑热闹，啪啪啪地拍巴掌拍个没完。 　　手掌都拍红了还在那儿使劲儿。 　　幸好主持人一上去，大家就不再继续鼓掌了。 　　主持人是周玉芳。 　　她个子高、身材苗条，再加上长得也好，代表西施食品厂很撑得住场面。 　　大家也的确给面子，她站上去还没说话就又啪啪鼓掌。 　　她拿着话筒，噗嗤一声就笑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大家一看她笑了，也跟着笑。 　　虽然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可能是这里的瓜子太好吃、花生太好吃、据说南方那边运过来的小蜜橘太甜了吧…… 　　也有可能是这些免费随便吃的东西吃起来太开心了。 　　总之心情好就是要笑！ 　　不笑难道哭啊？ 　　周玉芳上去是报幕的，第一个节目是秦胜几个当过兵的人穿上军装，给大家打一套自己改编了一下的军体拳热热场子。 　　这个节目编排顺序是刘芳、周玉芳、王招娣、还有钱秋雁和李唐风等人一起商定好的。 　　他们的决定的确没错。 　　几个绿军装在激昂的中国鼓咚咚咚的声音中，大声呼喝、挥拳、背摔、侧空翻！ 　　引得全场一片叫好声。 　　还有人吹口哨。 　　最后随着台上六人齐刷刷地大喊一起一记直勾拳定格在空中。 　　“好！！！” 　　“再来一个！！”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连坐在施向南旁边的施向东、施向西施向北三兄弟都激动得一张脸通红。 　　拼命地鼓掌叫好。 　　我国人对于穿着绿军装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敬爱。 　　对于军中的一切都充满美好的想象和向往。 　　这个节目是施向南提出来的。 　　因为大家当时都头疼要选个什么节目放在第一个，又能热场子、又好看、又积极向上、绝不会被存心找事的有心人抓住把柄。 　　施向南就随口说了几个，然后几个女人，连李唐风也都对她说的退伍兵表演感兴趣。 　　十几年后她常见到这样的表演，但是看一百次也不会腻。 　　而九十年代的人还从来没有看过，会觉得精彩、耳目一新，那是必然的。 　　几人听了她的意见后都说好。 　　于是就让刘芳去一一跟食品厂的安保队员们谈，说动了他们一起表演。 　　才有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节目。 　　施向南想过效果好，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好。 　　大家的反应太热烈了！ 　　几个退伍兵都走的不见人了，场下的掌声还是好久都停不下来。 　　这回周玉芳上去说什么都不管用，大家还是一个劲儿的鼓掌叫再来一个。 　　施向南甚至听见自己的前后都有人在夸奖这个节目。 　　“没看够！真没看够！” 　　“这个节目真好！太好看了！” 　　“这几个小伙子是真当兵的吧？穿着军装哪，咋会来食品厂给咱们表演节目？” 　　这肯定是职工家属了。 　　果然他一说完，就有人解释：“这是咱们厂里管安全的，厂长专门招的退伍兵、转业兵，以前的确是当兵的，这会儿不是了，也是咱们厂里的职工！” 　　“退伍的啊，难怪哪！一看就是部队里出来的，跟咱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还有人嘟嘟囔囔地说自己也要去当兵。 　　也要去保家卫国。 　　“可惜我长得太矮了，当年报名后说我不符合规定，第一轮就被刷掉了！” 　　这句话说得充满懊恼和惋惜。 　　施向南差点听笑了——说实话，他们这边的人普遍都高，矮的还真是少见。 　　征兵最低要求男兵身高多少来着？ 　　施向南一边想一边转头看去，然后就看见后排正对着的一个坐着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她高的中年男人。 　　对方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就要看过来。 　　施向南赶紧收回视线。 　　场中的鼓掌声硬是过了好几分钟后才彻底平息下来。 　　开始下一个节目。 　　三个人一起，由手风琴、和笛子、口琴一起合奏《东方红》。 　　这也跟前面一个节目相呼应。 　　熟悉的前奏响起来，场中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个年代的人，对那位伟大老人还是充满了敬爱和崇拜的。 　　好多人一辈子都梦想着能去首都看看老人的画像。 　　对这首歌他们的感情很深。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连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都变少了。 　　接下来的节目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尤其那两个说相声的，吐字清晰、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比专业人士好像也不差什么了。 　　相声内容是老的。 　　施向南以前曾经听过。 　　那也是没有重生前、十几年后了的事情了。 　　当时的网络上啥都能搜索到，她又不喜欢刷那些短视频，就爱搜一些老小品、相声合集，反复地看、反复地听。 　　施向南也不是这辈子听到的，在场的人当然也是绝大多数都没有听过。 　　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笑声震天。 　　最夸张的人直接笑得连人带板凳一起仰过去了。 　　幸亏大家坐得比较挤，他没等到倒下去就被左右后面的人给扶起来了。 　　施向南还看到坐在旁边的爸妈都笑得在擦眼泪。 　　基本上，今晚的晚会搞得比较成功。 　　虽然上台表演的都是厂里的职工，并不是专业人士，但每一个节目都没有让人失望。 　　到了全场投票最受欢迎节目的时候，台下再一次热闹起来。 　　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讨论要把自己宝贵的一票投给谁。 　　“那肯定给第一个啊！打拳多好看！” 　　“胡说，我说要给那个跳舞的，那姑娘举着伞跳舞多好看啊，多美啊！” 　　“你投你的，怎么还说别人胡说哪？我就要投给那个相声！太好笑了！我笑到肚子疼！” 　　…… 　　这样的争论此起彼伏。 　　连施向南一家子也在交头接耳地热烈讨论。 第134章 　　唐青娥语气坚定地说：“投给第一个！我小时候要不是当兵的路过打跑了土匪，我们一家子命都没了。” 　　施向东几兄弟也都想投给当兵的。 　　施开阳估计小时候没少听他老娘念叨当兵的救过她的命，没有他娘哪有他。 　　所以他也要投给军装的。 　　施向南无所谓，她觉得投给谁都行。 　　说实话她厂里的职工多才多艺得还挺让她觉得惊讶的。 　　都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人才？ 　　不对，应该说，这些看似很普通的、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的人，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特长呢？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看似普通的老百姓们，可以在抗战时期挖地道、爬火车、用尽一切手段打鬼子。 　　最可爱最可敬的就是千千万万这样的普通百姓了。 　　他们可以平凡像绵绵不绝的野草一样，但也可以像野草一样坚韧，不管遭遇什么，总能春风吹又生。 　　施向西隐约间想到，她爸施开阳只上过小学，但也会吹口琴和竹笛。 　　虽然都只会一两首歌，可是他确实会。 　　他们那个年月，是真的穷得饿极了喝凉水充饥的程度。 　　哪来的钱哪来的时间哪来的口琴和竹笛给他学？ 　　施向南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他就是会。 　　所以其实食品厂里的几十号工人们当中，有这么十多个有特长的，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看看台上这载歌载舞的，连说相声的都说的似模似样！ 　　真的厉害！ 　　她要办晚会，只是想自己掏钱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犒劳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 　　根本没想到一个小食品厂的晚会居然能搞的这么成功！ 　　所以作为厂长和观众，她是真心觉得投给谁一票都可以。 　　不过显然，奶奶不这么认为。 　　于是她也听奶奶的话投给了第一个节目。 　　姨奶奶和姨爷脾气都很好，本来一直说都行都行，听见唐青娥强调好几遍，必须投给第一个。 　　他们就满口答应，也跟着一起投给了第一个节目。 　　幸好，刘芳和钱秋雁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虽然她们也没有想到晚会这么成功，但却提前把各种状况都预料到了，也做了各种应对措施。 　　比如现在，投票情况这么激烈。 　　要是当场公布投票结果，肯定有急脾气、暴脾气的人会当场争执起来。 　　没有必要。 　　所以等大家都投完了票，主持人就上台宣布西施食品厂元旦联欢晚会到此圆满结束了。 　　投票结果明天公布、奖品也是明天跟投票结果一起发到职工们手中。 　　大家虽然有点不开心，但是白吃白喝看了一晚上这么好看的节目，还不满意不高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大家拿着凳子和椅子往外走。 　　然后又惊喜地发现！ 　　今晚第一个表演节目的那几个绿军装站在两边维持秩序！ 　　大家一瞬间都挺胸抬头的，也不着急挤着出去了，老老实实排着队往大门口走。 　　这些人一直到都快走回家了，嘴里还在回味今晚这一场好看的晚会。 　　有那不对付的、平时关系不太好的邻居看见他们自己搬着凳子和椅子回来，就在一旁阴阳怪气。 　　“搬着凳子去看了啥啊？肯定比电影还好看吧？” 　　“这么晚才回来，咋没有直接住在食品厂里？没有邀请你们吗？” 　　当场被怼回去。 　　“当然比电影还好看！可惜你想看也看不着！嘿嘿！” 　　“咱自己家有家为啥要住人家食品厂里？我们家可没有养狗，一夜不回来我们家叫有些小偷给偷光了怎么办？！” 　　“你说谁是狗？” 　　“哎哟，怎么还有人自己对号入座的啊？笑死人。” 　　施向南可不知道这些，她带着一家人回了家，然后安排施向东和施向北送姨奶奶两人回去。 　　没办法，两个老人坚持要回家里，说是认床，在家才能睡得好。 　　她跟钱秋雁一起又回了厂里跟离家远、住在厂里的职工们一起搞卫生。 　　好几百人放开了吃喝。 　　尽管有些平时就比较注重卫生的人自己把垃圾都捡走了，可还有更多是不在意这个的。 　　他们也不是故意随手乱扔垃圾，而是在自己家也这样。 　　地上脏了拿撮箕和扫帚再打扫就行了。 　　几个小时过去，地上的瓜子壳花生壳橘子皮啥的数量可观、看着有点惊人。 　　施向南跟钱秋雁一起动手，十几个人一起，好一会儿才清理干净。 　　其中就有黄明辉兄弟俩、还有施向华和施向平哥儿俩。 　　打扫完了，施向南把准备的多得橘子苹果、还有硬糖啥的都分给这几个人。 　　“辛苦了，这些你们拿去吃，吃不完放宿舍里，啥时候馋了饿了吃也行。这些东西都能放，拿回去给家里人也行。” 　　几个人刚开始都不好意思收。 　　“今天过节，你们这么晚了还在厂里干活，也没跟家里团聚，拿点吃的喝的是应该的，拿着吧！” 　　钱秋雁也跟着劝：“这不是额外买的，是今晚办晚会剩下的。只有这么点儿，以后给谁都不合适，你们就拿着吧！” 　　施向南开玩笑说：“我可从不让人白干活！你们坚持不收，回头别人知道你们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我大方厂长的名声不就没了嘛？” 　　十多个人这才收下来。 　　其中黄明辉兄弟俩最激动。 　　他们两个没有家、没有安全感。 　　来厂里上班几个月了，两个人接触的人多了，也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 　　二哥对他们再好，那也跟他们不是一家人。 　　就连他们兄弟俩也不可能就一辈子不娶老婆生孩子，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就各自有各自的家了。 　　怎么才能娶到老婆？ 　　那再小再破，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不然老婆住哪儿？ 　　而且娶媳妇也得花钱。 　　两兄弟就商量好了开始攒钱。 　　今晚的小橘子和苹果都贵，而且他们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是休息的时候去县城里逛明星超市看见了也不会有任何买的念头的东西。 　　今晚却让他们吃了个够！ 　　吃完厂长还让他们拿！ 第135章 　　黄明辉和黄明耀兄弟两个住在一个宿舍里。 　　直到现在，兄弟俩有时候夜里醒来，还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是在做梦。 　　以前跟着妈一起住在继父家里，说是有家，其实他们过的真的跟要饭花子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去不了别的地方，就反复在那个小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里要饭。 　　那里的人也都不富裕。 　　一开始看他们可怜还会给点吃的喝的，次数多了，人家心里也不舒服。 　　而且还会想着黄明辉兄弟俩的妈是不是专门不给他们吃的，反正他们俩会去别人家白吃白喝。 　　索性就省下来两个男娃的口粮，叫村里人给她养儿子。 　　随着两兄弟在村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样背后嘀咕的人就越来越多。 　　就算没有说出口，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 　　黄明辉兄弟俩就很难再要到什么吃的喝的了。 　　只能靠自己。 　　可是两个几岁大的孩子能找到什么吃的。 　　村子就那么大，周围能吃能喝的大人早就收拾完了，哪能轮到几岁的小孩去找。 　　他们大多时候都在饿肚子。 　　有时候饿得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才会有实在狠不下心的村里人给点吃的，勉强活下来。 　　那时候兄弟俩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能不饿死，哪能想到现在的日子。 　　吃饱穿暖，每个月还有工钱拿。 　　现在还能跟厂里这么多人一起过节、吃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好东西。 　　天色已经不早了，兄弟俩回到宿舍里还在激动地说着这事儿。 　　还计划着看施向西什么时候休息要请他去县城里下馆子。 　　要不是因为他，兄弟俩哪来这样的机会。 　　他们两个虽然读书不多，但这样浅显的道理还是能想得明白的。 　　施向西可不知道这个，他还在施向南家里呢。 　　父母都在家，趁着高兴，家里人也都不念叨他、说什么扫兴的话了。 　　正好可以谈一谈结婚的事情。 　　原本不管是施开阳两口子还有唐青娥的意思，还是施向西这个要结婚的人本人，他们的意思都是过年前把婚事办了。 　　原本杨娜娜家里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因为杨娜娜的年龄放在村里实在不小了，村里都有人背后笑话他们家倒贴闺女了。 　　说不知道施向西有什么本事，家里也穷的叮当响，杨家还愿意一年拖过一年，就是要叫女娃等着嫁给他。 　　别是有什么短处叫施向西或者是他家里拿住了吧？！ 　　有一些村子里面的人是会有这样喜欢传一些似是而非的风言风语、毫无根据的八卦的。 　　杨娜娜村子里这样的人就不少，要不然杨娜娜家里也不会越来越不愿意她嫁给施向西了。 　　因为两人谈了好几年，他根本就没有提过结婚的事情。 　　倒是也说过一些什么打算，说等家里盖了房子、他挣了钱能给杨娜娜买电视机当聘礼了再结婚。 　　可是他们家穷成那样，他也一年到头都在村子里，最多农闲的时候到城里打打短工。 　　小村子里这样的年轻人很多。 　　大家心里都知道，出门在外说是打工挣钱，其实吃住都要花钱，还要再加上来回的路费。 　　短工给的工钱又没有多少，全部算下来其实根本挣不了多少。 　　要是靠着他打短工挣钱盖房子、买电视机，那真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杨家觉得这都是空话，所以就不愿意女儿再拖着等他。 　　也就是一个穷小伙而已，哪个村子没有这样的人？ 　　原本是想着他对自己闺女好，自家女娃也很愿意，也就不想别的了。 　　可他一直拖着不结婚，叫他们一家子都在村子里给人说闲话、要成笑话了。 　　他们心里头的不乐意自然就又冒出来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乐意。 　　其实杨娜娜没有提过，刚入秋的时候杨家人已经跟她说好了。 　　不，也不能说是说好了，其实是给她下了最后通知。 　　最多再拖一年，要是还不能结婚，她就得听家里的安排，跟施家的男娃断了，重新找一个。 　　施家人全都不知道而已。 　　杨家人说是下了最后通牒，其实已经对跟施家的亲事完全不抱希望了。 　　可谁能想到，过了一个中秋节以后，一切都变了！ 　　施家那个小闺女做起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整个羊滩镇都知道了、甚至传到了附近的其它乡镇上去。 　　施家女娃娃才多大年纪？！ 　　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罢了。 　　再加上家里人疼爱她出了名的，肯定也舍不得她早早出嫁。 　　这样一来，她挣钱，那不就是施家挣钱吗？！ 　　杨家人心态一下就不一样了。 　　再也不催促杨娜娜了。 　　原本村里一些说风凉话、阴阳怪气的人，从那以后也飞快地换了一副嘴脸。 　　因为施家在十里八乡收瓜子哪！ 　　那么高的价格，谁家没有点瓜子、不想卖给施家人？！ 　　就算今年家里没有多少的人家，他们也会忍不住想着明年、后年哪？！ 　　杨娜娜嫁到施家之后，两家人就是姻亲了。 　　得罪了杨家，万一人家跟亲家打声招呼，以后不收他们的瓜子了怎么办？！ 　　这些人的嘴脸变了，杨家人也想着。 　　施家有钱了，施向西可是施家的亲儿子，是施向南的亲二哥，她挣钱，不可能不带着家里人一起。 　　再说她一个年轻女娃娃，本来做生意就需要人帮忙。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第一次去会上卖瓜子她就是叫家里人帮忙一起的。 　　这女娃娃也对得起家里人十几年的疼爱，挣了钱一点都不小气。 　　别说在镇上给她卖瓜子的哥嫂们，连在家里一起筛瓜子、晒瓜子的人也全都给分了工资。 　　那个大方劲儿一下子就传得十里八乡全都知道了。 　　杨家人从那时候起，就着急闺女赶紧嫁过来了。 　　眼看着施家人要挣大钱了。 　　施家大儿子已经结婚好几年，娃娃都快要到上学的年纪了！ 　　最小的那个还在上学，肯定不会提结婚的事情。 　　所以家里就只有施向西和施向南兄妹俩还能给介绍对象。 　　施向南是个实打实的高中生，还一身的好本事，真正的抓财手。 　　这样的女娃娃，不管生在谁家，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她找对象了。 　　想不明白的就想想自己家有个这样厉害的女娃娃，能随便把她嫁出去吗？！ 　　那肯定不可能啊。 　　就不说家里人想不想沾光多挣点钱的事情。 　　就说随随便便的年轻小伙子配不配得上，就是个问题。 　　更何况这样有本事的女娃娃，一般人也根本不敢给她介绍对象。 　　成不成还在其次，要是没成，传出去叫人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心大贪财啥的！ 　　难听话传得多了知道的人多了，说不定也会影响以后找对象的。 　　于是，单身、适龄的施向西就成了香饽饽了。 第136章 　　杨家人不太乐意，所以两家人定亲的事情就没有怎么往外传。 　　在他们村子里，除了他们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其他人都不太知道。 　　只知道杨娜娜在学校的时候谈了一个对象。 　　只是眼看着这女娃娃年龄一年比一年大，那个对象一直没有上门说结婚的事儿。 　　一堆人就嘀咕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然后知道杨娜娜的对象是施家洼的施向南后，就开始胡乱猜测说是不是杨家嫌施家穷、又或者是施家嫌杨家穷…… 　　反正两人谈了很久对象，一直没有结婚是事实。 　　这个年月，很多男女都是经人介绍相亲、两人都看对方可以了之后，几个月就领证摆酒了。 　　谈好几年不结婚，那不是男方有问题就是女方有问题，反正肯定是有问题的！ 　　没有结婚，杨家说话就不够硬气、挺不直腰杆子。 　　只能任由那些人在背后说闲话，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关于自家闺女谈对象的事情就越发低调了，能不提起就不提起。 　　这下可好。 　　施家一下成了香饽饽，于是就有人要给施向西介绍对象，还有的就直接想去跟施家说自己家里有个年龄、相貌各方面都很合适的闺女了。 　　杨家就急了。 　　可他们当时不可以，施向西到他们家去找杨娜娜的时候，他们给过他脸色看。 　　现在人家挣钱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扑上去催人赶紧结婚。 　　这样做实在太难看了。 　　只好等着施家主动来提起。 　　施家不管是施向西还是施开阳两口子，还有唐青娥这个长辈，他们都想着定亲了就是一家人了。 　　只等他们家里条件好些、施向西有时间了，就立刻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情。 　　根本没有想过再给施向西挑别的对象。 　　因此就想着还是按照计划来。 　　施向西原本提的就是年底。 　　他们也这样想。 　　可没想到施家现在一天一个样儿。 　　尤其是施向南进了县城后，一天卖出去好几千斤瓜子，后来开了食品厂更是不得了。 　　日进斗金！ 　　羊滩镇都在传，施家现在都不已经不是万元户了！ 　　怕是十万块都有。 　　刚开始大家表现得比较含蓄、做的没有那么简单粗暴，是因为施家只是在羊滩镇的集会上挣了点钱，可其实也就几百块。 　　施向南还到手就全都分出去了，她手里没落下多少。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万元户！ 　　十万块钱！ 　　那是多少钱啊！ 　　换成大团结是不是能堆满一屋子啊？！ 　　更何况还有食品厂这个会下金蛋的金母鸡，有施向南这个抓财手在！ 　　一万、十万都还只是现在，以后她还能挣更多更多的钱！ 　　于是就有人在琢磨着要赶紧给施向西“介绍”对象了。 　　不管是自己家闺女、还是亲戚家，嫁进了施家那就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到时候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星半点的，娘家、娘家亲戚也就都跟着沾光了啊！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不抓紧时间赶紧介绍。 　　等以后施家真的成了大富人家，远近闻名了，他们这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也不好意思再给施向西介绍对象了啊！ 　　现在说起来施向西还只是在妹子的食品厂里打工领工资。 　　再过一段时间可就不一定了。 　　施向南的食品厂一天比一天挣钱后，出名的不光是她的食品厂。 　　还有她本人、甚至整个施家！ 　　大家都托了拐弯抹角的七大姑八大姨帮忙打听。 　　知道施向南家里儿子多，一向都最头疼爱这个闺女。 　　施向南跟家里人关系很好。 　　跟施向西这个二哥的关系更好。 　　只看羊滩镇那三天集会后她给她二哥分了多少钱就能看出来一点了！ 　　施向南要是发了大财，绝不会还让她二哥做个打工拿死工资的。 　　也有找一些关系比较近的，比如进了食品厂里干活的人打听出来了。 　　施向西现在在食品厂已经当了领导了，做出一样新东西就发几百上千的奖金。 　　农村人几年都不一定能攒下这么多钱来！ 　　人家做出一样好吃食就给几百上千。 　　当时打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羡慕疯了。 　　自己没有一个施向南那样能挣钱的好妹子，那只能想办法跟施家沾亲搭故了！ 　　财帛动人心。 　　施向南的食品厂一天比一天挣得更多、名气一天比一天大。 　　很多人都蠢蠢欲动，要给施向西介绍对象。 　　要不是他人一天到晚都在食品厂里很少出去。 　　施向南又直接在县城里买了房子，这段时间都很少再回施家洼，早就有人找上门了。 　　即便是这样，也已经有人托关系找上门，找到唐青娥和施开阳两口子了。 　　甚至住在一个村子里的施开忠、施开运两个家里头也不是没有人找上。 　　他们一家也好几个儿子哪！ 　　这都是施向南的亲二叔亲三叔，跟施开阳家关系也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争吵过。 　　施开阳家眼看着要起来了，这两家也不会落后太多的。 　　知识唐青娥和施开阳两口子都是明事理的人。 　　不管谁找来，都直接回复说他已经定亲了，就快要结婚，叫别人不要操心他的人生大事、只等着回头家里办喜事来喝一杯喜酒就是了。 　　那些人不甘心也没有什么办法。 　　人家都这样说了，总不能直接把女娃娃扔到他们家里去吧！ 　　扔进去施向西不在家，想赖也赖不上，还会适得其反，直接把施家给得罪了。 　　倒不如从施向西那里想办法。 　　可是真的咬咬牙花钱买车票进了县城，在县城里听说西施食品厂效益有多少、大家有多想进去干活、又亲眼看见了西施食品厂之后…… 　　就发现没有然后了。 　　因为施向西一天到晚都在食品厂里，甚至都不怎么出操作间，守在外面只能从大铁门缝隙里看见食品厂最外头那个大院子，别的啥也看不见。 　　根本看不见施向西。 　　想抛媚眼都找不到人。 　　找到施家洼的人被施开阳两口子挡回去了，那些人被拒绝了也没有说别的，就没有什么后续了。 　　动歪心思找到食品厂的人又根本没有见到施向西本人。 　　这就导致了施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家现在在一些有差不多年龄的女娃人家有多抢手！ 第137章 　　相信施向西要是还在村子里、或者天天在县城里面闲逛的话，一定会一天“偶遇”无数女孩或是直接或者委婉地跟他献殷勤。 　　杨家现在已经不是想着年前结婚的事情了。 　　他们甚至想着要是可以的话这个月就赶紧叫杨娜娜跟施向西先把结婚证领了。 　　办酒席的事情可以等施家有空再说。 　　闺女这都等了几年了啊！ 　　他们家都被人笑话多久了，这眼看着熬出头了。 　　穷女婿家眼看着就要变成他们原本理想的那种有钱、有出息的好女婿了。 　　要是被人抢走了他们可就真是鸡飞蛋打，除了被人指指点点背后说闲话之外，啥也没有落着了！ 　　而且真要是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就不光是他们因为金龟婿没了怎么心疼的事情了。 　　还会被人嘲笑天生穷命，就该找个穷女婿。 　　穷女婿变富了也会长翅膀飞走、他们家就不配之类的难听话。 　　可是杨家人再着急、再催杨娜娜，她也很稳得住。 　　唯一一次来县城，还是施向西带信儿回去叫了她才坐车上来的，还给施向西施向南都带了礼物，没有空着手。 　　杨家人叫她催促或者是打听一下施向西的态度，问问什么时候结婚，她总是说等他家里人上门就行。 　　这其中有杨娜娜对施向西的自信，当然，还有就是施向西的态度一直都不含糊、上次带她一起去省城连婚服都买好了。 　　在大商场里花了大价钱买好的。 　　她也没有看错人信错人。 　　施向西这不是看准机会又来找父母商量年里头结婚的事情么。 　　施开阳两口子也没有什么异议。 　　唐青娥也一样。 　　大家说看个好日子上门下聘礼，施向西就啰啰嗦嗦地说起聘礼要准备什么之类的事情。 　　问他有没有想好哪天领证，他倒是挠了挠头，好像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施开阳皱着眉头：“赶紧想好了！到时候还要提前叫娜娜来县城里。你要是想不出来，那就我来翻日历找个好日子了。” 　　施向西连忙说：“我来看我来看，我都跟娜娜说好了，摆酒的日子听爸妈的，领证的日子我们自己选。” 　　“那你就不要再拖了。” 　　张秀珍到底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好些人找到家里头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哪！都说了你有对象了定亲了，对方看着还不死心的样子。” 　　施向西愣了一愣：“什么？！” 　　钱秋雁在一旁抿了抿嘴：“小妹的食品厂名声越来越响了，有些人想嫁给有钱人、或者是想方设法要跟有钱人沾亲带故的，也不奇怪。” 　　施向西：“啊？”他瞪大了眼睛，“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想挖我媳妇墙角？！” 　　施向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妈，大嫂，你们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张秀珍被儿子气笑了：“对对对，你有什么不对的！你这会儿可是成了香饽饽了！” 　　就连施向东也忍不住笑话他：“走在路上可小心点。” 　　“啥？走在路上？！”施向西连忙又问，“都有人追我追到县城里来了？要当面撞到我怀里啥的？” 　　唐青娥立刻皱眉：“你妹妹、侄儿都还在这儿，你瞎说啥，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施向西从善如流赶紧认错：“我错了我不说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喜滋滋的模样。 　　商量完了之后，他回去的路上，专门把施向南叫了出去。 　　外头已经又开始下雪了。 　　施向南大概能猜到她二哥想说什么，于是一走出去就先笑了。 　　兄妹俩一向亲昵，关系很好。 　　施向西看到妹子的表情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他就摸着头说：“小妹啊，咱们家真不一样了是吧？” 　　“对，不一样了。” 　　跟前世完全不同了。 　　“我真成了抢手的香饽饽了？！” 　　“是啊，香饽饽，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别真被人抢走了。” 　　施向西摇头晃脑，鹅毛大雪落在头上脸上肩膀上，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那不会，我跟你二嫂可是情比金坚！谁也别想拆散我们，我是绝对禁得起考验的！” 　　施向南点点头：“那我就等着喝你跟二嫂的喜酒啦！” 　　“嘿嘿，小妹，你可就这一个二哥。” 　　“是只有这一个，怎么了？” 　　“你唯一的二哥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得给包个大红包吧？” 　　“那还用说！” 　　施向西想到前世，这四个字说得格外郑重其事、也格外的大方，脸上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行啦，你回去吧，外面冷。” 　　兄妹俩告了别。 　　==== 　　这一次元旦晚会举办的圆满成功，施向南也很大方地说到做到，给所有参与的职工们都发了奖品。 　　不管多少，基本人人有份。 　　职工们都很高兴。 　　回来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李唐风也觉得这次搞这个活动的效果不错。 　　节日过后，又进入日常的工作阶段。 　　他又开始跟刘芳一起面试食品厂新职工了。 　　普通员工食品厂现在不缺，一直稀缺的是高素质人才。 　　之前食品厂才开业不满三个月，又是私人开的厂子。 　　施向南的事情在县城里很好打听。 　　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施向南原本是县里的高中的学生。 　　今年七月份才毕业，九月才开始创业的。 　　家里就是羊滩镇一个小村子的，她没有什么势力更没有什么后台。 　　白手起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知道有多难。 　　造房子很难，但是要把它推倒确很简单也很容易。 　　一阵风浪可能就被夷为平地了。 　　才刚刚开业，还是在一个小县城里。 　　这样的私营企业想要招到大专生、大学生，基本不可能。 　　这个年月的大学生国家还给包分配工作的！ 　　人家怎么可能前途无量的铁饭碗不端，跑到一个小县城里到一个什么保障都没有的小食品厂里做职工。 　　这不是施向西舍不舍得钱的问题。 　　是她就算给再高的工资，也不可能招的到高素质人才的问题。 　　因此到目前为止，也就一个南方见过大世面的李唐风、还有高中生林琴、袁京勉强算是食品厂里学历比较高的人才。 　　要说其他的，只从学历和经历方面来看的话。 　　也就方立军和严文娴也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端人才。 　　但是他们两个也是术业有专攻。 　　做安保、保镖之类的工作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要让他们去算账、管钱的话。 　　就算是施向南自己放心，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做的。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施向西不提，钱秋雁、袁京、林琴、刘芳这样的人都按照高学历来安排工作，其他人才能心服口服，不会有任何异议。 　　现在食品厂的效益更好了。 　　眼看着一派繁荣、蒸蒸日上。 　　县城里无数人想进食品厂来工作。 　　这样的情况下，李唐风才能继续面试到来应聘的高学历人才。 第138章 　　施向南在办公室里查看食品厂这段时间的入账情况。 　　她要计算到过年前，账上能动用的钱有多少。 　　拿去还清债务。 　　除了长期收购的资金要留足之外，还有食品厂职工们的工资、以及过年要发的奖金…… 　　其它倒也没有什么需要支出的地方。 　　说起来这也是施向南开头开得好。 　　她从一开始零售和批发一起做的时候，批发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这里的瓜子紧张，还要求来批发的小老板们先预付定金。 　　食品厂开业后这个规矩也一直这么保留了下来。 　　没有改变过。 　　导致西施食品厂从来不用把过来批发的大小老板们当成甲方爸爸伺候。 　　事实上，在双方的交易当中，西施食品厂的确是相当于甲方的地位。 　　不管是远在省城的大老板阮美香，还是九河市里的李小明、还是羊滩镇上的小商店老板杨爱国…… 　　来食品厂拿货更多的方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从来没有压货款的说法。 　　这也是食品厂目前大量出产的几样食品都质量过硬。 　　不管是瓜子还是花生，甚至是产量很少、没有办法大批量供应的南瓜子。 　　截至目前为止在市场上都做到了独一无二的高品质。 　　非常受老百姓的欢迎。 　　省城的生意铺开了之后，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西施”这个牌子已经慢慢在全省范围内深入人心了。 　　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相似的代替品。 　　有需求，供应却不足。 　　所以，现在西施食品厂已经属于卖方市场了，是老板们需要来找食品厂进货，而不是食品厂求人进货。 　　在出货量稳定的情况下，施向南也要思考食品厂往后的发展。 　　年后准备去外省出差是必须的。 　　但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她还清了欠款后，食品厂就可以用赚到的钱继续向外扩张了。 　　上一次南瓜子的小袋包装也让施向南思考起了瓜子和花生用小袋包装的问题。 　　家乐福、沃尔玛这些国外超市进入国内市场后，导致国内也开始出现大量的类似超市。 　　国营私营的都有。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这样越来越多的大超市会挤占小商店的市场，让他们基本赚不到什么钱。 　　赚不到钱的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老百姓越来越习惯到超市里去一站式购物了，小商店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所以施向南的食品厂里主要产出的瓜子花生如果不能进入超市货架，只在小商店里卖的话，销量会下跌是肯定的。 　　这个时间点，外资进入国内市场的时间还很有限、而且国家也为了保护本土企业、对进入国内市场的外资企业进行了诸多限制。 　　可是随着时间变化、随着我们国家加入世贸组织，那些保护本土企业的政策都会取消的。 　　施向南知道的很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赶紧提前想办法为了自己的货物能进入超市货架多做准备，就真的是有点傻了。 　　现在散卖批发的方式，很难进入超市里。 　　首先散卖的质量、卫生问题很难保证，售卖方式也会比较麻烦。 　　袋装则不同。 　　而且她们生产袋装瓜子花生后，当然不会是现在的价格了，趁机涨价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都有小袋包装了嘛，还是五毛五一斤就根本说不过去了。 　　上一次南瓜子外包装的事情，虽然数量不多，但食品厂也算是有经验了。 　　至少知道要跟什么人合作、可以大致算出在包装上的投资金额。 　　施向南算了一阵后，又出去在食品厂里溜达了一圈。 　　看见食品厂养的那只叫老三的橘猫正蹲在屋檐下给自己洗脸。 　　通常乡下养猫是没人会给猫咪起名字的，都是“猫咪”“猫咪”地叫。 　　但因为食品厂一下养了四只猫，就不方便叫猫咪了，有四只猫咪的情况下，叫猫咪都不知道是在叫哪个嘛。 　　于是就有喜欢猫咪的人专门去抱猫猫的那家问清楚了四只猫的出生顺序，给它们按照出生顺序起了名字叫老大老二老三老四。 　　以此类推…… 　　食品厂的四只狗子名字起的也很随意。 　　叫阿大阿二阿三阿四。 　　这么长时间过去，四只狗都习惯了自己的名字，一叫就有反应。 　　倒是猫咪，叫它们的名字一向都没什么反应。 　　当然，手里有吃的叫的话，它们多少还是会有点反应的。 　　其中就属这只叫老三的橘猫最粘人最会撒娇。 　　见到人就去蹭人家的脚，高一声低一声地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导致大家都爱喂它。 　　它也不挑食，白馍馍、白面条它什么都吃。 　　简直就是见风长。 　　这才两个多月，它已经胖乎乎的，像十几年后网络上形容的那种煤气罐体型了。 　　蹲在地上眯着眼睛一下一下地给自己洗脸。 　　表情懒洋洋的，很惬意。 　　见到施向南它撒娇一样地朝她喵了一声，看她没有拿吃的，就继续洗脸。 　　施向南忍不住想笑。 　　有这几只猫在，到现在为止，食品厂虽然做的是吃的，但还没有人见到过老鼠的影子。 　　据厨房的人说四只猫里面叫阿大的那只奶牛猫特别凶特别伶俐。 　　食品厂的职工们早上起来洗脸刷牙的时候经常看见它抓鸟玩，上树爬房顶都不在话下。 　　还从外面抓过黄鼠狼。 　　除了这只粘人爱撒娇的橘猫老三，其它几只白天都不怎么能见到它们的影子。 　　根据经常养猫的人们的说法，这样的猫咪才是好猫。 　　夜里抓老鼠，白天睡觉。 　　施向南是没有亲眼看见它们抓老鼠吃，刚开始养猫的时候还担心过如果把它们都喂饭喂饱了，它们会不会就不抓老鼠的问题。 　　然后就被人科普说，猫咪的天性就是爱去抓捕一切活动的小动物。 　　尤其是老鼠。 　　哪怕不吃，它们听见老鼠的动静也会去抓的。 　　而且老鼠一般听见猫叫就不敢来了。 　　要不怎么说是天敌呢。 　　反正施向南和她大嫂住在家里，上下班的路上、在家洗漱的时候都会聊天。 　　施向南会出差，而且在厂里的时候也多数都是在办公室里，不怎么出来，没看见老鼠情有可原。 　　但钱秋雁这个一天到晚都在食品厂里的人也说没看到。 　　那四只猫咪就是真的很尽职尽责了。 　　施向南这样想着，凑过去伸手摸那只看着就很好摸的胖橘猫。 　　它一看有人要摸它，立马就地躺倒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尖尖的指甲都收进了肉垫里。 　　摸一下就喵呜一声，可爱的不行。 　　果然有一套。 　　难怪长得这么胖。 　　难怪厂里的一大半人都喜欢它。 　　一天到晚都能看见它出现在厂里的众人面前，撒娇讨吃讨喝的，一看就知道没有认真在抓老鼠。 　　但所有人还是很难拒绝它。 　　包括施向南这个厂长。 　　她看着看着想起一个词儿来—— 　　老三这样的，放在十几年后是不是就叫网红喵？ 　　西施食品厂的团宠？ 　　她忍不住笑起来。 第139章 　　施开阳几人到底也没有在县城里住太久。 　　因为要回去跟杨家商量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 　　杨家虽然一万个愿意，但为了不叫人笑话肯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而且施家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们非常愿意就看轻他们、态度轻慢的人家。 　　该走的礼是一定要走的。 　　这是正经事儿，施向南没有办法拦着他们回去。 　　最后只能把飞飞给留下来了。 　　施向东不回去不行，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跑腿。 　　两家人早就商量过了，酒席肯定还是会在施家洼摆的。 　　虽然施向西现在是在县城的食品厂里工作，工作也的确很忙，不好走开，可他在县城里没有房子。 　　买的房子是施向南掏的钱，没有问任何人要一分钱，总不能哥哥结婚在妹子买的房子里。 　　唐青娥和施开阳都不会答应的。 　　再说亲戚全都在村子里，要到县城里摆酒，还要叫人家大冷的天跑到县城里来喝喜酒，完全没有必要。 　　农村人不管谁家摆酒办大事，其他人家都会来帮忙的。 　　借用每一家的桌子、凳子、还有碗筷等等。 　　摆酒当天家务活利索的人也会去厨房里帮忙干活打下手，男人们则是帮着安排坐席、招待客人之类的。 　　这样才能把酒席顺利摆起来。 　　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农村里的人家都是这么过的。 　　到了县城里摆酒，他们去哪儿找人帮忙？ 　　定在村子里后，事情就多了。 　　天气太冷了，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的，摆酒最少十几桌，屋里肯定坐不下，外头也要坐人。 　　那就得搭棚子、筵席了。 　　这样的天气还得想办法用席子之类的围出几道墙来防风。 　　要办一场婚事，诸如此类的事情可太多了。 　　家里没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可不行。 　　施向西要上班。 　　施向东只能跟着一起回去。 　　飞飞留在县城，等着结婚前一天跟钱秋雁、施向南一起回去。 　　结果飞飞在县城里高兴了没两天，就闹着要回去。 　　因为大人们都要上班，就只有他一个小孩儿谁也不认识。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认识，谁家都能去，同龄人全都可以一起玩。 　　在县城里可没有这样的好处。 　　因为食品厂外面就是大路，上头会有车来往，飞飞太小了，根本不敢让他出食品厂大门。 　　就只能在院子里转悠。 　　两三天还行，时间一长他就蔫了。 　　再过两天，忍不住开始抹眼泪说想回家、想找强娃、倩倩他们玩。 　　于是施向东到县城里来买肉买豆干海带这些东西的时候，又把飞飞给带回施家洼去了。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睛，施向西结婚的日子就到了。 　　前一天施向南一家、还有也在食品厂工作的施向平施向华两人，全都一起回村里了。 　　施向西则是提前了两天回来。 　　就这还被施开阳骂了一顿。 　　在厂里上班的哪个结婚不是挑好了日子约好时间跟媳妇儿去把结婚证一领，再挑一天时间请吃饭，就完了？ 　　领着工资还天天只想着玩，那高工资凭什么发给你？ 　　谁不想多挣钱？ 　　虽然施向南和施向西都说了这是她这个厂长批准的，但也没用。 　　施开阳还是骂施向西。 　　张秀珍也念叨他。 　　连一向不管孙辈事情的唐青娥看见了都忍不住要说几句。 　　幸好施向西盼了好几年才能结婚，这时候已经高兴傻了一样。 　　谁训他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一天到晚嘴里都在哼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歌儿，脸上也是一直带着笑容的。 　　都被人打趣问他嘴笑得酸不酸了也停不下来。 　　施向南当然也很高兴。 　　这辈子和上辈子肯定会不一样的。 　　她期望着二哥跟二嫂能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施杨两家结婚摆酒。 　　如果施家还是以前的话，这样冷的天气、再加上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货，可能除了施家和杨家自家最亲的亲戚之外，来的亲戚不会太多。 　　可现在这不是不一样了嘛！ 　　施向南在县城里开了个西施食品厂的事情在所有沾亲带故的人当中快速传开。 　　不管有没有进厂的意思，亲戚们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想着以后要多联络。 　　平时不走动，等到想找人帮忙的时候就不大好意思张开嘴了。 　　就算厚着脸皮提了，也很有可能会被拒绝。 　　多走动走动、感情好起来了那当然就不一样了。 　　于是这一天来的人特别多。 　　钱秋雁的娘家人来都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因为这是亲家家里办喜事儿嘛。 　　施开阳家也给他们带信儿了。 　　农村人没有发请帖的说法，一般都是给人带信儿—— 　　我们家某某某天要因为啥事儿请你来喝酒啊！ 　　这就相当于是发了请帖了。 　　可是钱家的亲家家里的娘家舅舅家也跑来喝喜酒…… 　　这就很离谱了。 　　施向南光是听这个亲戚关系都听得晕头转向。 　　吃席当天这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还来了不少。 　　幸好施开阳一家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提前准备了不少食材。 　　他们家眼看着就要起来了，愿意来帮忙的人也很多。 　　忙得过来。 　　就算忙不过来，随便吆喝一声，愿意撸起袖子开始帮忙的人也很多。 　　看见这样的情况赶紧叫厨房把多预备的食材了煮了炖了。 　　又赶紧去多借了几张桌子过来往棚子里安排。 　　这才算全都安排妥当了。 　　只要食材准备的足，就算桌子真的坐不下，也可以叫后来的人吃二道席。 　　农村里这样的事情也常见。 　　有一些亲戚多的、住得远的，当天背着一提兜的粮食来走礼，来的晚了，席上都已经坐满了。 　　就可以给安排先坐在一旁休息一会儿跟人寒暄几句，等第一桌的人吃完了收拾干净桌子，再给上一桌一样的席面坐下吃就是了。 　　结婚这天施家放了两挂鞭炮。 　　小孩子们又是忙着捡没有响的鞭炮，又是忙着吃东西，还要去看新媳妇儿、吃喜糖。 　　忙得不行。 　　施向西挣了钱，那是真的大方，喜糖准备得非常足。 　　一般的农村人结婚就是一个人发几个，到他这儿，一把一把地往外撒还有一大袋子。 　　他当时还想全买大白兔奶糖呢，被张秀珍狠狠地训了一顿，最后改成便宜的水果硬糖了。 　　但量可是足足的。 　　见者有份还每一份都很大。 　　至于施向南…… 　　她今儿除了在二嫂杨娜娜接回来的时候在新房里跟她说了一句话之外。 　　从早上客人开始上门之后，就从来没有闲下来过。 第140章 　　“南南啊，可真是出息了啊！” 　　“咋长得这么俊？！一样都是喝施家洼的水、吃施家洼地里长出来的面长大的，你咋就长得格外水灵哪！” 　　“光看着长相就不一般哪，难怪一个小女娃娃都能开厂子当当厂长，可了不得了！” 　　这样的夸奖，她今天听的比二哥二嫂一对新人还要多。 　　除了本村的人没有这样之外，连杨家过来的人都拉着她夸个没完。 　　其他亲戚就更不用说了。 　　“南南啊，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你二姨奶奶啊！小时候你跟你奶奶一起回娘家，还去我们家玩哪，瞅着我们门前那颗棵桃树就不愿意走动了，也不开口说要！哎哟，还是我找竹竿子给你打了一把核桃下来塞到你手里的！” 　　施向南：……这是她几岁的时候？ 　　“南南你还认得出我不？我是你五表叔，你小时候跟你俩哥哥一起去姑姑家，还去我们家院子里摘过梨子吃哪！说是我们家那颗梨树结的梨子特别甜，你可喜欢吃了，走的时候还给你摘几个装兜里路上吃。” 　　施向南：……这又是啥时候的事情。 　　她几个姑姑都嫁的远，家里都很少去她们那儿走亲戚，大人都去的少，她一个小孩儿，基本上两三年都不一定能去一次的。 　　可是人家笑容满面地来跟她拉家常，说的还都是她小时候吃了人家的啥啥啥的事情。 　　虽然那时候的施向南还是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可按照这些围上来寒暄的人的说法，她吃了人家的东西，多多少少也是欠了人家的人情的。 　　总不能人家笑眯眯地跟她说，你小时候吃过我家的桃子。 　　施向南就来一句，我不记得吧？ 　　今天可是她自己家办喜事，哪怕别人在这时候给她们家找不痛快，她们也得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不要说别人是上来套近乎说好话了，施向南当然得笑着应付。 　　笑得脸都要僵了。 　　听了一耳朵她自己完全不记得的小时候的事情。 　　要是不知道是她自己，施向南险些要以为自己小时候有多贪吃呢…… 　　尽是到别人家吃桃子梨子杏子核桃啥的了。 　　还有就是把人家小孩打哭了。 　　说到这个，施向南咳嗽了几声。 　　因为这真的像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在村子里她有一堆哥哥撑腰，在同龄人里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 　　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去走亲戚她也不会突然怂了的。 　　那也是说打就打。 　　反正施向南现在关于自己小时候的记忆里，要吃要喝的真的不多，但是打人的印象那就很多了。 　　想什么来什么。 　　施向南脑子里刚想了一下，我小时候真的有这么馋嘴、好吃吗？ 　　怎么没人来说被我打过？ 　　就有一个大婶跟一个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娃一起过来。 　　大婶先笑着说：“南南还记得我不？我是住在你舅爷家隔壁的邻居。” 　　施向南先是想皱眉。 　　别人好歹还东拉西扯地说一个亲戚关系，这大婶就直接说是邻居了吗？ 　　就听见大婶又说：“你有一回跟你奶奶去舅爷家，晌午在外头的洋槐树下跟我们起娃玩，听见我跟我婆婆吵架，我男人要动手打我。你教起娃从柴垛上抽了一个柴棍子，冲进屋里就要帮我打他爸。” 　　她笑着说完推了旁边的男娃一下：“我们建娃到现在还记着哪！” 　　施向南感觉自己额头冒汗。 　　因为这个大婶儿一说，她真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她只有五六岁的时候。 　　奶奶的爹还活着，她要叫老公公的。 　　奶奶经常会回娘家看爹，有时候会带着她一起去。 　　导致她也还挺熟悉四个舅爷家里的。 　　这个大婶住在她大舅爷家隔壁。 　　唐青娥娘家分家后，她老爹跟着大儿子住。 　　所以施向南跟奶奶一起回她娘家，都是去大舅爷家。 　　这个大婶说的事情好像是她七八岁的时候了。 　　施家洼的民风好，基本很少有哪家男人打老婆的事情。 　　但别的村里这样的事情很多。 　　有一些男人简直以“收拾”自己的老婆为荣。 　　施家洼基本全是姓施的，所以那时候施开阳两口子想着，闺女长大了肯定是要嫁到别的村子里的。 　　真要是运气不好遇到打人的男人咋办？ 　　可不能叫闺女傻乎乎地只会挨打。 　　两口子从小就教施向南，挨打了就要还手打回去。 　　施向东年纪比施向南大好几岁，施向南三四岁说话很利索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懂事了。 　　就跟着一起教小妹，不能吃亏，打人不对，谁敢打你就打回去。 　　打不过叫大哥二哥帮忙一起去打，总之肯定不能吃亏。 　　施向南本来就在村子里称王称霸的，被这么一教，可不就学会了么。 　　去了别的村子、遇到别人家的事情她也是这样的反应。 　　当时她跟这个建娃在洋槐树下头抓石子儿，听见院子里吵起来，女人哭着说什么你敢打我、没良心之类的话。 　　她就教建娃去帮他妈，谁敢打他妈，他就打谁。 　　因为那时候她就是这样想的，谁敢打她妈她就狠狠地打那个人，不能让她妈吃亏。 　　建娃也才几岁大，她指挥他教他，他就乖乖听话真的冲到柴垛那里拽出来一根长木柴棍子，一头扎进屋子里保护他妈去了。 　　娃子打老子，哪怕娃娃还小不懂事，这样的事情在农村里也很少见。 　　当时好些人听说了都去看热闹。 　　有一些人是笑说建娃这儿子没白养活，知道护着自己妈的。 　　也有一些人是说这个儿子白养了，这么小就敢动手打自己亲爹。 　　总之事情闹得挺大。 　　后来施向南回家的路上就被她奶奶教育了。 　　她自己当然不能吃亏白挨打，但是这样教别人，叫一堆人笑话她没教养、说她小小年纪心思狠毒啥的，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施向南也算是给上了一课吧。 　　所以她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但是那么多年过去，差点挨打的大婶、还有她教的那个小男孩，她可是完全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 　　前世她没开厂，这时候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 　　二哥结婚的时候根本没有来这么多人。 　　这还是她时隔多年第一次见这母子两个人。 　　所以听到对方的话施向南想起来确实有这件事之后，她只能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呃，我那时候不大懂事……” 　　大婶跟旁边的一堆女人们都说：“这哪儿叫不懂事啊！明明是太懂事了！不懂事咋能知道要教别人护着他妈不吃亏？” 　　“可不是嘛！南南这可真是从小就不一般啊！一般的小女娃在你那个年纪哪能想到护着自己妈哪！” 　　“是啊，聪明伶俐，从小就看得出来了。” 　　“那时候就是个当领导的料子，你看建娃一个男娃，都要乖乖听她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了不得！” 　　施向南：…… 　　这怎么又夸上了。 　　而且一个比一个夸张，夸得她脸红。 第141章 　　但其实这些有亲戚关系的、没有亲戚关系的人虽然都在这天围上来，但其实都还算有分寸。 　　至少没有当面问施向南要厂子里的工作名额。 　　只是想跟她攀攀关系而已。 　　施向南并不社恐，她做生意的，惯常都要跟人打交道，其实已经习惯了。 　　就是一直被人拉着不停地听、时不时还要给点回应，她说的口干舌燥就是了。 　　不过来找她说话的人多了，总有几个能说中她想听的内容的。 　　今天招待客人用的瓜子花生都是他们回来的时候从厂里批发的。 　　一样三百斤。 　　刚拿回来的时候张秀珍一算账心疼死了。 　　就算是五毛五一斤，三百斤也得一百多块钱，瓜子和花生加在一起得足足三百多块了！ 　　她念叨了好久，买这么多干什么。 　　施向南的意思是，家里本来就习惯了冬天在家里猫冬要嗑瓜子的。 　　多拿一些回来有备无患，真要是剩下来了还可以放着自家人吃。 　　冬天又不用担心生虫和回潮的问题。 　　结果今天一看客人这么多，而且听说是施向南自己的食品厂里产的瓜子和花生，就算是少数本来对这两样东西不感兴趣的也会抓两把尝尝，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能卖的那么好。 　　这样一来，三百斤瓜子和花生其实真的不算多。 　　在场的几乎人人都吃了不少。 　　来找施向南的人多了，自然也有人说起这个。 　　“难怪你们食品厂的瓜子卖得好，这味道是真好吃。” 　　“是啊，零卖六毛五一斤，我怎么也舍不得买，这回可算是尝到了，可真香啊！” 　　“没吃过的时候我也嘀咕说怎么就卖得这么好，这会儿尝过之后啊，就觉得该人家卖得这么好。” 　　也有那种原本就喜欢吃瓜子的。 　　“这瓜子太好吃了，我能坐着一边烤火一边吃瓜子，吃满满一天不带停的！” 　　“这瓜子儿哪儿哪儿都好，就只有一个毛病，就是吃着费钱！我这心里头啊，只要一想到这东西六毛五一斤，再想吃我也不敢吃了！” 　　“南南，怎么卖这么贵啊？不能便宜点吗？” 　　施向南摇摇头：“三表婶，这个价格不贵了，你们光说买着六毛五一斤，怎么不想你们的瓜子卖给我就三毛钱一斤呢？” 　　还真别说，施向南的食品厂收瓜子花生已经很久了，现在差不多全省都知道了。 　　现在连穆建武都开始加入二道贩子大军。 　　到处收瓜子，攒的多了再一起拿过来卖给西施食品厂了。 　　要说在整个羊滩镇范围内，不知道西施食品厂收瓜子花生的真没有多少。 　　连隔壁省，袁京表哥夫妻俩留在厂里干活后，二姑住了几天就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也说要回去收瓜子送到食品厂来卖哪。 　　虽然到现在也还没有送来，但眼看着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今天来的人，几乎家家户户的瓜子花生都有卖到西施食品厂。 　　三毛钱一斤！ 　　根本没有比她更高的价格了。 　　那些骑着自行车上门收的小贩子们给的价格只会低不可能比三毛更高，不然人家赚什么？ 　　于是听到施向南说，要是卖的便宜的话，她收购价就要跟着降了。 　　毕竟她的厂子里那些机器设备要花钱、水电要花钱，还有工人们的工资也都要花钱的。 　　如果三毛钱收四毛钱卖出去，她拿什么发工资？ 　　一听到施向南这么说，说瓜子贵的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因为专门来找施向南说话的聪明人们，哪个没有想过以后要叫自家儿子、侄子、外甥……去食品厂工作？ 　　食品厂挣不到钱了、发不出工资了，他们还怎么叫家里人去上班挣工资哪？ 　　于是大家又开始一股脑地夸奖施向南脑袋灵活、能干。 　　发现这儿热闹的人踮脚往这边一看，哇，不得了，这不是食品厂厂长吗！ 　　赶紧也过来凑热闹。 　　有求于人、或者是打算着以后找她帮忙，再不长眼色的人也不会触施向南的霉头。 　　于是与群人越说越热闹。 　　开席没多久，三叔家的施向国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施向南一看他的脸色不太对，连忙拨开人群走过去拦住他：“向国哥咋了？” 　　施向国稍微低着头，脸色难看：“村口，韩家沟的人来了。” 　　施向南也皱起眉头来：“啥？” 　　韩家沟跟施家洼离得近，两个村子肯定有互相嫁娶的，东拉西扯地算一算，两个村子里肯定有不少都能算出亲戚关系来。 　　今天是施家办喜事儿，只要上门来的，哪怕是空着手过来说一声恭喜，施家也会招待对方吃席。 　　韩家沟那些算得上亲戚的，不管是远的近的，这会儿其实都来了。 　　说不定都坐在席上正在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他们这儿的人老少爷们，哪怕是女人们都有酒量，一二两白酒根本不在话下。 　　冬天喝点白酒暖和。 　　这个时节办喜事儿的人家，不管是瓶装的还是便宜的散装酒，白酒那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施家准备的酒也多。 　　就怕不够招待客人。 　　韩家沟算得上亲戚的这会儿都在席上吃上了。 　　意思就是说，没来的那就是真的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要不就是跟施家不对付，不愿意上门来的。 　　施向国这时候说韩家沟来人，那来的肯定不会是没有亲戚关系的。 　　这样的人要来不会这个时候来。 　　那就是跟施家不对付的了。 　　专门挑这个时候来找茬？！ 　　施向南想也不想就问：“韩鹏杰家？” 　　施向国还没有反应过来韩鹏杰是谁，愣了一下。 　　施向南说韩鹏杰爸爸的名字：“韩勇的儿子叫韩鹏杰。” 　　施向国这下反应过来了，跟着就点头：“对。” 　　他低声说：“韩勇没来，韩鹏杰来的，跟着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看表情就不像是来喝喜酒的样子。小妹你别管，我去叫人。” 　　施向南摇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最清楚，这肯定是因为她的事儿，他们才会来的。 　　说实话韩鹏杰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食品厂去，施向南就还挺意外的。 　　从他在路上拦她开始，再到听说有人想做媒给她介绍韩鹏杰。 　　她就已经做好了这家人不管是谁，会找到她的食品厂的心理准备。 　　毕竟有前世的经验在那里摆着，这家人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儿她都不觉得奇怪。 　　原来这么久没有来，是专门等着今天啊！ 　　施向南神色一狠。 第142章 　　她敷衍了那群还想跟她说话的亲戚几句，拉着施向国就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今天她家办喜事，全村都来了。 　　除了他们自己家附近，别处都看不到什么人影。 　　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施向南就说道：“他们是为了跟我相亲被拒绝的事情来的，我去处理。” 　　施向国脸色一变。 　　这件事他只隐约知道一点，但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 　　只是施向南没有答应跟对方见面相亲这一点他是肯定的。 　　既然没有相亲，就不存在拒绝。 　　还在媒人介绍双方阶段就拒绝了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对方凭什么在今天找上门来，还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的人，就明显不可能跟他们讲道理了。 　　要动手那肯定是男人们去，怎么可能叫施向南一个小女娃去？ 　　施向国就要拒绝。 　　就听到施向南又说：“向国哥你也跟我一起去。” 　　想了想：“把中华哥、明明、吉娃富娃他们都叫上。” 　　她说的都是施家洼的大小伙子们。 　　施向国脸色好转，点点头：“我这就去叫，你一个人先别去，容易吃亏。” 　　施向南点点头：“我也去叫人……啊不对，叫狗。” 　　“啊？什么？” 　　施向国先是不解，等到反应过来，就赶紧忍住笑意：“好主意！南南你真聪明。去把我们家小狼也牵过来，它厉害得很，全村的狗都怕它。” 　　施向南点点头。 　　小狼这个名字还是她给起的呢。 　　因为她那时候听说三叔家抱回来一只小狼狗，高兴的不行，第一时间跑去看狗，完了非要给小狼狗起个名字叫小狼。 　　村里人都知道，施老三家养了一只大狗叫小狼，有时候还专门拿这个名字来开玩笑。 　　不过小狼是专门养着看家护院的，绳子栓在屋檐下。 　　只要不是自家人，谁敢不经允许进去就会被咬。 　　它可凶了。 　　是施家洼出了名的厉害狗子。 　　施向南也会端着自家的剩饭剩菜去喂小狼，它认得施向南。 　　她去解开绳子，小狼就乖乖跟在她身边出来，尾巴一甩一甩的。 　　想了想，又叫了几个半大的孩子，给他们许诺一人给一块钱，交代了他们几句话，几个男娃兴奋地点着头冲出去了。 　　施向南这才带着小狼往村头去了。 　　还没有到就先看见了施向国，他喊了好些大小伙子跟着一起，手里还拿着锄头铁锨之类的农具。 　　施向南一看见那些东西脸色就变了。 　　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前世那几场械斗引发的惨案。 　　混乱中重伤的人惨不惨？ 　　当然也很惨。 　　施向南都不认得他，他肯定也不是韩鹏杰家里什么亲近的亲戚。 　　就跟她们施家洼一样，真的有人欺负自己村里人，那他们不管来的是谁，一个村子能帮的都会去帮忙的。 　　前世那个重伤的人很可能就是以为是给韩鹏杰家帮忙的。 　　谁能想到帮个忙最后会变成那样？ 　　真的手里拿着武器打起来，谁也不能预料到最后倒霉的会是谁。 　　更何况前世韩家沟的人重伤了，难道他们施家洼的人就占到什么便宜了吗？ 　　也没有。 　　还不是打伤的打伤，坐牢的坐牢。 　　后来施开阳还要东拼西凑，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给受了伤的人家出药费。 　　人家是来给他家帮忙的，受了伤他们不拿点钱出来。 　　不管多少，这个态度要是不摆出来的话。 　　一定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以后家里再有什么事，别人可就不一定会来帮忙了。 　　而且从那以后两个村子都凶名在外，外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消息一传出去就是施家洼和韩家沟两个村子的人打架。 　　打死人了、有人坐牢了。 　　搞的后来两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婚嫁都变得比以前艰难了许多。 　　这两个村子结了仇，也不可能再互相嫁娶了。 　　真正算起来是两败俱伤。 　　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所以这一次，重生回来的施向南绝不会再让村里人跟韩家沟的人动手打起来了。 　　她一过去就先笑着给出来帮忙的人发糖发烟。 　　施向国叫出来的都是男娃，就算本人不抽烟家里也肯定有抽烟的男人。 　　发烟发糖，基本就把所有人都照顾到了。 　　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后，施向南才说：“一会儿去了你们听我的就行，千万别直接动手。” 　　“知道，我们肯定听你的。” 　　“行行行。” 　　“施向国也跟我们说过了！” 　　众人都点头答应。 　　施向南这才越过众人，牵着黑色的大狼狗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面。 　　还没有出村子就看见了韩鹏杰几个人。 　　施向南大致一扫就看见来了大致八九个人，也没有拿什么锄头铁锨之类的武器。 　　施向南先松了一口气。 　　要是对方也是拿着家伙什儿来的。 　　双方都是年轻人，真的很容易一言不合打起来。 　　这样就好了。 　　不过也不太好，因为他们被安排在村头接待外来客人的施家洼本村的两个大汉给拦住了。 　　这两个大汉也是姓施的，长得人高马大，看着就很有威慑力。 　　因此村里人就很喜欢在谁家摆酒席或者是办什么大事的时候安排这样的几个小伙子去守着村头和村尾，防止有什么人突然跑来捣乱。 　　这一次不是就防住了么。 　　说不太好，就是因为这两个大小伙子拦着韩鹏杰几个人不让进村子里有一会儿了。 　　估计双方也已经争执了几句，这会儿一个个的脸上表情都不太好看。 　　远远看见施向南，韩鹏杰就喊：“施向南！” 　　居然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施向国看着他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 　　但韩鹏杰根本不在乎。 　　他朝着施向南抬起手来，手里居然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袋子。 　　“我是来喝喜酒的！这两个人在这儿拦着不让我进你们村子算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又挑眉问道：“你们家办喜事儿，总不能还挑着只要带重礼的人去喝喜酒，礼轻了就不让进村吧？” 　　施向南也不准备跟他客气。 　　她很了解这个人，跟他客气，他就很有可能打蛇随棍上，这个人脸皮厚得很。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亲戚？我们家办喜事，请亲戚上门喝喜酒，跟你有什么关系？” 　　施家洼这里有一些风俗习惯是根据很久以前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来的。 　　比如嫁娶这方面。 　　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除了同姓不婚之外，有亲戚关系的也不能结婚。 　　不管亲戚关系是远是近。 　　当年施向南跟韩鹏杰能被人安排相亲，就说明这两家是一点儿亲戚关系都没有的。 　　不过韩鹏杰果然也没有让施向南对他的脸皮失望。 　　听到她的话，他突然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旁边的人，然后自己抬手往后一扒拉头发。 　　“那你可能不知道，没事儿，我跟你说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咳，我舅奶奶娘家孙女儿嫁给了你小姑的小叔子的亲家，所以真要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亲戚，离得这么近，我来喝一杯喜酒一点也不过分。” 第143章 　　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韩鹏杰这个人厚着脸皮在这里装酷耍帅。 　　施向南实在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回忆前世。 　　因为嫁给了这个男人，导致她二哥坐牢，妻离子散。大哥落下残疾，爸妈后半辈子都在还债，被债务压垮了脊梁、也压垮了身体。 　　她不得不孤身南下十几年，再回来的时候，家里人都变了模样。 　　施向南冷着脸：“韩鹏杰，我明跟你说了，我这辈子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我想我也从来没有给过你这样的错觉吧？劝你趁早去找别人！不然……” 　　“不然怎么办？” 　　施向南冷哼了一声：“小狼！” 　　她一叫，小狼就压低了两只前腿，双眼盯着前面韩鹏杰几个人发出危险的嗷呜声。 　　小狼是一只狼狗，养得又好，乍一看真的有点像狼。 　　这样低声咆哮的样子看着真的很危险。 　　跟着韩鹏杰一起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韩鹏杰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为啥？我哪儿让你不满意了？” 　　施向南故意露出很挑剔的神色，当着众人的面，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看的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跟着他一起的几个人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施向南才说道：“你哪儿能让我满意了？你也毕业了吧？考上大学了吗？没考上现在在干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 　　她抬起了下巴，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想毛遂自荐也不照照镜子，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照自己也行。” 　　这话说的实在太难听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施向南这几句话说到现在的韩鹏杰的短处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施向南一句脏话也没说，却比打了韩鹏杰的脸、骂了他更加有效。 　　韩鹏杰的脸一阵红一阵绿一阵黑的，非常难看。 　　他后面一起来的人，一个个的脸色也很精彩。 　　连跟着施向国一起来的施家洼的小伙子们听见施向南的话脸色也有点变了。 　　施向南等了等，看韩鹏杰不说话，也没有其它动作，于是她又冷冷地说道：“我们两家从来就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你喝不着我家的喜酒，赶紧走吧！” 　　她说完就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韩鹏杰的声音：“等等！” 　　施向南回过身，语气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韩鹏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语气也有点古怪：“施向南你还记得庄敏吗？” 　　施向南更加不耐烦：“听都没听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 　　韩鹏杰心里那个猜测就又压下去了。 　　可是如果她没有重生的话，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反感？ 　　韩鹏杰低着头颜色阴晴不定了几秒钟后，抬起头来盯着施向南问：“你为什么不肯答应跟我相亲？你说实话我就不缠着你了。” 　　施向南就很不高兴地看着他，嘲讽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干过什么不要脸的事？就我一个人回家经过你们韩家沟的那一回，我被你拦在韩家沟外头的路上，你想干什么？你这样跟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我又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跟个地痞流氓相亲？” 　　她又用那种很看不上的眼神上下打量韩鹏杰，看的他脸色发青，她才继续说道：“今儿我们家办喜事，你专门挑着这个日子要来找事。这不也是地痞流氓的行为？我没看错你吧？” 　　“你这样的人，只要是有点脑子的女娃都不会答应跟你相亲、处对象的，我看不上你有什么问题吗？” 　　施向国站在施向南后面大声说：“一点毛病都没有！就该看不上他！个臭流氓！” 　　一起来的小伙子们都跟着附和道：“就是啊！臭流氓不给你抓起来就不错了，还想强迫人家女娃跟你处对象？！做你的大头梦吧！”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鹏杰恼羞成怒，指着施向国后面一个声音比较大的男娃，喝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个小伙子才不怕他，张嘴就要再说，被施向南给拦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韩鹏杰：“你到底走不走？！” 　　那个语气，只要稍微动点脑子的都知道她其实要说的是“你到底滚不滚”。 　　韩鹏杰正在懊恼，因此也顾不上去管施向南的语气好不好了。 　　他转身就要走，到底不甘心，又问了一句：“你就凭这一件事？这么武断？” 　　施向南给他的回应是转过头招呼她牵着的狗：“小狼，咱们走了！回去给你啃大骨头！” 　　韩鹏杰又是不甘心又是懊恼。 　　他不想就这么走，可是想到施向南对自己的印象很差就是因为那次他冲出村子的时候正好撞上她、拦住了她不让她走。 　　可当时他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刚刚重生回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九岁，那种心情实在太激动了！ 　　又发现他的前妻、前世跟他离婚后在南方单打独斗十几年，挣下上千万家业的女人正从他们村子外面走过。 　　他满心都想着要牢牢抓住这个金大腿，再也不让她跑了！ 　　所以就热血上头想去她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这时候的她才十八岁，刚刚从高中毕业。 　　去过最远的地方估计就是云山县城。 　　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他长得一表人才，是很合她眼缘的，要不前世也不会只相了一次亲，他们就相中了。 　　已经占了先机，只要他在她面前表现好一点，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回结了婚，他是打死也不跟她离婚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要等着她带他一起发大财，他跟着享受、过好日子就行了。 　　没想到！ 　　太兴奋了把一切都搞砸了。 　　早知道他那时候就什么也别做了！ 　　老老实实地等着跟前世一样，媒人给介绍相亲，两家商量好了安排他们两个见面。 　　他肯定什么也不会做、不对，是做的比前世更好。 　　保准让施向南满意，绝不会再跟她闹到离婚的地步。 　　韩鹏举一路走一路回忆，突然就明白过来—— 　　自己为啥就这样回去了啊？！ 　　他难道不是精心准备了贺礼准备上门来好好跟施向南说说话、在她和她的家人面前留点好印象吗？ 　　怎么就这样了？！ 　　可是要叫他再回去…… 　　韩鹏杰又不敢。 　　因为他已经吃过第一次见面的亏，要不是那时候表现不好得罪了施向南，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了。 　　不行，回去得再好好想个办法！ 第144章 　　韩鹏杰嘀嘀咕咕地走在最前面。 　　跟着一起来的几个人看他都走了，只能跟着一起走。 　　在后头边走边喊，韩鹏杰只顾着自言自语什么，也没个反应。 　　几个人在后面就忍不住也说开了。 　　反正韩鹏杰也听不见。 　　“咱们这算怎么回事啊？稀里糊涂地来了，又稀里糊涂的走。” 　　“对啊，我们难道不是来找茬的吗，为啥杰哥就说这么几句话就又走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送礼都送不出去的……杰哥这份礼可不便宜，花了这个数。” 　　说话的这个人比了一个数字，其他人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贵！” 　　但是再想想—— 　　“可是人家施向南在县城里的食品厂听说一天挣好几万啊？！这么算的话，咱们杰哥这个礼其实也没有多少钱的是吧？” 　　“话不能这么说，都要跟施向南比的话，谁送得起她看得上的礼？” 　　“对啊，她那食品厂才开了多久？难道还能把穷亲戚都带的一样富了？” 　　“真要是有那么厉害，她亲二哥也不会结婚还回村里来了！” 　　“那可不是，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的啊！” 　　几个人说的正热闹，声音越来越大。 　　就听见前面突然嘭地一声。 　　然后就是“嗷”地一声传来。 　　几个人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了？” 　　“杰哥你咋了？！” 　　赶紧跑到前面一看。 　　韩鹏杰已经是一头一脸一身的可疑污渍了。 　　而且还在凛冽的寒风中散发着一种可怕的味道。 　　他紧紧闭着眼睛和嘴巴，两只手在空中乱挥。 　　几个人吸了吸鼻子，面面相觑。 　　“啥味儿？！” 　　“这也太臭了，不会是……” 　　几人看着韩鹏杰身上黄黄白白的不明秽物。 　　“看着像……” 　　“呕，我有点想吐。” 　　偏偏这些天天气都还行，根本没有下过雪。 　　他们想弄点水给韩鹏杰洗一洗都没办法。 　　“杰哥，你这怎么弄的啊？” 　　“是啊是啊，是不是有人泼你一身屎？看见谁干的没有？” 　　这个说出口的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辱骂和殴打。 　　“你小子真不嫌恶心啊！说出来干啥！” 　　“我呕——” 　　“我不说你们就不知道啦？！有什么区别！别说这没用的了，赶紧找水给杰哥洗洗擦一擦啊，要不这么走回去都被风吹干了。” 　　“呕！” 　　“韩老四你想恶心死老子啊，你个狗东西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啥啊？！赶紧找水行不行？一会儿杰哥鼻子上那一坨要进他嘴里了！” 　　“卧槽！” 　　“呕、呕、呕……” 　　有人看了一眼满身都是屎的韩鹏杰，真的偏头吐了出来。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找水啊。 　　还是有个小伙子钻进路边的小树林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小水洼。 　　几个人赶紧把韩鹏杰拉过去。 　　不不不，不是，是随地捡了一根棍子让他拉着，把牵到了小水洼旁边。 　　有一说一，这几个人确实够兄弟，居然翻找着林子里的干树叶垫着，帮韩鹏杰给清理了一番。 　　至少脸上的米田共都给清理得差不多了。 　　韩鹏杰睁开眼睛就要破口大骂：“哪个混账王八蛋敢给老子——” 　　说一半吸了一口气就被自己身上传来的臭气给熏得差点闭过气去。 　　“卧槽！这也太臭了！熏死老子了！” 　　还在用树叶子和棍子给他清理身上的人使劲儿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是啊。” 　　“老三都给熏吐了……太恶心了。” 　　“杰哥你看见是谁干的没有？咱们找他算账去！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鹏杰没有看见是谁，当时他满脑子都在计划着要怎么把施向南这个前世的老婆这辈子也变成自己的。 　　今儿不行，下回他再想办法。 　　总之不能就这么放弃抱大腿的机会。 　　这可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真正的金大腿啊！ 　　错失了这个机会他不知道还能干点啥。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网络上的重生文穿越文他也都看过，连修真都没少看。 　　韩鹏杰看书的时候也没少歪歪过要是自己重生了要怎么崛起、变成首富什么的。 　　可真的重生了他发现，他啥也没有，啥也不是！ 　　抱大腿？他倒是知道两个马爸爸，还有未来的首富王爸爸，可怎么才能接触到对方？ 　　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他通通都不知道。 　　买彩票就更别提了，他从来不买彩票，也不关注这个。 　　有一阵子看重生小说走火入魔，也去搜索了一下往年最大奖的中奖号码，还说要背下来为重生做准备。 　　当时他也确实背下来了。 　　可是过了一年两年总是不穿越也没有重生，他就又忘了啊！ 　　股票倒是知道茅台、苹果啥的会很值钱，可他哪来的本钱去买？ 　　他现在只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小伙，家里对他大方，可他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有多少花多少，一毛钱都没有存下来过。 　　拿什么去买股票？ 　　韩鹏杰以前根本不懂炒股这些东西，他连怎么开户、怎么买进卖出都不知道。 　　现在买房子买地皮放着不动，以后都会发大财。 　　很多重生文里主角都是通过炒房发财的。 　　可这也需要本钱啊！ 　　比股票需要的还多呢。 　　韩鹏杰哪来那么多钱去买房子？有这个钱他都能去买股票了。 　　虽然除了茅台和苹果还有格力，别的股票他全都不记得。 　　就连茅台、苹果和格力，其实韩鹏杰也根本不清楚什么时候是低点可以买入，什么时候又到了高点能卖出。 　　他在重生小说里可是看到过，这几只股票并不是一路走高的。 　　也跌过。 　　所以韩鹏杰很担心，要是他好不容易爸妈拿钱，他买在了高点，然后把钱全都套在股市里拿不出来了怎么办。 　　韩鹏杰前世别的不知道，但是“割韭菜”这几个字，他可见得太多了。 　　他可不想成为韭菜。 　　所以思来想去，韩鹏杰觉得还是把他前世的老婆追回来这辈子也当他老婆。 　　这件事最简单也最容易做到。 　　可是现在他已经把她给得罪了，现在的情况跟前世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她的事业。 　　看起来比前世发财的还要早！ 　　这可怎么办？ 　　韩鹏杰觉得那个食品厂这样发展下去，他再不抓紧时间赶紧把人追到手，以后食品厂越来越挣钱，他再想叫人介绍施向南，人家估计也会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叫他回家照照镜子。 　　所以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越快越好！ 　　可是韩鹏杰本来就不是个什么聪明人，要不也不会重生回来只想抱前妻大腿躺着享福了。 　　一时半会他哪能想得出什么好办法？ 　　正在苦思冥想，就听到嘭地一声好像是什么炸了。 　　然后他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第一时间紧紧地闭住了眼睛和嘴巴。 　　啥也没看见！ 第145章 　　这个动静，似乎是谁在路边等着韩鹏杰经过的时候把大石头扔进了粪坑里。 　　没有当场抓到人，现在他们都走了半天了，说什么也都迟了。 　　韩鹏杰又恶心又生气，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去猜测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搞、又为什么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经过那个粪坑…… 　　只需要想一想他得罪了谁，会专门挑这种恶心人的作用大于伤害人的方法针对他就知道了。 　　韩鹏杰做了个深呼吸。 　　其实也不用费什么力气，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肯定是施向南叫人干的。 　　可是他现在能怎么办？ 　　他自己想不出什么发财的方法，没有本钱，也找不到那些大佬们提前去抱大腿，唯一触手可及的、最有可能成功的就只有他前世的前妻。 　　前世没有任何人插手他们都能好好地结了婚。 　　这辈子他改变态度，积极主动，没道理比前世更难才对。 　　这两回算是他刚刚重生回来过于激动，用错了方法了。 　　下回要好好计划。 　　可如果他还想讨好施向南、想让她嫁给自己当老婆，他就不可能计较今天的事情。 　　光顾着算账只会把人越得罪越狠，那不是把人越推越远了吗？ 　　这跟他想追求她做自己老婆的想法是相违背的。 　　要是能当场抓住使坏的人，打一顿解解气，对方也不可能找施向南告状什么的。 　　就算告了状，那也是他占理，施向南的性格他还算了解，不会因为这个找他麻烦。 　　可现在这不是没有抓到嘛。 　　他要回头再去找人，难度有多大就不说了，就算找到了，难道还要兴师动众地把人从施家洼找出来。 　　然后跟施家洼的人说：“这小子往茅坑里扔石头溅了我一身，我要找他算账？！” 　　这不是叫人笑话吗。 　　本来没人知道的事情也要给宣扬的谁都知道了。 　　所以韩鹏杰只能咽下这口气。 　　不仅不能因为这个找施向南麻烦，还得继续想办法追施向南。 　　在韩家沟肯定是不行了。 　　施向南一个月都不会回来几次，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的，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对方套近乎、或者是讨好她啥的。 　　所以他也得想办法去县城里！ 　　韩鹏杰下定了决心，但回到家后跟爸妈说起自己这个计划，迅速遭到了打击。 　　“你去县城里干什么？” 　　“儿子，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媒人一提人家就拒绝了，这摆明了就是没戏，何苦呢是不是？咱们再给你找好姑娘。” 　　“是啊，施家那女娃眼看着就是一只金凤凰啊，现在已经飞出小山村里了啊，哪儿是我们能攀得上的！” 　　“我上回去找你二姑妈打听，人家说这会儿根本没有媒人敢说给施向南介绍对象了。介绍了也是自找没趣。” 　　韩鹏杰当然不肯放弃，但全家都齐上阵一起劝他别做白日梦了。 　　他们虽然没有把心里想的说出口，但只听他们劝他的委婉的话就能听的出来。 　　什么做人要脚踏实地。 　　别整天想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分明就是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意思。 　　韩鹏杰不肯轻易认输，可他的家里人却已经开始认为现在的韩鹏杰已经配不上施向南了。 　　别说找媒人介绍，就是他要去追求施向南，传出去也会被人笑话的。 　　韩鹏杰到底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了，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硬顶着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眼珠子一转，就说：“我要去找活儿干啊！冬天地里都没有活儿了，我去城里找找看有什么活儿干，挣点钱也好回家过年。” 　　果然家里就不再反对了。 　　韩鹏杰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按照现在两个人的条件来算。 　　虽然他们家条件在村子里算是比较好的，可要跟施向南那个红红火火的食品厂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有食品厂这个下金蛋的母鸡在，施家就不可能缺钱。 　　他们现在还在村子里过的跟别家一样朴素，人家也只会说他们家守本分、为人老实忠厚。 　　不是那种挣几个钱就要飘到天上去的张狂人。 　　只会给他们家拉到更多的好感。 　　而不会觉得他们是因为穷才在村子里过得苦巴巴的。 　　韩鹏杰虽然跟施向南学历一样，可施向南已经白手起家、开起了一个食品厂，挣下一大份家业了。 　　而比她还大一岁的韩鹏杰什么都没有。 　　可以说还在伸手跟家里要钱。 　　两个人这样的情况，出去跟谁说，人家也不会觉得他配得上施向南的。 　　他要追她也只是惹人耻笑。 　　所以回来的这一路上，韩鹏杰也想明白了。 　　虽然他的确想抱大腿没错，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叫人全都看出来。 　　那还抱个屁！ 　　得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比如，他装作在县城里找工作、挣钱，那跟施向南好歹是老同学是熟人，他好好说话，她总不能也对他冷嘲热讽吧？ 　　他可是有高中学历的，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吃香的。 　　就算是想去食品厂上班，他的学历也足够了啊！ 　　不过韩鹏杰骨子里还是有大男子主义作祟，不想低这个头的。 　　因为一旦他应聘成功，进了食品厂上班，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食品厂的职工，是领着施向南的工资、在她手下吃饭的人。 　　那就算两个人以后结婚了，肯定也摆脱不了吃软饭的帽子。 　　韩鹏杰不想背这个名头。 　　所以他打算先去县城里找个工作，离施向南的食品厂近一些，好去找她联络感情。 　　他也可以想办法自己创业。 　　他可是重生回来的啊！ 　　天选之子！ 　　他知道十几年后的那么多事情。 　　创业哪怕不会太成功，也不会失败吧？ 　　稍微成功一些，说起来他也就跟施向南比较相配了。 　　媒人也不会一听就直接摇头说不般配、介绍不了。 　　毕竟像是施向南那样的人，真的要找跟她一模一样有本事有能耐的，也很难找到。 　　整个云山县也就这么一个西施食品厂啊！ 　　难道施向南家里还能真的认为，她以后的对象开不了跟她一样的大厂子就配不上她？ 　　那她还找不找对象了？ 　　谁也不会这么认为。 　　韩鹏杰要去县城里找活干，他家里人先是不同意。 　　因为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再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他愿意去找工作挣钱，总比在家里瞎想强。 　　说到底，韩家的人都不认为自家孩子差在哪里了。 　　也是正经的高中毕业生，拿到毕业证那种！ 　　虽然没有考上大学，可施向南不也没考上吗，看看人家现在！ 　　谁敢说考不上大学的人就没用了？！ 　　施向南一个女娃娃都能开这么大的厂子，他们家韩鹏杰不说开大厂挣大钱，挣些钱叫家里宽裕一些总是能行的吧？ 　　再说这会儿大冬天，地里没活儿，家里的活儿他一个大男人也干不了。 　　在家里待着也是白待着，不如出去找找机会。 第146章 　　不过韩鹏杰真的要去云山县城了。 　　韩家人又有点担心。 　　第一有他先前说的不肯死心，非要追求施向南的话在。 　　他们担心他进去了也是不务正业，满心都想着要谈对象的事。 　　哪来的心思好好挣钱？ 　　第二是天气不好，他去了要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还得花家里的哪！ 　　他们肯定舍不得叫儿子出门在外手上一分钱没有。 　　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可是一直出钱养着他，他要是拿着钱不正干，真的去讨好女娃娃了。 　　他们家可不光只有韩鹏杰这一个儿子。 　　一大家子人都看着，他们偏心太过了之后家里其他人生出怨气，以后家里可就不太平了。 　　韩鹏杰父母很是纠结。 　　韩鹏杰倒是会说：“爸妈，大哥大嫂你们放心，我去县城里挣了钱就接你们也去！” 　　他说的还挺诚恳的：“我已经想到一个挣钱的好法子了，去了县城我就试试，要是能行，就带信儿给大哥大嫂去县城里帮我，我挣了钱肯定不会大哥大嫂的。还有爸妈，你们就在家等着享福吧！” 　　一家子人都忍不住问道：“什么挣钱的法子？” 　　“做吃的，我还没想好，要先去县城里看看情况，你们放心，我觉得能行肯定就给你们捎信儿。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因为有韩鹏杰的这番话，他出门的时候身上也揣了一百多块钱。 　　可别小看这一百多。 　　施向南重生回来、食品厂开起来之前，施向西脑子灵活、干活从不偷懒，地里的活儿一忙完就会去城里打短工挣钱。 　　这么多年身上也没有攒下来一百块钱的。 　　施向南也就是几十块钱的本钱，就能在八月十五羊滩镇的集会上攒下做生意的第一桶金了。 　　这年头的一百块钱购买力是非常惊人的。 　　韩鹏杰手里装着钱，还有他妈给收拾的一包行李就直接出门了。 　　食品厂生意好众所周知，施向南二哥今天结了婚，最迟明天她肯定就回县城了。 　　说不定今晚就回去了。 　　他也没必要再在家里等着，反正也见不到人。 　　事实上韩鹏杰猜得没错，施向南的确当天晚上就又回县城了。 　　太晚了错过了客车，但是她叫了王永昌开吉普车在路口等着接他们。 　　钱秋雁也跟着一起，还有施向华和施向平堂兄弟俩也搭了顺风车。 　　施向西结婚。 　　施向南是准备给他放一个星期婚假的，婚假结束后的事情再说。 　　今天的喜事办的还算顺利。 　　韩鹏杰也顺利被施向南给打发了。 　　她很有经验，不会让这个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一起坐上吉普车回县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把韩鹏杰这个人抛诸脑后了。 　　倒是王永昌，早早在路边上等着。 　　施向南别说大哥大了，连呼机都没有。 　　他就只能在路口那儿傻等着，生怕她出来了错过，丝毫不敢走开。 　　这会儿顺利接到人出发了，他就忍不住说：“厂长啊，你可是有一个日进斗金的食品厂的，不说大哥大了，呼机总要买一个吧？要不这样太不方便了。得亏你找到了人给我捎口信，那个人找到我了。要是你没找到人，或者是那个人没有找到我，你可咋办？” 　　施向南摇头：“就算我有呼机，你没有，路口那儿就一个小商店也没有个电话。我们村里也没有电话，你不还是一样要在路口那儿等着不能走开吗？” 　　王永昌一想也是。 　　施向南有他没有的话，还是联系不上。 　　他就说起了别的：“那你回家的这条路总要修一修的吧？车子都进不去，太不方便了。” 　　这个施向南很认同：“这个我已经计划着了，这会儿天冷，地上都上冻了，不好施工。等来年暖和一些我就找人修路，把房子也盖起来。土坯房子住着不舒服、也不安全。” 　　王永昌一下就来劲了。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尤其他也知道施向南开着那么大一个食品厂不差钱，做她的工程肯定不会被拖欠工资的。 　　他立刻说道：“那厂长你认识施工队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我有认识的兄弟。你要是不想找施工队的话，是要自己拉一个队伍出来？干完你家的活儿还可以去外头接活儿干？” 　　这个施向南还没有想过。 　　“时间还早，我回头好好想想。大概率是要找施工队修路、盖房子的，到时候我找你。” 　　王永昌单手握着方向盘，拍拍胸脯：“信我老王准没错，我给你介绍的肯定都是靠谱的人！修的路几十年也不会出问题！” 　　“哦对了，厂长你是要修水泥路还是土路？石子路？价格不一样的。” 　　他没有这辆车之前到处跟着人一起修路，不光认识了很多修路、盖房子的施工队的人，对这方面知道的也不少。 　　施向南之前没有想过，现在被他一提醒，就仔细琢磨起来。 　　王永昌仔细地说了说这几种修法的好处和坏处，当然，还有大致需要多少钱。 　　车上的施向华施向平哥儿俩也听得很起劲。 　　因为修了路他们以后回家也不会这么折腾了！ 　　不光是这样，通车后的好处多得一时半会说不清，他们也都知道。 　　施向南这意思分明是要自己掏钱修路，不打算叫村里出钱。 　　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钱秋雁则是认真听着，一边在心里快速地计算着厂子里到明年开春化冻后能动用的钱有多少。 　　明年可是还有很多开拓计划的。 　　要往家里花钱她不反对，但要是花的钱影响到食品厂的扩张计划，她一定要及时跟小妹说。 　　这么一路聊着，很快就回到了食品厂里。 　　几个人下了车都干劲十足地一头扎进了食品厂里，各回各的岗位。 　　连王永昌也是开车开的很起劲。 　　施向西结婚的事情一办完，年里就再没有什么事了。 　　施向南专心工作，很快就到了小年的时候。 　　施向西的婚假已经到时间了，正好家里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事。 　　施向南就劝着又叫全家一起到县城里来一起过小年了。 　　施开阳两口子想着闺女在城里是有正事的。 　　他们闲着没事，总不能还叫她一趟一趟地跑回家迁就他们。 　　唐青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因此这一次没让施向南花心思狠劝，一家子就都来了。 　　这回还要加上施家的新添人口，施向西的老婆杨娜娜。 　　施向南的砖瓦房很大，完全住得下。 　　施向北学校里还没有放假，只小年夜那天他出来全家一起吃个了饭。 　　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食品厂的生意一天比一天更好。 　　施向南已经提前公布了食品厂放假时间，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八。 　　初八重新上班，也图个吉利。 　　到时候她会给厂里每个人都发一笔奖金。 　　因此虽然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但厂里的职工们都干得很起劲。 第147章 　　腊月二十七，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了门。 　　没有去食品厂里找施向南，而是在下班时间，到她家里找到的她。 　　施开阳几人都不认识来的是谁。 　　是钱秋雁悄声跟他们说，这是县里专管经济的领导。 　　他们才吓了一跳！ 　　他们大半辈子都在施家洼生活，见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他们村里的三太爷，他是村长。 　　可因为从小到大、天天都能见着，对着三太爷的时候也很难想起来他是个官儿。 　　可这位不一样啊！ 　　那可是县里头的大领导！ 　　搁在古代，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见了是要下跪磕头的。 　　这位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领导倒是一点也没有摆架子，身边只跟着一个大小伙子。 　　俩人一起走着路就来了。 　　别说汽车了，连个自行车都没有骑。 　　来的时候看施向南一家子都围着火盆坐着正在说话，还笑着道歉说：“没有打扰你们吧？” 　　后来他说找施向南有事儿，两人到旁边去说话。 　　钱秋雁才趁机偷偷把他的身份告诉了家里人。 　　其实她原本也是不知道的。 　　但这不是做了食品厂的财务好几个月了吗，每个月交税的事情都是她去办的。 　　跑有关部门的次数多了，就算没有真正近距离接触过，但多多少少也能认出几个领导的脸来。 　　尤其这位主管云山县经济的领导。 　　这个月食品厂的生意非常好，税收是很大一笔。 　　交上去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一整个税务局里的人都被惊动了。 　　后来再跟税务部门的人打交道的时候，有个跟钱秋雁接触次数比较多、比较熟悉的人就跟她透露，说他们食品厂这个月交的税惊动上头大领导了。 　　当时也很巧，正好看见窗外这位领导带着人走过去，那个人就指给钱秋雁看了。 　　她回来也跟施向南和李唐风提起过。 　　两人都表示心里有数了。 　　但即使是这样，施向南也没有想过，领导会这么直接找上门来。 　　家里人听说是领导，都赶紧躲开了一些，怕耽误事。 　　要不是担心做的太明显了有讨好领导的嫌疑，唐青娥和施开阳恨不得直接到外面去。 　　这也是钱秋雁偷偷告诉她们来的是谁、估计不是什么坏事的原因。 　　就怕他们吓坏了。 　　施向南和领导那边小声说话。 　　这边唐青娥也忍不住对着儿子和儿媳小声说道：“咱们南南这可真是出息了！这么大的领导都到家里来了，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哪！” 　　张秀珍已经啥都不会说了，只会点头说：“是啊是啊。” 　　施开阳说道：“我们当爸妈的帮不上她什么忙，可不能给她拖后腿了。” 　　张秀珍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唐青娥偷偷往那边看了两眼，又怕被察觉了，赶紧收回来：“南南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后你们俩不许再教她做事了，我这个当奶奶的也是一样。” 　　“那肯定的。” 　　“开厂子这些大事，我们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啥也不懂，肯定不会随便乱说话的。” 　　唐青娥压低了声音说：“还有她找对象的事情，你们俩也最好别多管了。” 　　张秀珍露出犹豫的表情，但施开阳就直接皱起了眉头。 　　“她还是个小女娃，找对象的事，我们当爹妈的不管谁管？” 　　“我不是不叫你们帮着把关，是别再想着要给她介绍对象了。你看她现在这样，咱们再给她找那些村里的对象，还合适吗？” 　　这个施开阳两口子倒是没有什么疑问，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了？以后别再折腾着给她介绍对象了，听见没有？” 　　施开阳又露出犹豫的表情：“娘，食品厂是南南开起来的，我们两口子也就给了她不到一百块钱，她都好几倍地还给我们了。这食品厂跟我们两个肯定没关系的。跟南南三个哥哥也没一丁点关系……二娃在厂里干活，那是月月都拿工资的，南南没亏待国她二哥，给的工资高得说出去都能吓人一跳。” 　　唐青娥点点头。 　　“我怕南南这会儿不找对象结婚，以后厂子要是越开越大，他们兄妹几个因为这个挣钱的厂子闹出点什么矛盾。就算南南几个哥哥不会，向东向西这不是都结婚了，以后还有向北。媳妇儿人都不错，可她们娘家人就不一定了，要是在背后捣鼓叫他们争家产啥的……” 　　“食品厂是南南自个儿的，她这时候找了对象嫁出去，食品厂肯定还是她的，这咱们到哪儿都说得清。可要是时间长了，她二哥、大嫂、以后可能向东、还有南南二嫂也会想进厂里干活……外头的人咋看、咋说？” 　　这也是施开阳同意叫媒人给施向南介绍对象的最大原因。 　　他怕以后家里头因为南南能挣钱、开的大厂子，一家人起什么矛盾。 　　说实话，这个时候食品厂挣这么多钱，她找了对象嫁了人，还能说得清楚这个厂子就是她的，她带走谁也说不了什么。 　　时间长了，施向南几个兄弟、嫂子，都在厂里干活。 　　再说是她一个人的，她结婚要带走。 　　就算他们自家人心里有数，不会有什么怨言，外头人也一定会因为嫉妒、羡慕之类的说些难听话。 　　说得多了，他们家里的人也难免会被影响。 　　唐青娥摇头：“糊涂！你们抱着要抢时间赶紧给南南找对象的心思，哪能找到合适的人？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耽误了南南咋办？” 　　“这孩子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些、这么信自家人，你们反倒要担心外人的一些风言风语，想叫她赶紧嫁人？” 　　唐青娥看着儿子：“我知道你是不想叫人说你占闺女便宜、带着几个儿子一起占闺女便宜。可你闺女有出息，你们当爹当妈的享闺女的福，咋了？那些说嘴的人自家倒是也养出一个这么出息的闺女叫他们跟着享福看看啊？” 　　这倒不必了。 　　十里八乡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施向南。 　　要不是因为她本事大，很少见，怎么会传的这么厉害？ 　　“而且就算她真的嫁了人，你们难道还能叫娃子们都不在她的食品厂里干活了？只要在她厂里，那些想说闲话的就总有说头。要在意外人的说法，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个施开阳是认同的，他点了点头：“我们也没有着急要叫南南嫁出去，也是要给她好好找个合适的人。” 　　“咱们这会儿能找得到的，就不可能合适了。你还看不明白吗？” 　　施开阳神色微微黯然：“我看出来了，这些天就都没有再找媒人了……” 　　说话间，他又想起来什么：“娘，大姨家的表哥表姐不都在市里头吗，他们本事大，认识的人多，有没有合适的人给南南介绍？” 第148章 　　说完怕唐青娥误会，他还连忙又说：“我不是催着南南嫁人。娘你看她这会儿忙成这样，哪有时间去认识什么年轻人？不给介绍，她不是会一直这样下去？年龄大了就不好找合适的了啊。” 　　这话唐青娥还是很赞同的：“我明儿见了你大姨跟她说说。” 　　“行。” 　　唐青娥回头看了那边一眼，嘀咕说：“也不知道领导来找咱们南南说点啥事，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说完……”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施向南从没有想过偷税漏税。 　　食品厂的税每个月都是准时交上去，一点都不拖延的。 　　要不这个月交的税也不会惊动领导了。 　　这位找上门的领导姓黄，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 　　更多是为了来夸奖一下施向南这个食品厂的厂长。 　　再者就是要问问她明年有什么打算。 　　这位领导管着县里的经济，他很清楚，整个云山县，现在就只有一家国营厂是勉强收支平衡的，其它全都需要国家财政拨款才能给工人们发工资。 　　这样的经营状况，怎么给县里交税？ 　　私营厂子这两年倒也开了不少。 　　但很多都是开了没多久就倒闭了。 　　至于那些随着改革开放冒出来的小摊贩们，这样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法律意识，就算有，也不可能指望他们每个月主动交税。 　　叫他们交税，不是推诿，就是想方设法地要去避税。 　　这还是情况好的。 　　还有一些做小生意的耍无赖习惯了，一说税他就能当场给你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的生意根本不挣钱！ 　　勉强顾住自己的嘴吃饭。 　　赚的那点钱根本没有到交税的金额。 　　税务问题放到一边，云山县的经济状况也是个大问题。 　　这个县穷啊。 　　可要是放在全市范围内，他们云山县又不算是最穷的。 　　因为还有好几个县里有不少少数民族的兄弟姐妹们，那才是真的精穷精穷的。 　　他们这些当干部的，心里头放着老百姓的，哪个不羡慕南方的经济特区、快速的发展？ 　　可是没钱啊！ 　　他们这些当干部的难道还能不知道“要想富先修路”吗？ 　　可财政紧张，拿不出钱来、修不起啊！ 　　要是县里头多些西施食品厂这样挣钱的厂子，县里就不会这么一直穷巴巴的，想干点啥都干不了了。 　　他这个管经济的领导，工作要说忙，其实他一天到晚根本不知道在忙什么。 　　操心再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说不忙，他也不能真就这样直接放弃，不去想办法发展县里经济了。 　　所以他听税务上的熟人说起这个西施食品厂这几个月的交税情况后，今天就上门来了。 　　他大小也是个领导，年后上门有给人拜年的嫌疑，好说不好听。 　　特意赶在年里头。 　　见面说了几句话后，黄领导就发现，这个小施厂长真跟他老伙计说的一样。 　　聪明、懂事、大方，最主要的是心里头也有劳苦大众。 　　他们读书的都在圣贤书上学过。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姑娘身上也有这么一股子心气在。 　　比许多男人都要强。 　　不用领导多问，施向南就稍微透露了一些厂里明年的扩张计划。 　　说起要准备开发包装食品的生产线、以及扩大范围收购干货等等…… 　　听得黄领导一大把年纪都忍不住激动了。 　　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发展起来对县里的经济有多大影响。 　　施向南又说起她准备明年叫家里少种一些麦子玉米，多种南瓜和葵花籽。 　　这几年已经不是闹饥荒的时候了。 　　改革开放后，国家的重点在于大力发展经济。 　　粮食够吃的情况下，多种些别的农作物好增加家庭收入。 　　这谁也说不出什么错来。 　　倒是这位领导，聊得兴起，随口一问之下，想起别的事情来。 　　“长期大范围收购，这样的方式麻烦、而且人力、运输各方面的成本也会增加，小施你没有想过自己大面积种植吗？” 　　施向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过的。食品厂才开几个月，我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咱们国家的土地任何人都没有售卖权，我估计以后也是要找合适的人签署转包合同。看是直接租用农民的土地我派人去大面积种植，还是直接承包对方的地，让他们种了我们食品厂需要的农作物，丰收时我派车去收上来。” 　　黄领导连连点头：“好好好！巾帼不让须眉啊！没想到咱们这儿也出了一个女中豪杰。” 　　这可是施向南前世也没有见过的领导。 　　被老人家这么当面夸奖，不管是出自哪方面，施向南都有些不好意思。 　　“领导您过奖了。我这也只是一个计划，还要看明年厂里的销售情况再做调整的。” 　　“你这样的小年轻都知道不冒进，晓得稳扎稳打，这是好事啊！我可就等着明年你再传捷报啦！” 　　黄领导走的时候，还给施向南留了个联系方式。 　　“小年轻赤手空拳的白手起家不容易，要是遇到只有我能解决的问题，就打这个电话。” 　　施向南双手收起那张小小的硬卡纸，恭恭敬敬地说：“谢谢领导关心。” 　　“不客气、不客气。每回看见你们这样能干的年轻人，我都会生出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但又盼着能看见更多能干的小年轻们！小施，可要好好干啊！” 　　“是，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送走了领导，施向南又跟爸妈和奶奶说起还钱的事情来。 　　她赶在腊月二十五那天把房子的钱付清了，欠陈秘书老板的钱全部给陈秘书留下的账号汇款过去了。 　　就是想卡在过年前他那边能收到。 　　对方舒服，她也在年前还清所有债务。 　　汇款后她就给陈秘书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 　　陈秘书跟着老板在南方，也算见多识广，但像是施向南这样上赶着还钱的人，是真的没见过几个。 　　这导致陈秘书对她的印象直线上升。 　　原本就好，现在更好了。 　　以前施向南说欢迎他有空再来云山县玩，他说会的会的，那都是客气几句。 　　但现在他是真的起了这样的心思。 　　以后有机会的话真要再到云山县看看。 　　这十几岁的小姑娘，是怎么有本事把在他老板手上没撑过半年的厂子给搞的风生水起的？ 　　他倒没有觉得施向南肯定就比自己老板有本事，但也觉得，施向南这小姑娘是真不差。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生意的手段。 　　都值得他交这个朋友。 　　施向南还清了所有的钱，再跟爸妈和奶奶说要花钱的时候，腰板挺得格外直。 第149章 　　唐青娥和施开阳几个长辈再也没有理由拦着她了。 　　不过他们原本也不打算拦着。 　　自家娃娃有本事了，她自己挣的钱，想花多少花多少。 　　只要别乱花。 　　施向南又不是乱花。 　　他们要在这里买足了年货，在二十九那天下午回施家洼去。 　　因为人多，王永昌一个吉普坐不下，他还叫了自己一个兄弟过来。 　　对方本来在外地跑车，这是过年才从南方回来了。 　　他开的是个面包车，送施向南一大家子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能帮着多拉一些年货。 　　要过年了嘛，施向南就大大方方地给奶奶、爸妈都塞了一千块钱。 　　“奶奶你们也都知道我挣钱了，这是过年孙女孝敬你们的，不能拒绝啊。我这可是专门在银行里取出来的新钱，你看，有大团结也有一块五毛的，两毛一毛也有，等过年的时候村里娃娃上门拜年，你们可以用这个做压岁钱，大家都高兴，对不对？” 　　她都这样说了。 　　更何况食品厂挣钱大家都看在眼里。 　　因此唐青娥几个都没有再推辞，就笑着收了下来。 　　“南南出息啦！奶奶就跟着享享孙女儿的福喽！” 　　施向南笑眯眯的：“明年过年我争取给奶奶孝敬一个更大的红包！争取能有十倍！” 　　她说话的意思是明年的食品厂能比今年更挣钱。 　　这是讨个好彩头。 　　唐青娥都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直接点着头说她就等着明年孙女儿的大红包了。 　　到施开阳两口子那里也是一样。 　　他们更希望闺女挣大钱、发大财。 　　更何况这可是年里头，他们是一点儿触霉头的话都不愿意说的。 　　她跟钱秋雁几个还要在厂里再工作两天，给厂里所有职工发红包。 　　要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九下班。 　　所以没有时间去县城里置办年货。 　　奶奶年纪大了，这事儿就得交给爸妈去办。 　　再加上施向东和放了假的施向北兄弟俩。 　　这两个人领着飞飞。 　　早上施向南出门上班前，专门给施向北塞了五张大团结装着。 　　叫他看到喜欢的就买，飞飞要啥，大哥要是舍不得，他也帮着给买了。 　　还有就是要多买一些烟花爆竹回村子里放着玩了。 　　施向南知道，十几年后到处都禁鞭、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那时候想放都没有机会了。 　　现在他们有钱，也有时间有机会，当然就要抓住。 　　危险的不玩，那些安全又好看的就多玩点。 　　过年嘛，就是图个团团圆圆、图个大家伙儿热闹高兴。 　　袁京和刘芳算是食品厂里住的最远的职工，施向南跟厂里说明情况后叫他们在二十九上午就先走了。 　　李唐风也在中午吃完饭之后先坐车回家去了。 　　所以施向南和钱秋雁才更加走不开。 　　施向北一个学生，手里哪拿过这么多钱。 　　他都高兴疯了。 　　本来他就觉得自己的姐姐天下第一，这会儿估计天上也是第一了。 　　施向南说什么他都点头。 　　直接化身为无情的点头机器。 　　有唐青娥在，张秀珍虽然舍不得花钱，可也不太敢做的太明显。 　　早起走的时候施向南专门拉着唐青娥说了几句悄悄话，还给她塞了几张票子。 　　张秀珍在一旁看得心里头直犯嘀咕。 　　到了市场上老人家格外大方。 　　什么鸡鸭鱼肉的她都很舍得买。 　　也不跟施开阳两口子伸手。 　　老太太有孙女孝敬的大红包，不需要问儿子要钱，她自己有！ 　　零的整的，要多少有多少。 　　昨天天气就开始阴沉沉的，有经验的老人都说要下雪。 　　今儿一早晨还是阴着天没有下下来。 　　一直到下午吃过饭后，大片大片的雪花才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来。 　　一群人上午买了一堆东西放在家里。 　　下午又去市场上继续买。 　　这回老太太不紧着买鸡鸭鱼肉了，改成买苹果、橙子这些他们这儿不常见的水果。 　　年关上，这些东西的价格当然都不便宜。 　　可他们家出得起这个钱！ 　　这样的天气，买回去就直接放在外面也不会坏掉。 　　晚上两车人往家里走。 　　施向华施向平兄弟俩下午跟村里来的在食品厂干活的人一起先回去了。 　　说好了到家借个骡车出来帮施向南一家搬东西。 　　进了村子里，大家就直接烧热水洗洗睡了。 　　他们虽然好些天没回来，可施开阳的两个兄弟都在家。 　　施开忠那里放的有他们家的钥匙，赶在他们回来前一天，他们上门来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过。 　　施开阳一家子回来就能直接住人。 　　就是家里人太多，着实挤了点。 　　施向北这个最小的为了给二哥二嫂腾地方，昨晚是到二叔施开忠家里睡的。 　　不然根本睡不下。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一家子人忙着做年三十儿的饭。 　　全家齐上阵。 　　只有施向南没有干活，吃过早饭她就把奶奶买的年礼整理了出来。 　　用专门在市场上买的网兜装成一份一份的。 　　“爸妈我出门啦！” 　　施开阳答应了一声，张秀珍追出来问：“干啥去？” 　　施向南往网兜里装东西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留意，知道这些网兜里装的有一条三斤重的鱼、还有买回来的一箱一箱苹果、橙子都拆开一样装六个、最后还塞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 　　可值钱了！ 　　施向南回过头来，笑着说：“去给三太爷送年礼。” 　　张秀珍这才没有再问了。 　　可没想到施向南不光是给三太爷准备了这样一份丰厚的年礼。 　　她冒着大雪，飞快地跑过去，然后又飞快地回来了，又拎了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年礼出门了。 　　这次张秀珍还是没忍住。 　　“南南，你干啥？” 　　“我给二爷爷送年礼去啊！” 　　“二爷爷？” 　　她的亲爷爷早就已经去世了，爷爷的兄弟这两年也全都没了。 　　所以她说的二爷爷肯定不是亲的，但亲戚关系远近就不一定了。 　　因为村子里姓施的算起来全都沾亲带故。 　　就比如三太爷，要是认真算起来可能跟施向南都属于出五服的亲戚关系了。 　　可他是村里的村长、最受人尊敬的长辈。 　　辈分也最高。 　　施向南给他送年礼，这是应当的。 　　可这个二爷爷…… 　　张秀珍就不大乐意了。 　　“你哪个二爷爷啊？” 　　施向南想了想：“富娃哥哥家的二爷爷。” 　　张秀珍想了一下，果然这也是出了五服的。 　　“你这是要给全村的爷爷辈都送一份这么贵的年礼？” 　　施向南点头：“是啊，村子里的爷爷们都是寿星公，都是我们的长辈，送点年礼也是应该的。” 　　那也没必要送这么贵的啊！ 　　张秀珍忍了又忍，想着大年三十儿的，到底忍下心疼，没有吭声。 　　当然，也是因为唐青娥也在。 　　这也是今年家里情况好了，她们都比较闲。 　　两个儿媳妇还有儿子都在厨房里忙活团年饭。 　　张秀珍已经可以闲着烤火，只等着中午吃饭就行了。 　　可她就是手上停不下来，总要找点活儿干。 　　没有活儿干，可不就是要找点事儿做一做了。 　　于是就盯上了施向南。 　　可有唐青娥在，张秀珍光是心疼也不好真的开口拦着她。 　　憋得难受。 第150章 　　施向南都走了好一会儿了。 　　张秀珍还盯着大门口她离开的方向。 　　一同坐在那里烤火的唐青娥喊了一声：“南南妈？” 　　张秀珍看得太专心，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唐青娥又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 　　“妈，啥事儿？” 　　“别看了。”唐青娥冷不丁地说道。 　　“你就是把门瞅出个洞来，南南今儿也要把东西都给送出去。” 　　张秀珍看自己在想什么被婆婆给看出来了，又想到其实婆婆这么多年也是个节俭的人。 　　她就索性说道：“妈，南南挣钱了，要给村里的长辈们送点吃喝好过年，这我支持，可是这送的也太多了……” 　　“这可是过年的时候啊，一条鱼多少钱？那些苹果橙子多贵啊！大白兔往年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她这一送就给人送去一大包……” 　　唐青娥等着她絮叨完了，才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南南这个月一天的营、哦，叫营业额、也就是毛利有多少？” 　　张秀珍只勉强认识家里人的名字，识字都不多，数学更是一塌糊涂。 　　她只知道施向南的食品厂这时候每天都能挣很多钱，但具体是多少没有人告诉她，她就根本算不出来。 　　也完全没有概念。 　　唐青娥瞅了瞅外头没有人，她又防备地看了看左右院墙，压低了声音说：“一天卖出去二十万以上的都货，食品厂一天的毛利就是五万块钱。” 　　她说完还强调了一遍：“一天，五万。腊月这段时间，她厂里一天卖出去不止二十万斤。” 　　张秀珍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击。 　　好一会儿后她才抖抖索索地小声说：“五万、五万块钱？一天？我的天哪……这得是多少钱啊？妈，五万块，换成大团结是不是要堆满一屋子啊？” 　　唐青娥不想跟扯这些没用的，而是继续说道：“厂里有好几个咱们施家洼的小伙子，一天进多少货、大货车拉走多少货，他们稍微留心一点就能算明白。” 　　“那些大小伙子可不跟你一样糊涂，一天出货多少。食品厂收瓜子花生的价格和批发出去的价格在那儿摆着的，人家算一算就知道一天毛利多少了。” 　　张秀珍虽然根本没有看见这么多钱，但这时还是忍不住慌张起来：“他们知道了，过年回来还能忍着不跟家里人说？那这会儿是不是咱们全村都知道了？” 　　“这咋得了、妈，这咋得了……咱们是不是不该回来？” 　　唐青娥年轻时候脾气倔强还很急躁，刚嫁到施家洼的时候她也跟男人吵架甚至动手。 　　但随着孩子一个个地出生，她的年纪慢慢变大，脾气也好多了。 　　尤其这十多年，孙辈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她的脾气就更好了，几乎很少再有人看见她发火。 　　可这会儿，唐青娥就想发火了。 　　要不是想着这是大年三十。 　　还有就是老一辈的人忌讳比较多，在唐青娥这辈人的观念里，进了腊月就不允许再说晦气、不吉利的话。 　　不光是别人不许说，她自己也不会说。 　　说了影响来年的运道。 　　要不是忌讳这些，她就真要骂这个大儿媳一顿了。 　　“咱家的根子在施家洼，还能长年累月不回来？！坟上的纸也不烧了？就算咱们真不回来了，县城能有多远？别人有嘴有腿的，你还能把县城的门关上不让人去？” 　　张秀珍说不出话来。 　　可她一想到那个数字，心里头就砰砰砰跳个不停，心都要跳出喉咙了。 　　“年轻人有手有脚的，当然要靠自己拼一份家业出来，多少那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可村里那十来个老头子，年纪都大几十了，能出去拼吗？” 　　张秀珍总算转过弯儿来了。 　　村里其实只剩下十多个老头儿老太太了。 　　要不就是儿孙一大堆在村子里，就跟唐青娥的情况差不多。 　　要不就是没有儿孙的可怜人。 　　施向南去给无儿无女的可怜人送这么一份厚重的年礼，说到哪儿都能得一声称赞。 　　给儿孙成群的人送年礼就更好说了。 　　老头老太太们是长辈，不管他们心里乐不乐意，至少面上，自家爷爷奶奶/老爹老娘收到这样厚的一份年礼，他们要是还说施开阳家的闲话，那就亏心了。 　　张秀珍本来也不是不让闺女去送年礼，就是心疼送的太多了。 　　太费钱。 　　她抠门都抠习惯了。 　　当然，也是因为不知道闺女现在有多能挣钱。 　　听她婆婆给她说了个数字，她先是惊呆了，反应过来就只顾着吃惊闺女一天能挣这么多钱、再顾不上心疼了。 　　另一边，冒着大雪一家一家送年礼的施向南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 　　以前是没钱，现在她能挣钱了，送这么点年礼，她都还觉得给少了。 　　主要是村子里不通车，没有办法。 　　他们这是一大家子一起回来，还叫了骡车去路口接。 　　才能一次搬回来这么多鸡鸭鱼、还有成箱成箱的水果、糖果。 　　这也是极限了，再多就拿不回来。 　　要不施向南还能买更多。 　　她一家家上门的时候心里就在想着，明年开春就修路，然后就是给自家盖房子…… 　　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她要把车子直接开到家门口。 　　拉一堆东西来。 　　试问哪个小孩儿小时候没做过那种小卖部开在自己家里、想吃想喝的一切应有尽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美梦？ 　　施向南反正是做过的，她还知道哥哥们也做过这样的梦。 　　她的童年已经过去很久了，哥哥们的童年也回不来了。 　　可明年，她可以完成施家洼的小孩儿们的美梦。 　　再有就是老人们。 　　他们的年纪都大了，劳累了一辈子该享福了。 　　说来都是亲戚，又是近邻，施向南做不出自家吃肉喝酒，眼看着别人家紧巴巴过年的事情来。 　　更何况她这些东西也没花多少钱。 　　张秀珍只知道她拎着一网兜的东西出门，不知道她还给每个老人准备了五张大团结。 　　她先去的是三太爷家。 　　这是村子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最有威望的老人。 　　三太爷本想拒绝。 　　但他也有一个孙子在食品厂里干活儿，隐约知道施向南这会儿一天能挣多少。 　　所以问了问，发现她给村里每个老人都准备了一份之后，他就笑呵呵地收下了。 　　“村里的娃娃出息了，我们老头子老太太也跟着享福喽！三太爷就不跟你瞎客气了啊！” 　　施向南笑眯眯的：“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然后三太爷就教训自家儿孙：“要好好干、好好上学，以后才能跟南南一样有大出息，叫我老头子也享享你们的福。” 　　施向南告辞出来，一家一家的去，每一家送她离开的时候都是笑容满面的。 第151章 　　最后一家，是这个村里的一个孤寡老人。 　　施向南要叫五爷爷的。 　　是从哪里的关系施向南算不清楚。 　　她自己的亲爷爷兄弟们都没了，那村里这几个爷爷在她看来血缘关系远近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位五爷爷本就只有一个儿子，宝贝一样地养大了，还没有结婚就病死了。 　　唯一的孩子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媳妇儿身体就垮了，经常生病。 　　家里穷，也经不起一趟一趟地去镇上卫生院。 　　一般都是能拖就拖。 　　因此她也很早就去世了。 　　只剩下五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着。 　　幸好施家洼几乎全都是姓施的，左邻右舍都会多多少少照顾他一些。 　　像是挑水担柴这样的活计都有村里的年轻人们帮忙干。 　　有什么事儿叫一声，也有人应声过来。 　　五爷爷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但他年纪大了，已经种不了地。 　　也不可能天天问邻居要吃要喝的，所以日子过的紧巴是在所难免的。 　　过年他这儿也是冷冷清清的、看不见什么喜气。 　　施向南动作快，一大早就开始送，一个村子里也就十几个老人，还有老头老太太是一家的。 　　今儿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团年饭，也不会狠留客。 　　施向南基本都是把东西送上，说几句吉祥话就走了。 　　所以到五爷爷这儿的时候，也才刚刚上午十点钟。 　　老人家也没有忙着准备团年饭，一个人烧了一个小火盆，围着火盆在发呆。 　　他的院子只竖了几根篱笆，没有门，施向南拎着网兜就直接到堂屋里了。 　　“五爷爷，怎么不关着门啊，风吹进来冷不冷？” 　　五爷爷慢吞吞地摇摇头：“就那样吧……” 　　施向南把网兜放在地上拆开，从里头把东西都拿出来。 　　她拍了拍手。 　　“五爷爷，这条鱼给你挂在外头屋檐下行不行？” 　　说着又把网兜里的苹果和橙子拿出来。 　　“苹果是洗过的，我去厨房给你切成片吃啊？五爷爷你能吃酸的不？这橙子很甜，但也带一点酸味，我们家的人吃了都说好吃。你也尝尝看？” 　　五爷爷颤颤巍巍的：“丫头，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张罗团年饭，到我一个孤老头子这儿来干啥？” 　　“来看看你，也给你送些年礼！”施向南说。 　　“我奶奶说你每年都是跟福叔一家一起过年的，我就不喊你去我们家了，给你拿的这些年礼是咱们村的爷爷辈都有的。五爷爷你留着慢慢吃，吃得好跟我说，我到时候再托人给你带回来。” 　　“咋今年给我们老头老太婆的买恁些东西啊？” 　　施向南大大方方地说：“以前我还在上学没挣钱啊！今年高考没考上大学，就自己去挣钱了，挣了钱给家里花、也孝敬孝敬爷爷奶奶们。我从小咱们施家洼的人就是这么教我的。” 　　五爷爷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哎，好！好女娃！那五爷爷就收着啦！” 　　施向南笑着说：“收下吧收下吧。我奶奶还跟我说呢，我三岁的时候不懂事，往咱们村尾那个井里跑，那时候才下过雨，井里水都快满了。要不是五爷爷你看见赶紧把我抱走，我就真跑下去了。” 　　“所以啊，五爷爷你可救过我的命，我没有就算了，我挣钱了，孝敬你都是应该的！这些你吃着觉得好，尽管托人跟我说，我还从外头给你带。今儿我没有准备的，五爷爷你有想吃的也尽管跟我说，开了年我要去外省出差的，你想吃点什么我都能想想办法。” 　　五爷爷颤颤巍巍地点头：“好、好啊……要是想吃啥，我就叫阳娃跟你说……” 　　施向南又把准备好的新钱双手递给老人，说了几句吉祥话。 　　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家时，大桌子已经摆在堂屋里，正架在火盆上方，这样围着桌子坐下的人全都能烤到火，就不会冷了。 　　桌子上也开始上菜了。 　　有火盆在下面，即时大雪天饭菜也冷得没有那么快。 　　一道又一道菜端上桌。 　　飞飞高兴得在堂屋里乱转，时不时跑到厨房里叫他二叔二婶给塞点什么吃的。 　　施向南回来，厨房里端菜出来的速度更快了。 　　施向北兴奋地抱着一大盘红通通的鞭炮说：“爸，可以放炮了不？我去放炮！” 　　他们这儿的规矩是大年三十团年饭之前要先放鞭炮接财神。 　　据说是谁家先放炮就谁接到财神。 　　所以村里人会抢着做饭吃饭、抢着先放炮。 　　施向北一问，正好施向西最后一道菜出锅了，就大声喊：“吃饭了吃饭了！放炮！” 　　施向北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就抱着鞭炮冲进了院子里开始拆外头的红色塑料皮。 　　“给我拿一根烧着的柴火来！” 　　施向南去厨房的灶膛i给他找了一根出来。 　　施向北已经动作飞快地拆好了鞭炮，红通通地铺了一地。 　　他把柴火接过去：“姐你走远一点，耳朵捂住，我要点火了！” 　　施向南赶紧跑到堂屋里去找飞飞。 　　结果发现张秀珍已经把他两只耳朵都给捂住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炸出一地红屑。 　　一桌人等着唐青娥先动筷子，众人开吃。 　　下午小孩们就一群一群地到处跑着捡没有炸响的鞭炮玩了。 　　施向南这样的年轻人则是围成一堆下象棋的下象棋、打牌的打牌。 　　不过他们这儿没有赌钱的习惯。 　　都是赌瓜子或者花生。 　　大家几个人一波，玩得也挺高兴。 　　也有人跟小娃娃们一起在外头堆雪人、打雪仗，或者一起放炮玩。 　　村子里到处都能听见笑闹的声音传出来。 　　施向南先是在看人下象棋，看了一会儿又去看晚上饭准备好了没有。 　　他们这儿的规矩，年三十儿的团年饭，中午是各家吃各家的，晚上就是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了。 　　就像是施向南家里。 　　唐青娥的三个儿子带着孙辈、甚至是重孙辈全都聚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一顿。 　　吃完饭就一起守岁，守到十二点一起吃饺子。 　　撑不住睡了的人也没关系，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也是一样的。 　　他们这儿饺子包的跟元宝一样。 　　吃饺子有吃元宝、来年发大财的意思。 　　今年家里挣的钱多，所以施向南家包饺子用的馅料五花肉很足，猪肉羊肉都有。 　　再区分出萝卜馅儿白菜馅儿。 　　包的种类可丰富了，量也很足。 　　这个天气，包好了摆在箅子上拿到外头放几个小时，就冻得硬邦邦的了。 　　根本不用担心保存的问题。 　　多包一些吃不完还可以装起来拿到县城里去吃。 　　施向南也跟着一起包。 　　大家坐在火盆边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说笑笑。 　　听着外头时不时传来的笑闹声。 　　气氛好极了。 第152章 　　晚上吃过饭后，就到了全村最期待的上场！ 　　施家洼穷，没有一家买上电视机。 　　所以大家也从来没有看过中央台举办的春节联欢晚会。 　　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今年家家户户从天刚刚擦黑就开始期待的，是施向南家买回来的一大堆烟花。 　　以前村子里也是谁都买不起这东西的。 　　太贵了。 　　大家顶多也就多买几挂鞭炮，烟花那是别想。 　　哪怕是比较便宜的冲天炮、窜天猴这种，施家洼的人也舍不得买。 　　不过今年不一样，施向南家挣大钱了嘛。 　　村里人都知道。 　　施向南也没有想藏着掖着，她买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烟花回来。 　　进村的时候有人看见了问她，她也大大方方地说了那一大堆纸箱里装的都是什么。 　　还邀请大家年三十儿晚上一起到村尾的打麦场上去看烟花。 　　老年人们还好，年轻人和小孩儿们都兴奋得不得了。 　　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甚至有聪明的小孩们一直在注意着施向南家的烟囱什么时候不冒烟了，那肯定就是开饭了。 　　估摸着吃的差不多就赶紧放下碗筷，然后催促家里人吃快点，要出来看烟花了。 　　施家洼的人差不多都是只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 　　再说天黑了之后，大家吃过饭在家里除了说话也干不了别的。 　　出来有不花钱的烟花看，谁家也不会不来凑这个热闹。 　　最后就是全村的老老少少们全都一起聚在了打麦场上等着看烟花。 　　施向东几兄弟一起把烟花全都搬到打麦场边上，没有高大树木遮挡的空旷地方。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地上厚厚一层积雪。 　　天也没有放晴，天上全是乌云，什么星星月亮全都看不见，漆黑一片。 　　村里人都站在一起，眼看着施向南家买回来的大大小小的烟花堆放在一起。 　　跟羊滩镇上摆摊卖年货的小摊子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 　　施向南叫二哥去燃放大箱的烟花。 　　那种都是方方正正的，点燃以后最少也有二三十响。 　　白色的烟雾带着光亮嗖地一声冲上天空，然后在漆黑的天空中瞬间炸开。 　　金色过后是红色，然后是紫色、蓝色、绿色…… 　　一个接一个地冲上高空，然后送出漫天的绚烂。 　　烟花绽放在夜空的一瞬间，照亮打麦场上所有施家洼村民的脸。 　　每个人都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夜空。 　　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不同颜色的烟花绽放，众人的脸也被映照得一会儿红一会儿蓝一会儿绿。 　　烟花不停地在高空中绽放、滑落。 　　叫人想到辛弃疾的千古名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箱放完后，就换了别的。 　　除了那种小孩儿玩的，大箱的烟花施向南没有买重复的。 　　都是一样买一箱。 　　因此每一箱炸开的都不一样。 　　有的是绽放成圆形、有的是花形，还有的是半圆，还有落下的方式也不同。 　　连上天的方式也有不一样的。 　　有的就是一阵白烟上天。 　　有的是直接从地上就是一阵火焰燃烧着上天，然后再绽放的。 　　好久大箱的才全部放完。 　　施向南叫了十几岁、已经懂事的小孩儿们过来一起放那种手指粗细的小筒，要拿在手里在屁股上点燃引线，然后它会从头上冲上天，炸开。 　　这样的比大箱的便宜很多，但也不错。 　　最主要的是，施家洼的小孩们从来没有看过烟花也从来没有放过。 　　这都是第一次。 　　不管是不是好看，他们可以亲手拿着烟花对着天上放，每个小孩子都高兴到尖叫。 　　被叫到的小孩都欢喜的傻了。 　　“真的给我吗？”“南南姐真的要给我吗？” 　　“我也可以放烟花吗？！谢谢南南姐！” 　　当然，还有摔在地上的那种摔炮、还有在地上旋转的那种。 　　还有一种叫仙女棒的，点着了就在手上爆出无数火花，但没有温度、也不会烧着任何东西。 　　非常安全。 　　这样的施向南也买了很多。 　　因为她以前也喜欢放。 　　这种就所有的小孩们都能拿着玩了，只要不害怕。 　　连飞飞手里都塞了一根。 　　点着以后，一大群孩子被仙女棒上的火光照亮。 　　小孩们高兴得蹦蹦跳跳、啊啊啊地尖叫着。 　　许久以后才全部放完，大家一起慢慢地往家里走。 　　有节俭惯了的人家把地上的纸箱、还有燃放过的烟花筒全都捡回家去准备卖废品。 　　人家早就问过了，施向南家说了不要。 　　他们才捡走的。 　　因此张秀珍这一次没有再心疼。 　　主要是过完年后就要忙着到处拜年，尤其施向西，新媳妇年里头刚进门，今年是要拜新年的，长辈们家家都要去。 　　张秀珍这个当妈的也有不少事要忙。 　　她没工夫去收拾那些烟花筒、等着卖废品。 　　这个家里最会过日子的都不嘟囔着要捡废品攒者卖了，别人当然也不会。 　　施向南虽然已经自己在外面开了厂子，但在施家洼没有结婚的就都还是小孩儿。 　　还要给长辈们拜新年、拿压岁钱。 　　她可也拿了不少。 　　不过往年有一些给不起压岁钱的人家，孩子们上门来拜年，他们就会给一些瓜子花生、还有自家炒的爆米花、糖果之类的吃的。 　　今年没有了。 　　家家户户的瓜子花生都卖给西施食品厂换成钱了。 　　村子里的人又舍不得买西施食品厂六毛五一斤的瓜子和花生。 　　所以过年每家准备的招待客人的零食就只有糖和自己家里炒出来的没有花的爆米花。 　　只有施向南家里准备了充足的瓜子和花生。 　　小娃娃们来拜年的时候看见了都哈哈笑。 　　施向南原本不想出去拜年的，但被她弟弟施向北拉着。 　　到底还是在村里每一户长辈家都转了一圈。 　　这回连五爷爷都给了她五块钱的压岁钱。 　　一看就是从银行里换出来的新钱，一点儿折痕都没有。 　　这五块的压岁钱在施家洼可属于大手笔了。 　　一般情况下小孩们都是一毛两毛、富裕一点的人家会给比较亲的亲戚家孩子五毛一块的。 　　两块的都少见，更别说五块了。 　　十块的大团结那基本是别指望了。 　　再富裕的人家、哪怕是给亲儿子压岁钱也不可能给大团结。 　　施向南都十九岁了、工作了，在村子里拜了一圈年，竟然也拿到了一叠花花绿绿的压岁钱。 　　数目不小。 　　比村里很多小孩儿都要多。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她年前给出去的也多。 　　施向北跟着一起沾光了，也拿了这些年最高一次的压岁钱。 　　他自己也很明白：“姐！我这肯定是沾了你的光了！哈哈！好多钱啊！” 　　施向南看他手里捏着一叠钱炫耀了好几次，大方地说：“你算算差多少到一百，姐给你补上。” 　　“谢谢姐！我开学了肯定好好念书、考上大学！” 　　施向南使劲儿点头：“姐相信你！加油！” 第153章 　　前世小弟施向北的高考分数就很高，上了一所名牌大学。 　　可没两年她就出事了。 　　家里急需要用钱。 　　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也都借了。 　　施向北放假回来知道家里的情况后，就瞒着家里人直接辍学去找工作挣钱了。 　　可是因为精神恍惚，在单位上工作时出了点意外，右手两根手指没了。 　　落下了终身残疾。 　　大学没有毕业，施向北的学历就是高中，想搞科研那些肯定不可能。 　　一只手落下了残疾，卖力气的活儿他也不合适。 　　因此不仅没有挣到钱，还随着年纪一天天变大了，挣到的钱都拿去给妈看病买药。 　　一直到施向南从南方回来，他年纪老大了也还是个光棍。 　　还是个家徒四壁、别人一听说就直摇头的落魄光棍。 　　那时候他能沉默半天一整天都不说话。 　　总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可是他还是会跟掉眼泪的施向南说。 　　姐，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这辈子一切都已经不同。 　　施向南确定，她的小弟施向北会顺顺利利地读完大学，然后去实现他自己的理想。 　　造卫星！ 　　====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总想着上学怎么这么累啊、什么时候才能放寒假放暑假啊！ 　　工作了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好好歇歇？ 　　但现在不一样了。 　　施向南并不想放假，满心都想着赶紧到初八开工，继续回厂里大展拳脚。 　　今年的扩张计划，要从正月就开始行动起来！ 　　放假前施向南这么说了，获得了李唐风等人的一致认可。 　　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不过时间过得确实很快。 　　眨眼间，就到了七号。 　　八号早上食品厂就要开工，所以七号施向南等人就要到县城里了。 　　他们一家人这几天都已经说好了，一家人都一起去。 　　地上还厚厚的一层雪，而且这几天天气一直都没有放晴，阴沉沉的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下雪了。 　　天也还是一样的冷。 　　地上全是雪，扒开积雪地上冻得邦邦硬，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儿。 　　施开阳一大家子很顺利地就决定了一起到县城里去。 　　村子里实在太冷了，早上起来水缸里都冻得厚厚一层冰块。 　　屋檐下也挂着一条一条的凌冰。 　　又没有什么事情要干。 　　这还在正月，十五都还没过。 　　施开阳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其实心里舍不得闺女这么早就一个人跑到县城里去开始忙工作。 　　可能一天忙到晚，回家还吃不上一口热乎饭、喝不上热水。 　　唐青娥也有些舍不得。 　　再说她还想再去见见姐姐呢。 　　就全都跟着一起又到了县城里。 　　这回来的人可真不少。 　　光是施向南一大家子就有十个人，再加上村里在食品厂上班的小伙子们。 　　算了算人数之后，施向南干脆联系冯爱女，包了一辆客车。 　　一车连人带行李一起都直接给拉到县城的西施食品厂大门口了。 　　大家下了车，就发现看大门的马叔已经坐在门卫室里烤火了。 　　看见车子，他出来把大铁门拉开。 　　对着大家乐呵呵地喊：“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 　　大家热络地回应着，拿了自己的行礼在手里冲进了食品厂的宿舍。 　　把东西放好，就一起开始找扫帚抹布什么的拿着开始搞大扫除。 　　还有细心地先去找食品厂的四只猫。 　　“阿大它们哪？咱们过年放了一个多星期的假，阿大它们有没有好好抓老鼠？有没有饿肚子？” 　　马叔笑说：“我每天都会定时来喂猫猫狗狗的，不会叫它们饿着。阿大它们都好着哪！” 　　“阿三？阿三？” 　　“喵呜~” 　　胖橘猫从角落里冒出来，亲亲热热地对着众人熟练地喵呜喵呜撒起娇来。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 　　还有人把自家过年吃的鱼收拾出来的鱼头之类的拿出来。 　　“阿三快来，给你带了好吃的！” 　　胖橘猫亲亲热热地喵呜了一声就冲了过来。 　　人多力量大，赶在天全黑前大家就把活儿都给干完了。 　　因为还在新年头，大家又都辛苦了。 　　施向南早就跟钱秋雁一起到县城里定了两桌比较贵的席面送过来。 　　他们一起吃，施向南回了家里跟全家一起吃。 　　家里倒是没有大鱼大肉，主要是没有准备。 　　晚上他们吃的是从村子里带来的早就包好了的饺子。 　　自家的口味，那是到什么时候都吃不腻的。 　　第二天一大早吃的还是饺子。 　　不过这一次煮的还是各种味道都有，大家可以换着口味吃。 　　施向南觉得自己能连吃三天都不觉得烦。 　　吃完饭她刚往厂里走，就在大门口遇上了李唐风和李小明。 　　准确滴说，是李唐风坐在李小明来拉货的车上。 　　李小明一看见施向南就朝着她又是挥手又是大喊的。 　　“施厂长！新年好啊！恭喜发财！” 　　“李老板你也新年好，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寒暄完了，施向南才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李小明笑着说：“来给施厂长拜个晚年啊！” 　　施向南赶紧摆手：“可别，李老板你年纪比我大，该我去给你拜年才对。” 　　进了厂里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早来。 　　他的连锁超市里瓜子花生都卖断货了。 　　已经断货两天了。 　　李小明这不是着急嘛！所以一大早，天都还黑着就起来坐上货车下来了。 　　还顺路把食品厂的副厂长李唐风也给带来了。 　　施向南看见这两人同时出现，忍不住想起她在九河市的火车站旁边，明星超市大门口挖人的事情。 　　莫名地就有点心虚。 　　“咳。李老板过完年超市里的生意也这么好啊？年前不是备了不少货吗？怎么还是卖断货了！看来你今年真是要发大财啊！恭喜恭喜！” 　　李小明笑着回：“同喜同喜！” 　　不过食品厂的货年前也都清空了，仓库里现在是空的。 　　李小明来的再早也没用。 　　得等车间第一批加工出来，他才能拉着货走。 　　“哦，我知道啊，年前你们食品厂清货我还出了一份力的。我今儿过来主要是跟施厂长和李厂长打一声招呼。” 　　“嗯？” 　　“过年我的超市又要继续开店了。年前我们还属于打基础、积累资金和开店经验的阶段，今年要加快开店速度的。可能每天的提货量要再增加，你们食品厂能供得上不？要是供不上是不是考虑放掉那些乡镇小商贩们？” 第154章 　　李小明的话当然不是要插手西施食品厂经营。 　　他这是摆明了希望可以垄断整个九河市范围内西施食品厂出产的瓜子和花生。 　　因为他既然要继续扩张，快速开店，那肯定也不会放过小乡镇上了。 　　而施向南这里每个乡镇上都批出去一个小商店老板的货。 　　李小明也说起这个：“施厂长厚道，当时可是主动跟那些小商贩们提起，一个乡镇上只批给一个小卖部食品厂的货。等于什么条件都没有提，你们食品厂就把独家经营权给他们了。我们合作了这么长时间，我自问也算愉快。我的超市现在要准备开到乡镇上去了，你们不把这个独家经营权给我，也不合适吧？” 　　李小明的明星超市现在也是西施食品厂的最大客户、稳定优质客户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双方合作愉快。 　　就算他现在不来谈这个问题，但他每天都会在食品厂稳定、大量的提货是众所周知的。 　　到时候他的超市开到各个乡镇上去了。 　　他的提货量还会随着店的增多而持续增长。 　　难道西施食品厂还真能不卖给他了？ 　　哦，合作得好好的，跟人家说： 　　你在我们西施食品厂批的瓜子和花生，九河市、在县城里卖可以，不能拿到乡镇上去卖？ 　　别说李小明会不会答应，答应了能不能真的照做，食品厂这边提出这个要求就很匪夷所思很荒诞。 　　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施向南最开始给各乡镇上的小老板们批发瓜子的时候，主动提出一个乡镇上只批发给一个老板。 　　为的是让下面的小乡镇老板们尽快收到消息、要批发的就赶紧来找她，晚了批发给了同乡镇的同行，他们就进不了货了。 　　她这样做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积累本钱然后扩大生产经营。 　　当然，也是为了尽快抢占市场。 　　可是食品厂的瓜子质量在那里摆着，这东西好卖、进了货就是纯赚钱都是事实。 　　随着西施食品厂的名气遍布全省、甚至在今年准备出省、闯向全国范围内。 　　这个独家经营权就肯定不能再随便许出去了。 　　食品厂的货物批发价格是定死了的。 　　施向南短时间范围内也完全没有要涨价的意思。 　　那么批发货物也就不存在谁给的价格更高就卖给谁的问题了。 　　从食品厂的角度出发，需要考虑的问题有几个方面。 　　其一，批发的对象必须靠谱，不能服务很差、在老百姓当中口碑很差。 　　比如店里卖的别的东西变质了让顾客吃出问题、又或者卖假冒伪劣产品在当地很出名。 　　食品厂的东西进入这样的地方售卖就是在损害自己的品牌形象。 　　当地的老百姓先入为主地会觉得，这家店里卖的东西都是有问题的。 　　这个西施食品厂的东西也在这里卖，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啊？ 　　其二，自然是要考虑合作对象的实力了。 　　就拿李小明这样开着连锁店、未来店铺还会更多的大老板和羊滩镇上的小杂货铺子老板杨爱国来说。 　　假如明星超市也开到了羊滩镇上。 　　批发给两人中的哪一个其实是个很容易得出答案的问题。 　　首先跟李小明的合作一定不会只固定在羊滩镇这么一个地方为止。 　　再者跟李小明这样的大老板合作，他要开连锁超市，想要做大做强，也跟食品厂同样需要考虑品牌在老百姓当中的口碑和形象问题。 　　这一点跟食品厂重合，超市为了自己的口碑也一定会好好维护店里的一切产品质量和服务等等。 　　跟他合作会少很多担心。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一旦明星超市这样的一站式购物大卖场进入乡镇上。 　　老百姓们到超市里体验过了店里的优惠和便捷之后，他们还会去小商店里买东西吗？ 　　李小明的这个问题现在跟食品厂提出来。 　　别人知道了也得夸一句李老板大气。 　　因为他就算不说，超市开到乡镇上了以后，当地小商店的生意会受到超市的影响，并且影响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李小明完全可以现在什么都不提。 　　他继续进货，继续要求加大提货量。 　　食品厂也不可能贸然提出要他签不跟食品厂批发出去的乡镇小老板们地点重合售卖的合同。 　　这根本不合理。 　　食品厂不会提出来，提了李小明也不可能答应。 　　所以他不提，完全可以直接开了超市，把货往乡镇上新开业的超市货架上铺满。 　　或者也可以选择先不放西施食品厂的货物，等到挤压的乡镇上原有的小商店里经营不下去了。 　　乡镇上只剩下他一家大超市，他当然想上多少货就上多少货、想上什么货就上什么货。 　　食品厂也不可能保证自己批发了货物的乡镇上的小商店可以日复一日永远经营下去的吧？ 　　更何况，李小明现在属于西施食品厂的大客户，把人家得罪了，人家回头不再从西施食品厂进货了，食品厂又能怎么样？ 　　总不能强卖给人家？ 　　每天批发给李小明的货物量和小老板们相比之下，这个选择题太简单了，小学生都会做。 　　更何况，李小明为人大气又厚道，今天提起也只是说自己要继续开店，提货量还要大量增加的。 　　食品厂每天的出产量有数。 　　超市这边加大了供货量，再加上省里那边的阮美香每天的提货量也很稳定，而且还每天都会有小幅度上涨。 　　这样的情况下，食品厂拿不出那么多货，自然就没有多余的批发给乡镇小商贩们了。 　　看看，李小明这连理由都帮食品厂找好了。 　　施向南要是再不答应，就属于脑子抽抽了不想好好干了。 　　所以李小明现在当面提了这件事后，施向南没用多久，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李唐风也很赞同。 　　事实上，他来了食品厂后发现食品厂竟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就把每个乡镇上的独家经营权给了第一个来的小商贩。 　　他就很震惊了。 　　独家经营权，这在南方那些稍微有些名气、不，应该说有点底气的厂商那边，都属于可以提条件的大筹码之一了。 　　给的条件不满意，或者是有哪里没有谈拢，人家厂商就不可能放给你这个独家经营权的。 　　他们厂怎么什么条件都没有不说，还主动给出去了？ 　　当然，后来他了解到施向南九月份还只是一个高考落榜生，家里一穷二白只能拿出几十块钱支持她做个体户。 　　她第一桶金还是发动了全家、甚至是左邻右舍一起帮忙，才赚到手的。 　　能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就开出一个食品厂来。 　　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和一个奇。 　　乡镇上的小商贩们根本没有独家经营权这个概念。 　　因为很多小乡镇上一共没多少人，就比如羊滩镇吧，本来就只有杨爱国开的那一个店。 　　哪有什么独家不独家的。 　　可有的大镇、繁华一些的镇上不一样。 　　人多、热闹、开的店也多。 　　尤其后来食品厂一起许出去的的独家经营权还包涵到了好几个县城里面。 　　那人就更多了。 　　店多、竞争大的情况下，有的店里能买到的东西，其它店统统没有，这就是核心竞争力。 　　所以当时听说有一种很好吃的瓜子在批发，一个地方只批给一家店的时候，不少老板立刻就想方设法地跑来找施向南了。 　　就怕慢了一步，被一个地方的同行抢了先，自己就进不到这样货了。 　　这样的老板多出三五个，哪怕一个老板一次只进三百斤货，积少成多，最后算下来一天的提货量也大大增加了。 　　当然，那是最开始的起步阶段，施向南为了快速打出名气、快速攒钱想出来的办法之一。 　　现在的西施食品厂已经今非昔比了。 第155章 　　不过李小明现在只是先提前打个招呼。 　　他的店人手、以及选址、装修等等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最少也需要一到三个月时间。 　　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所以李小明提出了这件事后，他等着提到货离开。 　　施向南和李唐风则是带着各自的秘书，叫上钱秋雁几人一起去开会。 　　施向西也在。 　　今年他也有了新的目标，就是要在县城里买房子。 　　不管是新房子还是旧房子，总要买一套。 　　这还是过年的时候全家一起蹲着烤火，施向南先提起的。 　　二哥已经结婚了，要是按照前世他跟二嫂杨娜娜的人生轨迹的话，他们两个是没有打算避孕的，结了婚就准备要孩子。 　　施家洼施家的房子肯定住不下一家三口。 　　哪怕是施向北一年到头都不回家，也一样住不下。 　　再说施家洼的条件跟县城里那也是没法比。 　　施向西跟杨娜娜两口子早就商量好了，他现在在县城里工作，以后可能会有改动，但那也是要往市里、往省城去。 　　肯定不可能回施家洼去种地了。 　　这样的情况下，再让杨娜娜一个人待在施家洼就不合适。 　　俩人是新婚夫妻不提。 　　施家也从来没有要叫两口子长时间分开的规矩。 　　当然，以前不管多少人一家子都是住在一起，一年到头就忙地里的那些庄稼活儿。 　　最多也就是农闲时外出打一两个月的短工，这不算什么。 　　打短工也不可能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那样挣到的一点点钱还不够一家三口花的。 　　根本没人想到夫妻分居两地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施家，施向南这是还没有结婚，可她的两个哥哥，目前可都是两地分居的状态。 　　施向东和钱秋雁还有儿子还没上学，长期见不到爸爸妈妈其中一个，肯定是不行的。 　　而施向西跟杨娜娜结了婚，也没有藏着掖着，施向西早就想要生娃娃了。 　　从施家的第四代飞飞出生后，他就经常囔囔着自己一定要生个女娃娃！ 　　这样家里就不是小妹一个独苗苗了。 　　施家也没人想着不让他们生养孩子什么的。 　　结了婚生孩子，这在施家洼的所有人看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做才奇怪。 　　这两对夫妇分居两地都很不合适。 　　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二叔和三叔家自然跟施向南打听起了挣钱的事儿。 　　她现在是羊滩镇独一份的聪明人、大老板，无数人都想问她这样的问题。 　　自家人当然是最顺理成章的。 　　他们问了，施向南也就说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房地产属于未来十几年的风口行业。 　　可地产商需要一定的人脉、本钱，普通人做不了。 　　但搞房地产、开发商品房，盖房子的工人、施工队总是需要的！ 　　还有搞建材的，不管是自己开店做建材买卖，开始去做源头供货商，都有办法可想。 　　不夸张的说，只要胆子够大、敢冒风险，这年头去人多的地方，哪怕是摆地摊都能发财。 　　更不要说随着经济发展，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各行各业，像是旅游业、饮食行业等等。 　　能做的太多了。 　　施向南说了几个例子后，眼看着二叔和三叔家就都心动起来。 　　二叔三叔家她都开了口了，当然也不会忘了自家亲大哥、亲二哥。 　　施向东的事情她早就已经在考虑了。 　　首先他们父母这个年纪，在农村里还不算是上了年纪，是可以正常下地干活的。 　　以往干得多是因为家里近十口人要吃饭，种地少了、收成不好，一家人就有可能吃不饱饭。 　　只能拼命地干活。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施向南敢说，哪怕是爸妈今年就不种地了，都到县城里来跟她住在一起，也可以过得舒舒服服的。 　　施向南没有这样说，只是因为了解父母，知道他们都是干惯了活儿的人，真的闲下来会受不了而已。 　　实际上她不是没有试着开过口，刚说了两句施开阳就直摇头。 　　连张秀珍都不同意。 　　“城里买根葱都要花钱的日子哪儿是我们能过的！你那家里就那么一点儿活，我动动手就干完了，就干坐着玩。一两天还行，天数长了我是浑身难受。” 　　他们也的确没有到退休年龄。 　　反正已经跟村里人谈妥，今年施家洼、还有临近的各村都开始大量种葵花籽、花生，甚至南瓜也有。 　　这些农作物成熟后、采摘、晾晒、以及收购，都需要有人来经手。 　　更何况施向南还把试种新种子的事儿也交给了三太爷和施开阳来管着。 　　两人收到种子以后，可一直都是干劲十足。 　　要不施向南今年到三太爷家送年礼，他也不能那么高高兴兴地就收下了。 　　施向南今年的计划里是要先把三岔口到家里的路给修好了。 　　通了车，后面的一系列计划都会方便很多。 　　首先收购食品厂需要的农作物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 　　再者就是施向南要给自家盖房子的时候，村子里通了车速度也会大大增加。 　　新房子盖起来，该买的都买，施家洼的家里住的也就舒服了。 　　父母在家也有事情可做。 　　不用操心他们。 　　真有个什么大事儿、急事儿，村子里通车，也能尽快见上面。 　　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不缺钱的情况下，他们纯粹是为了价值问题在工作，就不用那么拼命干活，也不会背负那么大压力。 　　完全可以少种一些麦子玉米了。 　　施向东就可以空出手来，施向南正好也有个活儿要交给他来干。 　　钱秋雁就更不用提，她已经在准备要考证了。 　　现在她的能力就已经得到了食品厂所有算是领导的人的认可，考了证以后，就更不会有人说任何闲话了。 　　她每个月的收入都不少，反正比一些有关部门的领导每个月的工资都要高了。 　　只靠她也要不了几年就能在县城里买上房子。 　　再加个施向东只会更快。 　　夫妻俩过年的时候也已经商量好了今年九月份就把飞飞送到县城里上学前班。 　　他们也已经在计划要在县城里买房子了。 　　食品厂开业后，一家子上来，他们就去拜托了朱大姐帮忙留意着合适的房子。 　　施向西开发出新口味新产品的话，奖金一多，买套县城里的老小破房子可能也就几个月的事情。 　　他要在县城里尽快买房子、安顿老婆杨娜娜，也为了两口子还没有影子的小孩儿做准备。 　　施开阳张秀珍都没有什么意见。 　　还一个劲儿地叫他好好干、挣大钱。 　　所以开业后，施向西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天到晚都在他的小操作间里。 　　有时候吃饭都顾不上。 　　今儿开会还是施向南亲自进去叫了，他才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的。 第156章 　　施向南不爱开会，通常都是有要紧事要公布或者是商量才会叫人。 　　开会她也从来不说什么套话，都是有事儿说事儿，说完就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今天也是一样，她快速地说了接下来跟明星超市合作的事情。 　　说起来李小明今天来还说了另一件事。 　　当初李唐风最开始是想到明星超市上班的，但不是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联系不上李小明本人嘛。 　　最后被施向南在车站那儿的明星超市大门口捡了漏。 　　偏偏食品厂又跟李小明的超市是合作关系。 　　李小明跟李唐风自然也就认识了，并且还逐渐熟悉起来。 　　今天过来他突然就说起李唐风去年想到明星超市应聘的事情，跟他道歉说是他的问题。 　　他们小城市，他也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的，没有考虑过招聘的事情，所以没有面向全社会公布自己的可联系方式。 　　导致李唐风想应聘找不到他本人，只能去堵店门。 　　然后还被施向南慧眼识英雄把他给抢走了。 　　他提起来是致歉，当然就有了夸奖李唐风是真正的人才的意思。 　　李唐风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 　　他老婆孩子都有了，而且孩子都十多岁了。 　　大概是因为落叶归根的原因，家里长辈们现在的精神头、身体都还不错。 　　他也不需要天天守在家里，所以县城里来工作也没有任何负担。 　　可以说，这段时间工作的还是挺开心的。 　　因为施向南不是什么苛责、严酷、只会压榨员工的老板。 　　相反，她还挺好相处的。 　　李小明说起李唐风当初想到明星超市工作的事儿，说了自己的改进后，也稍微解释了一句现在超市的服务等等各方面也有所改进。 　　随时欢迎李唐风再去超市应聘。 　　说得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双方的合作关系眼看着就要日益加深，李小明这个大老板在食品厂的地盘开开玩笑倒也没有人不能接受。 　　施向南说起这件事，是为了告诉在场的人。 　　今年食品厂如果工作计划顺利，年底不光工人们有奖金可拿，他们这些各部门的领导，到时候也会有一定比例的分红。 　　“大家都好好工作，食品厂不会辜负大家。” 　　她又转头看向施向西：“现在其它口味的瓜子有眉目了吗？你预计什么时候能出来？以后要准备每季度交一份新产品研发计划书给我。” 　　施向西先是想也不想就要说自己写不出来，但再转念一想，食品厂刚开业他刚来的时候，小妹就说过要让他继续读书的事。 　　最重要的是，有大嫂这个榜样在！ 　　大嫂工作也很忙，可她就是能挤出时间来看书学习。 　　他说自己不行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这还是在开会的时候。 　　所有人都看着。 　　施向西就答应了一声——回头私底下再说。 　　施向南又强调了一遍今年的食品厂发展大方向后，就让李唐风来继续了。 　　这个会就像是以往一样，没有开太长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后各人该干嘛干嘛去。 　　施向南就往县城里去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选地址。 　　食品厂建造的时候虽然也有包装部门，施向南盘下厂子时，那些工具当然也一起全都打包买下来了。 　　可是他们动用的不多。 　　现在要准备进行精包装了，外包装设计是一个方面，操作机器设备的人选也得提前准备好。 　　再者就是根据计算，食品厂现在的日产量，如果全部精包装的话，食品厂那个小包装厂房里的机器大概率是不够用的。 　　也就是说施向南要么就增加厂房，要么就要重新选一个合适的地方专门弄一个包装厂房出来了。 　　又或者是直接外包出去，找厂子来做这个。 　　不过最后这个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不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食品厂是不会这样做的。 　　因为包装外包，他们这么大的日产量，不可能全部把货物拉到对方厂子里去， 　　工作量太大了不说，对方的厂子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地方放。 　　好几十万斤的货物啊！ 　　食品厂生产的又是食物，对存放环境是有严格要求的。 　　不达标的地方还都放不了。 　　这样做会增加不必要的意外风险。 　　所以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厂房也是势在必行了。 　　施向南得去找专业人士来帮忙丈量食品厂现有的土地面积，然后要计算能不能在厂内再盖厂房、怎么合理地把面积最大化…… 　　同时，她还要继续招聘可以操作器械的员工。 　　因为要找专业人士，施向南先去见了一下朱大姐。 　　年前厂子还没有放假，施向南就带了很丰厚、但也不会太出格的礼物到朱大姐家来感谢她对自己的帮助。 　　施向南当时一口一个大姐，喊得朱大姐不好意思拒绝了。 　　送的又都是他们家用得上的、正缺少的东西，尤其是几样零食，送来后施向南就拆开给她的孩子吃了。 　　朱大姐就没有说太多推辞的话。 　　不过收了年礼后，她也给施向南准备了她家自己做出来的好东西。 　　是一种自家做的烟熏的腊肠，味道很不错。 　　礼尚往来。 　　两人的关系更好了。 　　施向南一上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自己的事儿，朱大姐就把她拉到了一旁。 　　这个时间点朱大姐家里没有别人。 　　但她还是谨慎地把施向南拉到里屋，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妹子你知道不？咱们县城里，这会儿有人也在卖瓜子了！就跟你的瓜子一样，说是煮出来的香瓜子，好吃不上火啥的。” 　　施向南并不意外。 　　从古至今，我国人的仿造能力一直都是最强的。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所以才要尽快占领市场、制造出一个好记又能让人印象深刻、老百姓接受度高的品牌来。 　　不过虽然施向南早有预料，但今天朱大姐说的这个消息，她确实不知道。 　　所以就这么回答了。 　　朱大姐着急地一拍巴掌：“这咋办？他这煮瓜子、不脏手不上火，不全都是跟你学的吗？能不能报警叫公安找他？” 　　施向南摇摇头：“那个人的瓜子也叫西施香瓜子吗？” 　　“没有，他就是跟你最开始一样，自己弄出来到处散卖，啥牌子都没有！我只听说那个卖瓜子的人叫张老三。不是咱们云山县城的人。” 第157章 　　施向南事情办完去看了一眼，果然就像是朱大姐说的那样。 　　这个人也在卖香瓜子。 　　大声吆喝的口号也跟她以前八九不离十。 　　“不脏手不上火的香瓜子”，差的地方是，这个人还喊“跟西施食品的瓜子一样好吃还便宜啊！” 　　施向南随便抓住路边一个刚才买了瓜子的人十多岁的半大孩子问了问。 　　他卖六毛钱一斤。 　　确实便宜了，不过便宜的也不多。 　　不过施向南好奇的是，他哪来的瓜子。 　　食品厂每天这么大的出货量，说实话施向南要不是因为有阮美香帮着在全省范围内、甚至现在已经开始在外省收购瓜子，她早就要断货了。 　　年内都撑不过去。 　　省内的瓜子应该全被她收光了才对啊。 　　这个人的瓜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收购瓜子错过了哪里吗？ 　　至于有人也出来卖瓜子。 　　这在施向南看来真的很正常。 　　这么晚才有人开始卖，已经有点出乎她的预料了。 　　不过想想也是，几乎所有的瓜子都被食品厂给收走了，别人就算要卖又去哪里弄瓜子呢？ 　　包括这个张老三，施向南看他也就是骑着一辆自行车卖瓜子，车子后座上、后座左右两侧挂着一共三个布袋。 　　看他那几个布袋大小，目测也就一百斤左右瓜子。 　　不清楚他家里还有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就只有这么点瓜子的话，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施向南想了一会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食品厂年前那一个月基本上天天都日销量过二十万。 　　厂里那么多人那么多机器，要是随便来个个体户都能跟这样体量的西施食品厂比的话，那她也太差劲了。 　　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紧赶慢赶的，几乎是一天都不敢休息。 　　这要是还能随便让人赶上。 　　她真的也别干了。 　　食品厂这么大的日销量，也是用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消除掉了无数潜在的竞争对手。 　　因为所有的原材料都在食品厂了，那些有实力大干一场的竞争对手晚一步起步，就很难从她这里抢到原材料。 　　无数人都只知道西施食品厂长期收购瓜子花生。 　　她可从不搞缺斤短两的事，是多少就是多少。 　　不管是来卖几斤瓜子还是那些二道贩子们来几百斤几百斤地卖，只要检查货物合格，都是同样的价格。 　　也从不搞什么区别对待。 　　名气渐长的同时，涨起来的都是好名声。 　　又有了一个这么大的食品厂，看着就很靠谱，肯定不会赖账啥的。 　　就连那些二道贩子去乡下地方收瓜子。 　　老百姓一一听说是要收了瓜子去卖给西施食品厂，都很爽快就卖了。 　　远了不说，施家洼现在就有好几个人做这样的二道贩子到处收瓜子花生呢。 　　赚的是不多，也比较辛苦，但那也比以前只能在地里干活、只在农闲时进城打短工好多了。 　　因为一个人到城里头去找地方干活，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就只能干一些力气活。 　　干完了老板说不给钱就不给钱、说把人赶走就直接赶走了。 　　吃这些苦头的农村小伙子不在少数。 　　到处收瓜子花生，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也属于是自己当老板了。 　　绝不会被人坑、也不会被人赖账。 　　施向南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用这种无限壮大自己的食品厂、垄断了所有原材料的方式，无形中就让无数的竞争对手消失无踪了。 　　想干也干不起来。 　　要说张老三这样的，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出来卖瓜子，卖的贵了不会有人搭理他。 　　因为人家可以直接去买西施食品厂卖的瓜子，那可是大牌子、品质有保证。 　　卖的便宜了他肯定不甘心。 　　本来就没有多少货，再卖的便宜了，全部卖完他又能挣多少？ 　　食品厂现在每天的出货量那么高，哪怕一斤只赚得到三分五分钱，几十万斤累积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薄利多销。 　　换句话说，施向南现在已经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句。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瓜子销售行业出现的同行竞争了。 　　更何况—— 　　施向南在拐角处站着看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见有人拎着塑料袋找过来。 　　还不是一个两个。 　　“喂喂！那个卖瓜子的！你这瓜子叫的口号跟西施食品厂的一样，说是煮出来的香瓜子，还什么不上火……上不上火我还不清楚！可是你这瓜子吃着根本没有西施食品厂的瓜子那么香啊！” 　　“不光是不香，吃完了嘴里还有点发苦！” 　　“你这瓜子卖六毛钱一斤，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啊！这个价格的瓜子这么难吃，我不如直接去买西施食品厂的，也就贵五分钱！” 　　“就是，说是跟西施食品厂的一样好吃，吃着根本不一样！骗子！退钱！” 　　“我一次买了两斤哪，一块多钱，拿回家就一二两，剩下的你赶紧给我退了！” 　　…… 　　听到这边闹起来，施向南就觉得没有什么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结果她走出去没几步，就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韩鹏杰。 　　施向南看见他有点意外，但他的表情倒是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似的。 　　不过这一次跟之前遇到的几次都有点不同。 　　这一次他是在一个什么摊位上的。 　　当然，小摊位上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男一女。 　　时隔多年，施向南已经认不出对方是谁，只猜测着应该是韩家的人。 　　因为韩鹏杰看到了施向南之后，扭头跟那俩人说了两句话，就从小摊位上用小纸袋装了一块他们煎饼果子朝着她跑过来了。 　　走到施向南的面前，伸出手里的煎饼果子说：“我现在也在县城里做生意了，这个是我们自己在家里琢磨出来的口味，据说是山东那边的一种吃食，叫煎饼果子。很好吃的，请你尝尝啊？” 　　脸上还带着笑容。 　　只是这一次的笑容跟那一次在韩家沟外面的路上拦着施向南的时候也完全不同了。 　　这一次他的笑容看着还有几分真诚。 　　不过就算是这样，施向南也没有伸手去接。 　　“不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不管这个人是真变假变，她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第158章 　　别说，韩鹏杰痛定思痛了一阵后，还真想出个不错的办法来。 　　他好歹也是重生回来的人。 　　这可还只是九十年代初，真的想做点什么小生意，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多活了几十年、多见识了几十年的好东西。 　　那时候网购、外卖都很方便，基本上足不出户就能吃遍全国各地的美食，就算要全世界各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做不做得好是一回事，见没见识过是另一回事。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得吃饭、吃好饭。 　　其它行业都有可能起起伏伏的，饮食行业永远不可能彻底萧条。 　　只要做得好，总能挣到些钱。 　　韩鹏杰前世混得不怎么样，那些米其林餐厅、星级酒店的食物他没怎么见识过。 　　但像是煎饼果子、肉夹馍、麻辣烫……诸如此类的便捷又便宜的吃食他可着实吃过不少。 　　这些小吃都有一定的地域性。 　　比如现在，云山县城里韩鹏杰家里人支起来的煎饼果子小摊子，就是整个县城独一份。 　　他也不是自己做，而是把方法交给了家里做饭好吃的人帮忙琢磨。 　　琢磨出来了三个人合伙。 　　韩鹏杰虽然准备先做点什么挣点钱、好争取跟现在的施向南尽量差距不要太大了。 　　至少别大到别人根本不给他介绍施向南做对象这样的机会，一听就直摇头。 　　那还有什么希望？ 　　他虽然心里头想着的是抱大腿，可这是他以前真正办过酒席娶进门的老婆！ 　　他认识到以前的错误，想破镜重圆有什么错？！ 　　他前世的老婆现在也没有对象，跟他年纪、外貌都相当般配，要不前世别人也不会介绍他们两个相亲、施向南也不会看上他了。 　　他只是想努力配得上她、然后正式找媒人介绍、追求他再做一次他的老婆。 　　又没有介入别人感情或者是家庭，说破天别人也没有理由拦着他。 　　韩鹏杰想明白了之后，就拉着家里人一起来县城里摆摊了。 　　摊子也简单，直接到自行车店里找二手的小三轮车，在车斗里装一个带煤炉子的长案板，稍微改装一下，根本要不了多少钱。 　　这样的小推车可以推着到处叫卖。 　　又方便，投资又不多。 　　煎饼果子这样的小吃只需要准备面和配菜，刚开始不知道生意怎么样的时候，少准备一些原材料也就是了。 　　根本要不了多少钱。 　　别说，韩鹏杰这生意还真做起来了。 　　唯一的毛病是他除了教会二姐做煎饼果子，还从家里拿钱、出主意改造出来一个小三轮推车。 　　别的啥也没有。 　　煎饼果子是二姐做的，二姐夫跟着打下手招呼客人收钱啥的。 　　赚到的钱却要他跟二姐平分。 　　过完年还没有开始卖多长时间呢，韩鹏杰的二姐夫已经开始对他有意见了。 　　啥也不干每天白拿钱。 　　别说他这个当姐夫的了，连韩鹏杰的二姐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只是暂时还在忍耐着罢了。 　　韩鹏杰多活了几十年，也不是真的就那么蠢，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二姐夫的不满。 　　正在想办法，就遇到了施向南。 　　立刻要上去跟她说话，还拿了一个自家摊子上的煎饼果子过去。 　　这本来是韩鹏杰自己要吃的，中午饭他没吃饱，就准备再吃一个煎饼果子，刚做好就正巧遇到了施向南。 　　韩鹏杰拿着煎饼果子就上去了。 　　这东西在云山县城、不对，应该可以说是整个九河市目前都还是独一份的。 　　大多数人别说吃过了，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韩鹏杰自认为自己的表情、说的话都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施向南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而是坚持说道：“你尝尝看嘛，说不定喜欢吃，以后还可以来照顾照顾我、我二姐的生意。咱们怎么说也是老同学、又是老乡。” 　　施向南微微皱了下眉：“我吃过饭的，现在吃不下什么东西，你还是自己吃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也没有说再见，直接转头走了。 　　同时在脑子里想着，韩鹏杰有亲戚在外地吗？ 　　她确定自己家这边是没有煎饼果子的。 　　这肯定是北方的小吃。 　　不过也不是韩鹏杰自己做的，是他二姐…… 　　还是不要太多心了。 　　施向南加快脚步离开了。 　　韩鹏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大大地啃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果子。 　　虽然没有肉，可这年代的火腿肠味道也很好。 　　没有像后来的淀粉添加那么过分，吃火腿肠基本就是在吃淀粉，一点肉都没有。 　　这时候的火腿肠肉味还挺重的。 　　吃起来很香。 　　二姐的手艺不错，所以这几天煎饼果子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赚的越来越多，他分到手的钱也是每天都在增加。 　　所以二姐夫才开始看他不顺眼。 　　因为他现在等于每天啥也不干白拿钱。 　　韩鹏杰在心里呸了一声。 　　光看自己没干活，也不想想没有他教会二姐，她知道煎饼果子是什么吗？！ 　　没有他出主意摆摊，他们现在还在农村里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 　　能一天挣到这么多钱？！ 　　这些人没有文化，估计听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叫专利权、技术入股！ 　　他每天拿钱一点也不心虚，但也不想天天看二姐夫的脸色、还要听他时不时地阴阳怪气一下。 　　得再想个办法。 　　他能开出这一个煎饼果子摊，就能再开出另一个、十个，甚至一百个。 　　又或者不是煎饼果子摊子，肉夹馍的发源地离他们九河市更近一些，说不定云山县城的人吃起来比煎饼果子的接受度更高。 　　还有狼牙土豆、臭豆腐什么的…… 　　韩鹏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以为他只吃过煎饼果子这么一种小吃吗？！ 　　没想到他还没有走到摊位上，就听见二姐叫他：“鹏杰啊！” 　　语调跟昨晚分钱之后大不相同。 　　韩鹏杰有点惊讶地看过去，发现二姐夫的表情也有点奇怪：“怎么了？” 　　“刚才那姑娘，就是施家洼的施向南、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是吧？” 　　韩鹏杰二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意图几乎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韩鹏杰是她亲弟弟，两人年龄相差没两岁，相处的时候也多，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一下就忍不住想笑了。 　　他还是小看了他这个二姐啊！ 　　原来她们两口子也没有那么鼠目寸光嘛。 　　韩鹏杰故意说道：“是啊，怎么了？” 第159章 　　“西施食品厂的厂长啊！跟你真——” 　　韩鹏杰的二姐夫眼看着就要脱口而出了，被他老婆狠狠拉了一下袖子。 　　他才急忙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没有继续说了。 　　韩鹏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出来的样子好奇地看着他二姐两口子：“二姐夫要说什么？二姐你干嘛不让姐夫说？” 　　他二姐朝着他笑了笑：“没啥，他就是羡慕你能认识这么有本事的人。” 　　说完狠狠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又对韩鹏杰笑着说：“鹏杰，你说晌午没吃饱，一个煎饼果子够吃不？要不要再来一个？二姐再给你做一个吧？” 　　说着就拧开了煤炉盖，开始准备起配料来。 　　根本不需要韩鹏杰答应了。 　　韩鹏杰的二姐夫也没有因为老婆这个举动甩脸色，反而也朝着韩鹏杰带着点讨好地笑了笑。 　　就像他第一次上韩家的时候差不多的表情。 　　“鹏杰，你看你二姐多心疼你。“ 　　韩鹏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是啊，我从小二姐就对我好。” 　　心里却在想着，这样搞独门生意太亏了。 　　二姐两口子以为他占了他们的便宜，现在在白吃白喝白拿钱，都开始觉得他没用多余了。 　　而且一个摊子赚的钱也十分有限。 　　他要是能在县城里搞出七八个煎饼果子摊子，或者直接把摊子搞到市里去。 　　那一个摊位哪怕只要百分之三十的分成，全部加在一起也是不少钱了。 　　虽然跟西施食品厂的收入那肯定是没法比的。 　　可只要他的事业做大了，别说羊滩镇，就算是放眼整个云山县，要说能配得上施向南的人，那也只有他一个吧！ 　　除非她想找什么富二代官二代的。 　　可她本身也就是个高中学历，又天天都在县城里，县城里头能有什么合适的富二代？ 　　官二代就更别提了。 　　这年头的官儿跟十几年后还不一样。 　　这会儿上头宣传的是焦裕禄那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官儿。 　　很多干部都是坚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连个配车都没有，很多都是骑着自行车到处跑的。 　　根本不是几十年后很多干部的作风。 　　嫁给这样的家庭，除了一大堆限制之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处。 　　再说就在县城里头的官二代，能有多大势力？ 　　韩鹏杰这些天都在县城里头住着，又不是没有见过从干部大院里出来的人。 　　一个个都是骑着自行车穿着中山装的，身边顶天跟着一到两个人，行色匆匆的，别的啥也没有。 　　要不是因为气势不太一样，看着就跟国营厂里出来的高级工人没啥区别。 　　这样的干部，怕是要给施向南的食品厂庇护都很难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韩鹏杰知道，施向南不是那种想嫁豪门、嫁有权有势人家的人。 　　毕竟前世他们做过夫妻的。 　　施向南的长相身条在那儿摆着的，她要真想不择手段向上爬，不是没有机会。 　　可她没有这样做。 　　反而乖乖听家里的安排相亲了，最后还跟他结了婚。 　　她就不是那种人。 　　那要找门当户对的、不管是学历还是外貌都很般配的人，除了他韩鹏杰，还有谁？ 　　以往是因为施向南的生意的确做的大了，他家住在韩家沟，祖上三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没啥本事。 　　差距太大了不好说。 　　可他一旦跟别的同龄人拉开差距，就一定可以脱颖而出。 　　除非施向南不结婚，否则十里八乡做媒的，一定能看到他是众多选择中最合适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韩鹏杰也是来了劲头。 　　都不想在跟二姐二姐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他三两口吃完了手上的煎饼果子——毕竟他只是大致知道怎么做，并没有亲手做过。 　　而二姐只能根据他口述的来，她没有真正吃过正宗的煎饼果子。 　　所以其实做出来的味道并没有前世韩鹏杰吃过的最好吃的煎饼果子味道那么好。 　　他们现在也就占了一个独一份的优势。 　　别处没有，只有二姐会做，只有二姐开起了煎饼果子摊子。 　　所以才可以每天都挣得到钱。 　　韩鹏杰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煎饼果子摊子，对他二姐说：“二姐我有点事，你们在这儿继续卖煎饼果子吧，我先去办事，办完回来找你们。” 　　说完也不等他二姐回答就走了。 　　他一走他二姐夫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看了看周围没人，跟老婆小声说道：“不是我说，你弟这样，人家食品厂的厂长真能看得上他？” 　　被他老婆狠狠掐了一把，还瞪了他一眼：“看不上我弟难道看上你啊？！” 　　男人讪讪地笑了：“那肯定不能看上我啊，这我还能不知道？” 　　他讨好地笑了笑又说：“那个食品厂厂长长啥样你刚刚也看见了，人家长得也好，又年轻，身条也顺，还这么大本事，一个小姑娘就能开起一个大厂子。这些天县里头的人都传，她一天能挣上万哪！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你弟专业——”游手好闲的。 　　最后四个字他没说。 　　但就是那个意思。 　　两口子当了好几年夫妻，他老婆当然也听出来了。 　　顿时就不高兴了，把铲子一放，两只手往围裙上擦了擦，就双手齐上去掐他：“我看你是闲得慌！看的那么仔细，怎么，你是觉得老娘不好看、身条不顺、想换老婆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老娘今儿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我弟咋了？我弟咋了？比你那不是好到天上去？！老娘当年怎么就看上了你？！” 　　“哎哎哎，老婆老婆，有话好好说你咋动手哪？！这还在大街上做生意——唉哟！你来真的！” 　　两人就在大街上撕扯起来。 　　==== 　　施向南可不知道韩鹏杰和他二姐两口子的盘算。 　　她办完事准备回食品厂，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被相熟的邻居给拦住了。 　　说起来，施向南虽然是在这一片买了房子的人，而且每天晚上也都会回去睡觉。 　　可她其实很忙，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跟邻居打交道、互动。 　　邻居跟她熟悉起来，还是因为施向西时不时地就会拿吃的去让邻居们试吃。 　　还有就是施向南的父母奶奶一大家子人一起上来。 　　农村人很习惯邻里相处。 　　你给我家端点吃的、我给你家送点自留地里的菜，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这个邻居是跟张秀珍相处的比较好的一个大婶。 　　施向南喊她翠兰婶子。 　　翠兰婶子性格泼辣，很不见外，拦住施向南就说：“你家来客人啦！在门外等着你！来了有半个小时了！我们说去食品厂里叫人回来给她们开门，她非不让，就要在那里等。” 　　施向南问道：“谁啊？” 第160章 　　翠兰婶子也没有藏着掖着，就大大方方地说：“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俩娃娃看着年纪都不大。母子三个看着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她说着就摇了摇头。 　　两人并排走了没两分钟，施向南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蹲坐在屋檐下的母子三个。 　　就像翠兰婶子刚才说的那样，三个人看着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冬天穿的衣服都厚实，又因为棉袄洗多了就不暖和了，大家都习惯用黑色灰色靛蓝色这样的深色来做棉袄。 　　云山县这边的冬天是很难见到浅色、亮色衣裳的。 　　红色的就是很漂亮、很与众不同的漂亮颜色了。 　　这母子三个穿的都是灰扑扑的颜色，跟街上常见到的人差不多不大。 　　说他们看着吃了苦头，是因为看得到头发很乱，而且三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还没有走近就能看见面黄肌瘦的。 　　再加上身边放着的大包小包的蛇皮袋子、布包袱，看着跟逃荒的有点像。 　　女人低着头，施向南一时也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翠兰婶子虽然很好奇这是什么人、找施向南这个厂长啥事儿，但也很懂分寸，把她带到了就说家里还有活儿要干，转身回去了。 　　施向南走上前，还在犹豫，要是亲戚，她认不出来是不是比较伤人。 　　对方就已经听到了她跟翠兰婶子过来的动静，抬起头来叫道：“南南！你回来了！” 　　说着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但这点笑在那张憔悴又干瘦的脸上，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笑容了。 　　又转头去跟身边两个孩子说：“敏敏、君君，快叫人，这是你们南南表姐！” 　　施向南犹豫着叫道：“小姑？” 　　她面前的施开凤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她连忙低下头，又抬手匆忙地去擦眼泪，口中答道：“哎，也好几年没见过南南啦！” 　　她再次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看着更加狼狈。 　　这时再对着施向南笑了笑，笑容也显得有点惨淡。 　　施向南赶紧掏出钥匙开门招呼母子三人进屋，口中问着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怪施向南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实在是她太久没有见过这个小姑了。 　　前世就是她结婚的时候，小姑回来了一趟，还是一个人回来的，没有带孩子。 　　那时候施向南一心想着结婚了要去南方打工挣大钱的时候，已经忘记了那一次小姑回来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这样狼狈。 　　她只记得自己前世那一次结婚时酒席办的挺顺利，没有闹出任何不愉快。 　　所以结婚后没多久她就跟韩鹏杰一起买了火车票去南方进厂打工了。 　　后来她离婚、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 　　几个姑姑都嫁得非常远，连奶奶都没有想过要找姑姑们帮忙，施开阳也从来没有提过，她哪能想得起来？ 　　这还是施向南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小姑和她的两个孩子。 　　她记得小姑名字叫施开凤。 　　这个开字辈是她爸爸这一辈轮到的字，所以几兄妹的名字里全都带着一个开字。 　　施向南只隐约记得奶奶跟她提起过说小姑从小性格就很倔强。 　　她的男人是自己找的，据说是外出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家里人当时都不看好这个男人。 　　小姑父上门住了几天，施家洼的人也都说这个男人太懒了，眼里没活儿，嫁了要吃苦受累一辈子的。 　　可小姑自己愿意，非要嫁。 　　奶奶劝了几次她不听，就随她去了。 　　嫁的太远了，结婚后过的不管好不好，家里也帮不上忙。 　　奶奶说起小姑就总是沉默，当天吃饭都吃得少了。 　　明显心情不好。 　　家里人也不怎么敢提起小姑。 　　施向南还很小的时候他小姑就嫁人了。 　　嫁人后好几年才回来一次，相处的机会也很少，施向南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 　　所以她也不清楚小姑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怎么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突然回来了。 　　这两个孩子看着才上小学初中的样子，肯定不是回来找活儿干的。 　　施开凤进了屋子里就让施向南别忙。 　　两个孩子挨着她坐下了，也不敢开口说话。 　　施向南当然不可能就真的不管了。 　　原本说好了一家人都留在这里等过了十五、出了正月再回去干地里的活儿的。 　　可张秀珍惦记着家里养的鸡。 　　过年的时候养的那几只鸡没有全吃完，上来的时候跟邻居家二婶说好了一起喂。 　　可张秀珍非说自家养的鸡去别家了也吃得少，或者不吃。 　　她担心别给饿瘦了，要回去把鸡都杀了炮制好带到县城里来过十五的时候一起吃。 　　施开阳也不放心地里的情况，要跟着回去看看。 　　施向东当然不能就叫爸妈两人回去，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他们家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一个来回的车票钱了。 　　施向南要忙厂里的事情，也不可能天天在家里陪着父母，所以他们要回去就让回去了，反正晚上就又回来了。 　　飞飞被唐青娥带着一起去姨奶奶家里玩了。 　　施向北学业紧张，学校里已经开学了，说是等过正月十五的时候会再给他们放三天假。 　　所以今天家里才没有人的。 　　正好叫小姑给赶上了。 　　她早一天晚一天来，家里都会有人在，根本不会锁门。 　　家里人多，又刚刚过完年，还有飞飞这个小娃娃在。 　　施向南家里准备的吃的喝的可多了。 　　她看着小姑母子三个就像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样子，就赶紧给他们冲了蛋花糖水端过来。 　　“开水，烫，晾一晾再喝啊。” 　　然后又把家里过年买的水果硬糖、大白兔奶糖，她妈放好了的瓜子花生都翻了出来，放了满满一果盘端到两个表弟表妹面前。 　　“娇娇、君君来吃糖、吃瓜子！” 　　两个小孩都不太敢直接动手，眼神中露出渴望，转头去看妈妈。 　　施向南就看向她小姑：“小姑这瓜子花生都是我们食品厂自己加工出来的，卖的可好了，你叫表弟表妹一起，你们都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啊？” 　　说完直接从大红色的果盘里抓了两把塞到两个孩子手里。 　　施开凤颤抖着嘴唇，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两个小孩看着妈妈的样子，也不敢吃手里的糖和瓜子花生，连忙往她身边凑。 　　“妈！” 第161章 　　这两个小孩看着都是十岁以上的样子。 　　施向南完全没有跟这个年龄的小孩相处的经验…… 　　不，不对，应该说，她除了自家的飞飞，跟别的孩子都没有太多接触。 　　所以看到两个表弟表妹这样，施向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只好看向她小姑施开凤。 　　幸好，她没有再继续哆嗦了，总算说出了话来。 　　“娇娇、君君，南南姐姐给的，你们想吃就可以吃。” 　　她说完两个小孩就先把手里的大白兔奶糖挑出来一起拿到了她面前。 　　“妈，你吃！” 　　施向南暗暗点头。 　　两个小孩虽然有点胆小，但明明很想吃，已经在吞口水了，还能想也不想就把在他们看来最好的东西给妈，这两个孩子教育得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施开凤当然拒绝了。 　　“你们吃，妈不想吃。妈这会儿有点口渴，我喝水……” 　　她说了一半才发现施向南根本没有给倒白开水。 　　不过这倒不是施向南抠门什么的。 　　他们这儿待客的最高规格就是蛋花糖水。 　　尤其是以前农村穷的时候，要是红糖水里打鸡蛋，那一般都是坐月子的女人才能吃到的。 　　家里也有红糖，不过施向南平时忙，家里人都在这儿，厨房里的活儿也不会让她做。 　　她一时没有找到红糖被张秀珍收到哪里去了，就用白糖给打了鸡蛋。 　　看起来施开凤虽然受过不少苦，但人还是没傻。 　　她知道叫儿子女儿对着娘家亲人不用太客套，叫他们吃东西，她也只是停顿了两秒，就真的端起蛋花汤喝了。 　　两个小孩没吃的时候还忍得住，真的吃了起来，就忍不住开始狼吞虎咽，噎得直打嗝还舍不得停下。 　　施开凤是个大人，看得出已经在控制自己了，但还是吃得很香。 　　一口气就把一碗还有点烫的蛋花糖水都给喝完了。 　　她看着空碗有点难堪地笑了笑。 　　施向南连忙把果盘放在她面前说道：“小姑，这瓜子花生是我们食品厂自己产的，你还没吃过吧？尝尝看怎么样。” 　　她说的是自家出产的东西，请家里人尝尝味儿。 　　施开凤就没有拒绝，先抓了一把瓜子吃了。 　　看到她吃，两个小孩也吃起来。 　　一吃两个小孩就都说：“妈，好好吃！” 　　施开凤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嗯，这可是你们表姐的厂子里产的，卖的可好了，大家都喜欢哪！当然好吃了。” 　　她说完又去看施向南：“我们一下车就听到很多人说哪，叫，叫西施食品厂是吧？” 　　施向南点头：“对，厂子离家里很近，就几步路。小姑等你们休息好了可以去厂里转转。” 　　施开凤连忙摆手说道：“哪能行！我们又不是厂里的职工，哪能随便进去。” 　　外头冷风呼呼地吹，施向南想着天气冷，是不是要再把火盆升起来。 　　平时她们是会在火盆里留几个燃着的木炭，家里没人也会上几块炭不会让它熄灭的。 　　这样家里人回来，只需要加炭，再用扇子一扇就又可以烤火了。 　　不用再重新生火、等火盆烧起来。 　　可张秀珍节俭惯了，她在这里就会习惯性地家里没人就把火盆给灭了。 　　等家里有人了再烧起来费事费时间她可不管，就一定要省那几块炭。 　　唐青娥和施开阳也是穷怕了的人。 　　以往在村子里他们都不烧炭的，因为要花钱，都是烧秋天在自家林子里捡回来的木柴。 　　烧起来的过程中烟很大，很呛人，而且也没有木炭烧得久。 　　说起来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花钱。 　　可农村人最缺的就是钱，别的都是小事儿。 　　而且村里人为了省钱，大家都是会今天你家烧火，明天我家烧，一家烧了火盆，是两三家去一家一起烤火的。 　　所以才能坐在一起说闲话、纳鞋底啥的。 　　这样也最大限度地省下了家里的柴火，用这样的方式可以熬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天。 　　从小到大、从不懂事的小孩儿到白发苍苍，都是这样过的日子。 　　突然让他们大手大脚起来，再也不用顾忌花钱。 　　张秀珍这样仍然改不了旧习惯的人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施开阳和唐青娥虽然脑子里知道现在家里有钱了，闺女/孙女出息了，能挣钱，他们烧得起木炭、一天到晚炭盆都烧着也烧得起。 　　可心理上还是有些不适应。 　　虽然他们不会直接动手，可张秀珍在家里没人的时候要把火盆灭了，他们也不会反对。 　　家里长辈都这样，施向南也不想坚持反对，让他们不痛快。 　　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罢了，没有必要。 　　不过到了这样的时候，家里来客人，她要赶紧重新把火盆烧起来就有点麻烦。 　　幸好施开凤还不能严格算是真正的客人，而是自家人。 　　她显然也没有把自己当客人，看到施向南搬火盆，就赶紧来帮忙了。 　　两人一起干活，施开凤倒是放松了很多。 　　她的神情明显地变得自然了很多。 　　“这是什么炭？好烧吗？烧的时候有没有烟子？呛人不？” 　　这个…… 　　施向南还真不知道。 　　“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炭，炭是大嫂买回来的。我妈也知道，我不怎么在家里，等奶奶她们回来了小姑你问他们吧……” 　　她说完咳嗽了一声，又说：“你们还渴吗？要不要我再给你们倒汤水喝？” 　　心里在想着奶奶什么时候会回来。 　　县城里人的人现在差不多都认识她家。 　　姨奶奶家也在云山县城住了很多年的老人了，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 　　知道她家里来了客人，姨奶奶家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消息才对。 　　施向南这样想着，也想要出去随便找个小孩儿来帮忙跑腿。 　　附近的小孩都挺愿意替她家跑腿的，因为好吃的多，她和二哥都很大方啊！ 　　连一贯节俭的大嫂，因为自己有个小孩飞飞，也对小孩们格外大方。 　　她现在有钱了，身上就天天装着糖和瓜子，遇到小孩儿们就会给他们塞一点。 　　所以他们一家人缘好的不行。 　　结果施向南刚出去，就看见她奶奶回来了。 　　跟着一起的还有姨奶奶姨爷。 　　三个老人的步子都很快。 　　施向南看着都觉得有点害怕。 　　地上虽然没有积雪，可现在的天气，地上还是冻得硬邦邦的，这三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谁要是摔一跤可就太吓人了。 　　幸好他们还互相搀扶着。 　　施向南奶奶跟姨奶奶互相搀扶着手臂，姨奶奶另一只手握着姨爷的手。 　　远远地看到施向南，唐青娥就喊道：“南南，你小姑回来了？！还带着俩孩子？” 　　施向南回答了一句之后，唐青娥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激动，眼睛也朦胧起来。 　　“凤女！” 　　她喊了一声，就快步往家里走。 　　姨奶奶跟姨爷也跟着。 第162章 　　唐青娥一看见施开凤和两个外孙，眼泪就要下来了。 　　姨奶奶跟她是亲姐妹，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倒是姨爷表情还稍微平静一些。 　　总算两个老人都比较忌讳这还在正月里，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也不能掉眼泪。 　　在老一辈的说法里，这样一年都会不走运的。 　　所以两个老人激动归激动，眼泪含在眼眶里到底也没有落下来。 　　施开凤是唐青娥亲生的闺女，当然也知道她的习惯。 　　所以她虽然很想掉眼泪，鼻子都开始抽抽了，也没有真正哭出来。 　　“凤女你这是出啥事儿了？” 　　“娘！杨弘毅他不是个人啊！” 　　母女俩坐在一起倾诉起来，姨奶奶和姨爷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两个老人都很细心，知道是施开凤带着俩孩子回来了，身上都装了糖瓜子什么的。 　　于是俩人拉着两个孩子，就都从衣兜里掏出来要塞给娇娇和君君吃。 　　施向南看了看，这儿好像也用不上自己。 　　她就把火盆端到外面去生火了。 　　免得呛到屋里的老人和孩子。 　　生好了火盆端进去在几个人中间放着之后，她又出门一趟，买了些吃的喝的回来。 　　正月十五还没有过，家里肉菜什么的都不少。 　　就是零食和饮料什么的少了。 　　施向南主要是去买这些的。 　　她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家里就热闹起来。 　　虽然施开阳和张秀珍还没有回来，可是大嫂飞飞、二哥二嫂他们全都在。 　　杨娜娜本来是施向西给了她一些钱叫她去县城里买东西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施向南居然没有遇到。 　　这两天施向西没有什么思路，施向南的意思是你没有思路也不要在操作间里对着几口锅硬憋，这样憋着也憋不出什么结果来。 　　不如出去走走、吃点好吃的、或者是做点什么跟工作无关的好吃的，免得把脑子给困死了。 　　说不定反而会有一些灵感。 　　施向西认为她说的挺有道理的，这两天果然没有天天都守在他的小操作间里了。 　　今天也是，听说家里来了客人，还是亲姑姑，他早早地就回来了。 　　开始下厨准备做饭。 　　张秀珍不在家，奶奶和姨奶奶几个都围着施开凤母子说话，没工夫到厨房里来。 　　施向西一个人在厨房里全都是他说了算。 　　再也没有人说他做这个太费油、做那个太费事、这个菜太辣了家里人吃不了……诸如此类的话了。 　　他炒菜也炒的挺舒心的。 　　吃过饭后，施向南一群年轻人都去上班工作，留几个老人和施开凤母子三人在家里。 　　施开阳和张秀珍估计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他们能在家说好几个小时，什么事儿也都能说完了。 　　果然，施向南晚上下班回去的时候，姨奶奶和姨爷也都还在。 　　因为按照施向南的意思，过完年之后工作量没有那么大了，食品厂也就调整成了正常班，不再三班倒了。 　　夜班取消。 　　施向南和钱秋雁几个下班都早了很多。 　　袁京和刘芳两口子听说小姨和表弟表妹也都回来了，晚上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知道人来了，不来见一见说不过去。 　　虽然他们两口子都没怎么见过施开凤。 　　施开凤的两个孩子就更是几乎一次也没有见过了。 　　施开凤嫁的远，又因为非要嫁给杨弘毅，家里都不同意，闹得有点不高兴。 　　她嫁了人之后就很少回来，三五年都不一定回来一次。 　　娘家人像是施向南这样的都很少见到她，更别说是比施开凤更早嫁了人的施开梅了。 　　她也嫁的远。 　　施开凤连娘家都不回，更不可能去大姐婆家走什么亲戚。 　　所以袁京跟娇娇君君虽然也都是最亲的表兄妹，但真的很少见。 　　袁京听说小姨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晚上就带着媳妇一起来了。 　　也是带刘芳见见他的亲小姨嘛。 　　一大家子坐在一起，一张桌子都要坐不下了，热闹得很。 　　但是同样的，施开凤和唐青娥母子俩都没有说什么。 　　只是施向南看着，小姑的神色好了很多，不像才见面时总是带着一股愁苦了。 　　话说开了，她总有机会能知道。 　　要是奶奶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的话，她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的。 　　施开阳和张秀珍，还有施向东也都回来了。 　　吃过饭后，施向东和施向西兄弟俩被安排着送姨奶奶和姨爷回去。 　　袁京和刘芳也回厂里去了。 　　施向南这才知道小姑母子三个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要说新奇其实也不新奇。 　　家里人、连村里人当时都看出施开凤看上的男人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一个两个这么说可能是看错了看走眼了，但所有人都这么说，那施开凤看上的这个杨弘毅就多少有些问题。 　　事实上大家也没有看错。 　　施开凤结婚没过多久杨弘毅就原形毕露了。 　　施开凤的日子越过越苦不堪言。 　　但她想着当初是自己不听家里人的话，非要嫁的，这会儿吃苦头也是她自己选的，没脸回娘家。 　　她又怕回娘家就忍不住诉苦，叫家里人知道了，她丢人、打自己的脸。 　　就一直咬着牙忍着。 　　嫁的男人不中用，在农村男人该是顶梁柱的存在，她的男人不仅不能做顶梁柱，还要在她头顶漏雨的破房子上再砸几个洞。 　　这男人不仅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还吃喝赌抽啥都占了。 　　他爸妈都死了，兄弟姐妹都跟他关系不亲近，根本没有人管他。 　　事实上，管了也没用。 　　街坊邻居都看不惯杨弘毅这样，当着他的面都会嘲笑他、挤兑他，可他就能当成没听见，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你说这样滚刀肉一样的人，别人又能把他怎么样？ 　　施开凤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也对着男人发过狠，但是都没有任何用处。 　　只能凑合过了。 　　她一个人要费心费力地养着两个孩子，时不时还得照顾从外面喝的烂醉回来的杨弘毅，都已经麻木了。 　　可今年开始，杨弘毅变本加厉，终于开始找女人了。 　　他当然没有钱出去嫖，他找的是村里的一个寡妇。 　　年纪比施开凤还大。 　　传闻那个寡妇门上从来就不清净，经常有村里人看到有那不三不四的男人从她屋里出来。 　　连施开凤也在大清早下地干活的时候亲眼看见过有男人从寡妇家后窗翻出来，衣衫不整地跑掉。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男人居然也钻了寡妇的门！ 　　吃喝赌抽她都忍了，他还跟村里的女人有了瓜葛。 　　要是她还不管，两个孩子都懂事了，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第163章 　　不过这些都是长辈的事情，有唐青娥这个当妈的在，还有施开阳三兄弟。 　　施开凤是他们的亲妹子，出了这种事，在农村里肯定是兄弟们一起出力的。 　　这也是很多农村人都坚信要多生儿子的原因之一。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儿子多，就不怕被欺负，可以直接打上门去讨回公道。 　　作为小辈们，连施向东这些男娃都轮不到。 　　更别说施向南这个女娃了。 　　她能听到也是因为唐青娥跟施向东等人说起。 　　她也在一旁听着。 　　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接下来唐青娥可能会要施开阳几兄弟出一趟远门。 　　到施开凤嫁的地方去。 　　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叫施开阳一个人跑到别人的村子里。 　　农村人的规矩，我们村里的人，再烂别的村子的人也不能直接打到我们村里来。 　　这就是欺负我们村没男人了。 　　说是去讨公道、讲道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就是去亮拳头的。 　　那谁也不可能一个人去想打人家半个村子。 　　唐青娥的意思是等一起过了正月十五，叫兄弟几个一起去，最好能把向军向党几个堂兄弟几个也叫上。 　　一大家子人都要出门，施向南肯定要知道一声的。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去年开了食品厂，施开阳三兄弟每家都有人在食品厂干活挣钱，连老大施开梅的大儿子儿媳妇也在这儿干活。 　　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根本去不了那么多人给施开凤讨公道。 　　不，要是施向南没有开起食品厂，施开凤可能根本不会回来找娘家人诉苦。 　　因为她自己也是土生土长的施家洼人，嫁的男人也是农村的，很清楚农村人遇到这种事情的做法。 　　要是离得近，她娘家哥哥们肯定会去给她讨个公道。 　　打那男人一顿都是轻的。 　　可问题就是她嫁的实在太远了。 　　家里人要给她讨公道，一个人去只有吃亏的份儿，去的人多的话，路费、一路上的吃住花销谁来管？ 　　她结婚这么多年，身上想拿出来十块钱都勉强。 　　可家里人是为了她的事情去出头，总不能叫家里不过日子了，倾家荡产卖粮食去给她讨公道吧？ 　　教训完了人他们一家子都伸着脖子喝西北风过日子吗？ 　　当初家里人都不同意，她非要嫁，嫁了这样的人，哪有脸叫家里人这样给她讨公道啊？ 　　这是因为托人打听了，听说家里的日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的侄女儿出息了，挣了大钱，她才有这个底气带着俩孩子跑回来的。 　　施向南对于大人的安排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唐青娥考虑的很周全了。 　　都没有着急忙慌地要立刻去，而是打算在过完了正月十五之后再去。 　　有充足的时间让家里人做准备，也让施开凤母子三个缓一缓，也养一养身体。 　　家里的其他人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有唐青娥在，施开凤母子三个也就在家里住了下来。 　　这下家里有点住不下了。 　　幸好住在县城里的姨奶奶家房子也不小，他们的孩子要么在市里要么在外地工作，都常年不在家。 　　两个老人家里冷清得很，非常欢迎施家的人去他家住。 　　要不是因为唐青娥太久没有见到小闺女了，再加上也没有怎么跟外孙外孙女相处过，想跟他们母子三个多亲热亲热。 　　姨奶奶就要叫施开凤母子三人去她们那儿住着了。 　　他们要住在这边，就叫施向东带着飞飞去那儿住了。 　　钱秋雁跟施向南住一个房间里。 　　其他人就很宽松地住下来了。 　　家里人更多了，日子也更热闹了。 　　施家的氛围一直都很好。 　　虽然杨娇娇和杨君刚开始还有点束手束脚的，但住了两三天之后，就彻底放开了。 　　因为相比较他们自己的家来说，施家真的跟天堂差不多！ 　　没有人阴阳怪气、没有人喝得醉醺醺的耍酒疯、更没有不三不四看着就很吓人的人跟爸爸一起在家里等着他们母子三个伺候…… 　　相反。 　　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他们都很好。 　　一天三顿饭都能吃饱，还吃的很好。 　　顿顿都是他们在家里没有吃过的东西。 　　不夸张地说，他们过年三十那天也没有在外婆、大舅这儿吃得好！ 　　而且还是顿顿都这么好。 　　不吃饭的时候，一天到晚家里的零嘴儿就没有断过。 　　糖果瓜子花生饼干什么都有。 　　而且进进出出，家里家外面看到的所有人全都是脸上带着笑容的，没有任何人呵斥他们。 　　两个小孩相差也就一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 　　一路跟着他们的妈妈跑回来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们的妈妈也跟他们说了。 　　她要离婚，带着他们俩一起回娘家来。 　　以后他们母子三个就在娘家了，不会再回杨弘毅那儿。 　　杨娇娇和杨君上次跟施开凤一起回来的时候年纪还比较小，已经对外婆家的人全都没有印象了。 　　在路上听妈妈说了之后，他们也很忐忑很紧张。 　　但到了大舅家就发现，他们的妈妈没有说假话哄他们，外婆家的人真的都好好啊！ 　　对他们太好了！ 　　大舅、大舅妈、表哥表姐们每个人都好！ 　　两个小孩儿肉眼可见地情绪变得好了很多。 　　原来在家里吃的差、在回来的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变得更瘦了。 　　本来就是正在发育的年纪，吃的好睡得好也不再受到什么惊吓。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两个小孩的气色就好起来了，脸上也看得出来长肉了。 　　施开凤心酸不已。 　　唐青娥拍了几下她的背，像她还很小的时候，生病不舒服了，吃了药也还是难受，她们母子就是这样的。 　　唐青娥不怎么会在言语上哄孩子，就会这样沉默地拍拍孩子的背。 　　她这么一拍，施开凤却更加难受了。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 　　她们兄妹小时候家里也苦，可她娘在，从来没有叫他们兄妹吃过她的娇娇和君君这样的苦头。 　　她那时候怎么就昏了头、不肯听家里人的话、非要嫁人？ 　　怎么就恁没用，连自己生的娃儿都管不好？ 　　叫娃子过得比乞丐还可怜？！ 第164章 　　唐青娥年纪大了，再说又是个小老太太，没有打算这一趟也跟着去。 　　两个娃子只有这么大点，之前过的已经够辛苦了。 　　再说大人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叫他们跟着跑来跑去。 　　两个小娃娃好不容易养出来点儿肉，别来回颠簸再加上他们爸爸那边的人的惊吓，又给吓没了。 　　别说施开凤了，连唐青娥这个当外婆的、施开阳这个当大舅的也舍不得。 　　再说他们好不容易跟着一起跑出来，再跟着回去了，万一杨家那边说娃子是姓杨的，离婚可以，杨家的娃子不让带走。 　　他们去几个男人是准备动用拳头讲道理的，可要是那边全村出动要把两个杨家的娃子留住。 　　他们最多也就去几个人，还能在一个村子的手里把孩子再给抢走吗？！ 　　那也太离谱了。 　　带着孩子去，又折腾又没什么用，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 　　大人们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杨娇娇和杨君两个也完全不想跟着去。 　　他们在这儿呆得挺高兴的。 　　他们两个都还在上小学五六年级，这几天小学开学，外婆家的人已经安排好了，要把他们两个都安排到县城的小学里继续上学。 　　他们的妈妈也都跟他们说好了。 　　大舅二舅他们跟着她一起回去一趟，离了婚，再回来她就在县里找个活儿干，挣钱养活他们两个、供他们上学。 　　所以两个小孩也很安心地就看着他们妈妈跟着大舅他们一起坐上了客车。 　　他们走了，施向南也该出去了。 　　过完年后厂里已经正常营业了半个月，每天的提货量跟年前那一个月相比肯定是有所下降的。 　　但下降的并不多。 　　每天十五万以上的出货量还是稳的。 　　不过他们食品厂年前就计划着要搞精品包装的事情，开了年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食品厂挨着哪个地方往外扩建一段地盘、连新厂房的设计图纸都出来了，人也招的够用了。 　　过了正月十五厂里已经开始动工。 　　施向南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守着了。 　　她要出差，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去。 　　她的秘书钟静，再加上一个严文娴跟着一起就足够了。 　　有李唐风在，施向南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收拾好了行李，一人拎了两个黑色的旅行皮包，就坐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李小明的连锁店开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且他时不时就会亲自跟着货车一起跑一趟县里的食品厂，见面的次数很多，有什么事情都已经当面说的差不多了。 　　她准备再去见一次阮美香。 　　一直到现在，今年的新葵花籽都还没有上来，现在食品厂每天加工的货都是从阮美香这儿给她收到的。 　　施向南当初说不降价，阮美香也很好脾气地答应了。 　　只提了一个要求，让食品厂这边承包运输费用。 　　食品厂答应了之后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施向南还是觉得欠了阮美香一个大人情。 　　事实上虽然她们双方没有说出口，但肯定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食品厂的收购现在绝大多数都是从阮美香这里来的，食品厂价格没有变，收购价一直都是三毛钱，除了运输费，其它几乎没有给阮美香这边任何的优惠。 　　而食品厂每天大量出货给阮美香这边，也是一样的批发价五毛五，一分钱都没有降过。 　　这个人情，施向南一时半会儿肯定还不回去。 　　只能多走动走动、先尽可能多地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了。 　　这次就是。 　　张秀珍没有跟着一起去。 　　听说施向南要去见一个大客户。 　　因为施向西杨娜娜几个都去过一次省城，再加上施向南提起，张秀珍也知道食品厂现在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和客户都是省城一个女人。 　　叫阮美香。 　　对方的生意做的很大，好像是全国都有。 　　听得张秀珍一脸的惊奇。 　　跟听天书的表情也差不多太多。 　　当然，在她听来的这些信息里面，阮美香除了做生意很厉害，是个女强人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家庭也很好。 　　有个当老师的靠谱男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对她也好。 　　还有两个要不了几年就能成才、学校里出来就能给亲妈出力的好孩子。 　　这在张秀珍的见识里，已经是她想象的极限中的人生赢家了。 　　她完全想不出比阮美香更好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当然，施向南还特意说起阮美香在省城里做慈善的事情。 　　自己建了一个福利院，里头养着不少的老人和女孩儿。 　　张秀珍听说后更是张大了嘴巴，惊呆了。 　　在她的认知里，从来不知道女人还能做到这么多事情。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阮美香，但张秀珍已经把这个传奇一样的女人当成她的偶像一样的人物了。 　　当然，她自己肯定不知道“偶像”这个词。 　　但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听施向南说出差，会先去一趟阮美香那里。 　　这还是开了年两人第一次见面，施向南又有答谢的意思在里面。 　　张秀珍就不顾施向南的阻拦，给她装了大包小包一大堆她和唐青娥亲手做出来的吃食。 　　这些都是外头买不着的。 　　要是提着外头店里买的礼品上门，那阮美香的生意做的这么大，什么礼没见过。 　　可能也就自家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是她没有见过的，勉强可以拿得出手了。 　　可是张秀珍给装的也太多了！ 　　一个大行李包都塞不下，她还要往别的包里塞。 　　施向南拦了几下没有拦住，就随她妈去了。 　　幸好有个严文娴在，不然她跟钟静两个还真有些拿不动。 　　见阮美香的时候施向南也大大方方地提起了自己要去坐火车去一趟海市。 　　阮美香就问她需不需要借给她两个人用。 　　施向南楞了一下才想到她是担心自己安全的问题。 　　她赶紧指了指严文娴。 　　阮美香笑了笑，夸她想得周全。 　　说起来现在还没有出正月，还算是在春运期间。 　　所以施向南没能买到卧铺票，就已经对这一趟火车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三个人真正越过人山人海挤进车厢里之后，她还是很有几分不适应。 　　主要是她也就十几年前去南方的时候挤过火车，然后就一直在南方。 　　再回家的时候，高铁、飞机都非常方便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火车里几乎人人都带着好几个行李包，大的小的，行李架上塞满，座位底下也装满，过道里也被占得几乎过不了一个人。 　　冬天里又不好开着窗户，太冷了。 　　关着窗户一直闷着，小小的车厢里那个味儿啊！ 　　施向南和钟静在严文娴的帮助下一起挤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刚吸了一口气想缓缓，就差点被熏晕过去。 第165章 　　刚开始还好，硬座上坐了八九个小时的火车之后，脚都肿了。 　　挤的空气都凝滞的车厢里，想站起来走动走动根本不可能。 　　施向南为了少上厕所，吃东西喝水都是不饿、渴到极限都尽量忍着的。 　　没法起来走动，一直在那儿坐着哐当哐当。 　　大几个小时下来，只有严文娴稍微好一点，施向南跟钟静的脚都肿到脚脖子上了。 　　施向南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有点后悔—— 　　其实如果不是她自己想出来找找机会的话，也不是一定要这个时候出差的。 　　主要是施向南，她知道现在是1992年的春天了。 　　在她看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最好的时候。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出来找找机遇，真的很难忍住。 　　施向南其实对这个时候的绿皮火车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太久没有亲身体验了，上了火车时间一长真的是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 　　施向南跟钟静是互相搀扶着走出火车站的。 　　行礼全都严文娴一个人拿着了。 　　不是她们两个欺负人，是实在拿不了。 　　俩人腿脚肿的鞋子都要穿不上了。 　　火车上气味令人窒息，而且还很吵，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在吵闹，根本不可能睡好。 　　睡眠差一点的人可能就得一直睁着眼熬到下车了。 　　施向南三个还算是睡眠好的，互相靠在车窗的位置眯眼睡过。 　　但下车的时候还是有点顶不住了。 　　叫严文娴找了一家靠谱的旅馆进去，三个人闷头睡了一大觉，醒来才觉得活过来了。 　　施向南也不是毫无目标地来的。 　　她可是食品厂的厂长，要是啥目的也没有就要跑出来好些天，那也是有点离谱。 　　当然，也不是为了找合作方来的。 　　食品厂现在连原材料都只能指望阮美香在全国范围内收购，怎么可能去盲目地谈合作商？ 　　就算谈下来了，他们又哪来的货提供给人家。 　　要等今年的葵花籽收上来还早得很呢。 　　像是施家洼那边，又冷又干燥，根本就还没有开始播种！ 　　阮美香那边现在也是因为原材料收购的没有年前那么多了，所以才没有放开了要货。 　　换句话说，食品厂现在是连阮美香和李小明这两个大客户都喂不饱的。 　　哪来的实力找其它合作方。 　　施向南这一次出来，主要还是为了寻找更多、更好的种子。 　　食品厂现在这样的情况，到今年播种的时候就肯定得有大动作了。 　　三五十亩的地收上来可能也根本顶不住食品厂卖到明年葵花籽丰收的时候。 　　那要大量种葵花籽、花生、南瓜子还有施向南计划里的西瓜子，那都得有地有种子、有擅长这些农作物种植的人手吧？ 　　现在的甘省哪有那么大量的葵花籽种子啊。 　　整个甘省的葵花籽都被食品厂收的差不多了。 　　家里有瓜子的都是一年到头都挣不到什么钱的农村人，听说有人收瓜子，价格给的还挺高，那要拿出来卖肯定是家里的全都卖了。 　　怎么可能还留着？ 　　就算要留种也留不了多少。 　　就拿施向南自己家来说，留的种子根本不够。 　　还没有过年的时候施开阳听闺女说起那时候食品厂每天的销量，就跟她说起过这件事。 　　他们自己家都这样，别家就可以想象是什么情况了。 　　只会比他们家更少不可能多。 　　施向南第一次在省城买的那点种子，主要是为了试验在老家那块地能不能种、种出来什么样，并不是为了大量种植。 　　那时候是看见什么种子就买，甚至有一些老板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种子，都被施向南给买回来了。 　　所以这一次施向南出来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买种子。 　　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种子的种类也是多多益善。 　　这年头，要不是阮美香的人脉已经随着生意遍布全国，施向南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到头绪。 　　睡了一觉休息好了之后，三人就直奔阮美香给的地址去了。 　　她打过电话，这边是有人招待的。 　　这个人是个有点胖的中年人，穿着皮夹克，单眼皮，气质很沉稳。 　　他叫赵刚。 　　是开着车来的。 　　见了面自我介绍之后，就开着载着三人直接去了一个菜市场。 　　一路上都是他在滔滔不绝地说话。 　　但也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的全都是跟海市相关的东西。 　　这里的风土人情、哪里适合去逛给家里人带东西什么的。 　　说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起种子的事情。 　　说实话赵刚还挺好奇的。 　　因为这个年代的人们，几乎没有人会花钱买什么种子。 　　城里人没有自留地可以种，最多也就是家里阳台上弄几个花盆，根本种不了什么东西。 　　乡下人不可能舍得花这个钱。 　　都是你家给我点儿我家没有的丝瓜种子、我家给你留一些梅豆角种子、洋柿子苗儿、辣椒苗儿…… 　　没有花钱去买这种说法。 　　要是家家户户都没有，那农村人根本不会特意想到要种出来吃的，更加不可能大老远跑到城里去找地方花钱买种子了。 　　农村最常见的时候有的人会为了几颗菜苗来回跑好几个小时去找人拿、去换，反正是不可能花钱的。 　　没有人买，市场上自然不会有人卖了。 　　这也是施向南只是买个种子就得坐火车跑这么远的原因之一。 　　没有办法，小地方是真的没有。 　　像是农科院之类的国家专业部门，也不是她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去的。 　　再说这样的地方就是有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分给她啊。 　　就算要拿钱也没什么可能性。 　　她要大量要种子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花钱买。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这还是阮美香介绍的人。 　　施向南没有什么好防备的，赵刚问了，她就直说了。 　　要大量种葵花籽花生、还要找南瓜子西瓜子的种子或者是秧苗……种类越多越好。 　　说是开了食品厂要需要原材料。 　　赵刚瞬间就可以理解了。 　　因为这边有个傻子瓜子很出名嘛。 　　施向南说瓜子花生西瓜子南瓜子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 　　他们这边的傻子瓜子老板，也是算是扬名全国的传奇人物了。 　　少有人不知道。 　　也有不少当地的生意人把他当成说头的。 　　当榜样的也不在少数。 　　毕竟现在已经全面改革开放，不再是十几年前的时候了。 　　“西瓜子也要啊？西瓜子不是吃的西瓜剩下的？” 第166章 　　对，在很多人的印象里。 　　西瓜子就是吃的那种西瓜里出来的。 　　施向南前世的时候还遇到过不少人都这么认为呢。 　　周围有人说要爱吃西瓜子，另一个就一脸嫌弃地开玩笑说，你居然喜欢吃别人吃西瓜吐出来的西瓜子儿！ 　　挺多人这样认为的。 　　施向南也是进了食品公司的车间里上班后才了解到的。 　　其实食用西瓜里的西瓜子根本没有多少，而且西瓜子的壳里面肉根本不多。 　　味道口感什么的也根本没办法跟市面上售卖的那种西瓜子比。 　　不，就算不谈口感味道这些。 　　光是要从食用西瓜里提取西瓜子，很多人以为的吃完西瓜之后把西瓜子收集起来加工后售卖。 　　这就很离谱。 　　这个程序怎么想怎么不可能啊。 　　事实上，产出西瓜子的那种西瓜就不压根不可食用，倒不是吃了有毒或者是对身体有害什么的…… 　　是一点也不好吃啊。 　　没人会去吃这个东西。 　　十几年后各种农业工具都发达。 　　比如西瓜子这个，就有一种农具车，可以直接开到瓜地里去，一趟开过去，就可以把所有的西瓜全搅烂了，西瓜子会被收到车里。 　　清洗、晒干过后收集起来进行二次加工，就是市面上常见的西瓜子了。 　　然后在西瓜子里面，后来培养出了很多品种。 　　现在品种肯定没有那么多。 　　施向南也没有做这样的美梦，但是抢在所有牌子都还没有大比例占领市场之前，她的食品厂货物先囊括西瓜子，这肯定是有必要的。 　　施向南解释起这个，赵刚也是又惊又奇。 　　“还有这样专门吃西瓜子的西瓜啊！” 　　施向南点点头。 　　“那南瓜子有吗？” 　　施向南想了想回答说：“也有的。不过现在肯定很难买到，这次我也没有指望能买到。” 　　正常的南瓜子能买到多一些，她已经很满足了。 　　后世那种白瓜子、可以吃皮儿的小南瓜子，这个时候就先别想了。 　　除非她自己拉团队搞一个育种专家队伍专门搞这些东西。 　　倒不是心疼钱或者是时间什么的。 　　问题是她不是这个专业的人，知道的很有限，拿什么去找这样的高级人才啊？ 　　这一般都是国家相关部门在做的。 　　她一个县城食品厂的小厂长，拿什么打动这样的专业人士？ 　　施向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吹牛说为了让全国人民早早地吃上好吃的西瓜子儿南瓜子儿吧？ 　　聊了一阵，赵刚大致知道施向南这一次的目的了。 　　钟静和严文娴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主要是前面没人问过。 　　施向南也不可能没事干主动说这个。 　　就一直到这时候。 　　两人也听得很是新奇。 　　明显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 　　赵刚表示明白了，问了施向南会在海市停留几天，就说会去找兄弟朋友们打听打听相关的消息。 　　车子一直开到了一个类似郊区的大菜市场。 　　赵刚领着三个人闷头往最里面走。 　　一直走到一个昏暗的小矮房跟前儿了，他才停下脚步。 　　回过头对施向南说：“就是这里。” 　　说完转头对着里面叫道：“老蔡、老蔡快出来！” 　　里面有个人答应了一声之后，一边套军大衣一边小跑着出来了。 　　虽然被赵刚叫了老蔡，但这个人并不老，皮肤微白，留着寸头，个头也比赵刚稍微高一点，也不胖，就看着还挺年轻的。 　　赵刚把他拉到旁边小声说了几句，再回来的时候，男人的脸上就带了几分笑。 　　“施厂长你好你好！来买种子的是吧？” 　　施向南点头。 　　老蔡这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蔡文勇，就在这个菜市场里头做点小生意，种子、秧苗、农药、肥料什么杂七杂八的都卖点。在这儿做生意时间长了，认识的人也多了，熟了的人都叫我老蔡。” 　　施向南点点头，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旁边的钟静和严文娴她没有多说，蔡文勇也没有多问。 　　他直接带着施向南进了屋子里，拉了一下门口的绳子把里面的灯泡拉开。 　　搬了小马扎过来：“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找找种子拿出来！” 　　施向南几个人跟赵刚一起坐下。 　　看着蔡文勇小跑着进了旁边屋子里。 　　这屋子不大，几个人坐在那儿看着靠墙放着的一台黑白电视机上正在播放什么。 　　信号不好，小小的电视机屏幕上雪花闪啊闪的，还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根本看不清、也听不清电视上在说什么。 　　几个人坐在这儿都不说话，屋子里太安静了，只能听见电视机里传出来的滋啦声响。 　　赵刚就说：“这个老蔡，挣得也不少了，还舍不得换个大彩电……” 　　“我这是没有锅、没有地方按天线，收不到信号，我换大彩电有啥用？看彩色的雪花啊？” 　　蔡文勇接了一句，就抱着一个大的藤编箱子走了出来。 　　他把箱子往几个人中间一放，打开盖子。 　　“先给你看看吧！这些都是我今年进回来的，还没开始卖、也没开始自己发。你要是全都看上了要买走的话，我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种子放久了容易放死、没死也需要很多手段才能让它们发芽。 　　再有就是每一样种子发芽的温度、土壤条件啥的可能都有差别。 　　施向南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要让她现场区分这一大箱的种子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发不了芽的，她肯定做不到。 　　就是问她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种子，很多她也区分不出来。 　　幸好，葵花籽、南瓜子和西瓜子这几样还是不会认错的。 　　这箱子里还有冬瓜、葫芦种子。 　　施向南也都能认出来。 　　她看了一会儿，说要买，蔡文勇就大大方方地拆了一个封号的小包。 　　“种子还要靠闻的，你闻闻看。要是需要的话，我再给你多拆几包啊？” 　　施向南摇头：“不用，我闻不出来。不过我相信美香姐，她给介绍的刚子哥肯定信得过，刚子哥的朋友，那肯定也是错不了的。” 　　她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稍微区分了一下：“也不多，我全都买下来吧！” 　　她钱带得多，有这个底气。 　　不过这句话说出口，赵刚和蔡文勇都明显地呆了一下。 　　看着像是完全没有想到施向南这么豪爽。 　　蔡文勇用赵刚对视了一眼，隐晦地表示了一下，你这带的是什么有钱人来我这儿啊！ 　　然后就笑着对施向南竖起了大拇指：“妹子这爽快的性子是这个！”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藤编箱子，说：“既然你爽快，我也不磨磨唧唧的了，等我一下。” 　　说完就又一头扎进刚才那个屋子里去了。 第167章 　　有人面广的赵刚在，他又介绍了一个干这一行的蔡文勇。 　　他认识的同行、还有进货的上游大大小小的老板那可就多了。 　　只是这些人有不少都不在海市，还有的是人在但是货不在海市。 　　施向南这一趟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当然不会介意等几天。 　　跟蔡文勇和赵刚都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她们三人就回到了旅馆里。 　　这个时候的海市虽然还没有十几年后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但已经能隐约看见一点点往后的影子了。 　　严文娴本来就在南方，而且性格原因，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 　　但钟静不是啊。 　　她还是云山县本地人呢，也是高中毕业，但比施向南早三年。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她的高中毕业证含金量更高。 　　而且毕业了三年钟静也不是闲着啥也没干的，人家一直在工作。 　　所以在食品厂招厂子助理的时候她才会应聘上。 　　这样优秀的人，本身也会对外面的大世界有一定的野心、渴望、以及好奇，哪怕都没有，也一定会有最基本的长见识的心理在。 　　下火车那天是太难受了，不光是脚肿，在火车上睡不好，每个人下来都是头昏脑涨的，也根本没有心思没有精神去四处观察。 　　休息好了那就大不一样了。 　　还有施向南，她也没有见过这时候的海市。 　　不管是出于本身好奇、还是因为海市一直都是国家经济中心城市之一，她都还是对还是充满好奇的。 　　她前世是直接买了到南市那边的火车票，当时没有直达，她还转了好几趟车。 　　但转车的中途拿着一大堆行李，就她一个人，不方便，也根本不敢跑太远，基本上下了火车都是老老实实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等着。 　　去了南市后她刚开始没有什么钱，进了厂里一天恨不得干十八个小时，哪有功夫出去跑。 　　在南市的前两年她为了攒钱基本就没有怎么出过厂，连南市都没有逛过，更别说离得不算很近的海市了。 　　但这一回，一切都已经不同。 　　等待的时间，他们是可以去到处看看的。 　　可以看看海市这边的食品厂、连锁大超市、商场，也在这个很有风情的城市好好转一转。 　　施向南也的确是这么安排的。 　　严文娴虽然是不感兴趣，可她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反感。 　　就属于怎么样都可以的状态。 　　反正谁也别想在她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施向南和钟情出去转，严文娴就跟着一起。 　　她还穿着一身不带肩章的军装，那表情那一身气势就不是好惹的。 　　三个人虽然都是女的，但是在海市转了两三天，都没有遇到一丁点儿麻烦。 　　因为出门在外，住在旅馆里，总不可能自己做饭了。 　　肯定是顿顿都要买着吃的。 　　早饭晚饭施向南都会有意多尝尝海市的本地早餐，就买旅店附近的街头巷尾最热闹的小摊或者是小门店。 　　中午就会找一家赵刚给推荐的店。 　　不管再远都要过去吃一顿。 　　这么吃了两天，施向南是感觉这一趟已经不虚此行了。 　　海市这边的口味偏甜，什么菜都带着一点甜。 　　钟静有点吃不惯。 　　因为云山县那边的口味是比较偏咸辣的。 　　这也正常，因为那边天干、风大，冬天时间长。 　　一般这样的地方积年累月下来，当地人都会比较擅长喝点白酒、吃些辣的。 　　因为暖和。 　　施向南的酒量也很好。 　　不过吃不了辣是天生的，她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吃辣呛到肺里了。 　　当时家里人让她喝冷水、热水、糖水、拍背…… 　　能想到的全都做了，也没用。 　　她咳嗽了好久，嗓子都哑了好几天。 　　从那之后，施家做她爱吃的饭菜就不放辣椒了，最多放一点点调调味。 　　从小到大都这样，施向南就习惯不吃辣，也吃不了辣的了。 　　所以海市这边的口味她可以接受。 　　吃得还不错。 　　钟情是云山县本地的口味，就吃不太习惯。 　　严文娴看不出来。 　　吃什么她都那个样子，饭量也没有什么变化。 　　爱不爱吃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蔡文勇那边的动作也很快。 　　第三天就开始给施向南送东西来了。 　　从第一次开始，就源源不断。 　　多少不一定，但每天都会有新的货送来。 　　后来东西多了，施向南这边旅馆里都要放不下了。 　　当然，放得下也不能再放了。 　　进进出出的，前台那个老板娘没有说什么，但表情已经越来越不好看了。 　　当然，施向南也没有打算一直放着。 　　她得往回送。 　　放在这里他们也不可能坐火车带回去，那么多箱子呢。 　　幸好有阮美香在。 　　她的生意做得很大，海市又是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之一。 　　不管是送货出来还是在这边进货，她的货车是肯定会到海市这边的。 　　施向南的箱子对挤火车的人来说很多，但对一车能拉十几吨的大货车来说就不够看。 　　随随便便就能帮忙给带回去。 　　回了省城那边有阮美香专门安排的人接货，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边东西送上车，施向南就给阮美香打了一个电话表达谢意。 　　当然，她不是只口头道谢，也在海市的最大商场里给阮美香买了一条真丝的丝巾。 　　她用心挑选了一条适合阮美香的身份地位、还有气质的。 　　当然，家里人也是人人有份。 　　只要是比较重、比较占空间的就都塞到阮美香的运输货车上了。 　　蔡文勇那边表示再也拿不出种子来了的时候，施向南才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蔡文勇得知她要买火车票的时候，又给她带了一个人来。 　　那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 　　穿着和表情都有些落魄，但给人的感觉是那种高级知识分子的模样。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 　　老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厚，坐在那里有些沉默。 　　话都是蔡文勇在说。 　　“这是我爸爸认识很多年的一个叔叔，他家里的原因，想找份工作。” 　　蔡文勇看了那个老人一眼，低声对施向南说道。 　　“早年运动，这个叔叔家里人被斗的都没了。他那时候就是个搞瓜果育种工作的老教授，运动过去他没有回原单位，就自己闷头搞研究。但是叔叔家里头没人了，他脾气有点执拗，不愿意接受亲朋的接济，这些年越过越差，身体也糟蹋的不大好了……我爸就叫我给叔叔找个合适的去处。” 第168章 　　蔡文勇看了施向南一眼。 　　“老实说，在见到施厂长你之前，我很是为难了一段时间。温叔叔是我爸的老朋友，也是看着我出生长大的，我有心想照我爸的话去做，可是他们的要求……” 　　“不能叫叔叔被人小瞧了，不做事白叫人照顾温叔叔肯定不愿意，要不我就不用给他找什么工作了，这么大岁数的……” 　　“可是要找工作，温叔叔一辈子都在埋头搞地里那点研究工作，别的他也做不了。幸好这回碰上你了。这不是那个，叫啥，千里马和伯乐？” 　　不过谁是千里马谁是伯乐他没说。 　　施向南也没说，但她满脑子都是兴奋！ 　　因为他给介绍的这个人！ 　　施向南也想说，这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啊！ 　　她自己那个小食品厂，想招到这样的人才很困难。 　　这位名字叫温长冬的资深研究人员这样的，她是求之不得啊！ 　　在施向南看来简直跟走在大路上捡到金砖差不多。 　　接下来蔡文勇说啥她都忍不住想点头，脑子在听他说话，眼神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温长冬。 　　这是个金疙瘩啊！ 　　这直接导致施向南不准备再像来的时候那样挤在绿皮火车硬座上回去了。 　　温长冬年纪大了，而且因为他就一个人，走了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 　　他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他走到哪儿肯定是要把东西全带着的。 　　事实上，施向南几人看到温长冬收拾的贴身物品后都有些沉默。 　　因为他除了简单的几件衣物，一个铝饭盒和筷子之外，剩下的就全是书。 　　看得出来非常爱惜，但是因为经常翻看，难免留下一些痕迹的旧书籍。 　　看那些书名全都是跟他专业相关的东西。 　　这别说温长冬自己不可能舍弃了，施向南也舍不得让他舍弃啊。 　　可好几箱子书，带着去挤火车显然不可能。 　　要让温长冬跟他的书分开，可能性估计也不大。 　　要是他可以舍弃这些书，估计蔡文勇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给他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了。 　　可是要想包车坐飞机啥的…… 　　别说施向南舍不舍得钱的问题，她舍得钱，这时候的飞机票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普通老百姓都买得到的啊。 　　包车就更别想了。 　　比施向南自己当场买一辆车还不靠谱。 　　因为路途实在太远了。 　　在海市这边包一辆车跑到甘省…… 　　根本找不到私家车愿意干这活儿啊。 　　坐客车也不太现实。 　　因为带着太多的书了。 　　客车也没有直达，他们得不停地转车，带着一个老人，不合适。 　　最后还是施向南想办法多花钱、叫赵刚帮忙给买了四张卧铺火车票。 　　没能买到四个床的那种，是六张床的。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一起的小卧铺房间里还会有另外两个陌生乘客一起。 　　可这也比去硬座坐回去好多了。 　　施向南也很满意了。 　　她跟温长冬解释情况，温长冬只推了推眼镜框，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样一来，她们一起四个人，有三个都没有什么武力值，只有一个严文娴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多少有点保护不过来。 　　幸好是卧铺。 　　比拥挤的硬座车厢里好多了。 　　几个人一起搬着温长冬的书箱上了卧铺车厢。 　　他们运气好，买到了两张下铺的。 　　进了车厢里一看座位，严文娴和钟静就动作利索地爬到上铺和中铺去了。 　　施向南跟温长冬一人一个下铺，把箱子全都塞到床底下，放不下的就放在外面靠窗的小桌子旁边。 　　很快又上来两个人，这两个人看着不是一起的。 　　两个都是男人，一个在温长冬的中铺一个在上铺。 　　两个人看着都像是出差的样子，行礼不多，穿着不差，还带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施向南一看到就放心了一截。 　　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出现什么小偷之类的歹徒的几率比较低。 　　虽然已经是九十年代了，但火车卧铺车厢的环境还是比硬座车厢好太多了。 　　这一路上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遭罪。 　　也很顺利。 　　施向南舍得花钱，可是火车上卖吃的小推车卖的全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吃着不光是挑战味觉，还挑战胃够不够好。 　　带着一个老人，施向南不敢冒险。 　　所以只能在外头买够了吃的带上火车。 　　什么东西最好带？ 　　那当然是这年头坐火车必备的食物方便面了。 　　火车上提供开水，开水总不至于分出什么好坏来。 　　只要烧开了就坏不到哪里去。 　　她还买了不少火腿肠，放在泡面里。 　　别说，很长时间没吃了，前两次吃的时候施向南还觉得挺香的。 　　火车上卖的也有盒饭，但是贵就算了，也不好吃。 　　施向南自己不打算买来吃，问了其他人，他们也都表示吃泡面。 　　于是大家就轮流去开水泡面了。 　　吃得很香。 　　但时间一长就难受了。 　　泡面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经吃，吃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就觉得非常腻。 　　不过施向南怀疑可能只有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因为不管是严文娴还是钟静都不这么觉得，连温长冬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儿都吃得挺香。 　　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 　　几个人也都不认床，睡眠还不错。 　　这回程跟来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天堂了。 　　下火车的时候施向南几个人精神都还不错。 　　因为海市没有到九河市的直达火车，带着一大堆东西转车不方便，施向南就在省城下的火车。 　　王永昌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经开着车到火车站来接人了。 　　下车后带着施向南几人去了常去的那家旅店，然后她就带着从海市买的礼物跑了一趟阮美香那里。 　　把礼物送出去的时候，阮美香笑着说她的货车把施向南寄回来的东西直接拉到食品厂去了。 　　这么顺利，要不是因为现在的天气坐在没办法全封闭的货车上很遭罪，施向南简直想自己也坐货车回来算了。 　　不用担心挤得喘不过气，也不用担心遇到小偷之类的，更不用操心转什么车。 　　阮美香的运输车都是车队，十多辆大货车一起走，人手很足，连路霸啥的都不用担心遇上。 　　可惜就是天气太冷，这时候坐货车，颠簸是一个问题，冷得受不了是另一个大问题。 　　反正也已经顺利回来了。 　　施向南带着温长冬，也没有再耽搁时间，坐上王永昌的吉普车直奔食品厂。 　　准备赶紧回去了让温长冬查看查看她买回来的那些种子。 第169章 　　施向南到家时，施开阳他们也已经回来了。 　　要不是施向南提前打了电话说今天就坐车到家，他们可能已经回施家洼去了。 　　见到施向南回来，一家人都挺高兴。 　　尤其是施开凤母子三人。 　　因为娇娇和君君都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 　　施向南在这儿有房子，他们把户口上到了施向南的房子这儿，就可以本地入学了。 　　移动户口的时候，还直接把两个孩子的姓氏都给改了。 　　改成了跟他们的妈妈姓。 　　现在一个叫施娇娇一个叫施君，两个孩子都很满意。 　　当然，要说这件事谁最满意那还是施开凤这个当妈的。 　　她本来都没有想到这一茬，还是施向南提起可以这样做的。 　　她一想也是。 　　杨弘毅那个王八蛋这些年根本没有挣钱养过家，也从来没有带过、管过两个娃。 　　凭什么她吃苦受罪生下来、含辛茹苦养大的两个娃，要跟这个啥也不管的男人姓？ 　　她打听了一下这个操作并不复杂后，就在迁户口的时候跟着一起改了。 　　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开始。 　　施开凤也开始做小生意了。 　　出乎施向南的意料，她这个小姑的厨艺居然不错。 　　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嫁人十几年练出来的。 　　到家以后，施向西在厂里上班，不可能一天三顿饭都及时回来做。 　　家里十几口人，一顿饭也是个大工程，哪怕不用去买菜，做好一顿饭也是费时费力。 　　施向西没有那么多时间。 　　家里其他人的厨艺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包括施向南的二嫂杨娜娜，没有出嫁之前在家里也是做惯了家务活的，做顿饭没有什么问题。 　　但施开凤回来之后，厨房里的活儿就都被她给承包了。 　　到了饭点的时候，别人要进去都会被她推出来。 　　施开阳就背着她跟家里人说，叫她来做饭，不要跟她抢。 　　施向南是想着，以后小姑都要在县城里生活了，一家人没有那么多客套，也没有必要把她当客人。 　　太客气她也会没有归属感的。 　　施向南就赞同了她爸施开阳的意思。 　　于是家里就一直都是她做饭了。 　　施开凤可能是出于感激、感动之类的心理，几乎每一顿饭都使劲浑身解数，做的饭菜不光是味道好，是花样也很多。 　　包子、馍馍、花卷、油条、面鱼儿、面窝…… 　　四五天都不带重样的。 　　当然，不光是做的花样多，味道也很好。 　　根据全家人的一致意见，全都认为施开凤做的饭菜不比施向西差。 　　要知道，施向西可是施家十几口人做饭最好吃的。 　　所以施开凤的厨艺是真的好。 　　后来她要让两个孩子在县城里上学的时候，她自己就要在县城里照顾孩子、还得挣钱养活孩子。 　　这要找工作就有点麻烦。 　　因为如果找个什么厂上班的话，那肯定管不了孩子。 　　就算是去施向南的食品厂里上班，也肯定没有时间管孩子。 　　施向南倒不介意让娇娇和君君都在家里住着。 　　可他们母子三个都介意。 　　施开凤更是明确说了她不能一直占侄女便宜。 　　这样对孩子不好。 　　施向南也认同她的观点。 　　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找工作了。 　　找什么工作还能顾着家里啊？ 　　更何况施开凤要养两个孩子还要养活自己，工资低了就会很困难。 　　要工资高还得时间自由…… 　　施向南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她去买早餐。 　　或者是小吃也行。 　　看她做什么最顺手、需要本钱最少。 　　施向南是小辈不用插手，但过年前后她给了奶奶、爸妈不少钱在手上。 　　过年都是施向南兄妹几个办的年货，没有让长辈们花钱。 　　他们的钱都攒着的。 　　像是施开凤这样的事情。 　　其实这年头要在街边摆小摊真的花不了多少本钱，人工、物价都很低。 　　早饭就不用说了，施开凤会做的种类很多。 　　因为她嫁到别的省去了，那边的很多饭食跟甘省这边都不一样。 　　自家这边的再加上那边的，就足够她在这个小县城里头搭起一个摊子来了。 　　要做小吃、或者是零嘴什么的也简单。 　　这也是韩鹏杰给施向南的灵感。 　　他那小摊子上做的煎饼果子。 　　施向南一下就想到了不少，像是狼牙土豆、高山洋芋、还有像是关东煮、钵钵鸡、沿途叫卖卤鸡蛋之类的卤味…… 　　施向南一说，施开凤的眼睛就亮了。 　　她回来的这些天一天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弄这些东西。 　　还有施向南说的那个装上锅、下头挡板上放着装煤炉子的长方形推车。 　　也找了老师傅给做出来了。 　　这东西其实并不难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以前没有什么人想到罢了。 　　有人说怎么做，老师傅很容易就给做出来了。 　　因为生活有了奔头，所以施开凤跟着娘家哥哥一起去杨家的时候，不仅一点也不害怕、还有点激动，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她盼着可以快点解决了这里的一堆破事，回去两个娃子好好上学，她可以开始试着推车在外头卖吃的。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 　　几个哥哥还有侄子们一起，去了就拎了一份礼先找杨家辈分最高的长辈说话。 　　说通了之后，再去找杨弘毅。 　　当时还是在牌桌上找到了他本人。 　　大白天喝的醉醺醺的在那儿吆五喝六地打牌。 　　听到声音，别说几个舅子了，连他老婆他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这样的表现，施开凤要求离婚，杨家的人谁也说不出什么。 　　杨弘毅的父母都没了，他没有兄弟，只有姐妹，也已经嫁出去了，不在本村。 　　村里他的亲戚血缘关系都挺远。 　　施开阳家现在不缺钱了，来的时候买了不少散糖和烟，进村就根据施开凤说的话转着发了一圈。 　　没有花多少钱，但效果很好。 　　他们听说施开凤是回来离婚的，全村几乎没有人帮杨弘毅说话，甚至还劝他干脆离了。 　　说是你看你媳妇儿带着这么多亲兄弟来，你要是不答应，他们瞅着我们不注意动手打你咋办。 　　杨弘毅天天都喝得醉醺醺的，这么多年脑子都喝废了。 　　大家都劝，施开阳为了不拖拖拉拉的，快点摆脱这个烂人，还说他要是答应，就给他一笔钱。 　　其实也就五十块。 　　但杨弘毅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他活到现在，身上就没有装过一张大团结。 　　当即就答应了。 　　反正他也不缺女人睡。 　　有个媳妇天天在家里啰嗦，唠叨的耳朵疼，管东管西，没了才好哪！ 第170章 　　两个孩子迁户口的事情，施家就没有当着杨家人的面多说。 　　只用烟酒把村长说通了之后，又去找杨弘毅。 　　他为了快点拿到那五十块钱去喝酒、打牌，什么都肯答应。 　　俩孩子都还只有半大，干不了什么活儿不说，离了婚还得叫他这个当爸的伺候。 　　不让上学，村里人都得说他。 　　不如给老婆带走算了！ 　　他以后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再也没人管束他。 　　至于娃子…… 　　那两个娃子都是他亲生的，身上流着他的血哪。 　　走到天边去也不能不认他这个爹。 　　以后他真老了病了要人照顾，再去找他们就行了，他们难道还能不认他这个亲爹？ 　　打着这样的主意，施开阳这边提出要带走两个娃子，杨弘毅也答应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顺利解决了。 　　施开凤一行人从外头回来，也没有要等着施向南回来。 　　她很利落地就自己推着车出去卖吃食了。 　　卖的是关东煮。 　　里头煮的最贵的东西就是火腿肠，然后就是豆腐皮、豆腐、冻豆腐、白菜萝卜土豆、还有一些丸子。 　　关东煮一点也不麻烦。 　　只要卤水和酱料调的味道好，生意就会好。 　　在家里把卤水调好，然后感觉卖得好的东西多准备一点。 　　一串上头其实没多少东西，要吃饱最少也得十几二十串才行。 　　可是施开凤的串串是按照一串一串收钱的。 　　推车方便，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推。 　　施开凤脑子还挺好使的。 　　除了结婚的时候，其他时候都不错。 　　要不嫁了个这样的男人，她也不能把两个孩子健健康康地拉扯这么大了。 　　她让家里人试了味道，都可以接受的情况下，她就直接推着推车出门做生意去了。 　　施向南回来的时候她都不在家。 　　没等她问起，家里人就主动说起，小姑出去卖串串了。 　　已经卖了两天了。 　　生意很好。 　　她这两天都赚了不少钱，已经在盘算着找房子了。 　　尽管家里人都让他们母子三个住在这儿，但施开凤一直都不肯答应。 　　她说攒够了钱就租房子搬出去。 　　唐青娥也赞成她的决定。 　　施向南在家喝水休息，听奶奶、二嫂，还有飞飞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阵，她就又去食品厂了。 　　出差一段时间，回来还没有走近食品厂，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就开始觉得亲切。 　　路过李唐风的办公室的时候施向南就把李唐风叫了出来。 　　跟她一起回她的办公室里。 　　钟静去给他们两个倒水。 　　施向南先给李唐风介绍了温长冬。 　　他暂时先搬到食品厂宿舍里来住着了。 　　施向南知道这样不合适，有些委屈温长冬这样花钱都请不来的人才了。 　　她也跟温长冬说了会给他租几间房子。 　　只是需要几天时间。 　　不过她一说就被温长冬给拒绝了。 　　他就想住在宿舍里，自己住还要花时间收拾房子、做饭洗碗做家务，住宿舍多方便。 　　他都这么说了，而且说得很肯定，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施向南自然只能同意。 　　然后她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给温长冬安排一个人替他干一些杂活儿。 　　因为食品厂虽然有食堂，但饭盒也要自己洗的。 　　还有衣服。 　　这样的人才，专门安排个人给他做这些杂事，施向南出得起、也很愿意出这个钱。 　　可是只是这样，也还不够。 　　因为温长冬需要地。 　　食品厂里要别的简单，但是要地是真的不容易。 　　施向南愿意把自家旁边那两分自留地贡献出来给温长冬用，他还觉得太小了不方便哪。 　　要找别的地方，就略微有点麻烦。 　　幸好当初食品厂建在郊区。 　　这里别的或许很少，但地还是有一些的。 　　施向南拿钱出来租用点儿土地耕种权，只要钱给的让人家满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施向南这么打算，也这么说出来了。 　　李唐风听说温长冬的专业后，就也点了头。 　　既然俩人都没问题，接下来就是实施了。 　　接下来是李唐风汇报这些天食品厂里的工作。 　　完了之后施向南才说起这一次买回来的大批种子。 　　她这一次买的种子、而且还跟蔡文勇那边谈好了后续，他那边有了新货还可以再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他们今年最早一批的种子目前来看是不用担心不够用了。 　　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承包多的土地。 　　甚至也不用承包，因为真的只承包合适的耕地的话还得自己找人来耕种。 　　可是食品厂的主要任务还是加工生产，又不是种地。 　　原材料的问题也很重要，必须解决，但绝不是食品厂的第一要务、本职工作。 　　施向南最理想的状态是找到合适的人选，她给合适的钱，让对方给她种葵花籽、种花生。 　　等到收获季节时她找人去地里收，或者是对方给收好了直接装好给她送到食品厂里来。 　　这两种模式的价格不一样，但肯定都是可以谈的。 　　李唐风也赞同。 　　“那我就找人去跟合适的农民谈？” 　　“好。” 　　这件事，施向南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去帮她做。 　　施向东啊。 　　家里现在已经不缺钱了，种地只是为了让爸妈有点事情做，不至于这么早退休。 　　只是打发时间用，就没有必要种那么多，也就不需要施向东也天天在地里忙碌了。 　　他种地也是一把好手，性格也很踏实。 　　找人承包土地、种地这件事，施向东最合适。 　　施向南回去就跟爸妈和大哥施向东说起这件事来。 　　“大哥你要去帮我找人，不管是咱们村的还是别的村的人，只要地合适、是好庄稼把式，就都可以。你选了人，还要把对方一共有多少地可以给我们食品厂种葵花籽、花生。这些都需要统计好。你种地肯定没问题，要是统计做不好的话你就提前跟我说好，我另外给你安排人跟你一起去谈。” 　　施向东有点紧张：“我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找人给咱们种瓜子花生，还有南瓜，他们要是愿意给我们收上来清理干净了送到食品厂来，就给的钱多一点。要是家里人手不够，需要我们自己找人去收，那就给的钱少一点。答应就签合同，我们给他们提供种子。这一点也不难，大哥你肯定可以做到的。” 　　施向南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用了肯定句。 　　施向东看向站在小妹身边的媳妇。 　　钱秋雁对他点了点头。 　　施向东就吸了口气：“那行，我试试，” 第171章 　　但要交给施向东，那也是走上正轨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食品厂一切如常。 　　厂里每天的工作内容都是重复的。 　　不光是车间的工人们，连钱秋雁、林琴、刘芳这些人也全都是做熟了的。 　　原材料问题没有解决之前食品厂也没有办法向外扩展。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施向西的产品研发了。 　　可他的工作也不是别人可以插得上手的。 　　李唐风要在厂里盯着产品包装的事情，施向南就准备跟大哥一起去跑承包种植这件事情。 　　她作为老板，这些事情虽然做熟了之后不需要亲力亲为，但怎么寻找合作伙伴、找的都是什么样的农民、每一户大概能给出多少亩土地、丰收之后可以提供多少原材料。 　　这些她也要做到大致心中有数的。 　　要谈合作的事情，施向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回施家洼去一趟了。 　　正好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太阳老在就出来，一直在天上挂到四五点落山。 　　由于刮风，温度还是不高。 　　但有天天都有太阳的情况下，天气在一点一点地变暖和也是肯定的。 　　施开阳一大家子就准备回老家去准备地里的活儿了。 　　倒是唐青娥留了下来。 　　她年纪大了，有几个儿子每年给拿打上来的新粮，她一个人吃一年一点问题没有，本来也不需要再种地。 　　回不回去的就没有那么要紧。 　　现在施家没有任何经济压力了，县城里孙女儿的房子又很够住，她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谁也不会说什么。 　　施向南还很欢迎呢。 　　唐青娥留在县城里一时可以经常跟姨奶奶家互相走动。 　　这样的走动，几个老人的心情明显都更好，到饭点的时候饭都能多吃几口。 　　二是她也想给小女儿搭把手。 　　虽然她嘴上什么都没说，脸上也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可家里头除了飞飞这个小孩儿，谁不知道呢？ 　　她是娇娇和君君的亲外婆，但以前十多年都没有怎么见过这俩孩子，更别说亲近他们了。 　　现在施开凤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开始忙着出去卖串串的事情，一直忙到差不多天黑才回来。 　　娇娇和君君都还只读五六年级，小学中午和晚上放学时间都还挺早的。 　　总不能回来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吧？ 　　再说孩子正在长身体的要紧时候，饿不得，营养要跟不上容易长不高。 　　施开凤就因为小时候太穷了吃不起什么好东西，个头不高，才不到一米六。 　　这在普遍都长得比较高大的九河市这边是很少见的。 　　所以她和唐青娥都格外在意娇娇和军军的个头。 　　现在才十多岁还看不太出来。 　　但这时候要是缺了营养，落下了同龄人，后面就很难再追上了。 　　施开凤要挣钱养活母子三个，不出去没有办法。 　　唐青娥肯定就想着能照顾就照顾一点俩孩子。 　　尽量别让他们饿肚子，放学回来就能吃口热乎的。 　　连姨奶奶和姨爷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在两个孩子第一天上学那天，家里人不放心，因为他们是插班生，人生地不熟的，同学和老师、学校全都不熟悉。 　　当时一大家子都去送了。 　　把他们班上的班主任给吓了一跳。 　　了解情况后，知道这姐弟俩是西施食品厂的厂长的亲表妹表弟，对方立刻就笑起来。 　　说自家也吃食品厂的瓜子、花生。 　　家里人都爱吃。 　　总之就是说一些县城里的老百姓们最喜欢说的那些话题。 　　老师说的挺高兴，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泼她冷水。 　　离开学校时，唐青娥和姨奶奶都放心了许多。 　　“这老师认识咱家南南，多多少少也会照顾咱们娇娇和君君一些的。” 　　施向南也没有反驳。 　　老人喜欢这么想，又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她没必要非得争个急赤白脸的。 　　搞定了娃子上学的事情后，前几天唐青娥还天天都到点就去学校大门口接两个外孙呢。 　　谁都拦不住。 　　即时施开凤说了，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人多热闹，她会推着推车去那边卖串串，就会顺便照顾俩孩子。 　　唐青娥也还是不放心。 　　施开凤的串串卖的很便宜，味道又好，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到学校门口去卖的时候，赶上上学放学，通常都会被学生娃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她一个人又要装串串、又要收钱找零之类的，也没个帮手。 　　哪来的功夫照顾俩孩子啊？ 　　这是云山县城，娇娇和君君都才来没多久，才上小学，都还是小娃子，他们去的学校距离家里还挺远的。 　　唐青娥就不大放心。 　　要不是娇娇和君君不同意，她不光是想去接孩子，还想送他们上学呢。 　　反正这件事她是做的挺高兴的。 　　家里人看她心情好，而且就是走走路，不用拿什么东西，也累不着。 　　县城里很多沿街住着、喜欢听八卦的老百姓们现在基本也都知道这老太太是西施食品厂厂长的亲奶奶。 　　云山县城民风淳朴，她走在大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施向南一家子人就随她去了。 　　这样一来，这次施向南要跟爸妈一起回老家。 　　家里就只剩下杨娜娜和唐青娥了。 　　还要再加上一个小飞飞。 　　施向西工作的时候基本都住在厂里宿舍，最多也就中午吃饭的时候过来一趟，别的时候他都忙，基本不会出食品厂。 　　钱秋雁上班时间也很忙，就别提了。 　　飞飞在家里倒不用担心什么，有杨娜娜在呢。 　　她跟施向西的年纪放在这个时候已经不算小了，早该要孩子了。 　　所以俩人结了婚就在准备要孩子。 　　飞飞被钱秋雁教得好，杨娜娜进门后一直都表现的挺喜欢这个侄子、也挺愿意照顾他的。 　　当时家里人说要回施家洼，她是主动提出来帮忙照顾飞飞的。 　　家里没有什么事，飞飞要等九月份送去学校，现在还有半年时间。 　　既然决定要让他在县城里上学，在这儿先适应一样挺好，没必要再回施家洼去。 　　再说飞飞妈妈在这里，显然他留在这里对他更好。 　　施向东今年眼看着也要开始给食品厂办事了，就算要出去到处找农民谈合作的事情，不会经常在家，那也肯定比在施家洼的时候多。 　　两口子以后都是在县城的时候居多，孩子以后也打算在县城上学，那当然是待在这里更好。 　　施开阳和唐青娥也是赞同的。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施开阳和张秀珍、还有施向南施向东几人一起回了施家洼的家里。 第172章 　　下了客车走在回村的路上的时候，施向南再一次在心里盘算着修路的计划。 　　这件事也是宜早不宜迟。 　　早早地把路修好了，她才能开始安排给家里盖房子的事情。 　　路修不好，材料都送不进去，就别想了。 　　而且既然要跟施家洼本村的人谈承包合作的事情，这个通车的大路也是越早修出来越好。 　　施家洼本村的地都在村子附近。 　　到时候种出瓜子花生来，大路没有修好，车开不进去，难道要叫村里人用牛车一车一车送出来？ 　　那样人累就不说了，得多耽误功夫啊！ 　　水泥路暂时不想，不管是土路还是石子路，总要尽快修一条出来的。 　　“爸，咱们这儿的地什么时候能化冻啊？” 　　施开阳是地里的老把式了，问别的他或许不知道，但这件事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听到女儿的话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又低头跺了跺脚，蹲下去捡了块石头在地上砸了几下。 　　这才对女儿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要不了多久了，最多半个月。” 　　就是因为地里要化冻了，所以他才赶着回来做准备。 　　施向南点点头。 　　心里在想的则是这件事要找谁。 　　她要修路是好事，打一声招呼的话，镇上的相关部门应该也会支持的。 　　不过要等着镇上给排施工队来，就太被动了。 　　既然是自己掏钱，施向南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掌握主动权。 　　她就想到了王永昌。 　　这位经历丰富的大叔前些年以前在施工队干过，修过不少路。 　　以前出差时听他说过，土路、石子路、水泥路他都修过。 　　他应该知道什么样的路需要花费多少钱。 　　而且也能给施向南介绍相熟的、靠谱的施工队来。 　　这一趟王永昌没来，施向南就准备在村里谈妥当了回县城就找王永昌说这件事。 　　有活儿干就意味着有钱赚。 　　王永昌给介绍的施工队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而王永昌给熟识的兄弟介绍活儿干，这也是有面子、有门路的事情。 　　他肯定也不会拒绝给施向南介绍。 　　葵花籽收的季节在五六七八九月都有，只看播种的时间早晚。 　　要是五月收获的话，现在眼看着就要出正月了，那距离五月就没多少天了。 　　路修好了也不能立刻就上重车压，还得养一养的。 　　立刻上重车给压坏了，她刚修出来的新路就又要找人修理，花钱不说，别人还要在背后嘀咕她修的路不顶用。 　　所以这件事也是很赶的。 　　路早早地修好了，家里的房子也可以早早动工。 　　施向南想要赶在冬天来临之前把新房子盖好，这样爸妈住着干净又保暖，没有以前那么遭罪。 　　满脑子不停地想着事儿，施向南感觉好像一眨眼就到家了。 　　刚走进村里就遇到了两个娃子出去放羊。 　　见到施向南就扭头朝着村里不停地重复大喊道：“厂长回来啦！厂长回来啦！” 　　施向南好气又好笑。 　　幸好她不是空手回来的，从兜里抓住两把水果硬糖塞给两个娃娃。 　　“拿着吃去吧！” 　　“谢谢南南姐谢谢南南姐！” 　　俩皮猴儿还挺有礼貌。 　　施向南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时候村里人已经听见动静了，纷纷探头出来跟施开阳一家子打招呼。 　　“阳娃回来啦！” 　　“咋不在城里多住几天啊？” 　　“南南也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冷不冷？要不要来二爷家烤火？” 　　过年施向南送过年礼的那几个老人家里招呼得格外热情。 　　连三太爷都戴着帽子、拄着拐杖跑出来站在路边上了。 　　“南南回来了！” 　　施向南就停住脚步，也顾不上跟别人打招呼了，连忙走近三太爷对他说：“正好，三太爷我这次回来找你有点事。你跟我们一起到我们家去吧？” 　　三太爷点点头。 　　施向东就搀扶着他了。 　　连孤寡老人五爷爷也拄着拐杖跑了出来。 　　“南南回来了！” 　　“嗯，五爷爷新年好！” 　　一路不停地打招呼，一直到进了家里堂屋门才算清净下来。 　　可很快的，家里的火盆都还没有烧起来。 　　左右的邻居，二婶和三奶奶家里就都有人过来了。 　　不对，也不能说过来了，因为人家直接在院子里喊一声，施向南家这边就听得清清楚楚。 　　两家倒不是为了打招呼的。 　　“南南，你们刚回来家里头没火吧？要不要来我们这儿烤火？我们家火盆烧得旺。” 　　被拒绝了之后，二婶家就直接用火钳和撮箕给送了一大块烧着的木柴过来。 　　别说，有了这个，施向南家的火盆也能很快烧起来了。 　　三奶奶家像是在跟二婶家暗中较劲一样，看到二婶家给送了烧着的木柴，他们家就给施向南家送了满满一壶开水过来。 　　这也是施向南家现在正需要的。 　　他们都是刚回来，家里好些天没有人住了，肯定不会有热水的。 　　水虽然不值钱，但烧开水需要时间。 　　这大冷的天，谁也不可能喝凉水。 　　施向南家就全都收下了。 　　给两家人回的是自家从县城里带回来的鱼、还有苹果啥的。 　　施开阳和张秀珍是准备回来就下地开始干活的，短时间内不会再去县城里了。 　　施向南和施向东又跟着一起回来的。 　　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空着手啥也不拿就回来了。 　　过年前后施向南到处走动给人送礼。 　　但她也不是只送出去没有一点儿收回来的。 　　相反，基本上她送出去的，对方都会回一份差不多、或者是更厚的礼回来。 　　包括李小明和阮美香那里也全都有。 　　送的水果、各种鸡鸭鱼肉、还有茶叶什么的全都有。 　　一时半会儿吃不完，施向南厂里开始忙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就都跟着忙碌起来，也没有什么时间天天在家吃东西。 　　这一次回来，施向南和施向东就给施开阳两口子拿了不少。 　　正好，这些东西在过年好几家合伙杀一头猪的施家洼都属于稀罕东西。 　　不管给什么都很拿得出手。 　　施向南叫大哥把东西给两家送过去，她则是在堂屋里，把火盆塞到桌子底下，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了。 　　别说，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173章 　　施向南第一件事是先问她爸爸施开阳。 　　他们家人口多，地也不少。 　　往年为了能全家够吃，不仅所有的地都要种上粮食，而且还得想方设法地施肥、锄草，甚至在天干的时候一担一担地挑水去地里浇地，就为了能多收几石粮食。 　　“爸爸，食品厂现在的情况你也大致知道，今年咱们家的地，不考虑自家口粮的情况下，能拿出来多少种瓜子和花生？一亩地能收上来多少斤瓜子？” 　　施开阳沉吟道：“葵花籽不能种得太密，这东西跟包谷有点像，种的太密了影响产量……” 　　这一点施向南也很清楚，她毕竟也是在农村里出生、长大的，不至于地里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她听施开阳说了葵花籽和花生大致的亩产量之后，就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要是考虑家里人的口粮之后呢？” 　　施开阳就摇了头：“要是考虑咱家十几口人一年需要吃的粮食，那除了咱家屋子周围、还有那一亩的自留地，就基本分不出来多的地种葵花籽和花生。” 　　这么一会儿功夫，三太爷也听明白了他们父女俩的意思。 　　他忍不住说道：“南南啊，你食品厂的瓜子不够用？要叫咱们村里人多种？” 　　施向南说了一下年内那一个月、还有过完年这一个月食品厂每天的平均销量。 　　三太爷就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施向南就拿着本子说：“三太爷你看，一天卖出去这么大的数，我怎么可能够用？要不算省城那边的大老板每天给我送来的货，我自己厂里现在一天收到的货也就一两千斤。而且根据那些来食品厂卖瓜子的小贩们说，现在花生还好，瓜子是越来越难收到了。” 　　三太爷点点头：“这东西寻常人家也就种了当个零嘴儿吃，一家有个两三百斤就顶了天了。咱们村里你一开始卖瓜子的时候就全都卖得精光。今年过年的时候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只有自家炒的包谷花，一点儿花都没有，全是包谷粒，我这样牙口不行的老头只能用石臼冲碎了吃一点，要不就根本吃不了……” 　　“是啊。所以现在咱们整个甘省的瓜子都叫我给收差不多了，只能去外省收了。这才刚出正月哪，距离今年的新瓜子收上来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我得早做准备啊！至少今年的新瓜子收上来以后，不能再面临这样随时可能断货的危险了。” 　　三太爷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眼看着这可就要到下种的时候了！” 　　“嗯，所以我要赶紧回来跟你、跟村里人商量，谁家要是愿意给我种瓜子和花生，能种多少、收上来多少，数目出来就签合同。要是瓜子收上来的时候我不来按照合同收走，也是属于违约会按照合同上签的数目赔钱。当然，要是签合同答应了给我种瓜子的人到时候没有按照数目交上来，也属于违约。” 　　三太爷嗯了一声：“这是应该的。啥都照章办事了，往后人多了才不会乱套。” 　　“我先跟三太爷你透露一句，最迟明年，我收瓜子的价格肯定会上涨的。” 　　三太爷立刻又睁大了眼睛：“还涨价？” 　　施向南肯定地点了头。 　　她这可不是乱说，随着全面改革开放，家家户户挣钱都比以前多了、人民的生活条件在快速变好。 　　物价上涨也是必然的。 　　物价上涨了，工资不涨，那老百姓还怎么活下去？ 　　到时候别说是私营企业的工资了，吃公家饭的那些公务员们都会迎来好几次涨工资呢。 　　施向南的瓜子价格肯定不会一成不变，出售价格涨了，她就一定会上调收购原材料的价格。 　　心中这样盘算着，施向南笑了笑。 　　“总之，我不会叫给我种葵花籽和花生的农民吃亏。我先来施家洼说这件事，也是想着这儿住的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到大的，哪怕血缘关系没有那么近了，但邻里关系还在。我先在这儿给三太爷你一句保证，愿意踏踏实实给我种葵花籽的花生的，我收购的价格一定会让他们卖了瓜子花生后拿去买一年的口粮完了还有富余。” 　　施向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富余一定比种一年粮食来得多。” 　　可她的食品厂毕竟只是私营厂子，她一个人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娃开起来的。 　　她不可能见人就说自己厂子的日销量，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会百分百的相信她的话。 　　万一别人相信她，地里全都种上了葵花籽。 　　到收获的时候她的食品厂倒了，他们找谁说理去？ 　　葵花籽除了施向南的食品厂会收购，目前为止可没有别的地方会收的。 　　到时候一地的葵花籽卖不出去，家里没有粮食吃，也没钱去卖，瓜子又不能当饭吃，那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所以大家出于谨慎也不可能把家里的地全都种上葵花籽了。 　　就别说别家，连施开阳，开厂子的施向南是他亲闺女，他也要想着以防万一，不会真把家里的地全都种上葵花籽的。 　　他肩上扛着一家子十几口人的担子。 　　万一出点什么闪失，一家子十几口都喝西北风吗？ 　　施向南也理解他们的这种想法。 　　所以她没有打算要说动任何人把家里的地全拿出来种葵花籽、就不种一丁点儿的粮食了。 　　“所以我才叫了三太爷你来一起商量。这件事肯定还是要采取自愿原则的，强扭的瓜不甜嘛。” 　　三太爷点点头。 　　“我没有时间一家一家地去跟他们谈，所以主要还是要拜托三太爷你出点力了，最好是给村里人开个会说说这件事，然后让他们有意愿的，主动找到我们家来。” 　　“嗯，最好是各家自己都想清楚要拿出多少地来种葵花籽、种花生。” 　　“没错，自己想好了主动来找我们签合同，签了之后我们就一切照章办事，我等着地里葵花籽收了派人来收。” 　　“派人来收？怎么个收法？”三太爷忍不住问。 　　施向南笑了笑：“我准备先把村里的路修好，通车了，后面不管是出去卖瓜子还是我安排车进村来收瓜子的事就都好办了。” 　　三太爷不禁脱口而出道：“好！” 　　说完看着施向南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啊！南南你有出息啦！能给村里头修路了！真好！” 第174章 　　最初的时候施向南说的是要租村里人的院子来晒瓜子，租一个院子一天给几块钱。 　　可这毕竟不是常事。 　　比如下雨了、冬天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太阳，还晒什么瓜子？ 　　总不能叫施向南白拿钱给村里人吧？ 　　那村里人成什么了？ 　　要说收瓜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家家户户都是种了自己吃的，一家顶天一两百斤，两三百斤，卖完了就没有了。 　　搞得今年村里过年都没有瓜子吃了哪！ 　　一锤子买卖的事，要说是好事儿，那肯定也算得上是好事。 　　但要说别的…… 　　只是租个院子，家家户户收光了瓜子，的确算不上是带动村里富裕。 　　更何况，根据三太爷知道的，村里人一开始听说施向南收瓜子三毛钱一斤，大家都是争先恐后地生怕她收够了后面就不收了。 　　哪能想到她会一直收下去？ 　　当时他们都是把家里的瓜子搜刮干净了拿到施家来卖的。 　　因此施家洼的家家户户现在是一点瓜子都没有了，别说什么过年吃的，很多人家连今年的种子都没有留一丁点的！ 　　想到这里，三太爷又想起一个问题来。 　　“南南啊，咱们村的瓜子都叫你收走啦，没几家留种的啊，就是你不要的剩下来了，那也都是歪瓜裂枣当不了种。” 　　三太爷苦笑了一下：“这过了一个年，家里就是剩下丁点儿歪瓜裂枣的，这也差不多吃完了。就算我们有心要给你种葵花籽，没有种子，怎么种啊？” 　　施向南说：“种子我来提供。不过我这儿提供种子和肥料、还有上门收购的话，收购的价格可能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降低一些。” 　　“这是应该的，我们自己买种子肥料也得花钱。” 　　既然三太爷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异议，施向南就接着问道：“那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三太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南南，你食品厂需要的量大，按照你说的，往后还可能再增加……咱们村的人估计也不会把地全都种上葵花籽，一家要是只出个三五亩地的话，全村加起来也种不了多少。那你看……” 　　“三太爷有话可以直说。” 　　“别的村有愿意签合同的，你这儿能不能接受？” 　　施向南很理解他提出这个问题来，她笑着说道：“当然可以。这个我回来之前就跟家里人说过了，不光三太爷你家在别的村有亲戚啊。我外公家、还有我大嫂二嫂娘家，不也都是别的村里的么？大家愿意相信我、匀出家里的地来给我种瓜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拒绝。” 　　三太爷更是喜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好，那就好，回头我就跟他们说去。” 　　施向南看到老人高兴的样子，原本想说一句韩家沟的地不要，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要是刚回来的时候，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就这么说了。 　　韩家沟的人跟她家有仇！ 　　她挣再多的钱，也跟韩家沟没有一分钱关系！ 　　但现在不是施向南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了。 　　西施食品厂一切顺利，眼看着就要走上正轨，家里越来越好了。 　　不光是施向南一家人而已。 　　前世没有回来的袁京表哥也带着老婆在这儿工作。 　　这直接导致大姑回来的次数变多了。 　　她知道娘家人日子过得好，她回来一趟也不会给娘家带来带来什么负担，过来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往年大姑都是想回来都要犹豫再犹豫的。 　　他们这儿的规矩是大年初二回娘家。 　　可施向南的三个姑姑出了嫁之后就没有一个在年初二赶回来过的。 　　嫁的远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嫁的人家穷，娘家日子也不好过。 　　她们大老远地回娘家来，空着手不像话。 　　可要拿什么重礼，又没有那个钱。 　　只拿点自己家种的萝卜白菜回娘家，那不是惹人笑话么？ 　　再者就是她们回来了，走的时候娘家肯定不会让她们就空着手走。 　　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拿，走的时候还带走大包小包，她们哪好意思？ 　　索性就不回来了。 　　头一年这样还会担心娘家人会不会生气，后头就慢慢地习惯了。 　　今年是大姑嫁人后头一次正月里回娘家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回娘家走亲戚。 　　买车票花钱也没有以前那样割肉一样的心疼了。 　　她是跟着过来上班的袁京刘芳一起来的，虽然只住了两天就回去了。 　　可家里人都很高兴，连施开梅也高兴。 　　她走了没多久，施开凤又带着俩孩子回来了。 　　不管他们母子三人回来是为了啥，回来家里人就很高兴。 　　更何况，施开凤母子三个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她可以回家里来了。 　　唐青娥今年笑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多。 　　人高兴了，精神头就好，吃的多了，再加上家里条件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吃的都是有营养的好东西。 　　一个正月养下来，全家人都肉眼可见地长了点肉。 　　再不是以前瘦伶伶的样子了。 　　年里以及过完年这一个月，家里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不用再担心明年地里的收成、不用担心娃娃上学的学费、生活费从哪里来。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这是前世没有过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浸泡在名为幸福的糖水里。 　　施向南重生之前那些怨天怨地怨自己、没有地方可发泄的怨气，被这样的日子治愈了许多。 　　虽然她之前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可在此时，当她没有开口将韩家沟排除在外的一刹那，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结在不知不觉中解开了许多。 　　当然，要是韩鹏杰家的人来找，她肯定还是不愿意。 　　但她不会再迁怒整个韩家沟。 　　因为每个村子都是这样。 　　千百年来，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地里庄稼吃饭、看天吃饭的普通老百姓们，差不多都是这样生活的。 　　一个村里的人如果不团结，就可能被别的村子三五不时地欺负、甚至联合起来一起欺负。 　　欺负得这个村的人可能会慢慢活不下去。 　　施向南虽然没有问过，但也知道，如果自己村里出现一个“韩鹏杰”，别的村子的人打上门来，村里人也不可能就眼睁睁看着他挨打。 　　团结不是农村人的错。 　　更不是什么罪过。 第175章 　　这边谈妥了第一家——也就是施开阳之后，施向南就准备要回县城准备修路的事情了。 　　不过在走之前，她还跟她爸施开阳进行了一次谈话。 　　“爸，咱家现在不缺钱，不会饿肚子也不会交不起学费，你不想闲着可以，但也不能累着啊。” 　　小闺女一眨眼就长大成人，可以这样跟自己对话了。 　　施开阳心中很是感慨，他说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想给我帮忙，但是你跟妈要是累出病来，我肯定也没心思在厂里好好挣钱了，得去医院守着你们。” 　　施开阳连忙说：“别胡说！这还没出正月哪！” 　　施向南忍不住笑了：“奶奶又不在，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能胡说！” 　　“我知道了，我错了，总之爸爸你得记住。咱家的地可以种葵花籽，但是地里要施肥锄草啥的，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要记得请人一起做啊！” 　　“那么多活儿，你跟妈要是累出……好好好我不说，反正爸你自己得知道，真要累出问题来还要花钱治，不划算。” 　　“缺钱了就跟我说，你闺女现在一天都能挣过万哪，真的不差那点请人干农活的钱。” 　　施开阳倒是没有反对，但是脸上的表情也绝不是准备听闺女话的样子。 　　施向南只能下一剂猛药了：“爸你想想啊，现在全云山县都知道我是西施食品厂的厂长，很挣钱，对不对？” 　　施开阳点头。 　　“那别人要是知道我的亲爸亲妈还在地里埋头苦干，为了多干活都能把自己累出什么好歹来……别说别人不知道，咱们村子就这么大，好些地都跟别的村的地连着的，一起下地干活人家能看不见吗？再说你跟妈，还有奶奶一起才在县城里住了几天？现在是不是在县城里去菜市场、或者是去什么店里逛一逛，人家都能认出来你们是食品厂厂长的爸妈奶奶？” 　　施开阳顿了一下，点头。 　　“县城那么多都认出你们了，村里就这么点地方，你说人家会认不出你吗？真要是有什么事儿去镇上的卫生院，别人能认不出你吗？” 　　施开阳闷不吭声。 　　施向南说：“别人要是知道我的亲爹妈都因为在地里干活累病了，是不是就会想着我们食品厂其实没挣多少钱？挣不到钱，那会不会就付不起别人给我们种地的钱？会不会给我们种了葵花籽、花生，等熟了我们没钱收？那他们会不会就对我的食品厂没有信心，不敢给我种地了？都不给我种地，明年我的瓜子花生从哪收？” 　　施开阳一下就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施向南点点头：“就是这样的。所以啊，你跟妈千万别累着自己，该花的钱也别省着，不仅省不了什么，可能还会给我、会食品厂惹麻烦。” 　　施开阳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这一次语气慎重了许多：“我知道了，会跟你妈说的。” 　　“那不用啦，我跟妈说过了，她答应了我的。” 　　“答应你啥了？” 　　“你们俩都喝奶粉、每天都要吃最少一次鸡蛋和肉啊！” 　　施开阳想说什么，想到闺女刚才说的话，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到这个程度，施向南已经很满意了。 　　爸妈都活了几十年了，很多习惯已经养成，她不能指望一两天就给他们扭转过来。 　　只要他们能听得进去她的话，慢慢来就行了。 　　施向南这样想着，又跟她爸强调了一次，这才留下施向东在这边给她负责跟各家各户谈、以及签合同的事情，她回了县城里。 　　到县城之后，李唐风跟她说起已经在经过温长冬的点头后、在食品厂附近租下了一块地的事情，连温长冬的小房子也租下来了。 　　不，严格来说不能说是租，基本等于是买下来了。 　　因为那个小房子前些年运动的时候，有人不堪受辱自杀在小院子里。 　　从那以后夜里就总能听到上吊自杀的那棵桃树下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运动还在继续的时候，大家虽然私底下偷偷地这么传，但明面上这种宣传封建迷信的事情是噤若寒蝉、提也不会提的。 　　运动过去已经好些年，大家的胆子也慢慢变大了。 　　就传的厉害了。 　　那小房子一直没有人去住。 　　温长冬不在乎这个。 　　李唐风就叫胡淑珍去跟房主谈，把这个房子给买下来了。 　　房子没有人住就会落败的特别快，即时有人经常去清理也没用，那种清冷破败的陈旧感是挥之不去的。 　　几十年过去，房子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 　　房主自己不愿意住，又租不出去，这么多年差不多都死心了。 　　当做没有这套房子了。 　　突然有人愿意要，那家人跟白捡钱差不多。 　　又听说是食品厂要买。 　　那就更靠谱了。 　　至少不是把房子卖去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房主很爽快地就把房子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给卖掉了。 　　施向南回了一趟老家，再回县城，温老师都直接开始干活了。 　　戴着眼镜，心无旁骛地专心干活的时候，别人跟他说话他都一副听而不闻的模样。 　　施向南也没有打扰他，转而就去找了王永昌。 　　说起要找施工队修路的事情，王永昌一拍大腿。 　　“那我认识的人可多了！施厂长你找我那是找对人了啊！要啥样的？要修多长的路、修什么样的？” 　　问了一通之后，他就给打了包票。 　　肯定能找到人来干这个活儿。 　　但是具体对方什么时候来，还需要他联系了人之后再给肯定答复。 　　这个倒是不难理解。 　　毕竟那些施工队又不是什么铁饭碗，谁也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在干活儿、什么时候没有活干。 　　人家要是正在修路，王永昌总不能叫人丢下干了一半的活儿跑到施家洼去吧？ 　　不过王永昌也没有用太长时间，只隔了一天，他就兴冲冲地来找施向南了。 　　“我跟兄弟说好了！他有一段路前天修完交工的，施厂长你这边要是需要的话，他们明儿就能过来，准备动工。” 　　施向南想了想：“咱们这儿的地还没有化冻，不好直接开工吧？不用再等十来天吗？” 　　王永昌以前也修过路，所以一听施向南的话就直摇头。 　　“哪儿啊！寒冬腊月里修路的也不是没有！就是多费些劲罢了。这都出正月了，有什么化冻不化冻的。” 　　他想了想说：“这样，我已经好几年没干了，说了施厂长你可能也不信，我叫我兄弟来当面跟你说你看行不？” 　　施向南答应了。 第176章 　　很快，王永昌的兄弟孙大顺就来了。 　　孙大顺怎么说呢，一看就是那种包工头的样子。 　　长得五大三粗的还留着一圈儿络腮胡子，乍一看跟一座小山似的。 　　说起话来也是嗡嗡作响。 　　“这时候动工正好啊！哪有什么开冻不开冻的哦！古代的时候农忙时一般朝廷都不会搞什么工事，那都是等到冬天农闲了征徭役，集齐人手一起去修河堤、修正路面啥的。真要是冬天干不了，古代那些服役的人是咋干的？他们那时候可就只有锄头扁担，咱这会儿那么多工具哪，怕个啥！” 　　这是专业人士，施向南自然不会跟他争。 　　更何况孙大顺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现在可以立刻开工？？” 　　孙大顺猛点头：“当然可以啊！” 　　“那我这儿要做点什么？” 　　施向南前世今生都没有干过跟修路相关的事，也完全不了解，这么说起来还有点激动呢。 　　这可是给家乡修路！ 　　老话都说，造桥铺路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 　　哪怕不算是行善积德，这是自家人、看着她长大的乡亲们都用得上的。 　　这条路要是修好了，不光是他们施家洼，那条路上好些村子都受益。 　　孙大顺干修路这样的工程也好些年了，也是头一次遇到施向南这样的雇主，主动问他自己要干点啥。 　　搞的孙大顺也愣了一愣。 　　然后他笑了一声，身上那股子像熊一样若有似无的凶劲儿就没了。 　　“啥也不用干，我先带个师傅去测量路段，到时候把大致需要的天数、价钱报给你，你看行了我们就开工，等路修好了咱们再收钱。” 　　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或者说，在甘省他们这个行业都是这样的。 　　可这样就容易遇到个大问题。 　　是什么？ 　　活儿都干完了才付钱，合同啥的也不签一个，那到时候给不给钱、会不会一次付清，不就全看老板的良心吗？ 　　当然，他们这儿的人淳朴，一般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再说像是施向南这样修路回馈乡里的一般也不会拖欠这个钱的。 　　真拖欠了，这行善积德的人究竟又算是谁呢？ 　　可他们这可是倒贴钱、倒贴人力物力在给人干活啊，还干的大多都是卖死力气的苦活儿累活儿。 　　就算只遇到一个拖欠工资的，那也是个麻烦。 　　施向南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一脸担忧。 　　“咱们还是签个合同，我这边提供你们修路需要的材料工具，动工支付工资的多少比例，修好三分之一再给多少，一半给多少，最后全修完了验收后我这边给你结清尾款，你看怎么样？” 　　孙大顺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 　　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幸好王永昌作为介绍人，今天也跟着一起来了，一见兄弟傻住了。 　　他连忙拍了孙大顺的肩膀一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厂长是个厚道人！你看她现在也不是天天用车，我那吉普车你也知道，开回来就没有接到过什么正经活儿。她要用的时候找我，用一天结一天的钱谁也说不出她什么不对来。可她现在还是按月给我发公司的！连油费车子的维修费用一个月都会给我报销一定金额，你说上哪儿找这么厚道的人？” 　　孙大顺一想可不是嘛。 　　他们难道不知道工程结束了才讨要工资可能会遇到无赖拖着不给吗？ 　　可是整个行业都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这样，就可能接不到活儿干。 　　这年头的人力多便宜啊？ 　　只要有钱挣，一天不管是挣一块还是三块五块，总有穷急眼了的人愿意干。 　　他们也只能随大流。 　　看找他们干活的老板的人品。 　　要不怎么是在甘省这样普遍都长得高的地方是他孙大顺来当这个工头呢？ 　　就是因为他就算是在甘省这样遍地大高个的地方还称得上是高个子，而且他不光高，还很壮实。 　　块头看着就很吓人。 　　干了这一行之后家里人还给他出主意留了一圈络腮胡子，看着就更加凶狠不好招惹了。 　　也是想起到一点震慑的作用。 　　真要是遇到想拖欠工资的无赖看他这穷凶极恶的样子，就算真想不给钱也得掂量掂量。 　　可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干了十来年，没有遇到过施向南这样主动说要签合同定好多久给他们多少钱的！ 　　要不是王永昌那一巴掌给的及时，孙大顺就要上前双手握住施向南的手，虎目含泪给她道谢了。 　　他干工程也不全是接私人的，事实上更多还是给公家到处修路。 　　见的大大小小的领导多了他就养成这个毛病。 　　被王永昌拦下来之后，孙大顺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来：“大妹子，谢谢你啊！你是个大好人！” 　　王永昌又在他后背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说啥哪你！大妹子也是你叫的？要叫施厂长！” 　　施向南笑了笑：“没事。叫啥都一样。那先就这样说好了，我这边是越快动工越好，你们要是不忙，今天或者是明天去量全长都行。量好了把预估的价格报给我，我这边叫专业人士来给我们拟定合同，孙老板你看怎么样？” 　　孙大顺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叫一声孙老板。 　　顿时又激动地说话都结巴了。 　　“我、我看行！” 　　王永昌忍不住说：“大顺，我们厂长叫你孙老板，你就真接着啊？” 　　孙大顺赶紧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哪儿是什么老板啊，也就只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好一点，不也是卖力气挣点钱养家糊口吗？” 　　他这样，总是莫名其妙让施向南想到前世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新闻上看到的讨薪的农民工。 　　当然，那时候更多是房地产行业。 　　可不管是什么行业的，新闻里头看到那些干瘦干瘦、灰头土脸的人高高地举着还我工资的纸壳，她的心里都很不好受。 　　那时候她没有能力。 　　可现在她有了。 　　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她自己是绝不可能拖欠这样卖力气干活的人一分钱的。 　　不光不会拖欠，还要尽量不要让他们吃亏。 　　当然，这有一个大前提是他们全都好好干活、修的路要质量过硬。 　　验收不合格她要打回去重新修，那也不会客气的。 第177章 　　孙大顺下午就带着人去量地了，当然，也是要大致了解修的路会遇到什么情况。 　　比如有没有大石头、是不是要穿山、或者是修盘山路之类的。 　　不过羊滩镇虽然也有山，但那些小山包跟真正的丘陵盆地地区的山川比起来都不能看。 　　就真的只能叫小土包。 　　大部分都是一马平川的。 　　包括这里的耕地也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比较方便耕种。 　　别的不说，耕牛犁地也比山区要方便太多了啊！ 　　就是因为没啥大山，所以晴天的时候日晒非常充足，所以他们这儿才适合种向日葵之类的农作物。 　　这样的地形，修起路来也是很方便的。 　　孙大顺带着有经验的老师傅和工具箱要去羊滩镇，施向南一想也不能叫他一个人去，他又不知道施家洼在哪儿。 　　要安排个人一起去，倒不如她也跟着去。 　　有王永昌开车，一行人比较方便。 　　她大哥施向东还在村里跟人谈承包土地大面积种葵花籽的事，她也要回去看看进度的。 　　路上施向南还想起个事儿来。 　　光是他们村的地肯定不够。 　　首先村里人肯定不会把自家地全种了葵花籽，万一她的食品厂出了什么意外倒闭了，他们就是冲到她家把房子点着了也晚了啊。 　　没饭吃就是没饭吃，总不能真把瓜子当饭吃。 　　就算是真的全种上了，按照食品厂现在的日销量、以及预估的食品厂经过发展后的未来日销量，那也是远远不够。 　　这个承包合同肯定是多多益善。 　　别村的人愿意来给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种瓜子她肯定也是欢迎的。 　　那要全都是羊滩镇原本就通了车、土地在路边上的还好。 　　要是不在呢？ 　　远了不说，就比如施家洼后头也还有村子，包括施向南的外公家就住在离镇上更远的村子里。 　　到了施家洼还要再往后头走个三五里路才能到他们村。 　　那这个路要不要修？ 　　不修的话，他们村里人也给她种瓜子了，她到时候怎么去收货？ 　　难道全指望种地的人给她收好了送到食品厂？ 　　可要全都修路的话，食品厂又不是就不往大了发展了，他们还计划着往后散装、精包装两条线都要做呢，而且还要开发出更多产品。 　　往外发展方方面面也都需要钱。 　　她总不能把钱全拿来修路了。 　　这也属于一种本末倒置。 　　王永昌把吉普车停在三岔口之后，施向南几人下车步行上了小土路，往施家洼的方向走。 　　“从这一段到我们家，大概不到五里的路，小路两边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施向南介绍说。 　　孙大顺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跟一起的一老一少两个人也都眼睛不停地往两边看、往远处看。 　　当然，说是一老一少那是看对比的。 　　老的那个也就四十左右，少的那个十几岁的样子。 　　“这样的路修起来不费劲，快！” 　　走到施家洼、到了施向南家，孙大顺跟那个老师傅一起写写算算了一阵后，给施向南报了个价格。 　　说实话，出乎施向南意料的低。 　　她知道这时候社会还没有发展起来，人力很廉价，物价也不高。 　　可这不到五万块钱的价格，还是让她非常意外。 　　这也太低了！ 　　她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价格是包括了材料和工具消耗啥的吗？你们有钱赚吧？” 　　孙大顺三人一起点了点头：“是，都算在里头。” 　　估计是孙大顺来之前就对两个人说了什么，那一老一少也是对着施向南就一脸的笑容。 　　笑得有些夸张，看着有点傻乎乎的。 　　一路上都是这样。 　　这会儿又是三个大大的笑脸正对着而自己，施向南咳了一声。 　　“那就行。” 　　她想了一下，那把外公家那边加上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到那个村子的沿途还有两个小村子的。 　　虽然人不多，可也不能说人家就不算了。 　　施向南外公家比施家洼更里头、去镇上更难，这也就意味着赚钱能难、家里头更穷。 　　农村人从来没有给小娃子零花钱的规矩。 　　很多大人身上都不会随身带钱，更别说给小娃娃们了。 　　即时这时候还有一分五分的钱币。 　　可还有几分钱一盒的火柴哪！ 　　哪有那个钱给娃娃们拿去乱花？ 　　哦不对，给了他们也没地方花的，因为很多村子根本没有卖东西的店。 　　真正的有钱都花不出去。 　　要买什么针头线脑的，要么就等货郎挑着挑担上门来，要么就是跑十里路到镇上去了。 　　这两样都跟小娃娃们无关。 　　可施向南记得自己小时候虽然去外公家里不多，但每次只要去了，都会有一堆好吃的等着自己。 　　五六月份去了可以吃桃、六七月有从树上打下来的核桃吃、冬天去了吃柿子、瓜子、炒的包谷花什么的…… 　　总之一天到晚她嘴里的零嘴儿就不会停下。 　　哪怕是外公自家没有的，她想吃，他也会带着她去村里邻居家讨要。 　　一般一个村的都沾亲带故，再说是给娃娃吃的，他开了口别人也都不会拒绝。 　　走的时候，外公还会偷偷给她塞钱。 　　虽然都是一毛两毛的。 　　可是施向南是家里唯一的女娃，已经是很受宠的了，在自己家也从来没有拿到过什么现钱啊！ 　　一分都没有。 　　给她塞钱的时候总是会背着所有人，偷偷地告诉她，好好藏起来别给她妈知道了，拿着去镇上了买糖吃。 　　他也知道自己生的闺女的性子，要是知道外孙女儿身上有钱，肯定会毫不留情地给搜刮走。 　　可外公那个年代的人都是从小吃了很多苦头，吃不饱穿不暖的。 　　他身体不好，在施向南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走了没两年外婆也去了。 　　所以说是外公外婆的村子、施向南妈妈张秀珍的娘家，可其实那里现在住着的是几个舅舅。 　　虽然舅舅们结婚后，几个舅妈都跟张秀珍的关系不咋样，所以张秀珍这几年就跟娘家人走动少了。 　　可外公外婆还活着的时候，施向南每次去外公家，几个舅舅都会把她扛在肩膀上到处跑的。 　　她要上树，张秀珍不让，舅舅们也会偷偷背着她妈把她抱到树上去过过瘾。 　　要说张秀珍为什么跟舅妈们关系不好。 　　其实也没有别的，就是一个穷字闹的呗。 　　张秀珍不怎么提起，但施向南隐约也知道一点。 　　说是舅妈们嫁过来之后太抠了，不舍得给她一个出嫁的外人做点什么像样的吃的就算了，连公婆她们都省着抠着。 　　张秀珍每次回娘家拿的最多的就是一提兜粮食。 　　糖酒啥的全都没有。 　　舅妈当然也看她这个回娘家都抠成这样的大姑子不顺眼。 　　这在施向南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连当面吵嘴都没有过呢。 　　但既然双方都看彼此不顺眼，张秀珍父母没了之后，自然就不怎么回娘家了，一年走一次亲戚顶天了。 　　去年施向南开始挣钱后，舅舅主动跑到施家洼来卖瓜子。 　　不是舅妈来的，张秀珍当然不可能对亲弟弟冷着脸。 　　于是一来二去双方就又走动起来了。 第178章 　　这样的情况下，施向南要花钱直接把路修到舅舅村子里去。 　　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思考的。 　　毕竟价格这么便宜！ 　　孙大顺也说了，连起来一起修，多一点儿少一点儿也费不了什么事。 　　施向南跟爸妈商量后，又跟三太爷也说了说，他老人家也支持，施向南就决定一口气把路修到外公家了。 　　就不说别的，大路修通了之后，张秀珍回娘家去给爹娘坟上烧纸也方便很多啊！ 　　当然，不光是为了张秀珍、为了施向南的舅舅。 　　主要是施家洼跟周边的村子都不算远，就算跟这家没有亲戚关系，那家说不定就有了。 　　比如三太爷家，就跟那个村子也有很近的姻亲关系的。 　　施开阳也是一样。 　　他娶了人家的闺女，这么些年都没有什么本事，没有孝敬过岳父岳母。 　　张秀珍回娘家他难道没有跟着去吗？ 　　不知道那点儿礼太轻了吗？ 　　可是没有办法啊！ 　　他一大家子人要吃饭，给老泰山家里拿的多了，他家里的娃就要饿肚子。 　　他只能厚着脸皮只给拿那么点儿粮食去。 　　两个大舅子给他脸色看那也是应该的。 　　谁叫他没出息、挣不到钱哪！ 　　如今有机会弥补一点，也不会给闺女增加负担，施开阳也很乐意。 　　于是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 　　施向南甚至还在心里头默默地决定了一件事。 　　以后食品厂扩大了规模、走上了正轨，她就可以计划着土地承包到哪里、公路就修到哪里了。 　　修路花不了什么钱，可确实造福乡里的一件大好事。 　　这或许比她拿着钱去给什么机构捐款、然后不知道钱都花到哪里去了，要来的实在得多。 　　孙大顺这边准备动工。 　　因为要挖原来的路，按照老规矩也需要跟沿途的村子打一声招呼的。 　　最先知道的就是施家洼。 　　虽然孙大顺的计划里，公路是从最里头那个村子里一点一点往外修的。 　　施家洼勉强算是在中间路段。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村里人高兴！ 　　“要修路喽！修路喽！” 　　“咱们村子很快就要通车了啊！” 　　先是大人们高兴，后来是连还不懂事的小娃娃们也跟着笑闹，满村跑着，嘴里叫个不停。 　　直接让一些原本住得稍微有些偏僻还不知道的人也全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很快的，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的从施家洼到三岔口，甚至住在三岔口到羊滩镇上的人家也都知道了。 　　施向南舅舅家的村子里当然也知道。 　　他们村名叫杨树坪，因为村子里有三棵大杨树得名。 　　当然，这个村子姓杨的也多。 　　杨树坪的人听说要从他们村开始修路之后简直高兴疯了。 　　施向南的两个舅舅直接跑到施家洼来。 　　一进村子遇到施家洼的人，人家就对他们兄弟俩说：“哟，张二娃三娃来啦！是不是知道你姐夫家有肉吃啊？！” 　　“二娃三娃这是来打听修路的事情的吧？也不用打听啦，我可是当面听见人家那个孙老板说的，看了黄历，后天早上八点钟开始动工！” 　　张二娃和三娃更高兴了。 　　不管是跟他们寒暄的、还是打趣开玩笑的，两人都是笑容满面地跟对方说闲话。 　　一路说到他们姐姐姐夫家里。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院子里的动静。 　　因为施家洼的人也高兴啊，闲着没事干的人就都跑到施开阳家打听情况呢。 　　问问什么时候动工、什么时候能修到施家洼、啥时候能通到三岔路口、甚至是需不需要村里人花钱或者是做点什么啦…… 　　村民们有问不完的问题。 　　施向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大家宣传一下她这儿需要人承包土地给食品厂种瓜子的事儿。 　　伴随着从杨树坪到三岔口即将修公路通车这个重大好消息，施向南这一消息也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开了。 　　承包种葵花籽！种花生！ 　　食品厂包种子和肥料，大家只需要种出来，别的全都不用管。 　　熟了之后自家收好给食品厂送去、或者是食品厂安排车来收都行。 　　要是送去还能多赚点路费。 　　几乎每一家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想——能多赚点路费干嘛不多赚点哪？ 　　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庄稼汉挣点钱多不容易。 　　再说大路修好了，大家也可以借车，不管是牛车还是自行车啥的，有个车送货多方便。 　　到三叉路口还能坐客车。 　　施向南不管这个。 　　她负责把这个消息跟修路的消息一起传出去，最好能传的整个羊滩镇都知道。 　　给她种瓜子的人越多越好。 　　回头统计的数量如果还是跟一年需要的瓜子数量相差较大的话，她就要想办法去农场谈合作了。 　　只是据施向南这段时间打听来的消息，他们云山县范围内的六个农场基本全是国有的。 　　她一个私人食品厂，想去跟国有的农场谈合作，基本是异想天开。 　　因为国有企业为什么年年亏损？ 　　全国范围内，每一年都有大量国营厂倒闭、导致一大批人下岗？ 　　就是因为国营厂的经营有问题。 　　而厂子里的工人们进去了都端着铁饭碗，干不干活、好不好好干，都不影响他们每个月领工资。 　　一些工人消极怠工、迟到早退就不用说了，很多国营厂的岗位…… 　　施向南记得看过一个新闻，说是外国人到广市那边一个大型国营厂参观，看到三个人在修补墙上的一个指头大小的洞。 　　就这么点小事，要动用三个工人。 　　一个补洞，一个在下面扶着他，还有一个站在下头指挥补洞的人、告诉他洞在哪里。 　　还有一个来参观的国际友人看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拿着大扫帚在清扫一尘不染的地面。 　　问了才知道，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清扫那棵树下的落叶，别的啥也不用干。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会有任何人说要开除这些工人。 　　因为大环境就是这样，很多工厂都是这种状态。 　　所以才会需要国家财政上拨款下来给工人们发工资，直到财政上发不出钱了，工厂倒闭、职工下岗。 　　这件事才算是解决了。 　　这里头有个什么问题呢？ 　　工人们为什么不好好干活？ 　　因为不好好干也是那么多工资啊！好好干也是那么多。 　　干得太卖力的还会被所谓的“聪明人”嘲笑是脑子不会转弯的二傻子。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会太卖力？ 　　大家一起磨洋工，工作怎么可能有效率？ 　　施向南一想到要跟这样的国有农场打交道就觉得头大。 　　她还是想能避免就避免的。 第179章 　　除了打听农场之外，施向南还搞清楚了葵花籽的亩产量。 　　她种的全是食用花籽，在他们这一块大概的亩产量在两百斤左右，产量不高。 　　花生产量高一点，追肥及时的情况下，能有八百到一千斤。 　　这个对比，谁听了不感叹一句种葵花籽不容易？！ 　　因为有了温长冬这个专业人士在，施向南连籽用西瓜的亩产量都打听清楚了，一亩地能种出的西瓜数量感人。 　　差一点的也能有大几千斤。 　　可收上来的西瓜子那就少了。 　　一亩地顶天能收上来两百斤左右的西瓜子。 　　施向南也是四处跟专业人士了解、再加上艰难地找到专业书、打开认真地阅读完了，才知道收获西瓜子居然这么不容易。 　　再加上西瓜子收了以后还要进行多次加工才能送到市面上去进行售卖。 　　了解这些后，施向南觉得，十几年西瓜子在市面上卖的那个价格一点也不贵。 　　可现在她自己也要来种植籽用西瓜、准备生产、加工西瓜子到市场上售卖。 　　到时候能卖多少不是施向南现在首要考虑的问题。 　　她首先得考虑的是一个季节能种出来多少西瓜、收上去多少西瓜子。 　　如果数量跟去年的南瓜子一样的话，那根本不用算利润了。 　　拢共就那么点儿货，卖完就没了，有啥好算的？！ 　　幸好，现在施向南根本搞不到西瓜子，是一丁点都没有。 　　她到海市这样全国商业最繁华的城市也到处找了，基本没有看到卖西瓜子和南瓜子的。 　　所以可以说，如果西施食品厂真的搞出来了，那就不仅仅是全国独一份的香瓜子这一点了。 　　西瓜子、南瓜子上市售卖，她的西施食品厂也是独一份！ 　　最重要的是，据施向南所知，现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专门搞这些育种、大面积种植推广的。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她有了充足的种子、人手之后，她是可以去直接跟乡里的领导们、甚至是县里主管着农业的领导们谈一谈合作的问题。 　　谈好了之后，食品厂可以跟县、乡、村委会签一份生产回收合同，然后让领导们出面去跟农户们进行协调、划定，组织农户们大面积种植生产。 　　当然，在种植过程中，也要配合食品厂的专业人士解决种植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这就可以形成产供销一条龙模式了。 　　这样不光是食品厂有了源源不断的原材料供应基地，给她种植的农户们也能挣到钱。 　　这才是施向南最理想的、带动乡里共同富裕的健康方法。 　　不管是籽用西瓜、还是籽用南瓜、葵花籽…… 　　他们甘省都是非常适合种植的。 　　这个施向南以前在南方挣钱的时候，偶尔闲下来就关注家乡的发展情况。 　　由于她自己家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所以关注农业发展方面比较多，看到了不少这方面的新闻。 　　他们这儿的土壤和气候等等适合种植西瓜、南瓜、葵花籽这一点她很确定。 　　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这个问题在某些时候也不算是问题。 　　比如现在。 　　施向南有钱，她要搞投资带动云山县的农业发展，领导们难道还会拒绝？ 　　做出来就是实打实的政绩。 　　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好事。 　　她要大范围种西瓜、种南瓜，种葵花籽，就要投资拉起专业的团队来搞育种工作，选出最好的种子。 　　这也是理所当然。 　　只要她实实在在地拿出钱来，领导们一定会配合她。 　　有了官方背书，施向南要找育种专家们就会容易很多。 　　一个温长冬，就算把他一个人掰成八瓣也不够用。 　　还是需要一个、甚至几个专业的团队的。 　　只是施向南现在自己招不到人才罢了。 　　但有了官方背书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想到这些，施向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叫了钟静，让她去把食品厂的管理层叫来。 　　好吧……其实一共也没几个人。 　　而且有些人，像是刘芳这种也不用来。 　　就是钱秋雁和李唐风要来她的办公室一趟。 　　施向南翻着本子说起自己的计划。 　　关于原材料问题这一点，对于食品厂来说实在太重要、太不容忽视了。 　　去年过年前那一个月要不是施向南找到了阮美香，他们食品厂早就收不到瓜子了。 　　收不到瓜子，那市场需求量再大也没用。 　　他们总不能用空气加工出老百姓爱吃的瓜子来吧？！ 　　所以这个问题今年就是食品厂的重中之重，一定要解决。 　　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命脉所在。 　　不可能全然交到别人手里。 　　现在是施向南遇到了阮美香这个厚道人，她没有提什么条件。 　　可要是她变了，或者是她跟施向南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什么转变呢？ 　　她那边一旦不给提供原材料，施向南这边当天就得断货。 　　要找农户合作这是去年冬天就确定的事情。 　　但要惊动县镇、乡村的领导，钱秋雁大大地吃了一惊。 　　倒是李唐风，仔细地听施向南说了这个产供销一条龙的计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一般他这样的表情就是“计划可行”的意思了。 　　施向南当然没有提出籽用西瓜的事情。 　　不着急，可以一步一步来。 　　葵花籽、南瓜子卖的很好这都是获得了市场认可的，先把这两样搞起来。 　　西瓜子她完全可以拜托她爸、甚至是二叔三叔帮着种，种出来了拿给二哥进行口味研发，成功后试吃、试卖，效果好了明年再谈跟葵花籽一样跟农户合作搞大面积种植的事。 　　不用着急。 　　她只提出了葵花籽的南瓜子这两样，不管是李唐风还是钱秋雁都没有什么话可说。 　　而且她提出这个模式，要让他们来想的话，的确没有更好的可以替代的方法。 　　“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去找领导谈了？” 　　连领导都是施向南去年已经见过一面的，对方还让秘书给她留了联系方式。 　　不过施向南犹豫的是—— 　　她这么直接去找县里的领导是不是步子跨的有点太大了？ 　　是不是该去找镇上的领导？ 　　可施向南随即就又想到了她现在的需求量问题。 　　她都没有算花生，光是葵花籽和南瓜子。 　　这两样的亩产量都不算高。 　　一个村子一共才多少地？ 　　何况她出面的话，哪怕说得再好听，村民们也不可能把家里的地全给种上她的东西。 　　但领导们出面就不一定了。 　　施向南说出自己调查来的葵花籽和南瓜子亩产量。 　　注意，不是南瓜，是南瓜子。 　　南瓜的亩产量挺高的。 　　可食品厂要的不是肉用南瓜，而是籽用南瓜。 　　只要里面的籽，那个产量跟葵花籽差不多。 第180章 　　当然，施向南现在一点儿也不耽误地开始行动，一切顺利的话，估计也只能赶着明年开始实行这个产供销一条龙模式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农历二月份了。 　　现在再去谈哪还来得及。 　　不过施向南计划的也就是明年开始。 　　因为今年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种子可以供应的啊！ 　　也就瓜子的种子勉强凑够了。 　　南瓜子那是休想。 　　别说什么籽用南瓜了，连肉用南瓜的南瓜子她这儿都少得可怜。 　　西瓜子更不用提，南瓜子的话，现在没有籽用南瓜，肉用南瓜的子也能用。 　　毕竟去年卖的那一波南瓜子，就全是肉用南瓜里出来的。 　　可西瓜子，食用西瓜里的瓜子根本没法用。 　　要搞西瓜子就只能用籽用西瓜挖出来，别的瓜根本替代不了。 　　现在不光是谈合作需要时间，育种工作、搞出大量种子也同样需要时间。 　　一年的时间都不一定够用。 　　所以现在开始计划、开始找人谈一点也不早。 　　李唐风也认同施向南的意思。 　　钱秋雁就没有再多说。 　　她这段时间忙着在看书学习，准备要去考证。 　　食品厂眼看着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每个月的毛利润浮动不大。 　　她这个食品厂的财务却还是个没有证的。 　　就算别人不说，钱秋雁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个坎。 　　包括袁京，听说也在准备要去考维修方面的证书了。 　　施向南对于厂里职工想上进是举双手赞同的。 　　事实上，她今年计划着举办个年会。 　　厂里人才多，到时候再弄一个跟元旦那天一样的晚会表演，在那之前施向南还准备给厂里的优秀职工分出不同的等级来发奖金。 　　同样的，也要把钱秋雁、袁京这样积极学习专业知识、考取证书的职工拿出来当正面例子。 　　进行表扬、给予一定的奖励。 　　孙大顺那边测量了要修的公路全长后，结合他的人手，他给出的工期是一个半月。 　　因为施向南并不打算直接修水泥路。 　　她是准备先修石子路。 　　不是因为成本，主要是石子路修起来比较快，也比土路结实好走。 　　往后再一步一步来。 　　只是一个半月，路修好了之后施向南这边就要安排人手去老家盖房子了。 　　她暂时没有余力给村里家家户户盖上砖瓦房，但自家盖房子的时候把村里的房子都修整一遍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施向南说出来，唐青娥也很支持。 　　而且还感慨说施向南是真的懂事了、出息了。 　　没想到施家能养出一个她这样有大出息的女娃娃来。 　　夸得施向南很不好意思。 　　同时，心里也更加下定决心，要继续努力。 　　不能因为现在这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就骄傲自满、停下脚步。 　　大嫂大哥二哥他们都要继续学习，她这个厂长难道就能停滞不前了？ 　　她也是第一次搞食品厂、也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施向南叫了一声钟静，让她去帮她买一些管理方面的书籍放在办公室的书柜里。 　　交代完了之后，施向南起身往外走。 　　准备去看看温老师那边的动作。 　　跟温长冬说别的他都不爱搭理人，但要是跟他谈瓜果育种相关的事情，他就很乐意说了。 　　而且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老先生，他说起自己的专业来，不仅仅是如数家珍而已。 　　他还能把专业知识讲的通俗易懂。 　　别人施向南不清楚，她自己是可以听懂的。 　　温长冬的那块地就在食品厂给他买下的那个小房子不远处。 　　这是为了方便他随时去地里。 　　同样的，他住的小房子跟地，都离食品厂不远。 　　施向南在海市买的种子太多了。 　　除了大量的葵花籽种子和花生种子南瓜种子之外，还有很多别的瓜果种子。 　　有一些施向南叫不出名字，还有一些则是连卖给施向南的蔡文勇那些人都不知道是啥。 　　这样不知道是啥的种子数量都很少，而且因为搞不清楚是什么，所以蔡文勇开的价格也很低。 　　施向南反正不缺这么点买种子的小钱，就一股脑全都给买下来了。 　　这就跟买盲盒差不多，说不定就抽到好东西了呢？！ 　　种子买回来之后，除了葵花籽和花生南瓜子都被食品厂保存进仓库里。 　　其他的全都送到了温长冬这里。 　　他的小房子也没个院子。 　　三间屋子并排盖的。 　　一间卧室一间小厨房还有个小小的堂屋。 　　温长冬不做饭，也不在屋里待客。 　　那些种子用报纸包好，然后好好地收在木箱子里。 　　全都堆放在温长冬的厨房、堂屋里。 　　连他的卧室里也放了两个小箱子。 　　种子基本把他的几间房都给堆满了。 　　但温长冬对于这种情况不光不觉得难受，反而很高兴。 　　这些种子对他来说就像是礼物一样。 　　哪怕不拆，只是看见它们在眼前他就很开心。 　　为了防老鼠，他从食品厂里抱走了一只猫在自己的屋子里。 　　但光是这样也没有用的。 　　因为很多种子存放久了会受到空气、温度的影响，可能会被放“死”，再也种不出来。 　　而且有一些种子放的久了还会不可避免的生虫。 　　只要有一粒种子生了虫，那可能旁边的就全都要遭殃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给它们用不同的手法进行泡制，种到土里让它们发芽、长大。 　　种子实在太多。 　　当初李唐风的秘书胡淑珍来问的时候，温长冬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就要了他预估下来的最大土地面积。 　　但因为食品厂周围的地不好租—— 　　这虽然是县城郊区。 　　可县城本来也没有多大啊！ 　　郊区的地也很值钱的。 　　要是种粮食，收上来自己就能少在县城里的店里头少买很多粮食，省下很多钱。 　　种瓜果蔬菜什么的，那除了自家吃，还可以直接拿出去卖钱！ 　　也是一份收入。 　　所以这里属于黄金地段，想要租地很困难。 　　最后还是托了食品厂的面子，才有一户人家把地租给食品厂了。 　　但也没有多大。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温长冬不管这个，他显然很不满意。 　　跟施向南以前去地里看种子发芽情况的路上，还忍不住嘴里念叨着：“小了、太小了，这么点儿地够干什么啊……” 第181章 　　施向南好笑：“那温老师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去我们村里啊，我们家人多在村子里分的地很多。我们村里的村长也答应给我种地的。他家人口比我们家更多，地也分得多。” 　　她本来只是说着玩，但说着说着发现好像真的可行。 　　“我家里人都出来了，就爸妈在家，你去了也有地方住，还有人做饭。地的问题也不用操心。我们的种子培育出来主要就是要在我们村那一片种，你在那儿试种成功的话，普及的时候就不用担心土壤、气候这些问题了。” 　　温长冬只问了一句话：“离这儿远不远？我这块地已经拾掇差不多了、种也下了，这会儿叫我长时间走开可不行。” 　　也是巧了。 　　“我正在给村里修路通车，大概两个月后就能通车了，到时候回一趟村里坐车也就不到两个小时。” 　　温长冬摇头：“两个月不行，太晚了，那会儿地里草都长老高了吧？还能种什么东西？我现在要去的话得多长时间？” 　　施向南没想到老头儿也被她说的心动了。 　　她想了想：“现在村里没通车，到三岔口要一个半小时左右，下车后走路进我们村里可能要一个小时左右。温老师你年纪大了估计走得慢，得一个半小时左右吧？” 　　温长冬立刻摇头：“那小姑娘你可就看错人了，别看我年龄不小，但我一年到头都下地干活的，走点路怕什么。我就算比不上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啥时候有车？我去你们村里看看地。” 　　他这行动力，施向南不服不行。 　　她想了想：“明天吧？” 　　温长冬点点头：“嗯，今儿我地里还有事。明天一大早去，中午赶回来，我下午还能再到自己地里看看。” 　　竟然直接把自己两天的行程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施向南又感动又觉得有一点好笑。 　　“温老师你这样跑不累？” 　　“坐车累啥！下地干活就是我最喜欢干的事，干多久我都不累！” 　　这是那个特殊年代的很多人的一种全身心奉献的精神。 　　施向南做不到，但她敬佩万分。 　　于是第二天安排王永昌的车子送走了温长冬，施向东作陪后，她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年里头领导给留的那个电话。 　　响了两声，对方就接通了。 　　施向南连忙说道：“您好，我是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有点事情想跟领导汇报。” 　　对面传来领导秘书的声音：“施厂长啊，啥事？电话里说行不行？” 　　施向南翻看着手里的计划书：“不太方便，三言两语可能说不清楚。” 　　“那你稍等，我去看一看领导的日程表，也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 　　“好的，那麻烦您了。” 　　领导也都忙，时间不多，何况施向南还说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把计划汇报清楚。 　　最后是把中午休息时间给挪用出来接待施向南。 　　她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整理好计划书，早早地就到领导办公室外头等着了。 　　那位略显年轻的秘书过来通知的时候，施向南立刻站起身双手拿着计划书进去了。 　　再次见面，黄领导还是上一次在施向南家里见面时那样笑呵呵的样子。 　　“小施来啦，别客气，坐下说。我听税务局的同志说，你的食品厂正月的营业额也很可观啊？可要保持，不能退步了啊！” 　　施向南点点头：“领导，我今天冒昧来打扰您，也是有一些关于食品厂的发展上头的事情要跟您说一说。” 　　“哦？” 　　“我们食品厂现在的日销量您应该大致了解吧？” 　　“听说过。” 　　“这个原材料问题，现在是依靠省城的大老板在全国范围内收购解决的。但我认为这个是食品厂的命脉之一，不能这么交给别人，太被动了，所以计划要跟农户合作，对方给我种农作物、成熟后我去收，我们谈妥后可以给每一个合作的农户签订回收合同。我们云山县的葵花籽亩产量只有两百斤左右。领导您也知道，食品厂需要的不是一个小数目，可能一户两户，甚至一个村子的农户都不够。所以要大面积种植的话，可能需要……” 　　施向南说了个开头。 　　坐在办公桌后的领导就坐正了身体，露出慎重的表情，专注地听着。 　　施向南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双手把手里的计划书放在了领导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我手写的一份计划书，领导您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领导点了点头，果然往前欠了欠身体，打开了计划书。 　　施向南则是语速不疾不徐地继续讲自己的计划。 　　直到领导抬了抬手示意，她才停下来。 　　领导一边看计划书一边点头：“今年要实行这个计划已经来不及了吧？” 　　施向南说：“是，今年已经有些迟了，但这时候我们厂里也拿不出那么多种子来，可能就只能够在羊滩镇先小范围地试一试这种模式。要是可行的话……” 　　“可行的话，明年就能在咱们全县范围内进行推广了。” 　　领导快速把计划书看了一遍后，把它合上，眼睛发亮地看着施向南连连点头。 　　“好好好！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要是这种模式能够大范围推广，合作农户的收入可以大大增加，我们当然得支持！” 　　施向南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的眼睛一下也亮了。 　　这件事显然让这位领导很高兴，他也顾不上什么休息不休息了，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后，扬声叫自己的秘书进来。 　　“这件事你帮我留心，八九月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 　　说完又态度很好地问施向南来找他是有什么需要支持的。 　　施向南倒也不是需要有关部门做什么，只是帮她出面背书罢了。 　　她施家洼、杨树坪这几个村子全加上种的葵花籽收上来的量也不够食品厂销售一年的，那在整个羊滩镇范围内寻找合作农户也是势在必行。 　　可她的名声在施家洼附近可行，要在整个羊滩镇都能叫人愿意，就有点悬了。 　　更何况施向南不是只找种葵花籽的农户。 　　还有南瓜和花生！ 第182章 　　需要的农户、土地是越多越好的。 　　这件事都不需要领导亲自出面，只需要他的秘书打个电话就行了。 　　很快就解决了。 　　施向南又带着她大哥施向东和她的秘书钟静一起，一大早就坐上王永昌回去了。 　　这一回不是去施家洼。 　　而是直奔羊滩镇上。 　　县里的机关大楼看着就很朴实，羊滩镇一个没有什么经济发展的小镇子上，那机关大楼就更别提了。 　　灰扑扑的三层平房，一共三栋楼，坐落成一个品字形。 　　大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看见。 　　施向南来的时间还挺早的，但整个院子里也看不见什么人、听不到什么动静。 　　钟静找了一圈才找到人问了路，知道主管农业的领导在哪栋楼、哪个办公室里。 　　对方接过县里打来的电话，再说这件事确实是对农户、食品厂、以及机关部门里三方都有利的好事。 　　镇上这位领导也乐呵呵地就点了头，安排人去跟着施向南一起，去各村跟他们的村长接触了。 　　羊滩镇的村长们或许没有见过县里的大领导，但对自己镇上的领导、办事员们肯定都还是多多少少接触过的。 　　有他们跟着，施向南去什么村子也不用担心被当成骗子打出来。 　　当然，其实也没有那么凶险。 　　她一说是开在县里的西施食品厂厂长找农户合作，一大部分人也都听说过就是了。 　　不过种地的事，事关一家子人一年吃饭的问题。 　　如果不是有认识的熟面孔在，他们肯定不会随便相信施向南的。 　　但有了镇上机关大楼里安排的跟着一起的人，再加上施向南这个食品厂的厂长，跟每个村子里的村长谈的都还算是顺利。 　　村里有村长牵线，下回施向东带着合同来也不怕没人搭理了。 　　谈好了几个村子后，眼看着到了中午，施向南就带着人一起回了镇上找饭馆吃饭。 　　倒不是她不愿意回家，主要是不通车啊！ 　　她总不能带着人家机关上的人一起用两只脚走一个多小时回村子里去吃顿饭吧？ 　　那也太不像样了。 　　今天跟着施向南一起各村跑的是一个叫梁志胜的人。 　　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性子活泛、嘴巴很会说。 　　一路上他基本上有机会就会夸施向南厉害、能干。 　　施向南都快听麻木了。 　　总算吃饭的时候他不再这么夸了。 　　改问别的。 　　“施厂长，你们这个挑选农户的条件是怎么定的？除了离公路近、地多、连成片之外，还有别的吗？” 　　“怎么了？” 　　“我想打听打听我们家那片能不能种上啊。给你种葵花籽条件多好，啥心也不用操，只等着熟了你安排车去收走就行了。” 　　梁志胜倒也没有拐弯抹角，施向南问了他就直说了。 　　这主要是因为一个上午的时间接触下来，他也看出来施向南是个喜欢有事说事的人。 　　果然，梁志胜这么问了，施向南也就准确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离公路近主要是考虑到运输的问题，要是在深山老林里光是把东西运送出来都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了，没有必要。” 　　“其他的倒是都还好。你说的这种是我们优先选择的，但是其实你也知道，我们需求量比较大，具备这些条件的农户有限，数量不足的情况下，别的条件的只要愿意种，我们也都愿意签的。” 　　梁志胜一下就兴奋了：“那这么说，我们村子里的人要是愿意种，也都能跟你签合同？” 　　“可以啊。”施向南点点头，“农户越多越好。” 　　这还是今年。 　　到明年她需要的农户、土地还要在今年的基础上呈倍数增长。 　　不过这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梁志胜高兴地跟施向东说起自己村子的地址。 　　别说，也是在从羊滩镇到云山县城的路途当中。 　　梁志胜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原本分配到很远的地方当机关干部去了，但后来家里老娘害了一场大病，天天都念叨着儿子。 　　梁志胜没有办法，只能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回来。 　　可他一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没有人脉也没有什么背景，还相隔几百公里，哪是那么好调动工作的。 　　怎么都不行，梁志胜急了就直接辞职不干了。 　　回老家亲自照顾了一段时间病床上的老娘，她看儿子看够了，他又出来找工作。 　　先是在县里找。 　　可他一个自家辞职的人，不被记上一笔就算了，肯定不能拿出来说是自己的履历，要进县里的机关上很有些困难。 　　他又想离家近点，又想稳定领工资。 　　最后就进了镇上的机关里工作。 　　他学历高，别看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只要不出错，升起来也是很快的。 　　但梁志胜也不会光顾着自己，还是惦记着家里的情况的。 　　现在听说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也要主动争取。 　　施向南给了肯定的回复之后，梁志胜就明显地激动了一下。 　　下午还要继续干活，中午谁也没喝酒，吃完饭只在小饭馆里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就又上车继续出发了。 　　一天下来也没有接触多少个村子。 　　这主要是因为这会儿大部分的村子都不通车！ 　　王永昌的吉普车只能开到半道上停下来等他们。 　　施向南几人不光是走路，还得到处找人问路。 　　实在太不方便了，也很耽误时间。 　　一天跑下来，每个人都累得很。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施向南几人坐上车，先要把梁志胜送回羊滩镇上，然后他们还得再回云山县里。 　　施向南得回厂里把今天一天跑下来的数据记下来，还得再跟她大哥施向东聊一聊。 　　她不可能天天这样亲力亲为，往后还是要让施向东去跑这个工作的。 　　他不能跟着她就只看着不过脑子。 　　要真是过耳不过心，老实过头了，那就说明施向东不适合这份工作。 　　施向南也不会硬是勉强他干。 　　他干不好，他心里不舒服，也会给食品厂带来很多无形的损失。 　　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幸好，施向东没有让施向南失望。 　　她整理数据的时候问起来，他张嘴也都能说出口。 　　说的也都是关键的东西。 　　施向南放心了。 第183章 　　隔天是个周末，施向南还想休息一下，然后就被温长冬直接找到她家里去了。 　　“听说你今儿没事，那我们去一趟你们村里吧。” 　　施向南能怎么办？ 　　人家温老师一大把年纪都还在一心工作，她难道能说想休息？ 　　“好，那温老师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裳就来。” 　　“回自己老家换啥衣裳，你这一身不就挺好吗？” 　　施向南无奈：“村里脏得快，这身衣裳不能常洗的，温老师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她也不敢再拖，赶紧起身一路小跑着回房间了。 　　还听见背后传来温长冬嘀咕的声音：“小女娃……” 　　他上回去了一次施家洼，看过大片大片的地，也跟三太爷、施向南的爸爸施开阳都有过交流。 　　他自己就是搞育种工作的，自认为也是大半个庄稼汉。 　　最喜欢跟农民们交流。 　　所以他去了施家洼跟三太爷和施开阳都聊得很高兴。 　　这回也是，一下车他就直接熟门熟路地去施向南家距离村子最近的一块地里找施开阳去了。 　　那个熟门熟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施家洼本地人呢。 　　给施向南看的都忍不住笑了。 　　这位老师可真有意思。 　　他们在地里说话，她就回家去了。 　　一看两个舅妈居然也在，正在院子里围着张秀珍聊天呢。 　　三个人一边好像在择什么菜，一边说说说笑笑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远远地看见施向南，她还没有开口，两个舅妈的眼睛就亮了。 　　“南南回来了！” 　　“大姐，你快看，南南回来了！” 　　“难怪大姐今儿要炖肉吃，原来是知道闺女要回来啊？” 　　虽然这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张秀珍还是解释了一句：“咱们村里又没有电话，我哪儿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那一锅肉明明是炖给你们吃的，咋还偏要自己给肉找个主人哪？” 　　施向南走近，两个舅妈都放下了手里的菜，走上前来，一人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施向南。 　　“南南回来了啊！” 　　“从县城里回来的吗？食品厂忙不忙？咋这时候回来啦？” 　　“是不是知道你妈炖了肉专门回来吃的？你闻闻，你妈的手艺就是好，炖的肉还没好就这么香了，一会儿熟了不得香死个人！” 　　施向南点点头：“回来有点事，二舅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舅妈喜滋滋地说：“今前半儿来的啊！才来没多久。没想到就赶上你回来了，真是巧。” 　　施向南点头：“是啊，怎么就你们过来，舅舅们呢？” 　　“在家里哪，都在锄地！我们两个今儿过来也是想问问种子的事儿。南南啊，你两个舅舅可都是信你的！咱们这会儿就盼着种子赶紧发到手上，天快点暖和了我们就开始下种哪！” 　　二舅妈这么说了，大舅妈生怕说晚了就少了点什么似的，连忙也跟着说。 　　“是啊是啊！南南，我们听说你们食品厂种子也不多是吧？那你自家留够了种，余下的可得先想着你舅舅们啊！那可是你亲舅！” 　　“就不说咱们是最亲的亲戚了，你公路都从我们杨树坪动工的，杨树坪不多种点，算一算你这不是亏了吗？” 　　施向南的种子虽然确实不多，但也不至于连两三个村子都管不够了。 　　真要是连这点儿都拿不出来的话，她还在这儿想什么明年一年的原材料的事呢。 　　早就出去全国范围内找种子了。 　　不过舅妈这么说，施向南也没反驳她们：“舅妈你们放心，我们村，你们杨树坪，种子都管够的，要多少有多少，肯定不会领不着。” 　　“那就好那就好。” 　　俩人一起点点头。 　　“南南你是文化人、有大本事的，我跟你三舅妈要是哪儿说的不对，你也跟我们这样没上过几天学的人一般见识啊！” 　　“不会的。再说二舅妈你们也没有说错什么。操心着要多种点葵花籽这是相信我的食品厂能天长日久地做下去，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们啥？” 　　听到施向南这么说，她两个舅妈顿时就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可真是！难怪南南这么有出息、一个女娃娃干出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来！听听这说话的语气，一般人就比不了哇！” 　　“是啊是啊，这可是太厉害了。” 　　“也不知道咱家闺女好好供她上学，以后能不能有她表姐一半厉害！” 　　二舅妈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被三舅妈笑着打了一下。 　　“想啥哪！南南这样能干的女娃，那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们在这儿说话，施向南就想去村里看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虽然她也是土生土长的施家洼人，但其实真的没有下地干过活。 　　五岁就开始上学，一直到十八岁高中毕业大学落榜没有上成。 　　前世她没考上大学是直接相亲结婚然后去南方打工了。 　　今生更是直接开始自己做生意。 　　根本没有下地干活的机会，最多也就是赶上暑假双抢的时候跟着家里人一起下地收两天麦子。 　　家里人还都会拦着，不会真让她去割麦，都是叫她在麦地边上等着挑麦子到打麦场上。 　　施向南小时候不懂这里头的门道，大了以后才知道，在麦地里割麦要一直弯着腰，顶着最毒的太阳不停地干活。 　　是最辛苦的农活之一。 　　家里人舍不得让她去干。 　　总而言之施向南是没有怎么干过地里的活儿的，也就不太知道村子附近的地都是谁家的。 　　只知道他们村子四周也都有不少地，但具体是哪家的就不清楚。 　　施向南甚至连自己家的地都在哪儿都不太清楚。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汗颜。 　　施向南跟她妈张秀珍和两个舅妈说好了一会儿回来吃午饭，然后就走出了院子。 　　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村里人。 　　施向南也要叫六婶的一个妇女，旁边还跟着两三个人，有一个村里的亲戚，也有施向南看着脸生的。 　　六婶看见施向南语气夸张地喊了一声。 　　然后施向南就看到周围跟演戏一样，呼啦啦地冒出好几波人来。 　　直接把她给围住了。 第184章 　　要不是看这些人的脸上全带着略显夸张的笑容，施向南真得以为自己要被围攻了。 　　“六婶，你们这是干啥？” 　　施向南只问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被七嘴八舌的回答给淹没了。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全都夹杂在一起。 　　施向南连听都听不清楚了，更别说对话。 　　她只能等她们吵出个先后顺序来，冷静下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变少了。 　　她才能勉强听清楚她们这样围上来是想说点什么。 　　“南南啊！我虽然不是你们村的，可我们王家湾离你们施家洼可也不算远啊！你要找人种葵花籽，不找我们王家湾说不过去吧？我小时候还抱过你，你去我们村还上我们门前那颗枣树上摘枣吃的哪！” 　　这是别的村找来要求施向南给个保证，保证他们村能签上合同领到种子的。 　　“南南，南南，咱们啥时候开始领种子啊？家里人这几天都在着急忙慌地整地哪！你食品厂的生意还好不？” 　　这是闲的没事来追着玩的。 　　或者是，就是听说施向南这个厂长回来了，非要凑过来跟她说说话套个近乎的。 　　“南南啊，我看前些天那个老头儿今儿又来了，听说是什么研究地的专家？咱们村里的地是哪里有什么毛病吗？难道没法儿大面积给你中瓜子？真要是这样你可要早跟我们说啊！签了十几亩地哪，要是种了以后你不收我们明年吃什么过活？” 　　这是眼尖已经看见了温长冬的，而且记性还很好，温长冬就来了一回她就记住了。 　　“南南，晌午来我家吃饭啊，炖了一只老母鸡，可香了！” 　　这是亲戚关系比较近，直接来喊施向南去家里吃饭亲近亲近的。 　　不过最后这个一开口就不行了。 　　立刻惹了众怒，所有人都开始言语围攻她。 　　“杨巧嘴你咋回事啊？！你家杀只鸡了不起？还跑到南南跟前儿来显摆来了，你当南南这个食品厂厂长没有吃过鸡啊？” 　　“又不是你个没见识的农村妇女，老母鸡都当宝贝，人家南南说不定在城里头吃香喝辣，鸡肉都吃腻了！你还不懂事，来献这个殷勤。” 　　“就是，我这个当三婶的都没开口，你咋就这么能、还抢在我们前头了？不就是鸡吗？我们家还炖猪大骨汤呢，香得不得了！南南你别听杨巧嘴的啊，老母鸡那肉都柴了咬不动，有啥好吃的，去三婶家里喝大骨头汤去，大补哪！” 　　“哎哎哎王红女你干啥？！” 　　“怎么说着说着你也叫上了？！” 　　这位抢着邀请的立刻也惹了众怒。 　　施向南只好打断她们：“婶婶、嫂子们……” 　　说了好几遍声音都被压下去。 　　她不得不一次比一次声音更高：“婶婶嫂子们！我们家已经在做饭了，我今儿回来有事，就不去你们家里头吃饭了！” 　　这句拒绝一出口可不得了。 　　顿时就被这群人给围得更紧了，还有性格泼辣的直接抓住了施向南的手防止她跑了。 　　“那可不行！说好了得去我家吃晌午饭的！” 　　“玲玲妈你别胡说啊，明明说好的是去我家、去我家！” 　　“明明是要去我家！你们怎么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哪？！” 　　“我家……” 　　“我家也……” 　　施向南给此起彼伏的声音吵得头都大了。 　　“别吵了！” 　　大家吵得起劲，没人听见。 　　“我说别争了！” 　　还是没人理会。 　　施向南大喊了一声：“我说我谁家也不去，你们别争了！” 　　这一声差点喊破音了，总算把场面给稳住了。 　　“南南，真不去家里吃饭啊？” 　　“我家真的在熬老母鸡汤了啊，南南你真不去吃？” 　　施向南直摇头。 　　好一会儿后，这群人确定她是真不会去自己家里了，才放弃这个话题。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施向南连忙抢着说道：“我选中咱们村这几片一起种葵花籽就是因为咱们这儿的人都有经验，所以啥时候下种的事儿你们不用问我。我下没下地干过什么活儿，婶婶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能不知道吗？哪用得着来问我啥时候下种啊？” 　　“那倒也是……” 　　“我也是看着南南长大的哪！不对，是看着她出生的。这姑娘刚生出来三天的时候看着就跟别的小女娃不一样，白白净净的，头发也又多又黑，那时候我们就说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果然……” 　　施向南又看向别的村子来的三姑六婆。 　　“至于外村来的婶婶嫂子们，你们要真想给食品厂种地也容易，我们正缺人哪。地要是不适合种葵花籽、还可以种花生，种南瓜，都行的！” 　　听到她这么说，人群中就有人连忙问道：“还可以种花生、南瓜啊？价格都跟葵花籽一样吗？” 　　施向南冲那个问问题的年轻妇女笑了一下：“不一样的。这几样东西亩产也不一样，价格咋可能都一样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具体的情况你们要去问我大哥，他现在专门负责这个事儿。” 　　“找向东啊！行！那我们回头问他。” 　　施向南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关于有的人怕签不上合同的问题。 　　“你们又不可能把家里所有的地全拿出来给我种葵花籽啥的，就说我们施家洼吧，全村也才多少地？我就往多了算，每家拿出一半的地跟我合作，那加在一起也才多少？葵花籽亩产才两百斤，这么点儿地才能收得上来多少葵花籽啊？更何况还有花生、南瓜也要找人合作的，你们别担心，只要想跟食品厂签合同、合作，就肯定都能签上。就是把咱们这儿的十里八乡全算上也还不够，我还得去外头继续找农户合作，你们怎么会想签签不上啊？” 　　其他人一下就被她这番话给说动了。 　　要真按照她说的，需要的样数那么多、要的量也大，那他们确实不会轮不上。 　　施向南最后才给他们解释温长冬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不太容易说清楚。 　　她能描述清楚，可这群就像她们自己说的，文化程度很有限的人，她说了她们不一定能听懂。 　　所以施向南还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才跟她们说关于温长冬的事情的。 第185章 　　然而不出她所料。 　　她们果然听不懂。 　　“啥专家？专门研究种地的专家？” 　　“在学校里研究种地能研究出个啥来？到农村里来踏踏实实地种几年地不就啥都知道了哦？” 　　“学校里头还有专门研究种地的老师和学生啊？都学点啥东西？咋锄地犁地、咋锄草吗？” 　　施向南又开始觉得头疼。 　　“不是，温老师是搞育种工作的！” 　　这句话说完，她也不等她们问她啥叫育种，抢着说道：“就是古时候的麦子亩产量你们知道吧？现在咱们的麦子亩产量比古时候高了很多，所以现在一家子才能种地养活得了那么多人，这你们都知道吧？” 　　别说，人群里还真有人也是头一次听说。 　　她们中的不少人一天学也没有上过，只知道人要是不种地、收不上来粮食就得饿死，别的啥也不清楚。 　　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哪会知道古时候的麦子亩产量啊。 　　不过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 　　“那咋了？” 　　“这就是育种专家们干的活！他们的工作就是研究什么样的麦子、玉米、红薯亩产量高，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也能培育出来产量更高的粮食。这就叫育种专家，懂了不？” 　　施向南为了他们能明白，还说起别的育种专家来。 　　“就像是咱们现在种的枣树、梨子桃子这些，那也是搞农业的专家们一代一代费心筛选出来的良种，或者是改良了。就说枣树吧，最早的时候世上只有漫山遍野的那种酸枣，又小又酸，现在咱们自家的枣树结的果子红了以后又大又甜吧？这就是育种专家们的功劳。还有像是猪啊，最早的猪都是野猪来着，后来慢慢被人家养，也是一代代的改良，选最好的种往外传、往下传。才有咱们现在吃的香喷喷的猪肉。” 　　这个例子举的通俗易懂，大家一下就明白了。 　　不过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那以前没有改良过的猪肉吃着是啥样的？” 　　施向南想了想：“又骚又臭，肉还带着肉腥气，咋炖都去不掉。有的猪全身都是瘦肉，肥肉很少的。” 　　这句话一下就击中了在场所有人！ 　　这个时候的农村人大多都是很缺油水的。 　　大家根本不爱吃瘦肉，都爱吃肥的！ 　　一年到头也就指望着过年的时候杀那一头猪，把肥肉练成板油，储存在罐子里吃一年。 　　说以前的猪浑身都是瘦肉，他们一下就懂了这个育种专家的工作有多重要了。 　　“那南南你说的那个温老师，他是搞什么种的？葵花籽？” 　　施向南点点头：“是啊，他是瓜果育种专家，很厉害的人，我们去省城请都请不来的大人物。人家不光会搞葵花籽育种，咱们食品厂以后要让种的南瓜、西瓜、甚至是花生这些，也全都指望着他在地里头研究出来的。各位婶婶、嫂子，你们在村里看见他都尽量客客气气的吧，可别惹他生气啊！” 　　她说到最后还开玩笑。 　　“你们谁要是惹他生气了撂挑子不干了，我可得找你们赔我的！” 　　一群人哄堂大笑。 　　“别别别，我们肯定客气，肯定客气，这谁赔得起啊？！” 　　“你不说我们也会客气招呼的，人家一看就不是我们农村人惹得起的嘛。” 　　“是啊是啊。” 　　“这样有文化的人，咱们哪敢不客气？” 　　总算把这群妇女们给应付过去了，施向南才继续往地边上走。 　　施家洼不大，她脚步快一些，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把村子周围的地都看了一圈儿。 　　不过也是走着走着她才想起来，其实看这些地没啥用。 　　因为村民们就算跟她签了合同那也不是拿出家里所有的地。 　　那人家种在自家的哪块地里她也管不着啊？ 　　谁不知道靠近村子的地好。 　　一来离家近，来回去地里头方便，真要是遇到干旱了挑水啥的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力气。 　　二来离村子近也不会有野兽跑到地里祸害庄稼，那些野兽都怕人。 　　离村子近的地里，连野兔子都少见，更别说别的了。 　　要是在人迹罕见的地里，那家伙，一年到头得防着的可就多了。 　　麻雀兔子野猪狗啥都得想方设法地防着，不然就能把辛辛苦苦种下去的庄稼给祸害得差不多，种下去的庄稼到收获的时候一看，地里根本不剩下啥了。 　　包括施向南家也是。 　　可就是因为这样，村子周边的地比较金贵，村里人才不一定会用来种葵花籽，人家可以选择，那就一定会用来种家里最重要、最值钱的农作物。 　　施向南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地头上。 　　离得老远就看见她爸施开阳跟温长冬头对头蹲在地里，手里还抓着土坷垃，不知道在说什么。 　　施向南走近了喊了一声。 　　两人都抬起头来看她。 　　“南南！” 　　“厂长来了啊！” 　　施向南走过去说：“爸，快中午了吧。”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 　　“这会儿应该不能在地里种什么东西，你们在这儿看啥？” 　　温长冬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施开阳：“施兄弟，虽说是个小囡囡难免要偏疼几分，也不能叫她一点地里的事都不懂吧。总还是农民家里长大的。” 　　施开阳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她前些年都在上学，学习好。再说家里人口多，下地的人也多，用不着她一个没啥气力的小女娃。” 　　温长冬却因为他这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面前土地的目光变得温和了许多。 　　施向南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下来。 　　“爸，你们在这片地里都种了什么啊？现在这时节已经可以种东西了吗？” 　　施开阳点头：“嗯，有些种子不怕冷的。再说现在的天儿也不算冷了。” 　　温长冬回过神来：“跟你说了你估计也听不明白。施兄弟，咱们吃过饭再到你说的另一块地里看看。” 　　他把手里的土坷垃随手扔掉，站起身来拍了拍手。 　　“你们这儿的地都平整，不管是播种还是耕地还是收获都能省不少事，可能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水不多，也没点背阴的地。” 　　他摇了摇头：“全天接受日晒，有一些喜阴的植物就不好种啦！还有一些是幼苗时期喜阴的，哎。” 　　施向南听不太懂这些。 　　不过她也不会不懂装懂，更不会随便插话。 　　反正有她爸在呢。 　　施开阳慢慢地点头：“是啊，咱们这儿是有好些东西都种不了的，种了也不长。“ 第186章 　　温长冬这边一切顺利。 　　不，应该说，现在的一切都很合他的心意才对。 　　至于育种计划的进行…… 　　那就很难说了。 　　毕竟目前为止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干活，别说团队或者是帮手了，他连个像样的助手都没有。 　　要做点什么要么亲力亲为，要么就是跟人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需要几号盆多少个、需要多少斤什么样的土壤……等等。 　　然后叫人去给他严格按要求准备好。 　　再多就没有了。 　　而施向南这边有公家帮忙，寻找合适的农户签合同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 　　其实也不用施向东费什么事。 　　因为云山县的老百姓们对于这件事都很积极。 　　大家会主动去找村长详细说明自家想种多少亩地这样的问题，村长那边给统计好了再统一报给施向东那里。 　　他按照地区来安排一起签合同，签完了之后就等着领种子就行了。 　　种子也是施向东直接在羊滩镇上的机关大楼前面，跟梁志胜一起等着各村的村长带着本村的壮小伙们一起来称重、领回去。 　　余下的事情施向东只需要随机抽查，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更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了。 　　真要时时刻刻都看着，那他就是能有七十二变的本事也忙不过来的。 　　这边跟农户签合同的事情很顺利，动静大得几乎全县都知道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就是云山县城的人们。 　　他们听说这事儿后有一批人是非常高兴的—— 　　因为这些人家里人或者是有亲朋好友在西施食品厂上班。 　　这样大的动静，正好说明食品厂生意好、蒸蒸日上。 　　不会突然发不出工资啊！ 　　还有一部分是又酸又羡慕。 　　这一部分就是没能挤进食品厂的人了。 　　食品厂这样红火，他们知道了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挤不进去能怎么办！ 　　倒是听说食品厂已经扩建了，后头还要再招人，可是每回就招那么点儿人，太少了啊！ 　　县城里头这么多人就不说了，还有从下头镇上、甚至是小村子里头都有人听到消息跑来应聘想进食品厂哪！ 　　僧多肉少。 　　更何况食品厂一开始招人没有那么顺利的时候，都是在县城里招的。 　　消息根本传不到外头去。 　　既然那时候几率那么大都没有选上，从某方面也能够说明有些人对于食品厂的招聘条件来说就是不合格的。 　　那不管招多少次、招多少人，他们也还是进不去啊。 　　跟别处的人来不来应聘都没有关系。 　　这又不是抽奖，人多就会拉低所有人的中奖几率。 　　不过这样的人也不会想到这么多就是了。 　　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县城里头有个这么生意兴隆、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更旺的食品厂而觉得高兴。 　　这些也都是土生土长的云山县城人。 　　他们或许家里有亲朋好友在食品厂上班，有的没有。 　　但相同的一点就是看得比较远。 　　食品厂现在的生意，会给县城里提供很多就业机会就不用多说了。 　　因为食品厂，现在每天都是好些大货车从县城里进进出出。 　　不管这些人是否会全部下车吃饭、买烟买饮料之类的，哪怕一天只多出十个人的生意，那也是食品厂给县城里的小商贩们增加生意了啊。 　　食品厂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那往后给他们增加的就业机会一定会更多、带来的人流量一定会更大。 　　脑子灵活的想到这些自然会对西施食品厂充满好感。 　　更何况，食品厂发展好，现在不是已经给农村的很多农民们创造致富机会了吗？ 　　他们可有消息灵通的人去打听过了。 　　食品厂通过公家跟各村的农户搞合作。 　　条件给的可好了。 　　又是管种子又是管肥料的，还管回收。 　　价格给的也很良心。 　　农民们只要好好地给食品厂侍弄他们需要的农作物，别的基本啥也不用操心。 　　真遇到什么问题还能找食品厂来想办法给解决。 　　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 　　而现在是农户们。 　　他们谁敢说食品厂发展的越来越好的情况下，往后不会轮到他们县城里的住户们？ 　　当然，县城的老百姓们想他们的，施向南可没有功夫去了解他们的想法。 　　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农户合同都已经签的差不多了。 　　按照他们合同里签下的土地数量，结合亩产量来算的话，不管是葵花籽还是花生，明年丰收以后的数量都会很可观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温长冬往返施家洼的次数更多了。 　　基本有一半时间都在施家洼呆着。 　　就像他说的那样。 　　别看他看外表干瘦干瘦的好像没什么力气，身体也不大好的样子。 　　但其实他常年在地里，难免都会干一些农活，其实身子骨还真不错。 　　施向南的石子路还没有修通，他往返施家洼都是在三岔路口下了车用双腿走进去然后再走出来的。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不仅没有觉得累，反而看着精神头更好了似的。 　　施向南是没有看出来，但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都这么说。 　　施向南就当做是吧。 　　今天她又要一大早回施家洼。 　　这回不是为了别的，是带了专业人士，去准备验收修了一个多月的石子路。 　　孙大顺当初说的是一个半月。 　　但那是他考虑了意外突发事故还有天气状况，最大范围内说的一个大致数字。 　　可这一个月来修路一直进行的很顺利。 　　刚开始在杨树坪动工时，尽管他们再三拒绝，可还是有不少热心村民去帮忙。 　　他们或许干不了什么专业的活儿，但是搭把手一起抬抬大石头扔到远处、给施工队的人送点热水啥的，还是能做到的。 　　这些小事有人帮忙做了，修路的施工队无形中速度也就加快了。 　　大概是杨树坪的村民们给开了一个好头。 　　后头孙大顺的路修到别的村子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待遇。 　　而且这一个多月的天气也一直都很配合。 　　基本没有下过太大的雨。 　　就算是下两天，第三天也必定是个大太阳。 　　羊滩镇没有什么大山大川的遮挡，出了大太阳那就是顶着晒，很快就能把地面晒得又可以继续动工了。 　　于是这条原计划一个半月的路，只修了一个月零五天就完工了。 　　昨天路修到了三岔口。 　　今天施向南就准备带着人一起去进行验收。 　　这也是跟孙大顺说好了的，今天他也会全程陪同。 第187章 　　所以他们这个验收的队伍着实不小。 　　施向南带着钟静，还来了一个方立军，他还带了俩大高个儿。 　　后来招进来的退伍兵队伍中的两个。 　　倒不是怕施向南在自己村子里遇到什么危险，而是担心万一验收不合格跟施工队起什么冲突的话。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施向南点头同意了。 　　她这本来是工作，只是也不算是很严肃的、不能叫人看热闹的工作吧。 　　然后唐青娥听说老家的大路修通了，她就想要跟着一起来看看。 　　这是好事，所以施向南也就没有拒绝。 　　奶奶都跟着了，施向东一听说能一起去，当然也想去看看。 　　他的工作不是定点定时的事情，也有这个时间。 　　唐青娥都能一起，那施向东当然也可以。 　　施向南就没有拒绝他…… 　　于是她这边的人就越来越多。 　　再有就是孙大顺这边了，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 　　也带了一个老师傅和两个兄弟。 　　本来这点儿也不算多吧。 　　但是架不住几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啊！ 　　从这条路动工开始，从起点的杨树坪一直到三岔路口，途径的村子、包括韩家沟在内，就没有一个不激动的。 　　施工队修路经过村里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有人在外头伸着脑袋看热闹、还时不时地要搭把手帮点忙。 　　修到没有人的地方的时候，也有一些闲人专门跑去看。 　　每当施工队修好一段路…… 　　要不是孙大顺找了会说话的哥儿俩天天在村子里头转悠着宣传，刚修好的路不能压重物、压了以后路会坏的很快。 　　那些村里人早就呼朋喝友地叫着一起去走新修出来的大路了。 　　这可是能通车的大路啊！ 　　听说当初修的时候是按照两车宽修的哪！ 　　啥叫两车宽？ 　　就是说同时能在这条大路上走两辆车！ 　　下头是土路夯实了，好像还铺了沙子的，最上头才是从别处拉来的石子。 　　那些小石子儿可真好看啊！ 　　大多都只有一指头大小，基本都是圆的，白花花的，还掺着一点蓝一点青。 　　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这里出的石子儿。 　　也不知道从哪里拉来的。 　　哗啦啦地就全倒在平整的路上。 　　村里人那真是，施工队的人在那儿夯土他们都能看得津津有味，还跃跃欲试地想自己上上手。 　　可惜这也属于比较专业的工作，被施工队的人给拒绝了。 　　不过没关系！ 　　路修好了总归是他们走的！ 　　不夸张地说，这条石子路沿途的村民们眼瞅着路一天一天地进度飞快，马上就要修到三岔路口了。 　　他们都约好了路通了一起腾出时间来，要一起在这条石子路上来来去去的走两遍。 　　村民们本来不知道有验收这回事。 　　那不是有施开阳两口子在嘛！ 　　这两位可是施向南的亲爹亲妈。 　　施向南瞒着谁也不可能瞒着他们。 　　何况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为啥要瞒着？ 　　施开阳和张秀珍本来就都是小老百姓心理，闺女掏钱给修了一条路啊！ 　　还是这么好的路！ 　　他们能忍住不跟任何人炫耀已经很了不起了。 　　从亲闺女那里听说路修好了，今天要进行验收，验收完了之后就直接通路。 　　本来孙大顺说他们以前搞这种修路施工，修好了之后很多老板都会在验收完了后挑一个黄道吉日揭红布宣布大路开通的。 　　人家实打实地花了钱、做了好事，想扬扬好名声不是什么错。 　　孙大顺这样的施工队也都挺支持的。 　　因为老板扬了名声，他们修路的施工队也会跟着一起扬名的啊。 　　名气大了，才会有更多人在修路的时候想到找他们施工队嘛。 　　所以孙大顺才会跟施向南提起。 　　不过孙大顺一说，就立刻被她给拒绝了。 　　这是自家村子里通的路，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家实惠，名不名声的根本不重要。 　　而且这条路修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杨树坪到三岔路口，所有的村民都非常配合。 　　不光是帮忙，刚刚夯实的土路不能在上头走。 　　跟村民们说了以后，他们就都非常配合。 　　不光是自己不会上去走，还会管着自家的娃娃也不上去捣乱。 　　虽然村里人一般不怎么出村子吧，但一个多月的时间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出去、回来。 　　更何况还有在镇上、县里上学的学生娃们呢。 　　可是所有人都做的很好。 　　包括学生娃们。 　　他们宁愿在下头走荒地，小树林，也不会踩到还没有通的路上。 　　这一个多月的路修下来也是给村民们的进出都造成了多多少少的麻烦的。 　　现在路修通了，如果验收没有问题，施向南就不想再耽搁了。 　　在她看来，什么黄道吉日都没有直接宣布路可以用了，叫附近的村民们都上去走一走来的喜庆、吉利！ 　　她这样说了，孙大顺自然也不会自作主张的。 　　可施开阳和张秀珍，尤其是张秀珍听说了之后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儿。 　　她闺女可是花了好几万块钱啊！ 　　修了这么好的一条路。 　　最开始的时候三太爷说要不要竖个碑，上头写什么时候修的路、谁出钱修的这些事实，就被施向南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 　　现在路修好了，不说敲锣打鼓的宣传吧，连选黄道吉日揭红布也被她给否决了。 　　要直接通路！ 　　张秀珍就觉得几万块钱花得一点亏了。 　　倒不是说不值，就是觉得这些全都没有做，她好像就是亏了点什么。 　　于是她知道验收的时间后，就在村子里头到处借菜苗，连杨树坪的两个嫂子都被她“借了”两棵果树苗。 　　那验收时间的消息就眨眼之间传的所有人全都给知道了。 　　村长们也是高兴，也是想凑凑热闹。 　　听说大家伙儿商量着要在验收这天去大路上好好走一趟，不仅没有阻止，还要跟着一起去。 　　于是施向南和孙大顺带着人下车后从三岔路口开始验收石子路。 　　还没有走到第一个村子，就听见人声传来。 　　先是第一声，后头就热闹了，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呼啦啦一大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啥人都有，全都走在石子路上，脸上全都带着笑容。 　　“我们听说今儿验收，也想来凑凑热闹啊！南南你不会不让吧？” 　　这开口的是三太爷。 　　施向南哪能说不让啊？ 　　欢迎还来不及。 　　她用眼神询问了孙大顺的意思，他没有异议，她就点了点头。 　　对着站在最前面的施家洼的父老乡亲说道：“既然大家感兴趣，那就都一起来看看吧。” 第188章 　　“好哦！” 　　“一起走一起走！” 　　一群人轰然叫好后，就呼啦啦全走到了施向南等人的后面。 　　其中就有施向南的亲爹亲妈，施开阳和张秀珍。 　　这俩人今儿也是出了大风头了。 　　从出了自家院子开始，遇到的就是一片恭维声。 　　不光是外村的，连施家洼本村的都对着两个人一顿猛夸。 　　“南南咋就这么大出息啊！” 　　“我家那娃还是个男娃，还比她岁数大哪，阳娃你看看，这些年做出点什么名堂了？连吃饭都还要在一个锅里，靠着老子娘的！” 　　“你们家南南办满月酒的时候我也来了，当时还给你家拿了一包红糖。当时南南包在包被里头，我一看就觉得是个不同凡响的！这果然应验了！” 　　这样的都还算好。 　　还有人直接开始搞封建迷信了。 　　“我去土地庙那边烧纸的时候哦，许别的愿土地爷都没有反应，一说许愿咱们这儿出个财神爷，带大家伙儿过上好日子，那香就烧的！青烟只往上冒啊！” 　　“南南妈啊，你是不知道，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后来听说你们南南生在夜里十二点，那天夜里我起来上茅房，一抬头就看见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落下来了！直溜溜地就落到你家房顶上不见了！你说你们南南这么出息，该不会是什么星宿下凡了吧？” 　　“阳娃我跟你说啊……” 　　…… 　　一个比一个更夸张。 　　施开阳听得直摆手。 　　连张秀珍这样喜欢听好听话的都听得有点心惊肉跳。 　　这得亏是改革开放了。 　　要是搁在十几年前，这样得还不得被红袖章抓去斗？ 　　张秀珍是经历过那样的年代的，知道那有多可怕。 　　所以就算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她一听人说起那些“封建迷信”的事情，就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害怕。 　　也正是因为这点害怕，所以张秀珍虽然满心都想炫耀，但到底还是控制住了。 　　这在很多熟识的妇女们看来。 　　那这不就是稳得住嘛！ 　　立刻又是一顿猛夸。 　　“难怪能生得出来南南这样的能耐人！这当妈的也这样坐得住啊！” 　　“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要我说啊……” 　　…… 　　一路上遇到一堆一堆的人，这样的话听了太多，张秀珍听得都不敢用心去听了。 　　她虽然觉得她生的闺女有大出息、该夸。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将之风、有什么厉害的。 　　别人夸她闺女她嘴上说小女娃当不得大家这么夸，但心里还是有一些认同的。 　　她闺女就是这么好！ 　　但夸她自己就不行了，张秀珍不仅没有认同感，还觉得这是在吹牛皮、不着边际地硬夸，不靠谱。 　　因为觉得这些人不靠谱，嘴里头啥话都说的出来。 　　她听得也没有那么仔细了。 　　只跟紧了施开阳，一起走在人群里。 　　唐青娥离他们还要远一点，她跟在施向南的身后。 　　施向南要是一个人，或者是他们施家一家人，这些看着她长大的村民们就围上去了。 　　这不是还跟着几个生面孔嘛，人高马大的，冷着脸，一看就不好惹。 　　无形中就提醒了他们施向南不光是施家洼的一个小女娃，还是云山县城里的西施食品厂厂长、是拿钱修了这条石子路的大老板的事情。 　　他们也不太敢直接围上去抓住施向南的手跟她拉家常了。 　　不敢靠近施向南，自然也就没有机会靠近唐青娥。 　　唐青娥高兴归高兴，但她年纪大见识多，也大致能想到要是这时候混进人群里会听见他们说什么。 　　她也不觉得听这些不靠谱的夸奖有啥意思。 　　又不会多张块肉，听得多了骨头都轻了几两，要是被捧的头脑一热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丢人事情来。 　　不听也有不听的好处。 　　不过离得远，那也是从以前大家相处的距离来说。 　　其实一大群人都跟在施向南后头，距离可能也就几步远。 　　施向南跟孙大顺在前头只要不压低声音说话，后头就全都能听见。 　　施向南是很认真地在验收的。 　　她还请了专业人士来一起进行验收呢。 　　对方说了一句什么。 　　施向南点了点头：“嗯，这位孙老板是我们厂里的职工给介绍的，认识好些年的兄弟，他介绍的时候就说了，孙老板的施工队干活靠谱。” 　　孙大顺连忙说：“过奖了过奖了，我也就是本本分分地按照标准修路，别的没啥大本事。” 　　“能严格按照标准、本分修路，已经做的很好了。” 　　后头跟着的村民们估计也都听见了，于是七嘴八舌地都想插话。 　　生怕前头的人听不见，还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 　　“哎哟！孙老板修路的时候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哪，干活是真扎实！” 　　“夯土的时候做的那叫一个仔细！比我婆娘缝衣裳都仔细着哪！” 　　这句话顿时引起轰然大笑。 　　“张老三我看你是皮痒了吧，敢在这么多人跟前儿说你婆娘干活不仔细？！” 　　张老三还喊冤：“我怎么就说我婆娘不仔细了，我说的明明是我婆娘缝衣裳仔细，孙老板干活比她更细！” 　　“哈哈哈哈！” 　　这句话引起的笑声比前一句更大。 　　而且一时半会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孙大顺装作不高兴地大声咳嗽了一声，才算是勉强止住了这股子笑声。 　　一群人继续往前走。 　　因为有了这几句玩笑话，气氛也更加活泛起来。 　　施向南几个走在前面专心验收，后头时不时就传来几道声音。 　　“这石子路走着可真舒服！” 　　“这路干净！下了雨走在石子路上头也不会满脚的泥了啊！” 　　“可不是，你们不说我都还没想到！” 　　“你别不是个傻子吧？这条路从好几个村里头经过的，别的不说，就说杨树坪，是最早修好的，前些天下雨的时候你就一点都没有发现啊？雨水冲到石子路下头去了，石子路一点事没有，雨水一冲还更白净了哪！” 　　“可不是白净，瞅着比有些人三五天才洗一次的脸还白净！” 　　“哈哈哈这话说的太狠了吧？笑话人也私下里啊，这么多人在哪？！” 　　“就是要在人多的时候笑话啊，说不定那人就知羞了以后就好好洗脸把自己给收拾干净了哪？” 第189章 　　除开这些村民们的插科打诨、还有时不时的冒出来的恭维之外。 　　验收工作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 　　那位专业人士的意思是，路段验收不需要走完全程看完全程，只要随机抽查就行了。 　　这说的也没错。 　　因为有的路修的很长，总不可能全部用脚走一遍，那得费多少时间？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条路是施向南自己家以后天天都能用得上的路。 　　她在这儿也不仅仅是为了验收而已，更多的还是为了体验一下自家通车了、自己修出了一条这么宽阔的石子路，走在上头是什么体验。 　　施向南走的一点也不累，一直走到了施家洼都还兴致勃勃的。 　　其他村民们也是来凑热闹、想第一个走上新路。 　　他们大多都是平时干惯了力气活儿的，走这么点儿路算什么啊？ 　　跑个来回也不会有人叫一声苦的。 　　已经一脚一脚地走了一大半，施向南就请她花钱找来的那位专业人士在她们家休息一会儿。 　　她再出去走一走。 　　走到舅舅家里头去。 　　杨树坪的人听了都大声叫好。 　　“一起走啊！” 　　“咱们一块走完！这条路修的可真好！我走着感觉脚步轻得很，跟学会轻功了似的，一点都不累！” 　　她是花钱的人都说要走完，那孙大顺和那位专业人士自然也不会真的就在这里坐着了。 　　也起来要跟着一起走。 　　施向南还跟孙大顺解释了一下：“不是不相信你，这个村子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通车的路修出来了，还修的这么好，我就想自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走一趟。” 　　孙大顺非常赞同她的说法：“我知道，能理解，我家里头要是有一天也能修上这样的路，我估计得比施厂长你还高兴、还要激动！光走哪儿行，我得在上头跑！打滚！开车！” 　　施向南忍不住笑了。 　　不过因为施向南强调了她接下来只是想走走，跟工作无关。 　　而且说的语气还很真诚。 　　于是这就直接导致了接下来的路程走的更加轻松了。 　　不是说脚步更轻松，而是氛围更轻松。 　　一路从三岔路口走回来，有事要忙的村民们也该回家的就回自己家里忙去了。 　　所以后面往杨树坪走的时候，后头跟着的村民倒是少了不少。 　　还跟着的要么是施家洼闲着没事干、就对这条新路感兴趣的村民们，要么就是杨树坪、还有其他沿途的村民们了。 　　人数不多，也没有原来那么闹腾了。 　　说实话，施向南也是第一次走这样的石子路。 　　前世她离开家南下的时候，三岔路口到家里都还是土路，后来她回来的时候，已经修上了水泥路。 　　他们这一段儿就没有铺过石子路。 　　不过水泥路如果不能好好养护的话，坏起来也是很快的。 　　比如施向南就记得，她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打听到那条水泥路修了多久，但已经很多地方都裂了缝，有的地方都直接从边沿掉下去好几块。 　　还有的则是下陷的很严重。 　　天一下雨也是一洼一洼的水。 　　而且吧，只有水泥路上用了水泥，但是农村人自己家里、地里也都是泥土。 　　村民们总不可能要上水泥路还专门换个鞋吧？ 　　满脚的泥被带到水泥路上，也要等老长时间才能被雨水冲刷干净。 　　而且水泥路是一点儿也不防尘的。 　　偏偏山村里头别的都不多，就是泥土多。 　　再加上他们这儿风大，那尘土多也是可想而知了。 　　水泥路上也是天天都灰扑扑的。 　　这也是施向南选择石子路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她不是说以后就真的只用这石子路了。 　　食品厂还在发展，她也不是一成不变。 　　以后有了条件，再来修一条泊油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走到杨树坪又走回家里的施向南这样想着。 　　他们又出去的时候，张秀珍就没有再跟着一起了。 　　杨树坪到他们这段儿是最早修好的，修好了以后她跟杨树坪的人都是差不多，根本忍不住。 　　于是一群人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来回的走动。 　　跑得次数可多了。 　　虽然说大路还没有通，他们只能走在下头。 　　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们多看几眼啊！ 　　有一些年轻人或者是小娃娃们都是走在下头，在脑子里想着自己是走在石子路上的。 　　这样算的话早就已经走了很多趟啦！ 　　所以张秀珍没有再跟着，而是留在家里做饭了。 　　唐青娥年纪大了，也没有再继续走，也留在家里头。 　　施向西、钱秋雁这几个习惯下厨的都不在。 　　张秀珍做的饭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今天中午的客人们的眼。 　　唐青娥不放心，得去看一看。 　　今天家里可是不少客人呢。 　　连温长冬今儿也来了的。 　　不过人家对石子路不感兴趣，一到施家洼就去地里了。 　　但中午肯定也是要回来吃饭的。 　　好不容易回了村子里，唐青娥也算是得到了全村老太太和老头儿们的热烈欢迎。 　　原本大家都是家里情况差不多的老头儿老太太。 　　施家洼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民风好，也有可能是教得好，他们的村里没有出现过什么不孝顺的娃娃。 　　老头儿老太太们成家生孩子，养大了孩子也成家立业了之后，给自己生几个孙子孙女。 　　日子过得不好但也不坏。 　　至少没有前些年那种饿肚子的情况发生了。 　　可是施开阳家里突然出了一个施向南！ 　　她可不光是一个人出息。 　　从一开始就带着她二哥施向西一起的哪！ 　　这会儿那娃娃说了媳妇儿，听说也计划着要在县城里头买房子安家的。 　　更别说施开阳家的老大施向东了。 　　他媳妇也是早早跟着一起去了县城里，在食品厂一个月拿的工资哟！ 　　他们村子里头很多人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今年施向东也开始给食品厂干活了。 　　一干就是大事。 　　挣钱那也是肯定的。 　　听说他们两口子准备叫飞飞在县城里头上学的。 　　那起步就跟施家洼的娃娃们不一样了啊！ 　　村里头上学跟县里头上学能一样吗？ 　　老婆孩子都在县城里头，这会儿连施向东也在了。 　　那肯定也是要在县城里安家的啊。 　　看看，唐青娥年里头就去了县城里头住了好长时间，过年回来了几天，就又去县城里了。 　　连正月十五都是在县城里过的节哪。 　　这往后啊，人家一大家子是不是就变成城里人啦？ 　　跟他们再也不一样了？ 　　唐青娥摇头。 　　“胡说些啥哪！不管去了哪儿，我们的根儿都还是在施家洼的。老祖宗的坟都在这儿，我们还能不回来烧纸了啊？” 第190章 　　唐青娥说起了施开凤的事。 　　“我这段时间都在城里头啊，那也是想着我还没有老得动弹不了，这不是凤女遇到事儿了么。她一个女人，带着俩娃娃，我能动弹，又是当亲妈亲外婆的，不得给他们搭把手啊？” 　　说别的或许施家洼的人都会觉得是炫耀。 　　可是要说施开凤的事情。 　　那是谁听了都得骂一声男人不是东西的！ 　　这些老人们大多都已经干不动地里的活儿了，家里的活儿也有孝顺的小辈们抢着干。 　　他们每天能做的事情不多，最喜欢坐在一起回忆从前、或者是说一些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唐青娥在施家洼生活了几十年能不知道吗？ 　　她也是这样过日子的。 　　大家坐在一起扯闲话的时候，她也没少听别人说起当初杨弘毅来村子里来的事情。 　　要不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呢。 　　老话也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这些老人们当年也全都看出来杨弘毅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可是施开凤自家人都劝不住她，他们这些人说是亲戚，难道还能亲得过她亲妈、亲兄弟啊？ 　　他们劝不住，他们这些人张嘴就只能是讨人嫌了。 　　所以只是稍微说两句，看到施开凤听不进去就不再说了。 　　这会儿听见唐青娥说起施开凤离婚了，带着俩半大的孩子。 　　都忍不住叹气。 　　“那凤女咋不回来？在城里头哪是常事啊？听说城里头买棵葱、买一头蒜都要花钱的。你说遇到个混账男人，她这些年肯定也没有攒下钱来，在城里哪能过得下去？还是回村里来。” 　　“是啊是啊，咱们村里你也知道，没有那种爱挑事的人，也没有啥嘴贱、爱看笑话的，她回来住着也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难听话。” 　　“你家要是住不下，南南不是把咱们村那个老屋买下来了，还给整得挺好么？先前说是给黄明辉那兄弟俩住的，整好没几天他们就都去县城里头了，那房子就白白放着的，多可惜。南南可是给了村里头钱的！” 　　“南南是个好女娃，她肯定不会不让她小姑住那土坯房的！” 　　唐青娥笑着说：“当然不会了。” 　　她的语气有点骄傲：“我们南南在城里头给她小姑找了个挣钱的营生哪！凤女这些天天天在城里头推着小车卖吃的，生意还不错，天天都能挣不少。挣的钱不光是够母子三个花用，还能攒下来一些。” 　　“我听凤女说，她过几天就准备找个房子租下来住着了，不打算一直住在侄女的房子里占侄女便宜。” 　　“南南说了好些回了让她就住着，房子大，人多还热闹些，可凤女就是不肯！” 　　其中跟唐青娥关系最好的一个老太太点点头，忍不住说：“这脾气像你年轻时候！” 　　其他几个老头老太太没有吭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一会儿后，他们才有人笑着骂道：“好啊！没看出来，唐青娥你今儿来也是找我们显摆你孙女儿出息的！生的闺女也出息！都能在县城里头挣钱、长久住下去了！” 　　“可不是！” 　　“早前可没看出来唐青娥也是个爱显摆的性子啊！” 　　唐青娥露出在小辈们面前没有的笑容。 　　“那你们说说，我闺女、孙女是不是真有出息，这要是你们家的，你们能忍得住不显摆显摆吗？” 　　老头老太太们仔细一想，纷纷摇头。 　　“那还真忍不住。” 　　“要是一般出息就算了，这才多久，食品厂都搞得那么大了，这要是我孙女儿啊，我不光是在村里人面前显摆，我还得去老坟头上跟祖宗们显摆显摆的！” 　　“可不是嘛，也要谢谢祖宗保佑哦！” 　　玩笑了几句之后，老人们又说起施开凤的事情来。 　　“那你凤女也还年轻着吧？你没有再问问她的意思？” 　　“是啊，一个女人家带着俩娃娃，再能干，日子也还是难了些。” 　　唐青娥摇摇头：“看她自己、也要看两个娃娃的意思吧。” 　　“你还要看她的意思？前头那个男人的亏还没有吃够的哦？你家凤女眼光是真不行，你可一定要给她把好关，不能光看她的意思。” 　　唐青娥解释说：“我的意思是看她还想不想找，想找我们肯定会帮着把关的。要是不想也就算了。” 　　“还这么年轻哪，以后就一个人过啦？”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她还有俩娃要养着的，母子三个的关系很好。再说她们都在县城里头，南南的食品厂开在那儿。西施食品厂那么大名气，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也得掂量掂量的。” 　　“再说食品厂在那儿，南南兄妹几个都在那儿，我们去县城里的时候也多，凤女不会没人照顾。她有点什么事，两个娃娃也有人可以管。” 　　“你想明白了就行。” 　　“是啊。” 　　“真要说这件事有什么不对，要我说就是太便宜那个混账男人了！” 　　“叫咱们施家洼的姑娘吃那么多年的苦头！凤女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长得也好、身条也没的说，家里家外的活儿也都是一把好手啊！要说给谁家说不着？” 　　“叫这个离得老远的混账男人给骗了去，还不好好对我们村的姑娘。” 　　“要我说就不该给那个混账东西钱，狠狠地揍一顿讨回一点这些年的利息，也出出气。” 　　唐青娥无奈地说：“你们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这么大火气？大老远地跑到人家的村子里去动手打人，随便打两下也就算了，打的狠了人家村里的人能叫阳娃他们顺顺利利走了？还把俩娃娃都给凤女了。” 　　“啥？” 　　“啥叫俩娃娃给凤女了？” 　　唐青娥说到这件事就忍不住喜笑颜开。 　　要不是施向南出了改姓的主意，别说施开凤他们了，她这个当外婆的也想不到。 　　实在是他们这儿没有这样的规矩！ 　　就拿黄明辉兄弟俩来说吧，他们爸死了，村里人为了霸占房子把他们娘三个赶出来。 　　黄明辉兄弟俩的妈都另外找人家嫁了，黄明辉兄弟俩也还是跟着他们死了的爸一个姓的。 　　就没有改姓的说法。 　　施开凤的情况又跟黄明辉兄弟俩的妈不太一样。 第191章 　　施开凤是离婚，不是死了男人。 　　死了男人的都没有改姓的说法呢，更别说离婚的了。 　　但凡男人还有一口气在，也不能叫自己生的娃改跟别人姓的。 　　可施开凤就是很顺利地办成了。 　　要唐青娥说，两个娃娃，其中还有一个男娃，都改了跟着施开凤一个姓。 　　这就比狠狠打那个杨弘毅一顿还要痛快、解气！ 　　几个老头老太太一听两个跟施开凤一起回来的娃娃现在都已经改姓施了，也是吃了一惊。 　　“啥？” 　　“俩娃娃都改姓施、跟着凤女姓了？“ 　　“还有个男娃？那可太好了！” 　　“那凤女这十多年就是养自己的娃吃苦受累了，按照唐青娥你说的，两个娃娃都懂事，都是好娃娃，那以后长大了肯定会好好孝顺凤女这个当妈的。那一辈子也就值啦！” 　　这几句话获得了在座左右老头老太太们的认同。 　　不仅仅是他们，唐青娥自己显然也就是这么想的。 　　要不她也不会这么特意说出来了。 　　“那要这么说的话，凤女这会儿的日子还真不错。有两个懂事的娃，她也能挣钱，这会儿能租房子，估计再过个两年三年的，也就能在城里头买房子，当城里人了。” 　　“是啊，还有娘家一堆亲人在边上看着，也不会叫城里人欺生啥的。” 　　唐青娥如愿显摆成功。 　　正好看看天色，也差不多到了晌午吃饭时间。 　　唐青娥站起身来。 　　“该吃饭啦，走吧，都去我们阳娃院子里头去吧，等着一会儿给你们安排一桌席。”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早就说好的，今儿阳娃家管饭，你们可别瞎客套啊。” 　　几个老人乐呵呵地站起身来。 　　“客套啥客套。” 　　“阳娃家挣钱了，请我们这些叔叔婶婶们吃一顿，那再好也是应该的嘛。” 　　“走走走！” 　　几个老头老太太互相搀扶着，很快就走到了施向南家。 　　这倒不是施向南充大方。 　　而是既然她不打算另外选黄道吉日揭红布告诉大家伙儿大路通了。 　　那今儿验收也就算是大路通行的好日子了。 　　她也没有要让全村都来，只说请村里的老人们吃一顿，并不算过分。 　　连抠门的张秀珍都答应了，主动提出要帮忙准备今儿晌午的菜。 　　别人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唐青娥也主动揽下了陪这几个老人吃饭的事情。 　　施向南跟施开阳他们都去跟孙大顺他们一桌吃饭就是了。 　　一点儿事情都不会耽误。 　　因为是分开坐着的，也不用担心农村里桌子不大坐不下这么多人了。 　　今天的验收比较顺利，所以孙大顺坐在一起吃着一顿饭也是吃的名正言顺。 　　这几个领头的都说说笑笑的，当然也不会有别人说什么煞风景的话了。 　　一顿饭吃得很顺利。 　　吃完后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孙大顺就起身要走。 　　说是准备接别的工程要挣钱去了。 　　他都这样说了施向南等人自然也不会再拦着不让走了。 　　施向南送孙大顺出门的时候，把这一次修路的尾款直接递给了孙大顺。 　　不是她不想转账。 　　而是这个时候的转账程序非常麻烦。 　　银行卡都不普及，存钱取钱都得拿着存折去银行里办理。 　　孙大顺哪有这个时间啊？ 　　他一早就跟施向南打过招呼说想要现金。 　　这对施向南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每天收的现金也不少。 　　都不用去银行取钱，直接拿给他就行了。 　　只是食品厂做账的时候会麻烦一点。 　　不过施向南也提前跟她大嫂说好了的，只是麻烦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这笔钱还是正常入了食品厂营收的账的，只是作为额外支出又拿出来了。 　　对税务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施向南给钱的时候，孙大顺一下子又想起这一趟活儿干的有多顺利了。 　　这尾款也是他干了这么多年以来，收到的最痛快的一次。 　　他接了钱妥帖地放好，一再跟施向南道谢后走出去。 　　又狠狠地搂了一下过来接人的王永昌。 　　“好兄弟！” 　　两人告别后，他坐上了自己的车。 　　没错，坐车！ 　　这两车宽的石子路还是他修出来的呢！ 　　今儿验收没问题，已经通行了！ 　　他当然可以开车过来。 　　总不能再用两条腿跑来跑去的吧。 　　坐在车上的时候，孙大顺靠着车窗昏昏欲睡，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找个机会请他的永昌兄弟好好喝一顿酒！ 　　这可真是比他的亲兄弟还亲啊！ 　　给介绍了这么好的活儿！ 　　就算不是为了感谢，光是为了打好关系，想着王永昌下回有这样的好事还能想到他孙大顺。 　　这顿酒也必须得请的啊！ 　　送走了孙大顺，施向南也没有在家里多呆了。 　　王永昌早上也跟着一起来的。 　　吉普车就停在施向南家院子外头。 　　农村里地方大，随便停。 　　这也是施家洼第一次进小轿车。 　　农村人可搞不懂小轿车和吉普车的区别。 　　反正不是大车就是小轿车。 　　那车子就只能拉四个人，不是小轿车是什么？ 　　王永昌把车停在那儿的时候可引起了好一阵子围观。 　　大人小孩儿都有。 　　不过这些人都知道小轿车很贵，他们要是摸坏了赔不起。 　　所以都只是凑近了看着，没有人上手摸、更没有人想着上车上坐坐什么的。 　　人家连上手都没有上手的，都是老老实实围着车子站着用眼睛看。 　　王永昌这个车主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看看又不会掉一块漆。 　　爱看就看呗！ 　　真有小孩儿从吉普车停在那儿就一直看，吃饭的时候都是回家去端了一碗面条又跑到车前继续看着。 　　一直到王永昌要把车开走。 　　那几个小男孩才依依不舍地散开了。 　　施向南笑着说：“好好上学念书，以后找了好工作挣钱，也买个车开回来！” 　　说完就反应过来，现在她说这话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因为她自己就没有考上大学，是自己做了个体户。 　　现在在村里人的眼中应该算是成功了…… 　　这可不行啊。 　　得想个什么方法。 　　施向南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并没有停留太久。 　　因为车子发动机响了。 　　她要回县城里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在家里住着，而是还得回去准备明天的工作。 第192章 　　分种子的事情施向南没有亲自去做。 　　播种施向南也不懂。 　　她当时去看，只是为了摆出一个重视的态度来。 　　有了这个态度在，就算真有人想敷衍了事也要掂量掂量。 　　施向南这次回县城也有一件要紧事要做。 　　听说小姑的串串摊子生意太好了，最近开始冒出不少照着做的。 　　虽然因为调味不同，味道也略有不同。 　　要是说清楚一点的话，就是那些照着做的比不上施开凤的小推车的味道好。 　　但是说实话，这样的街边小吃，大家吃的就是一个便宜和快捷。 　　在意味道差别的人只是少数。 　　要是味道差别非常大，一家好吃一家难吃那还另说。 　　但要是一家很好吃、另一家只是味道一般。 　　并不难吃。 　　那非要求客人去买很好吃的那一家可就难了。 　　施开凤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施向南也不是什么都想插手，只是想回来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不过施开凤的情况现在也远远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毕竟她已经卖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小推车就她一个人在做。 　　县城又不算很大，她经常卖的也就那几个地方。 　　附近的人都认识她了。 　　拿着钱想买串串的就会去找她。 　　照着做的人抢的其实还是路边偶尔有一些想尝尝鲜的路人的生意。 　　这一部分客人在施开凤的客户群占比里面是最小的。 　　她做的时间长了以后，有了一些经验，基本都是固定在几个点卖串串，不会推着车子在大街小巷叫卖的。 　　最开始出来的另一个串串车是推着车子一天到晚不停地到处跑、到处叫卖的。 　　两个人的客户群基本都没有什么重合。 　　所以施开凤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小推车之后。 　　甚至有一个直接推到了施开凤经常去的一个初中学校大门口马路对面。 　　施开凤当时是从别的地方把车子推到学校门口的，还没有走近就看到已经有一个一样的车子在了。 　　她当时就是心里一沉。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个一样卖串串的小车，钢筋锅里煮的东西也都跟她的大差不差。 　　幸好那个学校是施开凤最早就去的地方其中的一个，学校的小孩儿们认识施开凤的比较多。 　　她没去的时候还有人去另一个人那里买，她一去，小孩们看到熟面孔就都围到她这边来了。 　　但施开凤还是很有危机感。 　　要是这些推车把她的地盘都给占了那可怎么办？ 　　她现在挣钱全靠这个摊子。 　　要是挣不到钱了，她们母子三个住处、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不紧张不行。 　　施向南要回来帮忙想办法。 　　她现在当然不用亲自去街上查看情况了。 　　食品厂的人多着呢。 　　八小时工作制，但是食品厂管吃住的。 　　有不少员工都住在食品厂的宿舍里。 　　这些人也都只上八个小时班，其它时间干啥？ 　　要么就是拿着钱出去逛街，要么就是家离得近回家去了。 　　还有的就在宿舍里闲着没事干，睡觉、或者是有上进心的就看看书学习啥的。 　　施向南去厂里叫一声，这些人都很乐意帮她跑跑腿。 　　平时想讨好厂长都没有机会的。 　　这好不容易机会来了还不抓住吗？！ 　　一群人跑进去帮忙，还都是生面孔。 　　被观察的几个小推车小老板们根本没有发现，就被食品厂的员工们给查到了。 　　然后施向南就皱起了眉头。 　　又是韩鹏杰？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不是跟亲人一起在做煎饼果子吗？ 　　怎么又开始做关东煮了？ 　　施向南不太明白。 　　但既然查到这几个小推车的幕后老板是韩鹏杰。 　　那不管这家伙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做的，施向南都不能把这件事丢开手了。 　　因为韩鹏杰要真是为了施向南才这么干的话。 　　施开凤的生意受挫就完全是自己的原因了。 　　施向南又叫比较机警的人去帮忙打听了一圈儿消息。 　　发现煎饼果子摊子也还在，好像也多了两个。 　　好像同时还多了两个跟煎饼果子差不多的鸡蛋灌饼的小摊子。 　　背后好像都有一点那个韩鹏杰的影子。 　　施向南稍微放心了一点。 　　他不是故意针对她小姑就好。 　　不是施向南自作多情、想太多。 　　推着小推车卖关东煮的女人是食品厂厂长的亲姑姑这件事。 　　要说在县城里知道的人多，那也不是很多。 　　但也绝对不少。 　　有心想打听的话很快就能打听到这个消息。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施向南为了让施开凤尽快获得云山县城的人们的一定信任，也是为了让施开凤的小摊子不会有什么二流子之类的去找麻烦。 　　她就差不多对于叫县城的人知道“卖关东煮的老板娘是西施食品厂厂长的亲姑姑”这个消息，不仅没有阻拦，还稍微推波助澜了。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消息灵通的人的。 　　那么多人都知道，韩鹏杰要是留心打听了肯定也能打听到。 　　虽然施向南不知道她已经重生，直接拒绝了家里给安排相亲的事情。 　　她跟韩鹏杰这辈子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他为啥还能带着人跑到她们施家洼去找她、还选在了她二哥结婚当天。 　　后来又跑到了县城里头来摆摊卖吃的…… 　　施向南很难让自己完全不把韩鹏杰的行为跟自己联系到一起。 　　查出来韩鹏杰搞了不少小摊子之后，施向南稍微放心了那么一点点。 　　看来他是真的要搞事业，不是针对自己。 　　但是问题来了。 　　这家伙怎么会搞出这么多小吃食来的？ 　　像是煎饼果子、鸡蛋灌饼这些，全都不是他们本地的吃食啊！ 　　韩鹏杰是施向南前世结过婚的男人。 　　她不敢说对他十分了解，六七分是有的。 　　她记得在两个人结婚坐火车南下打工之前，韩鹏杰跟她的几个兄弟没有什么差别。 　　都是农村土生土长的小伙子。 　　一天到晚在学校和家里头来回，根本没有机会去什么外地。 　　更别说北方了。 　　他是从哪儿学来的煎饼果子、鸡蛋灌饼？ 　　不过只从这几个打探来的消息就认定这些全是韩鹏杰教的做法也有些太过武断了。 　　这一世施向南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说不定韩鹏杰来了县城，就是认识了从北方来的人、成了朋友呢？ 　　施向南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第193章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消息却让她不能不在心里做出那个很匪夷所思的假设。 　　这几样小吃确实是韩鹏杰想出来的。 　　他还每个摊子都拿了一点钱出来搞投资。 　　所以县城里现在这几个小摊子，每天的收入都要按一定比例分给他。 　　施向南这下又有了几分肯定那个很天马行空的猜测。 　　要不然实在说不通，韩鹏杰一个从不会下厨的人，怎么突然会了这么多小吃？ 　　估计这段时间云山县城的人都吃得花样一定很多吧。 　　先是出现了关东煮，然后又是煎饼果子，又是鸡蛋灌饼的…… 　　还好几家竞争起来了。 　　施向南想，韩鹏杰要是挣到了钱，后头再把钵钵鸡、绝味鸭脖啥的给搞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有一说一啊，他们这边的人基本都很能吃辣。 　　她是一个例外。 　　绝味鸭脖在这里搞出来的话，估计也很有市场的。 　　不过施向南虽然想到了，也没有准备做这个。 　　跟她现在的食品厂业务跨度太大了。 　　她现在一个食品厂就够忙活的了。 　　这世界上赚钱的技术那么多、方式那么多，难道她还能全都占了？ 　　钱是挣不完的啊！ 　　不过如果韩鹏杰真是她猜测的那样，也重生了的话…… 　　施向南就有点搞不明白。 　　他好几回找自己是啥意思？ 　　难道那时候他还没有重生回来？ 　　可要是没有重生，他那个拦路不让走的行为也很匪夷所思啊。 　　施向南记得很清楚。 　　他们两个虽然说是初中同学，但其实在相亲见面之前，施向南对韩鹏杰这个人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韩鹏杰对她也是差不多。 　　要是韩鹏杰那时候还没有重生回来，他怎么会突发奇想跑到路边去拦住自己不让走？ 　　可要是重生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啊，还因为两人离婚，两个村子都闹矛盾、闹出人命来了！ 　　他总不至于重生回来了还想吃回头草吧？ 　　还是说他不是跟她一样的时间重生回来的？ 　　施向南从家里留信出走去南方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韩鹏杰的任何消息。 　　不知道，她也完全不想知道。 　　挣到了钱再回家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要在城里给家里人买房子、让他们过好日子。 　　后来就很少回施家洼这个伤心地了。 　　连老家都不怎么回，又怎么会知道住在韩家沟的韩鹏杰的消息？ 　　施向南重生的时候都已经十来年没有听到过韩鹏杰的消息了。 　　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根据他疑似“重生后”的反常行为，施向南不得不去想，他难道是跟她离婚后就重生了？ 　　这也不对啊？！ 　　刚离婚那阵他们两家关系恶化得都跟仇人差不多了。 　　见面就都想动手。 　　他从那时候重生回来，能想把她给追回来？ 　　不不不，不对。 　　施向南忽然想到一个自己的思维误区。 　　她之前不知道韩鹏杰可能也是重生回来的，所以他的行为，就只是想让两人相亲。 　　那如果假设他也是重生回来的、跟自己离婚翻脸、有仇的那个韩鹏杰。 　　他那时候拦住自己，可能就是想打她一顿、或者是坏了她的名声叫她再也没有办法嫁给什么像样的人？ 　　后来不管是带人在二哥婚礼那天到她们村里、还是现在跟到城里来“做生意”。 　　都是在想方设法跟自己作对、想报仇？ 　　施向南觉得自己是真相了。 　　以她的头脑，怎么也不会想到韩鹏杰的操作。 　　他的确是跟她同年重生回来的。 　　也一前一后重生到了差不多的时间节点。 　　可他的想法不是利用先知的很多消息自己发家致富。 　　而是想抱大腿躺赢！ 　　而他能抱到的大腿又非常有限，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知道的未来发达了的前妻。 　　重生到了两个人还没有相亲之前。 　　没有闹离婚、两家没有打出狗脑子…… 　　韩鹏杰觉得自己完全有机会把前妻再一次变成自己的老婆。 　　这一次他会老老实实等着她挣大钱，带他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不会再跟她闹到离婚了。 　　韩鹏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反正就是觉得自己要是再跟施向南结了婚，就能做到不再惹她生气、两人不会闹到离婚收场。 　　不过这也正常。 　　男人要是不自信，那就不是男人了。 　　更何况是重生的韩鹏杰。 　　他不想靠双手，只想抱大腿躺赢。 　　倒是想得也很明白。 　　他觉得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两人吵架、闹离婚，最后真的离婚，两家人翻脸动手……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这一次一定可以避免。 　　比如此时此刻。 　　他不就靠着自己在县城里头挣到钱了嘛！ 　　虽然这个钱挣得有点辛苦，可是他是实打实的每天都能拿到不少钱在手里的。 　　韩鹏杰家里不算是极度重男轻女。 　　可是在他们家，男娃和女娃的待遇那也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说，如果韩家的钱只够让一个人上学了。 　　那韩鹏杰的父母绝不会对比学习成绩、和学习意愿，只会强迫儿子去继续上学。 　　女娃嘛…… 　　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韩鹏杰从小到大在家里头，也是啥家务活都都不用干的。 　　他妈看着呢。 　　一有什么活儿就叫女儿。 　　至于儿子？ 　　“男娃那是扫地/洗碗/收衣裳的人？！那是要干大事的！”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韩鹏杰，他就没有自己奋斗、担起责任的念头。 　　当然，不管什么时候，他只要伸手跟家里要钱，家里有，就都会拿给他。 　　就是想要几个姐姐的钱，他爸妈也会压着姐姐给他的。 　　这直接导致了韩鹏杰不仅被人伺候惯了、不知道担责任这回事，还手松得很。 　　不知道挣钱有多难。 　　他在县城这段时间好几个摊子都挣钱，每天都有钱送到手里。 　　有一说一他这个钱来的确实也挺容易的。 　　不珍惜也正常。 　　县城里又不是小山村里想花钱都没有地方花。 　　韩鹏杰有钱了就在县城里头呼朋喝友地一起去吃饭喝酒。 　　有时候还能直接跑到市里头去！ 　　要不是挣的还不够多，省城他也不是不敢去的。 　　他的理由还很充足。 　　出去见见世面、结交一些人、长见识，才更有希望把施向南追到手啊。 　　她可是市里、省城都去过了的！ 　　他要是哪儿都没去过，只是一个井底之蛙，她能看得上他吗？ 　　再说这是他自己挣的钱！ 　　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轮得到别人来啰嗦什么？！ 第194章 　　挣了这么些天，倒是把韩鹏杰的自信心又给增强了不少。 　　他这还在哼着歌，想着啥时候能不这么累。 　　一天到晚只需要躺着。 　　十几年后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就是韩鹏杰重生回来后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这个目标他觉得靠他自己有点难实现。 　　所以准备找个大腿抱一抱。 　　韩鹏杰当然也完全没有发现施向南查到了他、还猜到他重生了。 　　只是把他重生后的一系列操作的目的完全猜反了。 　　这俩人的脑回路就不在一条线上。 　　猜不透彼此的想法也挺正常。 　　施向南隐约猜到了韩鹏杰重生、对自己有敌意，她也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要自己多加防范。 　　再多就没有了。 　　这是她思来想去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现在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她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证据。 　　总不能直接跑去韩鹏杰面前问你是不是重生的、是不是想找我报复？ 　　不是重生的你怎么知道煎饼果子、又是从哪儿知道鸡蛋灌饼的？ 　　那韩鹏杰要是反手问她一句：“那你是怎么知道香瓜子怎么做的、又是怎么知道关东煮的？” 　　施向南不是就傻眼了吗。 　　再说就算问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承认了或者是默认了，然后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两家离婚后大打出手闹出人命，她亲二哥坐牢了是事实。 　　这用血泪结成的冤仇，早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开的。 　　而且随着重生，在他们的心里就永远没有解开的可能性了。 　　因为重生之后的施向西根本没有经历过打群架、坐牢，就算他现在当着韩鹏杰的面说，我不怨你。 　　那也不是前世那个坐了牢的施向西。 　　至少在施向南的心里，不是。 　　不一样的。 　　要向韩鹏杰确认他是不是想找自己报仇，那就更傻了。 　　他难道会承认？ 　　而且不管他是承认还是否认。 　　施向南对他都会是一样的做法。 　　那就是多加防范。 　　那主动去找韩鹏杰就显得很傻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想明白了这个，施向南就准备静观其变了。 　　至于小姑的关东煮小推车…… 　　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法解决的。 　　毕竟施开凤是第一个在云山县城里搞这个的。 　　不管做什么行业，第一个抢占市场、获得市场认可都很重要。 　　毕竟人都有个先入为主的习惯在。 　　还有一句老话说的是做生不如做熟。 　　这句话放在买卖东西这一行里也适用。 　　绝大多数人买东西，肯定还是会去自己熟悉的那一家、常用的那个牌子。 　　除非熟识的那个牌子、或者是那家店发生了什么信誉崩塌的大事彻底扭转了它的客户印象。 　　不再把它当成第一选择。 　　施向南在家里也是这么跟她小姑说的。 　　“你原本就有好几个点，你就一个小推车、一个人，又不是孙猴子有七十二变，好几个点你做不过来的对不对？” 　　“云山县城里小学初中好几个。这些学校都是差不多的上学放学时间，就算是小学和初中不一样，那你要错开时间去学校门口做生意，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小学、然后又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初中学校大门口的是不是？所以肯定是要做取舍的。” 　　“高中倒是只有那两所，但高中的学生学习任务中，很多都住校。像是向北那样的，进了学校不是有急事要紧事，一个星期都不会出来。而且两个高中里的学生都有不少是从下头各乡镇考上来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孩子家里头不富裕，又懂事早，肯定不会随便拿钱出来买什么小吃零食。所以高中是你忙不过来的时候，首先可以剔除出去的。” 　　“余下的就不用我多说啦。小姑你也做了这么长时间，从几个点里选出生意最好做的两个或者是三个，以后就守在这两三个地方卖东西就行了。别的地方可以放给别人。” 　　“一个人、一双手是挣不完世上所有的钱的，看见同行也没有必要太紧张。”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变成合作伙伴的。” 　　施开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施向南又说：“还有，小姑，你虽然只是一个小推车，但也要起个名字的。” 　　“嗯？” 　　“做个招牌，不管是塑料皮上写的，还是纸壳上写的，一定要有。你现在应该能拿得出手这个钱了嘛，对不对？” 　　“这样，以后经常买你串串的那些学生娃说起你的摊子就会说施小姑串串、施小姑关东煮，而不再是学校门口那家关东煮。” 　　“小姑，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施开凤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别人说门口那家关东煮，小娃娃们走出来，只要看见关东煮，都可能以为是同学介绍的那家好吃又便宜的关东煮，但要是说了名字，就不会再认错了，一定会直接找到我的摊子上。我去的最多的都是学校大门口，那里进进出出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不可能不认识字。” 　　“对。” 　　施向南点点头，循循善诱道。 　　“而且你想啊，你的关东煮做的好吃，别家的做的不好吃，别人说起来也会说你的摊子名字的。施小姑的关东煮好吃，别的都一般般！这样的话说得多了，是不是学校里有原本不吃这个的想试一试，也只会认准你的摊子？” 　　施开凤眼睛亮了，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的摊子要是名声打出去了，也就不怕以后再有一样的摊子摆在我旁边抢我生意了。” 　　“对啊，大家都吃惯了你摊子上的味道之后，别人来卖一样的，他们也不会轻易去尝试的。” 　　施开凤露出笑容：“南南，要不是有你给我出主意，我真不知道咋办！你这都是书本上学来的吗？真厉害啊！” 　　“这也不算什么正经主意。” 　　施向南说完想了想又说：“小姑你要是愿意学的话，回头去我们厂里找几本适合你的书你看看。” 　　施开凤一下就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我？看书？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看得进去书、学得进去东西吗？” 　　施向南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小姑你这话不对！” 　　“只要有心、想学，啥时候学东西不是学？学不学得进去只跟你自己有关系，跟年龄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吗？我真能行？” 第195章 　　“小姑你也读过书识字的，我不会给你找很晦涩难懂的书，会找讲的浅显易懂那种。你一遍看不明白看两遍，两遍看不明白看三遍……实在不行还可以拿着书来问我，我要是不在你就去问袁京表哥，你是他亲小姨，你问他肯定会跟你说的。” 　　施开凤有点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就念了几年小学，从学校里出来就再也没有摸过书本……好些字我可能都不认得了……” 　　施向南接口就说道：“有字典啊！你要是不会用可以问问娇娇和军军，他们肯定会。小姑我跟你说个秘密，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好，都是因为有人陪着一起学，还有个向北天天问我问题。我怕啥时候就答不上来向北的问题了，就一点儿都不敢放松，咬着牙往死里学。” 　　她这话的意思施开凤一下就听明白了。 　　“你是说！我要是天天追着问娇娇和君君学习上的事情，他们也会好好学习、学得更使劲儿？！” 　　施向南点点头：“小娃娃答得上来大人的问题，多有成就感、多值得骄傲啊是不是？小姑你也当过小娃娃，你想想你小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施开凤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别说小时候了，就是现在，她能答得上来她妈的问题、能帮她妈解决什么事儿，都觉得高兴得能多吃一碗饭。 　　施向南说：“就是小姑你可能就得放下些面子……” 　　施开凤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一个字只识了一箩筐，连字典都不会用的农村女人，讲究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我今儿回去就问问娇娇，看我是不是也要买一本字典。” 　　施向南已经不记得十几年前自己记忆里的小姑是什么样的人了。 　　但是不得不说，她很喜欢重生回来以后这个小姑。 　　她有着很多人没有的坚韧，也能放下身段。 　　就像这个面子问题。 　　很多的家长都习惯性地会在孩子面前逞威风、要建立家长不可违逆的权威。 　　即便是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不了解的事物，又或者是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也要在孩子的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死也不肯坦坦荡荡地承认一句，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会。 　　他们宁愿在孩子面前睁眼说瞎话，也不肯说实话。 　　就是觉得说实话，自己不知道，会丢了自己作为当爸妈的人的面子。 　　就不要说是农村或者是小县城里面了。 　　施向南前世去了南方打拼，在城市里头也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的爸爸妈妈。 　　可施开凤却为了能引起孩子学习的兴趣，准备去请教自己的两个娃。 　　施向南知道，这样不屈不挠、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人。 　　就算没有自己帮忙，她会自己站起来，长成为两个孩子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更何况施向南不觉得自己做了多重要的事情。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所有人都知道，每天记住一个单词，十天就是十个，一百天就是一百个，三百天那就是三百个。 　　学英语根本没有那么难。 　　但真正可以做到的人有几个？ 　　施向南只是张了张嘴，事情全都是施开凤自己去做的。 　　每天推着小推车风里来雨里去卖关东煮、好不容易做完了生意，晚上回去也不能休息，还要去买菜自己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施娇娇和施君都还在上学，每天放学还有家庭作业要做。 　　没有什么时间帮施开凤的忙，这些活儿全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可这么久，她也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听说风雨无阻每天都会推车出去卖关东煮，一天也没有落下过。 　　光是这份毅力，已经赢过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了。 　　她可以挣到钱那是她的本事。 　　施向南觉得自己也就是给说个大致方向而已。 　　究竟要怎么做、能不能坚持做下去，要看人自己。 　　现在也是一样的。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重生回来了，就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了。 　　因此，也没有觉得自己教了小姑什么、立了什么功劳。 　　但施开凤不是这么想的。 　　她要真会这么想，也就不是此时此刻的施开凤了。 　　她紧紧地抓着施向南的手舍不得放开：“南南，你帮了小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施向南摇头：“小姑，我们都是姓施的，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这就是把我当外人啦？” 　　施开凤拨浪鼓一样的摇头。 　　施向南又说：“那不就是了，一家人互相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就是说几句话，有些人还嫌我啰嗦不爱听呢。你愿意听就听一听，不愿意就算啦。” 　　别的不说，就说孩子这个事情吧。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一定会听施向南的。 　　没错，她做生意的确还算成功。 　　可是养孩子可不是看看书就能行得通的。 　　况且施向南只是读了个高中毕业，初中高中的课本哪有教人怎么养孩子的？ 　　在众人眼中，她是一个连对象都没有谈的年轻小女娃，怎么可能有养孩子带孩子的经验？ 　　没有这样的经验，她凭什么去指点别人？ 　　更何况施开凤还是一个养了两个孩子，俩孩子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了的好母亲。 　　换成任何一个人是施开凤。 　　估计都不会这样听施向南的话。 　　施向南说的教育方法，她们这会儿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真要是问施向南是从哪里知道的，施向南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可施开凤就是信了。 　　还很感激施向南，说完孩子的事儿，她又说起自己的摊子要叫什么。 　　“南南你也知道我就念了几天书，没什么文化，你帮我的小摊子起个名字吧？” 　　施向南很为难。 　　因为她也不会起名字。 　　可是要是她跟施开凤的学历对比的话，她说自己没文化就有点像是在阴阳怪气小姑了。 　　施向南也说不出口。 　　可是这个名字…… 　　施向南凝神想了想：“不能起的太文雅了，也不能绕口，这样的不好记，不利于宣传、叫更多人记住。嗯……你让我想想……” 　　施开凤忽然说道：“那不然就直接叫施小姑怎么样？简单也好记，这几个字我也认识，都会写。” 　　这个名字乍一听有点儿戏，但其实仔细想想还真不错。 　　“施小姑”这个牌子会让人看一眼就记住，绝对不会搞错的。 　　重名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除非有人故意照着学，那就不管起什么名字人家要照抄仿写都避免不了的。 　　看到施向南点了头，施开凤像是收到了巨大的鼓舞。 　　“这名字真能行？” 　　“太好了！“ 　　施向南知道她的意思。 　　她可能是想说，她也可以给自己的摊子起名字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种进步。 第196章 　　不过想到要给小姑从厂里拿书看。 　　施向南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厂里其实现在没有多少书是面向所有职工、全部都可以看的。 　　按照施向南的要求，钟静和刘芳那边的人一起出力给收拾出了一个小的阅读室。 　　里面三面墙都放着找木匠打的顶天立地的大书柜。 　　边上放着一排又一排的长条板凳，可以坐着看书的。 　　但是那些书柜却大多都是空的。 　　唯一仅有的一点儿书是袁京和施向西当初在省城里买回来的。 　　但袁京买的都是维修机械方面的专业书。 　　这种书阅读门槛很高，文化水平不够的人是完全看不懂的。 　　施向西的书就更不用说了。 　　他买的是菜谱、食谱方面的书。 　　这种书现在很少，逛遍了省城也就买了三本。 　　其中两本是分析全国的各大菜系、然后列举几个每一个菜系最出名的一道菜来写出教学方法。 　　一板一眼。 　　而且不知道是现在出版书籍的花样没有那么多，还是技术方面还达不到要求。 　　虽然是讲食谱菜谱的书，但从头到尾书里都没有出现一张图片。 　　连黑白的都没有。 　　施向南这个完全靠天赋的人看了都觉得没有意思，一点用都没有。 　　更别说食品厂里的其他职工了。 　　食品厂大多数都是出力气的职工，男性偏多一些。 　　很多人都遵循着男人不能进厨房的老话，只会动嘴吃饭。 　　要让他们动手做，一个个立刻就能抓瞎。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看什么菜谱、食谱啊？ 　　所以食品厂现在的阅读室好像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里头没几本书，而且还都看不懂。 　　根本没有人会进来看书的。 　　袁京看这几本专业书也是借走了拿到自己宿舍去看，看完再还回来换一本。 　　这个倒不是钟静他们办事不靠谱。 　　施向南又不是没有去过省城。 　　袁京和施向西那一回还都是她带着一起去的呢。 　　她能不知道现在想买书是什么情况吗？ 　　这会儿不像是十几年后网络发达，各行各业都发达。 　　很多专门靠影评、书评吃饭的文化人。 　　各大网站会把各种类型的书籍分门别类进行售卖。 　　为了能多卖出去几本书，好些出版商想尽了办法去宣传。 　　尽可能地让人知道他们出版的书籍的优点、亮点，还有卖点所在。 　　腰封、书皮背面的内容简介、推荐语等等。 　　花样多的是。 　　只有想买书的读者想不到要买什么书，没有想买却买不到的类型。 　　可现在不是这样的。 　　首先整个县城就只有一个新华书店，里头还卖的大多都是工具书、资料书、还有各年级学生的辅导书、练习册。 　　别的就基本没有。 　　而且店里也很少更新书架。 　　今年进去看是那些资料书工具书，明年再去看，还是那些一样的名字。 　　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想买些书放在食品厂的阅读室里，扩充食品厂员工们的阅读量，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工具书资料书的话，袁京已经给做了个很好的例子。 　　买回来也是放在书架上吃灰，基本不会有人取下来翻看。 　　那买来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可是县城里这样，可能市里的书店情况也好不了太多。 　　毕竟九河市和云山县城距离并不远。 　　因为要给施开凤找管理、以及经销方面的书籍，施向南不仅想到了自己食品厂的阅读室要费点心思搞起来。 　　还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她现在开始稳定挣钱了，一个月挣得在云山县城来说绝对不少。 　　也该考虑考虑回馈母校的事情了。 　　镇上的初中有点远，小学更不用说，她在县里读的高中，现在施向北正在就读的高中，可就距离施向南走路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她既然要去买书，倒不如也给高中学校里捐一批书籍。 　　一起买的多了说不定还能叫书店给自己打打折。 　　施向南先去了一趟县一中。 　　她没有什么门路，读高中的时候三年都是埋头苦学，除了本班的同学和老师之外就不认识什么别的人了， 　　连校长和年级主任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所以施向南去了以后还是找的自己以前的老师。 　　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叫何玉君，今年已经有五十岁了。 　　平时性格很温柔，但真的严厉起来也很吓人。 　　要不是因为也能板起脸，估计也做不了班主任了。 　　施向南在学校大门口就被门卫给拦住了。 　　没等她说明来意，那个门卫大叔就笑呵呵地说：“你是施向南是吧！去年夏天从我们县一中毕业的，高考落榜了，就开始做个体户，现在开了咱们整个云山县城大名鼎鼎的西施食品厂！” 　　好家伙。 　　施向南啥也没说，这个门卫大叔就了解的一清二楚。 　　好像啥都知道。 　　这段话本身没有什么，可从这个门卫大叔的嘴里听起来总有点夸奖自己的意思在。 　　施向南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 　　只好算了。 　　“我这次来是想给母校捐书的，也不知道找谁合适，大叔你看？” 　　按理说她是应该确定好了买什么书、买多少书再来学校的。 　　可施向南在高中的三年就完全没有看过课外书。 　　而且她又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对这时候的高中生的阅读要求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不来学校里问清楚，万一买了学生用不上的书、或者是学校里禁止学生阅读的书，那不就浪费了么。 　　门卫大叔不管施向南的考量，听说她是想给学校捐书，他连连点头。 　　然后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捐书要找咱们一中的哪个领导，不如我跟你说说校长办公室在哪儿吧？你去校长办公室里问问？” 　　施向南点了点头。 　　门卫给她指了路之后，她就往那边走去了。 　　老实说，施向南有点紧张。 　　她的确在这所高中读了三年书，但却从来没有去过校长办公室。 　　而且毕竟多年不见…… 　　不过当施向南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施向南走进去，先给坐在办公桌后、白发苍苍戴着眼镜的老校长鞠了一躬：“校长您好，我是施向南，今天来找您，是想问一下，我想给学校捐书，但是不知道学生们都需要什么书，能不能麻烦学校这边给我列个单子？” 　　老校长推了推眼镜，看了施向南两秒钟才说：“施向南？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 　　施向南认认真真地说道：“是，去年高考落榜后我不想去南方打工，就自己做了个体户。” 　　老校长点点头，忽然感叹了一句：“捐书好、捐书好啊！你这小姑娘，可是给我们学校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施向南露出不解的神情。 第197章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现在学校里头可是有不少学生都拿你当榜样的。去年元旦你食品厂不是举办了一次元旦晚会吗？听说很热闹？学校的学生们也知道了，不少学生心思浮动，都想着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可以去做个体户，像你一样啊！” 　　这次施向南可比上次自己鼓励学生好好学习还要尴尬。 　　不过幸好。 　　那次之后她也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也有了一些头绪。 　　因此说道：“校长您说笑啦，我这也是考不上大学只能这样，要是考上大学我现在肯定在校园里专心读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老校长摆摆手。 　　“算啦，不说这个，你要捐书……” 　　他想了想。 　　别说，县一中建校史不算很长，这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先例可循。 　　“捐的数量比较多是吧？” 　　要是少的话施向南自己买几本给以前教过自己的老师也就是了，没有必要找到学校里来，还直接来校长办公室。 　　施向南点了点头。 　　“嗯，我准备这一次捐出一万块的书。” 　　这时候的书籍要说贵那肯定跟千禧年之后不能比，但要说便宜，也绝不是农村乡下小孩儿随随便便就能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的。 　　比如施向南，她家虽然兄妹几个都念书。 　　按理说施向东读书的时候买一本字典，后面可以一直传给施向西、施向南，最后再给施向北四个人用。 　　已经很划算了。 　　但他们并没有买。 　　因为一本厚厚的字典对他们来说太贵了。 　　别说一本新字典，连二手的他们都舍不得花这个钱。 　　一般都是在学校里需要的时候借用别的同学的。 　　学校的老师们大多也都是苦出身，知道学生们的家庭条件，对这样的事情也差不多是司空见惯了，绝不会强制要求任何一个学生花钱的。 　　因此施向南这个一万块，能买的书着实不算少。 　　因为这还是1992年，一分、五分的货币都还在使用，而且用的挺频繁。 　　钱的购买力很惊人的。 　　一万块真的不是个小数目。 　　就这么说吧，施向南修了将近十里的石子路，也就花了小几万块钱。 　　这一万块在现在来说真不少。 　　原本在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校长一听都惊了。 　　他们这是公立学校，一个代课老师的工资这时候也就几十块钱不到一百。 　　一万块。 　　这得是老师多少年的工资啊！ 　　能买的书籍数量也很可观。 　　老校长问道：“这么多？全给我们学校的学生们买书吗？” 　　施向南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施向北也还在这里上学，想到自己兄妹四个都没能买一本字典，点点头。 　　“嗯。一万块买一些课外读物，名著之类的。我还准备再捐一万，是准备用来全部买字典的。” 　　施向南说：“我知道现在学生大多家里穷，买不起字典。这个买了就放在学校里，奖励给每一次期末考试的年级前十名……或者是到时候校长您和老师们商量看看，前多少名合适，定下来，怎么样？” 　　老校长又推了推眼镜，激动地点头：“好好好！” 　　“那您看，列书单的事？” 　　“我这边叫老师统计一下，过两天……明天吧，明天下午我叫人把单子送到你们食品厂里去给你。” 　　“我叫人过来取也可以，学校离我们食品厂不远，很方便的。”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麻烦校长了。” 　　施向南以为事情顺利说完了，她就可以走了。 　　没想到刚起身准备告辞，校长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邦邦邦。” 　　对方好像还挺着急，敲门声一直连续不断。 　　校长看了施向南一眼说道：“进来。” 　　推门的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干瘦干瘦的中年人，没有戴眼镜，长脸泛着小麦色。 　　他进了办公室先是注意到施向南，然后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看向办公桌后坐着的校长。 　　“校长，我听说西施食品厂的施厂长来了。这位就是吧？” 　　施向南赶紧对着对方点了点头。 　　那人对她笑了一笑，又看向校长。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一点磕巴也不打地说道：“郑校长，是这么回事，你也知道，从去年元旦节开始，学校里有不少学生得知食品厂的厂长是咱们学校去年夏天落榜的学生后，私底下就经常嘀咕着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这样的论调下，学生们整体的学习积极主动性都有些下降了。这各年级、尤其是高三年级的各班班主任还有一些代课老师都有反应。” 　　“嗯，我这里也收到了一些反馈，怎么了？杨主任，你有话直说。” 　　杨主任就又看了施向南一眼：“我跟几个年级主任、还有小组长们商量了一下，想出来一个法子，正想跟郑校长你说一说，刚才就听说施向南来了，这不，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郑校长微微扬眉：“怎么？你这法子还跟施向南同学有关系？” 　　一说同学，施向南站的更直了，同时朝着郑校长的方向微微低下了头。 　　杨主任点点头笑着说：“可不是！那些学生娃们不都羡慕施向南、把她当榜样，念叨着什么考不上大学就学施向南去做个体户吗？不如我们叫施厂长来学校给全校学生做一次演讲，郑校长你说怎么样？” 　　他说完又看向施向南：“施向南同学，你在一中三年时间，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我相信，你去年如果不是填志愿时大意了，现在应该还坐在教室里继续念书、接受大学教育，对不对？” 　　施向南点头。 　　这倒是没错的，没能有一张大学文凭，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施向南都觉得这是人生的一种遗憾。 　　假如她重生的时间更早一点，可以继续念书，她也一定不会选择辍学的。 　　不过，要是重生到高二或者是高三高考之前的话，她可十几年没有接触过课本了，那些高中知识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要让她再去参加高考，可能考的成绩还比不上当年努力在这所高中念了三年书的自己吧。 　　“对，我刚才还跟校长说呢，如果我去年考上了大学，一定会去读书，而不是做个体户。这是一种没有办法的选择。” 　　她想了想，又说：“而且我现在即时不在校园里了，也没有就完全停止学习了。自己开始挣钱了，开了厂，管着那么多人，才知道学过的知识不够用，不继续学习不行。” 　　郑校长和杨主任听到她这番话后，明显眼睛都变得明亮了一瞬。 　　“哦？你现在还在继续自学啊？” 　　施向南点点头：“是啊，毕竟我要为那么多人的饭碗负责，万一因为知识储备不足导致厂子出现什么问题怎么办？每每想到这种情况，我都会反思自己、不能停止学习。” 　　“好！” 第198章 　　“好啊！” 　　杨主任激动地连续说了两声好，然后又看向郑校长：“校长你看，叫施向南同学她本人给学生们讲一讲学习的重要性，比咱们耳提面命的效果肯定好很多吧？” 　　“施向南同学这学习态度、这个觉悟，给学生们讲一讲，也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吧？” 　　施向南连忙说：“杨主任等一等。我就只是一个高考落榜生，连大学都没考上，有啥脸面在学校里面对全校学生搞演讲啊？传出去别人一定会笑话的。” 　　“话不能这么说……” 　　施向南既然敢开口就肯定是想好了的：“杨主任你先听我说完。其实我刚才一进办公室，郑校长就跟我说过你刚才说的事情了，我这样，从某方面来说，的确是给学生们树立了一个不太好、影响他们学习的榜样。我有责任给解决这个问题。但公开的面向全校的演讲就不用了。古往今来，在母校演讲的那都是最优秀、最顶尖的毕业生。我一个落榜的，哪好意思？” 　　“再说我真搞了，传出去别人肯定也会笑话一中没有优秀毕业生了吧？咱们一中的学生每一年都有考上大学、大专的，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落榜的呀对不对？” 　　“我不是想推脱，解决的方法我也想过了。我弟弟，施向北今年还在一中读高三，我回头找个时间去他班上找他，被人认出来了就跟他们随便说一说。杨主任你看这样怎么样？” 　　“要是有学生围过来问我问题的话，我也会跟他们真诚、认真地进行探讨的。” 　　施向南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会跟学生们说一说学习的重要性了。 　　只是这几个字，在公开场合让她一个高考落榜了之后被逼无奈去做个体户的人讲出来，确实有点羞耻。 　　对学校、对她自己都是。 　　但是非公开的场合说一说，那就没什么了。 　　看她说的这么明白，什么都想清楚了，杨主任还没有做出反应，郑校长先点了头。 　　“这件事我看施同学这样处理就挺好的。” 　　杨主任仔细想了几遍，觉得这样的方式也还可以接受。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高三学生们，他们没多久就要参加高考、上战场了。 　　这时候的心态是很重要的。 　　施向南去跟她亲弟弟说话的时候，班上的学生们知道她就是西施食品厂的施向南，一定会把她围住说一说他们心里的想法。 　　都还是一群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学生娃，单纯得很。 　　想什么说什么，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反应。 　　而按照施向南现在这样的想法、态度，一定会说出让那些高三生大吃一惊的话来。 　　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学习！ 　　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继续学习的态度，不能松懈。 　　这正是杨主任坚持的观点。 　　刚才听了施向南说的话，这姑娘也是这样想的。 　　杨主任的心里突然就有点释怀—— 　　这样的女娃，也难怪做个体户能做的这么成功了。 　　要不是怕说的太重了打击到那些异想天开的学生娃们，他真想对他们说一句。 　　你以为个体户是谁都能做的、随随便便做了就可以成功的？！ 　　也不出去看看自从开始搞改革开放以后，有多少人都在积极主动又或者是被逼无奈地选择了做个体户，可是成功的有几个？ 　　能红红火火地开起工厂、并且一直开下去的又有几个？ 　　凤毛麟角！ 　　你凭什么认为你跟人家一样考不上大学、就一定能跟人家一样做个体户获得所谓的成功？ 　　到时候如果失败了，又有谁来为你的人生买单？ 　　可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就已经迟了啊！ 　　见两人都认同了自己的计划，施向南也笑了笑：“那郑校长、杨主任你们忙，我这就先走了？” 　　杨主任连忙说：“今天不去看你弟弟吗？” 　　施向南噎了一下：“既然杨主任这么说了，那我一会儿就去看看他。” 　　“好好好。” 　　杨主任一看她这么好说话就高兴了，抬手看了看手表，还跟施向南说了一下啥时候开始上自习课。 　　“自习课都是学生们自己做题、复习。班主任偶尔去教室里转转，不会一直在。” 　　意思很明显，你可以等着他们上自习的时候去。 　　施向南想了想：“那我先出去买两本书拿着，等到他们上自习的时候去。“ 　　“好啊。” 　　施向南就再一次告辞后，转身出去了。 　　说实在的，县里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书店。 　　幸好这是高中学校门口，除了卖吃的用的东西，还有买各种笔、本子的文具店。 　　里头也会有卖书的。 　　只是种类非常非常少罢了。 　　基本全是辅导书和习题册子。 　　施向南凭着模糊的记忆进了文具店里，找到高三的习题册，又回忆了一下前些天过年的时候在施向北那里看见过的习题册大致封面。 　　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他这会儿肯定已经用不上辅导书了。 　　但习题册买了给他拿着多做题总是没错的。 　　不过因为怕买重了，施向南还是只买了一本老板说是最新的。 　　主要是现在家里不缺钱了，施向北也知道这一点。 　　他铆足了劲儿要考个好大学，完成三个哥哥姐姐、也是整个施家洼的心愿。 　　不缺钱的情况下，真要是有用的习题册，他肯定会买去做的。 　　施家洼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 　　施向南对自己亲弟弟的学习态度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在施向北上自习的进了他们的教室里去他课桌边就发现，她买的那本最新额习题册到底还是买重了。 　　施向北自己已经买了，而且已经做完一半了。 　　不过既然他也买了来做，就说明这习题册的确不错。 　　施向南问了施向北的意见之后，就送给了他的同桌做。 　　这时候可不是十几年后。 　　更何况这还是高三学生们的教室。 　　送习题册不会让接受的人觉得是晴天霹雳，反而觉得是惊喜！ 　　施向北这个同桌也是个男生，有着云山县的人的个头。 　　目测都有一米八五了。 　　瘦得很，因为太瘦了人又高，所以显得有点驼背。 　　微微低垂着头道谢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让施向南想起了高中时期还在念书的自己。 第199章 　　老实说，那时候的施向南其实只看外表的话，看不出太多因为家里太穷而从精神上、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那种落魄感。 　　她家里人多，包括二叔三叔家，也都生的儿子，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娃非常照顾。 　　施向南基本上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但如果她真的是那种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的人，她可能也不会得到那么多疼爱了。 　　提出要求可以被满足是一回事。 　　能不能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是另一回事。 　　见过爸妈在瓢泼大雨中拼命地从地里挑麦子，为了能快点收回来，他们一担都尽可能地多挑，把扁担都压完了、人直不起腰来，还要咬着牙一路飞奔。 　　就怕麦子淋了雨，掉在地里的还好说，大不了等天晴了拿着篮子一点一点地去捡起来。 　　最糟糕的是麦子淋了雨，在夏天里就很容易发芽。 　　发了芽的麦子就卖不出去了。 　　磨成面也非常难吃。 　　要是不缺钱的人家可能就喂猪、或者是直接扔了。 　　可施家全家一年到头就靠着地里那点收成吃饭，哪舍得扔啊！ 　　不光是施开阳和张秀珍，连施向南的哥哥施向北施向西也会跟着一起吃。 　　做饭时，最小的施向南和施向北吃一个锅里的饭，他们吃另一个锅里做出来的。 　　出芽了的麦打成面做的饭。 　　施向南不懂事的时候偷偷吃过，怎么说呢。 　　发了芽之后的麦子打成的面吃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恶心感。 　　还有点涩。 　　反正很难吃就是了。 　　有一年他们家也想着养一头猪，过年的时候不仅可以杀了吃猪肉，一年到头的猪油都不用愁了，多的猪肉还可以想办法卖掉，家里也多一点进项。 　　可没想到他们不懂，被人骗了。 　　买回来的那头猪根本不是小猪崽子，是别人家养过的大猪。 　　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光吃不长。 　　养了不知道多久，还是跟小猪崽一样的个头。 　　而且那家人为了能多卖点钱——他们这里买猪都是论斤撑的。 　　猪越重自然要价也就越贵。 　　把有病的猪卖给施家的人为了多卖钱，称猪前把猪给喂得饱饱的。 　　施向南爸妈没有经验，称完了赶着猪回家的时候，小猪仔跑跳了几下，不知道是吃得太撑跳断了肠子还是怎么，小猪仔到家没多久就死了。 　　施向南到现在都还记得，发现猪死了以后，她妈坐在新搭的猪圈外面嚎啕大哭。 　　因为猪已经到家了进了猪圈才死的，不可能再去找卖家。 　　他们家只能白白吃下这个亏。 　　张秀珍那一次大哭，后来只要看见自己家猪圈都要抹眼泪。 　　施开阳看不下去，后来就把那猪圈又给扒了。 　　两口子似乎是暗地里发了狠，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起过养猪的念头。 　　但施向南却一直都还记得她妈坐在猪圈边上大哭时候的样子。 　　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 　　她妈怎么会因为亏了一头小猪仔的钱，坐在地上哭得全村都能听见？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 　　导致即使知道家里人疼爱自己，施向南也从不会真正提什么要花钱的要求。 　　她生得好，又是个女娃娃。 　　按理说女娃都比男娃爱漂亮。 　　可施向南从没有要求过爸妈给她做新衣裳买新鞋什么的。 　　姨奶奶那里拿回来的旧衣服她从来不挑，给了就穿。 　　而且施向南穿的时候也很爱惜，穿不了了再转送给村里的小女娃。 　　这样的施向南，后来即时赚了钱，也还是有一种挨过饿的人突然能吃上饱饭了那种骨子里的惶恐。 　　不管什么时候吃饭都要把自己吃到撑。 　　她这样从小受穷的人，也是有一点类似的心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太舍得花钱、想攒着，多攒一点。 　　不过她自己舍不得给自己花是真的，挣了钱以后给爸妈花钱她还是很舍得的。 　　可惜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机会给爸妈花钱了。 　　施向北的这个同桌，就给施向南那种穷怕了的感觉。 　　她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当然不会讨厌他或者什么的。 　　相反，她也很担心会伤到男孩的自尊。 　　把习题册送给他的时候，特意说明，这是施向北已经有了的，多出来不要的。 　　施向北的同桌道谢后接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桌肚里。 　　施向北这才问道：“姐你怎么突然来了？” 　　“来学校里有点事，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施向北笑眯眯地说道：“啥事啊？” 　　施向南装凶巴巴：“你问那么多干嘛！” 　　“问问怎么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呗。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全班的榜样！” 　　那还有啥不知道的。 　　别说在校长办公室里已经有所了解，就算没有。 　　进了教室里这些学生们自以为暗中打量、其实看向她的一个比一个亮的眼神，也根本掩饰不住。 　　对于这一点，施向南还有点无奈，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不学习也可以成功的“坏”榜样。 　　此时此刻来教室里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这个。 　　因此听施向北说起，施向南就说：“啥？我为啥成你们班的榜样了？” 　　这句话一说，她明显地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存在感更加强烈了。 　　毫不夸张地说，施向南甚至听到坐得近的两个学生呼吸都加重了。 　　施向南：…… 　　施向北笑着说道：“因为大家都觉得你高考没有考上大学，做个体户做的这么成功，很厉害啊！” 　　“所以，大家到底是觉得我考不上大学厉害，还是做个体户成功厉害？” 　　施向北也被施向南的这个问题给搞糊涂了：“啊？还可以这么说吗？” 　　旁边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当然是觉得你做个体户厉害！开了那么大的食品厂！现在每天都有好多大货车在县城里进进出出，全是去食品厂的、要不就是从食品厂拉了货发车的！” 　　那人说完似乎觉得胡乱接话不好，赶紧低下头装作不是自己说的。 　　不过施向南等的就是这个，也不介意是谁接的话。 　　她笑了笑说道：“看来同学们也都知道，我值得你们拿来做榜样的并不是考不上大学。” 　　“这就对了，高考落榜，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只要你们想，你们每个人都能做到嘛！” 　　教室里所有学生瞬间轰然大笑。 　　连教室外面似乎都隐约传来了一声笑声。 第200章 　　“那我值得学习的是啥？一个人开起了一个全县闻名的食品厂是吧？” 　　施向南慢慢地说道，目光不再看向她自己的弟弟施向北，而是看向全班学生。 　　“可这跟我有没有好好学习有必然联系吗？如果你们留心问过带过我的老师就知道，我高中三年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 　　别说，这个消息施向北班上的学生有不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一下子就被施向南的这番话给镇住了。 　　“要是第一次听说、不相信的同学回头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有没有说谎。” 　　施向南继续说道。 　　“我不是想炫耀什么，也不是想告诉你们，即使靠全校前十也会考不上大学。事实上，是我自己太自负了，填志愿的时候老师也劝过我，填一个大专院校，我不肯，全部填了好大学。所以才落榜的。不骗你们，你们去问一问就知道，我的分数离本科线也就差了几分，专科线超了很多的。” 　　“发现自己高考落榜后，我也很是低落了一段时间，在家里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班主任的话填志愿填一所大专。而且还经常会做梦梦到自己坐在考场上，一看卷子上的题目全都不会做，然后监考老师还说只有三十分钟了，让我们好好检查，我就直接吓醒了。” 　　大概很多学生都有这样的经历。 　　所以教室里再一次响起了哈哈哈的笑声。 　　连施向北都有点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笑了起来。 　　施向南眨了眨眼睛，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所以你们哪怕是为了不要做这样做不出题被吓醒的梦，也得好好学啊！” 　　她又随口聊了几个学生经常会面临的、觉得困惑的话题。 　　听得学生们都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笔，神情很明显变得在专心听她说话了。 　　施向南才又说道：“至于学校里很多人看到我，觉得高考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同学，我想告诉你们，这个想法没有错！” 　　这句话瞬间在教室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自从西施食品厂的名声在县城里越来越响亮，县一中的学生里面出现这样的想法就越来越多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一定不会获得父母和老师的认可，所以也只是私底下在同学当中互相小声地说一说。 　　他们从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某一天，听到施向南在他们的教室里，亲口大声这么说！ 　　教室外的杨主任、还有高三一班的班主任、以及两个主科老师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们都是老教师了，稳得住。 　　站在外面继续听着里头的动静。 　　很快女孩清脆的声音就继续传了出来。 　　“高考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说是影响我们很多人的一生也不为过。但要是真的考不上，只要尽力了，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那至少也是对得起自己了。就像我吧，你们看我现在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去年没有听班主任的话多填一个大专。家里人以前不敢说，今年敢说了，说好长时间听见我说梦话都是喊着要填一个大专！你们想想我有多后悔吧！” 　　教室里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教室外的杨主任等人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 　　他们想让施向南来劝学，但没想到，她居然还开始辅导学生们的心理压力了。 　　教室外这几个都是一心为学生的好老师，当然知道眼看着高考一天一天的临近了，一班的学生们压力有多大。 　　毕竟他们一中每年的升学率在那里摆着。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很多学生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考得上大学。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私底下传“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这样的话呢。 　　其实并不是真的觉得学习太累了不想学习，也不过是另一种自我开解的形式罢了。 　　二十一世纪都人人都吃饱穿暖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习的还有不少学生因为学历压力太大心理崩溃呢。 　　更别说现在。 　　学生们那是真正的一考定一生。 　　考上了就鱼跃龙门，考不上就回家种地、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 　　高中生并不分配工作。 　　他们大多数都是农村出生，没有什么见识。 　　哪能想到去城里参加招工、面试啊？ 　　光是路费都是一个大问题了。 　　很多农村人家都拿不出来这个钱的。 　　更何况出去大城市里找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吃住也都要花钱。 　　这是很大的开销。 　　绝不是一般的农村人家拿得出来的。 　　所以学生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眼看着高考越来越近，学生们的压力就越来越大。 　　老师们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 　　可他们并没有特别有效的开解方法。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这个阶段的学生，脑子里有“一考定一生”这样的想法是没有问题的。 　　压力有时候也是动力。 　　不过有人能这样帮着学生消除压力，尤其这个人还是施向南。 　　这些话她说出来，比任何人都要说服力。 　　包括老师们。 　　可是这重点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教室外的老师们这样想着，就听到教室里的施向南话音一转，收敛了原先说话时的笑意。 　　“就为了以后不像我这样后悔，这段时间也要好好努力啊！也就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努力了十几年，就差这临门一脚的三个月，要是因为态度松懈，回头在高考的考场上因为少做了一道题、少背了一首诗没考上大学，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比我还后悔！都不仅仅是做梦都惦记着这件事那么简单的！” 　　“你们能坐在一班教室里，数学成绩应该都很不错吧？不如在心里思考一个问题，也不用跟别人说答案。只需要留心多想一想就行。每年高考落榜的有几百万高考生，其中有几个做个体户成功的？你们可不要忘了，我的食品厂也才开了不到一年，我自己都不确定，难道你们就能确定，食品厂可以一帆风顺地一直开下去？” 　　“不妨告诉你们，我也做过最坏的打算，要是食品厂开不下去了，我要做什么？估计也是跟你们大多数人差不多的，回家跟着爸妈一起种地去。种地有多辛苦有多累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为了可以不回去种地，我从不敢松懈，一直在继续努力。每天不光要处理厂里的工作，还要继续看书学习。” 　　学生中传来一声惊呼。 　　“学习？！” 　　施向南也不去找这句话是谁说的，只是点了点头：“是的，学习。只是这时候我再想找老师帮我讲解也找不到了，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只能自学、自己解决。所以，有时候看到施向北还挺羡慕他，遇到不会的题目可以拿着去问老师，老师会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就怕他在考场上遇到同类型的题做不出来，以后再做噩梦吓醒。” 　　教室里响起笑声。 　　教室外传来了轻声的叹息——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一旦踏入社会，又有谁会为你尽心尽力的答疑解惑？ 第201章 　　这场被杨主任和老师们安排好的自习课“聊天”内容，只到下晚自习之前，就在县一中的整个高三年级传遍了。 　　就像老师们原先预想的那样。 　　学生们正是最羡慕、也最仰慕西施食品厂厂长的时候，施向南说什么，学生们都爱听。 　　她说起自己填志愿的时候不听老师的话、不肯填一所大专的事情。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仔细想想，也就去年夏天的事。 　　根本没过多久。 　　她告诉大家，拼尽全力考大学、不仅仅是为了搏出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也是为了让自己以后不会后悔、做噩梦惊醒。 　　这是老师们从没有告诉过他们的角度。 　　学生们觉得新奇的同时，也在同学之间讨论着。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很后悔的事？” 　　这些在县一中读书的孩子们，如果只算在云山县范围内的话，县一中就是全县最好的高中，能考进来的已经算得上是县里的天之骄子了。 　　可是这年头的日子都很苦，真要说起来，谁没有三两件遗憾的事情呢？ 　　这话题一扯开，参与进来的人可就多了。 　　大家说来说去很快就发现，施向南说的没错。 　　同学们聊起后悔、遗憾的事情，出现最频繁的就是“要是我当时那样……”或者是“要是我当时不那样……”这两种句式。 　　这正好应和了施向南说的。 　　现在只差三个月就要高考了。 　　他们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后悔和遗憾的事情里也一定会加上一个。 　　“要是我当时没有松懈、一直咬着牙好好学习就好了”。 　　为了以后不后悔，也要再拼一把啊！ 　　十几年都已经努力过来了，就差这三个月，为什么要放松？ 　　按照老师、爹娘的说法，高考结束后他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不会有人拦着的。 　　这一次聊天的效果还不错。 　　校长和教导主任还有高三的老师们对施向南就又好起来了。 　　施向南虽然没有考上大学，连大专都没有上，就是个高中学历。 　　可是截至目前为止，她的确也算得上是县一中毕业的学生里很有出息的那一批了。 　　西施食品厂声名鹊起的时候，曾经带过她的老师们哪怕不在班上说，也会忍不住在办公室里说起在学校时候的施向南。 　　只是后来老师们很敏锐地发现学生们竟然把这个去年才毕业的姑娘当榜样，学习态度不太端正了。 　　老师们才收敛了许多。 　　现在又可以继续拿来说了。 　　因为这些在县中传的特别广的八卦，第二天去给施向南送书单的那个年轻老师还打量了施向华好几眼。 　　看的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或者是衣服扣子扣错了。 　　连忙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自己。 　　发现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送走了那个老师，施向南去省城联系阮美香谈事的同时，也去省城最大的书店里选起书来。 　　钟静也跟着一起来了。 　　施向南原本是想让钟静来替她选书的，但仔细一想就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钟静处理厂里的一些杂事什么的都做的还不错，但她又不是施向南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喜欢看什么书。 　　……好吧。 　　施向南在心里默默地承认了一句。 　　其实是她自己的。 　　她想来看一看店里有没有金老的书卖，可以买几套回去。 　　放在厂里。 　　那些职工们一定爱看。 　　金老的书虽然说是武侠，但其实他的文化底蕴非常深厚，文学素养更是不用多说。 　　抛开文笔、情节这些不提，故事里的历史背景也已经非常打动人了。 　　施向南前世的时候，高中毕业之前没有看过什么杂书，高中毕业后跟韩鹏杰相亲结婚了，以前去南方后。 　　两个人进了厂里，上班时辛苦归辛苦，但下了班就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时间了。 　　她被韩鹏杰带着一起看遍了金古梁温书。 　　施向南穿回来之前，金老已经去世了。 　　当时在南岛上谈生意的施向南还难受了好一阵子。 　　现在金老还在。 　　而且这会儿他老人家出版的书，应该都还是比较早的版本。 　　施向南前世看书的时间也就在95年以前。 　　后来到了千禧年之后，金老还又动笔修订过天龙和射雕那几本最出名的书。 　　修订错字和一些小BUG、又或者是某些反派的名字跟历史上的人物重叠对人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要改一改也就算了。 　　他把有些主要角色的情节也给改了！ 　　施向南当时看到改的情节的时候给气的啊！！！ 　　偏偏她跟韩鹏杰在一起的时候买的书，后来俩人吵架、甚至吵到动手，再后来家里出事她回家了，又跑到南方…… 　　反反复复地折腾。 　　书早就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那些旧版书后来都绝版了，根本买不到。 　　施向南有钱又有时间的时候，就只能买到让她吐血的改了情节的新版书。 　　她又不愿意买。 　　最后家里也没有金老的全套书籍。 　　后来金老去世了，施向南再看到书架上的书回想起来都还觉得遗憾。 　　这会儿可没有后来那么多糟心事儿！ 　　买全套书一定不会踩雷。 　　而且施向南也有地方可以存放，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丢失。 　　机会难得，除了金老之外，施向南还想如果可以的话，把金古梁温的书全都买全了。 　　甚至还有一些后来市面上再也买不到的连环画。 　　如果能买到的话，施向南也想买一些。 　　她可以借口说是给飞飞看的。 　　一共买两套，到时候拿回去给飞飞和娇娇君君他们一套让他们一起轮流看，还有一套她收藏起来。 　　要买一些企业管理之类的书籍可以叫钟静这个秘书去，但是要买一些“闲书”，就不好叫钟静去了。 　　施向南就准备自己去。 　　事实上施向南也没有想错。 　　省城最大的书店里，她想要的书全都有。 　　包括她自己要看的现代化企业管理之类的书籍、适合小姑看的通俗易懂的经商方面的书、武侠、连环画…… 　　应有尽有。 　　施向南像是老鼠扎进了米缸里。 　　她在书架上打开了一套射雕英雄传的第一部 。 　　翻开扉页，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序言。 　　施向南连序言也舍不得放过，仔细看完了，才翻到第一页。 　　射雕的开头是牛家村一个说书人…… 第202章 　　看书入迷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施向南一口气看到小郭靖跟着妈妈一起到了草原上，藏起哲别，挨打也不肯说出他的下落。 　　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赶紧拿着全套射雕去门口的柜台上准备付钱。 　　然后又询问了营业员，她准备买的书很多，有没有优惠、还有安排人送货上门的服务什么的。 　　当然被营业员给拒绝了。 　　但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快到了书店的打烊时间。 　　施向南问了没几句，营业员就催着她付了钱准备做账下班。 　　施向南本来也不是只今天一天，她是准备明天再来的。 　　就先付了手上那一套射雕的钱走出了书店大门。 　　这家书店是省城最大的书店，说它是最大的书店自然跟店里书籍种类的齐全、以及书店的面积大、招牌又大又显眼全都脱不了关系。 　　但还有一样，是这家店开在省城最繁华的地段。 　　对面就是百货大楼。 　　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这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但这一片的人还是很多。 　　施向南出去拐了个弯，然后就撞上一个小货车停在了书店的后门处。 　　上头堆满了书。 　　这可真是瞌睡有人给送枕头了！ 　　施向南连忙上前询问那个手里拿着一叠单据、看着像是能管事儿的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给这家书店送货的吗？” 　　那人本来正在低着头看手上的单据，听到施向南的话抬起头来，神色警惕。 　　但看见施向南是个年轻女孩，他表情明显缓和了一些。 　　“是，怎么了？” 　　“我想买的书比较多，刚才问店里的营业员他要下班了，不太爱搭理我，正好遇到你，大哥我想问一问，我能不能直接从你这儿买书啊？还是需要什么资格？” 　　那人摇摇头：“我们是省图书出版社的，面向社会有起售的书册数目要求，别的没有。” 　　这也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情。 　　要是放在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的规矩。 　　起售的书册数目这个要求倒没有什么问题。 　　“能不能请问一下，你们的起售数目是多少本啊？” 　　对方毫不犹豫地说了一个数字。 　　施向南松了一口气，连忙拿出自己的书单说：“我单子上这些书，你们全都可以提供吗？ 　　那人大概是有点意外她居然能直接掏出书单来，接过去快速看了一遍。 　　“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书，我们那儿有的。你这书是买给学生看的吧？你是哪里的老师？” 　　“不是，我已经毕业工作了，想给我的高中母校捐书。学校那边给列的这个单子。” 　　那人笑了笑：“这样啊，难怪。” 　　施向南点点头：“那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明天我们再见面详谈？” 　　那人本来皱了下眉头，但想到她是捐书给高中的，到底还是点了头：“可以。” 　　然后就给施向南报了一串详细地址。 　　施向南拿出纸笔记下来，让他确认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她也没有再打扰对方的工作，告辞离开了。 　　施向南很快就见完了阮美香，继续专心搞书的事情。 　　就像她想的那样。 　　她这一次要买的书比一些小书店一次性进的货都多。 　　省图书出版社那边的人就还挺好说话的。 　　本来他们也会给省城、市里送货。 　　施向南这边既然要求了，他们没有太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她支付了订金后，对方会安排车把她给的书单上的书集齐了后一起发到九河市去。 　　到时候她叫车子去九河市拉回县城里。 　　给出的价格也按照卖给书店的批发价来算的。 　　施向南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签了合同。 　　再一次回到县城后，她忙了一阵厂里的事情，看到包括签了合同的农户们种植葵花籽这些事情全都很顺利。 　　大哥也做的越来越顺手了。 　　现在也有个管事的人的样子了。 　　至少心眼多了，说话什么的也知道看人脸色，或者是自己想着说一半留一半。 　　不再像以前一样的实心眼有什么说什么了。 　　施向南放心许多，然后就开始着手安排给家里盖房子的事情。 　　眼看着上半年没几个月就要过完了。 　　她得赶紧安排人动工，房子是早盖好早住上条件好一些的房子、生活条件好一些的。 　　施开阳为了帮上施向南的忙，这些天一直都在地里忙活。 　　除非暴雨下得没法去地里，否则他都不会休息的。 　　张秀珍也跟着一起住在村子里，没有再来过县城里了。 　　连唐青娥，眼看着老家的大路修好了，闺女和两个外孙女的房子也租好了、一天天的收入也很稳定，施开凤现在都有不少存款了。 　　正在计划着明年也在县城里头买个小房子呢。 　　她也跟着回老家去，偶尔到地里帮帮施开阳的忙了。 　　她年龄大了、眼神也不大好了，干不了什么重活儿累活儿，也干不了精细活儿。 　　但是蹲在地里头薅点杂草还是做得到的。 　　往年唐青娥也会围着房子在周围种葵花籽呢。 　　她的农活干的可一点也不差的。 　　眼里有活儿的人，什么时候都能干得上活儿。 　　长辈们都在老家里，施向南当然想着尽快把房子盖起来。 　　抢在天气再一次冷下来之前，快点让他们住上新房子。 　　她准备把新房子盖个三层，这样房间多。 　　一大家子人，包括奶奶也在，照样住得下。 　　算上飞飞的房间、还有二哥二嫂将来生下来的小孩的房间，也一样可以全家一起住得很宽敞。 　　这样以后过年才好一起在老家里。 　　施向南自己在城市里头连续好几年都在开店做生意，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不休息。 　　她知道城里的年有多冷清，根本没有什么年味。 　　所以如果要让施向南自己选的话，不管什么时候，她肯定还是更喜欢在老家过年的。 　　那现在就要开始为以后创造条件了。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往年农村人盖土坯房，都是一家盖房子全村去帮忙，几天就盖好了。 　　大家都是这么轮流帮忙过来的。 　　但现在不行。 　　三层小楼，还要是水泥砖瓦房，这样的房子要盖起来，村里人可没有这样的手艺。 　　肯定要请专业人士来干了。 　　现在是市场经济，改革开放后大家的生活条件都在慢慢变好。 　　农村里或许还少一点，但城里头、尤其是南方别说是盖房子了、盖高楼大厦的都多得是。 　　这样的施工队很多。 　　这种行业，通常互相之间会有联系。 　　施向南还是找了王永昌让他帮忙介绍个靠谱的施工队。 　　王永昌十分高兴，一口就答应了。 第203章 　　没两天，施向南就又见到了熟悉的孙大顺。 　　这大兄弟本来都要接一个别人的活儿了，听王永昌问他，施厂长这儿有个盖房子的活儿要找人，问他接不接。 　　孙大顺立刻答应了。 　　倒不为别的。 　　就为了施向南这儿的活儿干得舒心，不用提心吊胆的！ 　　施厂长不会不懂装懂对他们的工作指指点点，一会儿叫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吵得人脑瓜子疼。 　　还全是狗屁不懂的瞎指挥。 　　公家还好一点，接私人的活儿，这样的老板太多了。 　　偏偏人家是掏钱的老板，孙大顺他们这些人再不高兴也不能发火，只能忍着，点头哈腰地说好话。 　　哄半天才让他们明白这样行不通，不仅不能省钱还更费钱。 　　给施向南干活儿。 　　第一她是第一个先预付了一部分钱的，没有让孙大顺的一干兄弟白干。 　　第二她尾款给的也很爽快，验收当天当场就收到了钱。 　　这是孙大顺收钱收的最痛快的意思。 　　以前那些人，有一些明明谁都知道他不缺钱，他就是要拖拖拉拉，不愿意痛快把钱给了。 　　再有就是施向南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事儿真的很少。 　　谈好了开工以后，施向南是一次都没有到他们施工的地方瞎指挥过。 　　一直到结束时验收她才全程走了一趟那段新修出来的路。 　　孙大顺从施向南手里接到尾款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着，要是他们接触的全都是施厂长这样的老板就好了。 　　当然，这个愿望肯定是不现实的，没有啥希望。 　　于是他就想着，啥时候施厂长再有这样的活儿找自己就好了！ 　　不夸张地说，他们施工队的兄弟，第一时间从孙大顺那里领到工钱，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念叨着，希望施厂长赶紧发达。 　　食品厂开分厂、或者是农户承包到别处没有通车的地方，她也还会继续修路。 　　他们就能一直有活儿干了。 　　但孙大顺也没有想到，这才没过几天，活儿就又来了。 　　他们修完路这些天都还没有再接到别的活儿呢！ 　　这两天刚有个老板联系了想见面谈。 　　孙大顺就接到了王永昌的电话，问他接不接盖楼房的活儿。 　　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还对着王永昌连声道谢。 　　问他啥时候有空请他一起喝酒感谢他。 　　王永昌就知道孙大顺的意思了，飞快地去回复了施向南。 　　于是两人见面。 　　施向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不是修路的吗？怎么还会盖房子？” 　　孙大顺呵呵笑着：“泥瓦工不都是差不多的活儿么。就是整个九河市，也不会天天有人要修路的啊。更何况还有好几个跟我一样的施工队都要抢这些活儿的。我们要是不多搞点项目，一年到头哪能挣够钱养家糊口啊。” 　　施向南还有点不信：“你们真会盖房子啊？” 　　孙大顺被怀疑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会啊，我们施工队有两个是祖祖辈辈给人盖房子的老师傅，砌墙砌得可好了，谁见了都夸。施厂长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还是一样的规矩，房子盖好了你们看着没问题了再给结工钱，我们为了钱也不会胡搞乱搞的。” 　　施向南：…… 　　“那行。” 　　她点点头：“一回生二回熟，那就还是找你吧。要盖的房子就在施家洼，我们老家，把我们家宅地基上的老房子扒了，盖个三层的楼房。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施厂长你还别说，这两年挣钱的人多起来了，城里人也有不少盖这样的楼房的。我们施工队干过这活儿，盖的房子人家都还挺满意的。” 　　施向南就顺口问道：“县城里有吗？你给我说说我看看见过没，见过就更放心你们交给你们啦。” 　　还真有。 　　“就县城里那个，机关大楼旁边，有一栋三层的平房，二楼外头贴了瓷砖的，你有印象不？” 　　施向南想了想，点头。 　　“那就是我们施工队给盖的啊。” 　　施向南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房子。 　　县城里头这时候盖楼房的不少，但是贴瓷砖的不多。 　　孙大顺说的那条路上也就两三户。 　　三层的平房也只有一家。 　　施向南倒是知道他说的是哪家，但因为那是盖了自己住的，没有开店做生意，所以施向南也没有特别注意。 　　这会儿想起来，除了对那个瓷砖有印象之外，别的就没啥了。 　　“我们家不要平房。” 　　“知道知道，农村要平房的少。村子里头不缺地方晾晒东西的嘛。平房热得很，还容易积水，时间长了楼顶那一层就容易漏雨了。” 　　施向南点点头：“嗯，所以还是按照老房子那样，房顶要上大梁、铺上青瓦。” 　　“行啊，这活儿我们也是常干的，要平房的还是城里这种，晒被子、晒长虫了的面没有地方用的。” 　　说好了之后，孙大顺问好了开工的时间，兴冲冲地就回去安排人手了。 　　施向南这边则是回家了一趟。 　　这时候杨娜娜也在老家里。 　　因为两个月前她查出来怀孕了。 　　他们这儿的规矩是没有满三个月不会往外说，怕把孩子惊走了。 　　因此就只有施家人和杨娜娜娘家人知道。 　　杨娜娜怀了孕，杨家的人才算是彻底放心了，不用再担心女儿会被越来越有钱的婆家嫌弃、啥时候就离婚要再找一个了。 　　杨家人高兴得都想把女儿接回家养一段时间了。 　　杨娜娜的亲妈总觉得她照顾女儿最用心。 　　不过被杨娜娜给拒绝了。 　　家里人也都不同意。 　　他们倒不是因为别的，是想着杨娜娜在婆家能顿顿有肉，回了家里她要是自己不拿钱出来，顿顿想吃肉那就是做梦了。 　　杨娜娜和施向西正在攒钱准备在县城里买房子，两人想方设法的省钱。 　　杨娜娜为了省钱都回施家洼，不住在县城里头了。 　　回娘家怎么可能拿钱天天买肉。 　　她正要拿钱出来买肉吃，那难道还能只买自己一个人吃的啊？ 　　叫家里人全眼巴巴看着她吃？ 　　所以杨娜娜也不肯回去。 　　她把施向西都管着了，让他就在厂里呆着，一周就到县城里头逛一次，其他时候不准出去花钱。 　　施向西喜滋滋地答应了，也果然听话地照做。 　　知道媳妇儿怀孕的时候还跑到家里头宣布。 　　说他老婆怀孕了，他要更加努力攒钱了。 　　希望爸妈、妹妹能照顾娜娜一点。 　　杨娜娜在县城里的时候，施向南和钱秋雁虽然多数时候都在厂里的食堂吃，但唐青娥也在家里。 　　施向南不可能亏待自己的亲奶奶。 　　怕她舍不得，她都是自己去买了鸡鸭猪肉放在家里的。 　　这时候又没有冰箱，唐青娥怕坏了浪费，只能天天做着吃。 　　她当然不可能吃独食，杨娜娜总能跟着一起吃。 　　回了村里就更不用说了。 　　施向南的亲爹妈都在村里，她不会亏着自己的亲奶奶，难道就会亏着爸妈了？ 　　他们可都还在帮着她干活呢！ 　　再加上大路通车了，施向南又有王永昌这个司机，来回一趟方便得很。 　　温长冬在施家洼的地里种了不少东西，几乎天天都要去观察、做记录的。 　　施向南就三五不时地就买了肉放在车上让王永昌一起给送回她家去。 　　现在施家洼全村都知道，施开阳家伙食是施家洼头一份的。 　　杨娜娜回去自然也亏不着她。 第204章 　　这一趟回老家，施向南自然也没有空着手的道理。 　　不仅没有空着手，她这一回买的东西比以前都要多。 　　老人、中年人、孕妇吃的全都有。 　　车上就坐着她和温长冬两个人，再加上一个驾驶座上的王永昌，其它的空间被施向南差不多堆满了。 　　不光买了吃的，还买了一些用的东西。 　　因为这一次回来，施向南要通知爸妈暂时搬家。 　　房子要推倒了盖新的，他们家里的人肯定要暂时住到奶奶的房子里去。 　　幸好没有分家之前施开阳一家子就是住在唐青娥那里的，现在也不过就是搬回去再住一些天而已。 　　他们倒没有什么陌生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他们已经分开住了这么多年，施开阳两口子这些年存下来的东西真不少。 　　现在要一点一点全都搬到唐青娥家里去，这也是个大工程。 　　因为床、柜子那些东西都不是一个人能搬得动的。 　　回到家里施向南说了这件事儿。 　　中午她回来了，唐青娥就过来一家子一起吃饭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桌上的人除了温长冬和埋头苦吃的王永昌都顿住了一下。 　　“盖房子？” 　　“怎么这么突然？” 　　施向南摇摇头：“不突然啊，这不是等着大路修好了才盖的吗。修路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了啊，路修好了方便车进出了，我们家就盖房子的。” 　　施开阳皱着眉：“这会儿盖房子，我们住哪儿？” 　　“一起搬回奶奶那儿住着嘛。”施向南说着看向了唐青娥，“我准备盖三层，多盖几间房，不仅咱们以后一大家子，大哥二哥还有向北结婚生了小孩住得下，奶奶以后搬过来也能住得宽敞。” 　　唐青娥摆手：“你爹妈要盖房子回老屋住行，我可不来你们这儿住。” 　　“楼房冬天不透风暖和。而且奶奶，你总有老得自己做不动饭的时候，肯定要搬来跟你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爸一起住的啊？早晚不都一样吗？” 　　一家子都被施向南这句“你的大儿子”给逗笑了。 　　施向南又说：“你以前不愿意一起住是不想给谁家增加负担，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咱们家条件好了，养活你那不是应该的？奶奶你都辛苦好几十年了，也该享福了啊！” 　　这话施开阳和张秀珍倒是都很赞同。 　　于是也跟着一起劝唐青娥。 　　“是啊，娘，房子盖好了你就过来跟我们一起住着。老话都说养儿防老，娘你现在也到了要叫儿子养着的时候了！” 　　“南南现在能挣钱，满村子都知道的。要是我们盖了楼房还叫娘你一个人住土坯房，就算村里人不说，外头的人知道了也要戳我们脊梁骨了。自家住好房子，叫老娘住漏风的土坯房，丧良心……” 　　唐青娥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我就说一句，倒是引出你们这一大堆话来。一个人住着清净！冬天要是我嫌冷就来你们这儿住着，夏天不行还回我老屋。由着我想住哪儿住哪儿，这就是你们的孝顺了。” 　　施向南点点头。 　　她可不管现在说什么。 　　反正唐青娥到时候东西全都搬过来了，没有人帮忙，她自己难道还能再搬回老屋里去啊？ 　　再说现在房子都还没有盖起来，争论这些也有些太早了。 　　不用着急。 　　一家人吃过饭，温长冬叫上王永昌一起去地里了。 　　施开阳也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施向南给叫住了。 　　“爸，你先别急，你跟妈、还有奶奶一起商量商量想要啥样的房子，三层楼盖多少间房，要不要院子，院子要不要倒地坪、砌院墙啥的。” 　　“这会儿就要讨论这些吗？” 　　施向南说：“倒不是着急，你们先一起商量商量啊。就是院子里到时候要种上几棵果树、什么果树，你们也要提前想好了，我好早早找人去买。修院子的时候再去找就太迟了。” 　　施开阳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头：“那我跟你奶奶还有你妈商量商量。” 　　“好。” 　　施向南还想去村子里转转，让他们商量呢。 　　没想到被她妈给叫住了。 　　然后一家子，还加上一个杨娜娜都坐在一起讨论这个房子的事儿。 　　施向南就听着基本不怎么提意见。 　　但听他们说到最后，就听到施开阳沉声说道：“娜娜，其他人都忙着，只有你这个小辈在家里头，这才叫你也来一起听着，也做个见证。” 　　杨娜娜赶紧点头。 　　施开阳对施向南说：“南南，修路的事就不提了，这是造福乡里、行善积德的好事，你一个人掏钱做了那是你积的福气。但是咱家的房子，农村里只有儿子掏钱盖房子的，没有叫女娃娃掏钱的。这是因为女娃娃早晚要嫁人，嫁了人就跟男人住一起了，除了上门女婿，一般都不会住在丈母娘家里的。” 　　“你以后可能都不在家里头住着了，还叫你掏钱盖房子，盖的还是三层的大楼房。我和你妈心里头过不去这一关啊！不叫你盖，你心里头不舒服。可要叫几个兄弟一起掏钱，他们要不就是要攒钱在城里头买房子、要不就是你弟弟施向北还在念书，自己一分钱也不挣还要花家里的，他拿不出这个钱来。” 　　“所以我跟你妈还有你奶奶仔细商量了一个主意。你要是答应的话，这房子就叫你拿钱盖，你要是不答应，那就不盖房子。反正你们现在都在城里头的多，一年到头回来的也少，家里头的土坯房你们也不咋住。我们都住习惯了，盖不盖新房子也不要紧。” 　　唐青娥看着施向南点了点头。 　　表示她也是这个意思。 　　施向南想了想：“爸爸你先说是什么主意吧？” 　　“找你三太爷做见证，这房子你掏钱盖起来了，以后的继承权就是你的，跟你三个兄弟没关系。” 　　施开阳说着，看向了杨娜娜：“娜娜，你也在这儿听着，我们当爹妈的不偏袒谁。你们兄弟几个要是这时候拿出钱来一起盖这个房子，那以后我们没了，你们四个谁要这房子，就拿出另外三份钱来给其他三个兄妹。南南，娜娜，你们看着主意行得通不？” 　　杨娜娜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村子里的房子能值多少钱啊！ 　　更何况施向西在县城里买房子的钱顺利的话明年就该攒够了，要是今年他能顺利研究出来几个新口味领多一点奖金的话，说不定今年就能够。 　　县城里有了房子，孩子以后肯定也是在县城里上学的，他们难道还会再回村里来住吗？ 　　何况现在小妹也说了，盖房子会盖的很大，给家里每个人、包括她肚子里揣着的这个都留一间房住。 　　以后逢年过节一起回老家来，也不怕没地方住。 　　那小妹掏了所有的盖房子钱，这房子的继承权给她。 　　杨娜娜觉得公婆很公道了。 　　倒是施向南有点迟疑。 第205章 　　施向南当然不是不愿意掏钱。 　　她犹豫是因为，按照村子里的规矩，老宅的继承权一般都是给大儿子的。 　　反正都是给儿子。 　　没有一家给女儿的。 　　现在爸妈把这个继承权给了她，村里人知道了会不会笑话爸妈？ 　　就像爸妈说的，她以后大概率也不会长时间回村里住。 　　甚至两个哥哥和铆足了劲儿要考上大学的施向北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在村里长住。 　　那要叫爸妈把这房子的继承权给她，惹得人说闲话、或者是笑话爸妈，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不过施开阳很坚持。 　　他说会跟施向东三个都说好，要是有人不愿意，也可以拿钱出来盖房子。 　　要是一直意见不一的话，那房子就不盖了。 　　他们反正住老房子也住习惯了。 　　施向南只好去问大哥二哥还有小弟的意见。 　　他们都对把房屋的继承权给她没有任何意见，还说叫她不用担心村里人会说她闲话的事儿。 　　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施向东说出来的。 　　“自从石子路修通了之后，小妹你在十里八乡这名声简直比咱们这儿的土地公公还要好！沾了这条路的光的村子里提起你就竖大拇指，那些还没有沾到光的也一门心思想着啥时候你能掏钱给他们那儿也修一条路，他们那里也有人签了合同今年在给咱们食品厂种瓜子种花生哪！路不通车，进进出出都不方便。就盼着你啥时候修路修到那儿去。我这不是天天在各村里头打转嘛，经常听见人没口子的夸你。” 　　施向东说完，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是怕再有十几年前的事儿，都有人要给你竖长生牌位了……” 　　“他们咋会说你的闲话？“ 　　施向南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缘由。 　　但仔细想想，现在哪个镇上都没有什么钱。 　　别说别的，就去了镇上看看那灰头土脸的机关大楼，但凡镇上有钱也不至于那样。 　　镇上没有钱，想修通村的路就很难。 　　镇上要紧的建设钱都不够用，哪能有闲钱去搞别的啊？ 　　那现在小山村想修路通车，那最大的可能不就只能盼着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了么。 　　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的时候，施向东是个看着就十足可靠的农村庄稼汉。 　　他去各村商议签合同的事，村里的农户们也都敢大着胆子跟他扯几句。 　　自然就问到了食品厂会不会给他们也修路的事情。 　　原本大家不会这么想的，可施向南回自己的那条路不光是修到施家洼，还直接修到杨树坪去了啊！ 　　她外公外婆都没了，杨树坪就住了几个舅舅。 　　据说还是关系不咋样的那种。 　　一年到头走动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杨树坪承包了土地种葵花籽和花生南瓜的人多的话，他们实在想不通那条又宽又踏实的石子路为啥会一直修到杨树坪去。 　　她只修到施家洼，任谁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可她就是干了。 　　那在很多农户看来，就只能是因为杨树坪给食品厂种农作物的地太多了的原因。 　　施向东也没有瞒着大家伙儿的意思。 　　施向南早在农户正式开始签合同之前就告诉了他，可以在适当的时机透露给农户们，一个村子、一年给食品厂提供的产量超过一定数目后，食品厂是有可能投钱给村里修路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不光激励了各村的村民们带动全村一起把土地承包给西施食品厂。 　　同样也无形地监督了村民们，提醒他们签了合同、领了食品厂的种子就要尽心尽力地好好种地。 　　施向南一家子都是农村的，最清楚农家人在地里头用心不用心的结果了。 　　同样大小、地力的土地，你锄草勤不勤快一季下来的收成都可能会不一样的。 　　更别说还有别的了。 　　食品厂给农户们定的每亩地收成并不算高，只是在统计了各村往年土地的收成、以及温长冬这些专家的意见之后，定了一个只要按时播种、施肥，一定可以收上来的数字。 　　毕竟这是第一年采取这种合作方式。 　　整个甘省都还没有过。 　　产量到底怎么样，谁也说不上来。 　　要今年的数据收上来了之后，才可以再酌情修改，定下明年的亩产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农户多用点心，产量一定会比食品厂要求的高，绝不可能低。 　　高出多少，就看他们的用心程度了。 　　所以在农户们面前吊一根胡萝卜还是很管用的。 　　据施向东在各村看过以后回来的反应，农户们为了早点修上路，确实家家户户都很尽心尽力的。 　　这不是有努力的方向嘛！ 　　所以施向南完全没有想到，农户们为了能早点修上路，不光身体力行，还在心理上也找到了一些方法。 　　嗯…… 　　对此，她只能做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所以你不用操心说不说闲话的问题。” 　　施向南：“……行吧。” 　　她想了想：“那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咱家的老房子就听爸妈的安排了？” 　　施向东点头：“本来就该听爸妈的，他们说的也是道理。我跟你二哥都在攒钱想在城里买房。九月份飞飞就该上学了，还是要早点有房子踏实，这时候确实拿不出钱来。你二嫂就快生了，还准备在县城里买房子，肯定比我们还缺钱，我们拿不出来他更拿不出来。还有向北，他还在上学，不光拿不出钱，还得从家里拿钱用。哪来的钱给家里头盖房子啊？” 　　“盖新房都是你掏的钱，那不管你需不需要，以后给你也是应该的。” 　　施向南点头：“那好。” 　　最有可能反对的大哥都这样说了，二哥和小弟那里只会比他更加赞成不可能反对。 　　也没有什么必要全抓着都问一遍了。 　　想是这样想的，这在农村里毕竟是大事，施向南还是抽空问了施向西和施向北，果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她才彻底放心下来。 　　拿了钱让孙大顺他们用心盖房子了。 　　施向南觉得，播种之后，时间就开始过得飞快。 　　好像一眨眼间村里的路就修好了，又是一眨眼，家里的三层楼就盖好了。 第206章 　　有施开阳几人在村里时时刻刻看着。 　　他们提的要求都不过分，就是屋子要防风、亮堂，然后就是房间多，一家子人全都回来必须住得下。 　　再就是堂屋和厨房要够大，厨房大是要让下厨的施展得开。 　　堂屋大是施开阳已经想好了要做一张大圆桌，到时候全家到齐，能围着桌子一起坐下二三十个人那种！ 　　热热闹闹的一起过年过节。 　　这些都是很基础的要求，孙大顺等人在甘省这边盖房子，镇上、县城里也都是差不多的要求。 　　他们都做熟了。 　　一点也不觉得为难，满口答应。 　　最后建出来的成品也的确让唐青娥、施开阳、张秀珍几人都非常满意。 　　房子盖好、通风晾好了可以住进去的时候。 　　就到了葵花籽收获的季节。 　　不不不，不光是葵花籽、花生、南瓜，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可以收获了。 　　这是施家全家、也是全食品厂翘首以盼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大家一点也没有紧张施向北高考的事情。 　　他的高考很低调的就结束了，他放假也没有回家，就直接到食品厂里去干活儿。 　　施向南说当他是暑假工算工资。 　　施向北干得很起劲。 　　所以他听说葵花籽、花生都熟了可以收了，心情跟两个哥哥一样激动。 　　一听说这个消息就大声囔囔着：“我也要一起去收瓜子！” 　　他又不算正式职工，也没有什么固定工作内容。 　　还是施向南的亲弟弟，她自然不会泼他冷水。 　　“你想去就跟大哥一起去吧。” 　　施向北就飞快地去当起了施向东的小尾巴，他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施向东很无奈：“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我又没说不带你去，一会儿走的时候叫你，别跟着我了！” 　　施向北这才笑眯眯地去找施向南了。 　　今儿他们要去的是施向南家的地。 　　要回家看看看地里的情况、再看看新盖好的房子。 　　一举两得。 　　看新房子要不了多少时间，其它时间施向南除了看看自家的地里收成怎么样，还可以去杨树坪、王家湾之类的在一条路上的地方看一看。 　　施向南本想买些新家具什么的，一起拉回村子里。 　　可这是她自家的私事，总不好明目张胆地用食品厂到村里去拉货的货车。 　　影响不好。 　　她是厂长更应该以身作则。 　　但王永昌的吉普车根本没有后备箱，前头车厢里可装不下任何家具的。 　　最多只能带点施向南新买的锅碗瓢盆。 　　除非放在车顶上，可车顶上也太危险了。 　　万一在途中掉下去，崭新的家具摔坏了她还放不放进新家里呢？ 　　施向南只好算了。 　　兄妹三个再加上一个秘书钟静一起，一车回到施家洼。 　　这回车子是直接开到了他们家大门口的。 　　盖房子的时候施开阳提出想有个水泥的院子，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施向南也不可能心疼那点儿水泥，自然让施开阳如愿了。 　　这水泥修出来的院子修好了以后已经晾晒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这会儿踩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新家的院墙只有不到一米五的高度。 　　这也是施开阳的意思。 　　他们住在村子里，农村各家各户之间关系亲近，大家都习以为常。 　　如果光他家修出几道高高的院墙，把来往的邻居亲戚都关在院墙外头，就有些不像样。 　　住在一个村子里的全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尤其是他们施家洼，这些年没有什么不正干的人。 　　二流子、小偷小摸向来跟他们村子没啥关系。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修那么高的院墙。 　　一是显得人情冷漠、不好亲近，二砌墙也是用砖、要花钱的，既然没有必要，就不用多花钱来修这个了。 　　要不是为了防风、还有冬天能在院子里烤大火。 　　施开阳本来就不打算修什么院墙的。 　　施家的三层楼虽然外头没有贴什么瓷砖，只是水泥沙子刷了一层。 　　但远远看着也有一种别样的质朴。 　　施向南还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二楼和三楼走廊上装了大扇的推拉式玻璃窗，窗户推开，趴在水泥护栏上可以直接接触到外面。 　　窗户关上，里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安稳又安全。 　　施开阳家是施家洼第一家盖了新房子的，还足足盖了三层。 　　上了三楼就发现能看到施家洼全村的大致样貌了。 　　视野很好。 　　而且，开始往里搬家具的时候，施向南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市里头去买了一台大牌子的彩色电视机。 　　装在纸箱子里下了车，就引起了全村轰动。 　　比高大整洁漂亮的新房子还要吸引人，尤其是年轻人和小孩们！ 　　拉天线的时候，都不用施开阳一家动手，就有年轻人找了一棵笔直笔直的大树，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帮忙往上绑天线。 　　施家洼的人虽然没有看过电视，但年轻人们出去的次数比老年人们要多，都知道看电视要有台，有信号才有台。 　　信号就是靠天线来的。 　　还有那个大锅—— 　　天线越高越容易收到信号，电视上收到的台也就越多。 　　要是信号不好，电视上就会出现闪花人眼的“雪花”。 　　天线在树尖上固定好了，小伙子也不下来，直接在上头帮忙调试。 　　那天施开阳新家的堂屋里挤满了人。 　　要知道他们家堂屋特意弄的很大，能容纳二三十个人的。 　　施开阳是想着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叫上两个兄弟家里也一起来、还有三个姊妹和家里人一起，人口多，地方小了就得去院子里坐着了。 　　所以才专门要求弄个这么大堂屋的。 　　可装电视那天别说坐了，站都站不下，几乎全村的老老少少都来了。 　　都是熟识的村里人，施开阳两口子也不可能叫人出去。 　　他们也只是没有见过，想看看热闹罢了。 　　这台大彩电就是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装好打开的。 　　当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伴随着忽闪忽闪的雪花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 　　树尖上的年轻人还在大喊：“有没有？有没有？” 　　下头就扯着嗓子回答有人人影了，但是不太清楚，有雪花。 　　树上的人就继续转动天线、找信号最好的角度。 　　这样折腾了好一阵子电视上才稳定住了能收到两个台、电视上也没有什么雪花了，偶尔出现一两下，在村里人看来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 　　这电视装好了以后，施开阳和张秀珍还都很稳得住，就等着按照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暖房过后再搬进去。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慢慢地往大房子里搬东西。 　　非常稳得住。 　　但村里那些年轻人还有娃娃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本来就年轻啊！坐不住啊！ 　　天天都想着看啥时候能去大叔家里看上电视。 　　日思夜想的。 　　脖子都盼长了。 第207章 　　施向南兄妹三个回来的时候，村里人一看见吉普车进村就传遍了。 　　大人们虽然也有点激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地里头的瓜子可以开始收了。 　　年轻人和小娃娃们就全都哇哇叫着要去阳娃大叔家里看电视了！ 　　就是这么直接。 　　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施家洼的规矩是暖房只需要亲戚去就行了。 　　以往人家日子都很穷，说是亲戚，那一般就是类似唐青娥、施开阳的两个亲弟弟一家子一起。 　　稍微远一点的亲戚就都很识趣，不会也跑去吃饭的。 　　一群人一窝蜂围上去，这样的事情一年来个三五回的话，就能直接把这家人给吃穷了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施开阳的小闺女有了大出息，他家里头有钱。 　　具体多有钱他们不是很清楚。 　　但他们都知道，只是吃顿饭绝对吃不穷他们家！ 　　哪怕是全村一起去也不怕。 　　施开阳和张秀珍商量的，是想着自家是村里第一家盖新房子的。 　　新房子都盖得起，却请不起朝夕相处的村里人吃饭吗？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施向南的意思也是叫上全村一起热闹热闹。 　　没有要省这点钱的意思。 　　施开阳和张秀珍还有唐青娥商量过了之后，就觉得今天请大家吃一顿。 　　他们家院子不小，能坐得下。 　　施家提前准备好了分量充足的菜，今天一大早就有几家提前说好的能干婶婶和嫂子们到施家厨房来帮忙了。 　　施向南兄妹几个回来的时候，她们在厨房里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桌子椅子搬了过来。 　　碗筷盘盆也都拿过来不少。 　　施向南几人回来，就意味着差不多要到了坐席时间了！ 　　本来还在家里头看着时间的村里人都收拾好了，带上自己准备的礼去了施开阳家。 　　今天是暖房的日子。 　　张秀珍天还没亮就把施开阳叫起来，两口子一起，里里外外把屋子清扫了一遍，连院子里都没有放过。 　　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着。 　　打扫完了匆匆忙忙弄了点早饭吃完了之后，约好来帮忙的人就已经上门了。 　　然后就一直忙到这时候。 　　村里人陆陆续续上门来之后，大家出于好奇、也是为了暖房，就三三两两地往房间里去看。 　　施开阳家人多，而且还要想着以后的孩子。 　　房子盖的高，而且房间也是真的多。 　　村里人一边看一边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 　　也有人在心里头想着，自家啥时候也能盖得起新房子啊？！ 　　施向南下午还有事情要做，施向东和施向北也是。 　　他们几个都没有沾酒，只喝了买回来的汽水。 　　是的，汽水。 　　施向南喜欢的夏天必备的汽水。 　　施家洼的小娃娃和年轻人们也同样喜欢。 　　开席之前看见堂屋右手边一个房间里码了好几层汽水，一件一件，他们就已经惊呆了。 　　等施向南说了叫大家放开了喝，她今儿管够时，小孩子们直接高兴地发出了尖叫声。 　　开席后二话不说，一人先仰头干一瓶汽水。 　　施向南也喝了。 　　大家的姿势都差不多，乍一看跟在豪爽喝白酒似的。 　　施向南既然要请客，当然不会抠抠搜搜的。 　　她直接从县城里买好了菜给送回家里来。 　　家里唯一的大电器就是那台吸引了全村年轻人和小娃娃们目光的彩电，可没有冰箱。 　　这时候天气正热。 　　荤菜素菜都放不了多久。 　　张秀珍再心疼也只能做来吃了。 　　要是坏了就只能扔了。 　　想抠也抠不了。 　　因此今天中午的饭菜还是很丰盛的。 　　施向南几兄妹都在县城里下过大大小小的馆子。 　　他们都觉得丰盛，那在村里人看来就属于是豪华大餐了。 　　以往是他们过年都吃不到的牛羊鱼肉，这里全都有。 　　而且还管够。 　　所以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高兴。 　　施开阳作为请客的主家，到底没有能逃得过去，被人拉着喝了两瓶啤酒。 　　没有喝白酒是因为下午要干活。 　　开席前施向南就说了，不是舍不得酒钱。 　　今儿下午收瓜子是大事也是正经事，不能耽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大家喝高兴了万一喝多了白酒，容易上头，喝醉了下午就真的要耽误事儿了。 　　真想喝的可以晚上干完活儿了来家里再喝一顿。 　　在做的大多都是叔叔婶婶还有爷爷奶奶们，多吃一顿饭她肯定舍得。 　　话已经说的很漂亮了。 　　再加上施家洼就没有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大家都很理解地点了头。 　　还互相监督着，啤酒也不能没底，往死里喝。 　　都是酒，再加上每个人的酒量深浅不一样，真要往死里喝，啤酒也照样能喝醉。 　　而这样互相监督的好处是，村里人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哪怕这家跟你不熟，那桌也总有熟悉的。 　　熟人之间肯定知道彼此的酒量，大家互相看着互相提醒，谁也不会喝多了。 　　该说不说的，村里人这一年来心里都有数得很。 　　施向南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给村里头修路，通了车。 　　然后就是给家里盖房子，但自家盖新房子的同时她也没忘了乡里乡亲，叫给自家盖房子的施工队把村子里有了些年头的老房子都检修了一遍。 　　不管是墙裂缝了、还是房顶漏雨的，都给帮忙收拾好了。 　　吃住、工钱都是施向南掏的，没有教村里人掏一分钱、花一个白馍馍。 　　而且她要找农户合作，叫他们这些农村人多挣钱，也是第一个想到施家洼，早早就回来跟村里人透露了。 　　也没有强迫任何人，早说了是自愿，不强迫。 　　不想种的也可以不种。 　　话说的漂亮，事情做的也是一样漂亮。 　　就说这个盖房子的事儿吧，动工的时候，村里明白事儿的人们羡慕和安心是一半一半的。 　　羡慕不用多说。 　　至于安心…… 　　听说施向南去年就已经在县城里头买了大房子了。 　　唐青娥施开阳他们都去城里住过。 　　住得下。 　　城里头食品厂开的那么好，那么挣钱，他们家要想全家一起搬到县城里头去，谁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自古以来，就是人往高处走。 　　就假设一下他们是施开阳家里人，能挣了大钱还在小山村里头住着，不去城里住好房子吗？ 　　娃娃上学跟在村里头都不一样的啊！ 　　哪怕是为了娃娃，大家也都忍不住的。 　　施向南一家真的搬走了的话，那以后回不回来、一年回来几次、会不会再搞修路这样的造福乡里的事情，那可就难说了。 　　可是今年路修通了没多久，施开阳家里就开始盖房子了。 　　那就是说，施向南一家子从没有想过真正的搬出去、不再回土生土长的村子里来了。 　　这是不忘本、念旧情的人啊！ 　　村里头脑灵活的人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踏实得很。 　　人都是会变的。 　　古往今来，穷人乍富变成啥样的都有。 　　可是不忘本、念旧情、有良心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更加让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施家洼本村的人。 　　对于施向南一家这样的做法，想透了这些之后，更是安心多过了羡慕。 第208章 　　酒足饭饱，连娃娃们都第一次喝汽水喝了个痛快。 　　一群人也不怕热，一窝蜂地往地里跑。 　　村子附近有不少地都被村民们种上了葵花籽…… 　　不，不止，还有以前家家户户习惯性围着自家房屋种葵花籽的，那时候是为了自家有零嘴吃。 　　这时候种了有钱拿，那就更要种、多多地种了。 　　早一些时候回来能看到满眼都是金灿灿的向日葵，整个村子都被掩映在绿意葱葱和黄金灿烂之间，诗意而又美丽。 　　现在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很多已经成熟的向日葵的花瓣都脱的差不多、要么就是不是原来那种娇嫩的颜色了。 　　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黑灰色的盘子最显眼。 　　凑近了仔细一看，每一盘上头都是密密麻麻的葵花籽。 　　饱满诱人。 　　大家都很高兴。 　　“这回种葵花籽咱们时时刻刻看着的，没有叫它缺水、也及时追肥了，长得都很好，老人们看了也说是丰收年哪！” 　　施向南正在看的这家人在旁边喜滋滋地说道。 　　施向南点了点头。 　　他倒是也没有说大话，葵花籽长成这样，的确可以说是丰收了。 　　“还有一些还没熟是吧？” 　　施向南问了一句，周围人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是啊是啊，咱们种下的时间稍微错开了些，温老师不是说了吗，要看那个啥，啥气候对应的成熟时候啥的，我们听不懂，就照着做了，” 　　“嗯，我家还有大概两成的还不到割的时候。” 　　他们这边的葵花籽都是直接带盘割下来晒干了保存好，要吃的时候剥下来或者是直接吃或者是炒成原味的或者是咸的。 　　在施向南家的香瓜子出来之前，没有别的吃法。 　　施向南是朝着杨树坪的方向开始看的。 　　她只是大致看一看，没打算跟着一起收，看过就去下一家了，所以也没有很耽误时间。 　　没有过多久就到了杨树坪。 　　村里的人虽然没有去施向南家吃暖房的那顿饭，但也早就听说了这事儿。 　　一大群人早早地就迎到村外头了。 　　杨树坪也几乎家家户户都给施向南种了葵花籽，只是多少的问题。 　　因此家家户户都有人来。 　　热闹得很。 　　幸好他们这儿树荫多，大家伙儿站在树荫下头，就没有那么热了。 　　离得老远看见施向南就一起嘴里喊着、手也抬起来挥个不停。 　　施向南就近看了几家地，忽然有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分开人群冲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施向南面前要给她磕头。 　　施向南赶紧抢上前一把把人拦住。 　　“奶奶，你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浑浊的、含着泪的眼睛。 　　她紧紧地盯着施向南的脸。 　　“我听说啦！你就是食品厂的厂长，就是你给我们村里修了路、还掏钱叫我们给你种瓜子的。“ 　　她一只手从施向南手中挣脱，擦了擦眼角。 　　“大好人啊！要不是你，我们明年春上还得饿肚子哪！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得给你磕个头的！” 　　说着头又要往地上碰。 　　施向南手上用力把她的动作拦住。 　　“我外公外婆就是杨树坪的、舅舅舅妈们也住在这里，你们住在一个村子肯定多少有亲，帮得上忙我就很高兴了，不用这样。” 　　老人摇着头，固执地非要给施向南磕头。 　　她只好说：“奶奶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给我一个年轻娃娃磕头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我哪敢受着啊是不是？” 　　杨树坪的人生怕惹她生气了，也有人真心地认为，老年人的确不该这样给年轻人磕头，会折寿的。 　　“是啊是啊，杨老太，你这一大把年纪的，谁敢叫你磕头啊？” 　　“这是折寿的事儿！你说是要报恩的，就别干这糊涂事儿了哦！“ 　　…… 　　施向南又说：“你要是真的觉得感谢，就在地里多用用心就好了，我肯定会收到你的谢意的，但是磕头就真不用了奶奶。“ 　　老太太这才抹着眼泪，顺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 　　这好不容易劝好了一个。 　　施向南都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冲出来一个抱着娃娃的大嫂子，还有个看着像是她男人的，夫妻俩冲过来就要跪。 　　当然也被人给拦住了。 　　“施厂长！” 　　“谢谢你给村里修了路！上个月我娃半夜里发高烧，要不是这路通了车，我们肯定会耽误去镇上的卫生院。卫生院里的大夫说，再晚去一点，娃娃就可能烧成傻子了！” 　　另一个说：“得亏去的及时，娃娃病看好了，今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想把我们娃娃抱出来给你看看。” 　　施向南点点头：“健康就好。” 　　她很给面子地凑近了看了一眼小娃娃：“长得真好。” 　　施向南现在算是羊滩镇的名人了，可能镇机关上的领导们都没有她的名气大。 　　得了她的夸奖，那年轻夫妻俩都很高兴。 　　“施厂长你放心，我们全家肯定好好给你种瓜子，哦还有南瓜！我们家的南瓜是全村种的最好的，村里人都夸哪！” 　　施向南这是真的来了兴趣：“为啥？” 　　“我妈从当姑娘的时候留恨会侍弄南瓜了，这会儿她当了奶奶，种南瓜的把式更厉害了，整个杨树坪都没人比得上。我们家的南瓜长得最大！最多！” 　　施向南去看了看，这年轻人果然没有吹牛。 　　他的母亲种的南瓜很多，一根藤上结出来的都明显比别人家的多。 　　这时候藤上的南瓜个头已经差不多长到顶了，只是还没有变黄。 　　这时候的南瓜已经可以摘着吃了。 　　但因为这些南瓜不是种来吃南瓜肉的，而是要里头的南瓜子。 　　这时候摘了，里头的南瓜子还嫩的根本不能吃，要不就是南瓜子还没有长出来，反正决不能摘。 　　必须等到它们长老才能动手摘。 　　还需要再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彻底成熟。 　　因为今年的南瓜子不多，施向南并没有像瓜子和花生一样大范围地找人来种，只是在三岔路口和杨树坪这沿途的村子里找人种了。 　　当然，施家洼种的最多。 　　再有就是从三岔口到云山县城沿途的大路上，有积极主动表示想种了，施向南带着施家洼有经验的农人还有她自己的爸妈一起仔细看过，挑选了土地合适的签了合同。 　　最后才是食品厂附近。 　　食品厂建在接近县城郊区的地方。 　　那附近的人家大多都在郊区那一块有地。 　　虽然不多，但只要人家愿意，施向南也很乐意让他们种点。 　　离得太近了嘛，不管什么都方便。 第209章 　　看了个大致以后，施向南又回了村子里。 　　王永昌今天可没有闲着。 　　他开车把施向南几人送回村子里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又去县城里接温长冬了。 　　施向西紧赶慢赶地把手里的活儿赶得差不多了，一看车里有空，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有他在，施开凤家的娇娇和军军也放了暑假想一起回外婆家。 　　施向西本来就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只是现在一天到晚都在厂里忙着没有时间罢了。 　　这会儿有机会，他立刻一挥手，根本不征求施开凤这个小姑的意见，就带着娇娇和君君一起上了车。 　　娇娇和君君都还是第一次坐小轿车。 　　这辆车他们早就眼馋了，只是从小乖巧懂事，知道这不是他们可以拿来玩闹的东西，所以一直没有敢开口罢了。 　　现在有机会坐在车上，两个小孩儿兴奋极了。 　　在车上一路就没有安静下来过。 　　两个人倒也不吵王永昌和施向西，姐弟俩凑在一起趴着车窗往外头看一阵，然后就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会儿。 　　像两只掉进了米缸里、幸福得不知所措的小老鼠。 　　回了村子里，施向西直奔大彩电。 　　总算没有忘了自己是个大人，还靠点谱。 　　走了两步又转头问娇娇和君君俩：“你们大舅家里买了大彩电的，可以看电视，要不要去？” 　　这小孩儿怎么可能拒绝！ 　　连施向西这个大人都拒绝不了电视机的诱惑。 　　两个小孩小鸡啄米一样地拼命点头。 　　施向西就笑嘻嘻地领着俩小孩儿一起回了家里。 　　他这几个月又研发出了好几种大众可以接受的新口味，瓜子、花生都有。 　　南瓜子是因为没有原材料，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厂里本来也没有把南瓜子再当成目标之一了。 　　没有办法，他们收到的南瓜子有限。 　　今年收上来，继续做一做去年那种广受好评、被省城的人念念不忘的南瓜子就好了。 　　量就只有那么点儿，一个口味都不够卖的，何必还要多费心费力折腾出别的口味来自己跟自己打擂台？ 　　施向南跟施向西谈过以后，他也想明白了。 　　不再把自己的目光只钉在南瓜子上头。 　　转而继续研究葵花籽和花生。 　　烘干花生太硬了，他还试出来了能跟炒花生吃着一样香喷喷的酥脆口感花生。 　　但水煮的明显比上火的炒货要好多了。 　　也获得食品厂的一致好评。 　　总之施向西一点儿也没有懈怠工作。 　　相反，他为了攒钱在县城里给老婆孩子买房子，工作可投入了。 　　从年初八食品厂开业开始，他基本就一直在县城里头，没有怎么出过食品厂。 　　家里盖房子这样的大事，他一早就知道了。 　　但一直没有回来，直到今天，暖房过后可以直接住人了，他才回来。 　　他专门跟王永昌说进了村里就把他们放下来，不用直接开到自家大门口。 　　他要自己找回去！ 　　王永昌来过的次数可比施向西多得多，不夸张地说，他是一点一点看着那栋三层楼房盖起来的。 　　在施家洼这样全都是低矮的土坯房的地方实在太高大、太显眼了。 　　谁来了也不可能找错地方。 　　施向西要自己走回家，王永昌进村就停了车把三个人放了下来。 　　离得老远看见房子，施向西就激动地使劲儿点头。 　　“真好，真漂亮！” 　　娇娇和君君也跟着点头。 　　“表哥，这就是你们家的新房子啊！真好看！” 　　“好新啊！” 　　施向西只会点头，激动地简直有点不会说话了。 　　这才多长时间？！ 　　不到一年！ 　　他以前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好的，自家有一天居然能盖上这样漂亮的大房子！ 　　整个施家洼头一份的啊！ 　　他走了过去，还没有进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尖叫声。 　　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听见尖叫声又变成了笑声。 　　然后就又听见了一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施向西是跟着小妹一起去了县城里，才知道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是这样的，正宗的普通话这样好听。 　　他们在小学、初中都是方言，到了高中老师倒是教普通话了，但总是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施家洼又没有通过电视，也没有人买收音机。 　　很多小娃娃以为带着口音和方言味道的就是正宗普通话。 　　施向西也这样。 　　直到去了省城开了眼界以后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现在他就听得出来了！ 　　可是哪来的人说普通话？难道是省城的大老板来了？ 　　施向西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电视里的声音！ 　　他冲进去，果然看到放在柜子上头的大彩电里露出的人正在说话。 　　堂屋里、院子里坐满了施家洼的娃娃们。 　　大的像是施向北、小的只有两三岁。 　　盯着电视屏幕聚精会神的。 　　施向南喊了一声：“施向北！” 　　要是平时小孩儿们就算没有反应，早些时候经常跟他一起玩的年轻男娃们好久不见他，也该起来说话了。 　　可是今儿没有。 　　包括施向北的脑壳也没有动，两只眼还是继续盯着电视机。 　　只是嘴巴里说着：“二哥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施向西走过去，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至于吗？看电视看成这样？！亲哥都不要了？！” 　　施向北这才勉强看了他一眼：“今儿早起还见过你，你能比得过电视？我今儿可是头一回看电视，二哥你能比得上电视啊？” 　　施向西又好气又好笑：“娇娇和君君也来了！” 　　“小姑来了吗？” 　　“没有。小姑天天都要做生意哪有空来？” 　　“哦。” 　　施向北点了下头，又坐回去继续看电视了。 　　施向西：…… 　　“不揍你你是不知道谁是你哥了是吧？！” 　　施向西就要动手。 　　但是却被施向北灵活地躲开了：“二哥你别动手啊，看看电视！孙悟空！” 　　原来电视上放的正是最经典的那一版西游记。 　　施向西被施向北这一嗓子一喊，一屋子的小孩儿都分神看了他一眼，看的他再也打不下去了， 　　本来就对电视很感兴趣，这下借坡下驴就跟着一起看向屏幕。 　　娇娇和君君也跟在他后面。 　　屋子里已经没有地方坐着了，本来很多小孩都是带着自己板凳来看电视的。 　　施向西和娇娇君君挡住了别人，小娃娃们还要催他们走开点。 　　但三个人这时候已经被电视上孙悟空打妖怪的画面惊得目眩神迷，根本啥也听不进去了。 　　被催了他们就老老实实跑去贴墙站着，眼睛跟满屋子的小孩子们一样，定在电视上舍不得移开。 　　谁能顶得住西游记的魅力啊！ 　　别说小孩了，大人们都顶不住。 第210章 　　这热热闹闹、还算轻松的一天过完了之后，食品厂就彻底投入的大丰收当中。 　　当然，日常的加工、出厂货物还是必须做的。 　　这已经做了将近一年，而且人员也有所增加了。 　　食品厂里的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基本全都是熟练工了。 　　再说还有李唐风这个副厂长在厂里坐镇。 　　厂里是闹不出任何大乱子来的。 　　施向南主要管着收合作农户家的瓜子和花生的事情。 　　当然，杂事，像是称重统计这些活儿都施向东这些人去做。 　　施向南主要是要把控大方向。 　　这是食品厂第一年干承包农户土地共同合作种植农作物的事情。 　　也是一种实验。 　　施向南都已经跟县里的领导们谈好了的。 　　这一次一切顺利，明年就不是这么点儿地了。 　　而是全县范围内开始进行大面积种植。 　　因为名气做的比较大，连别处一个施向南盼着的一个部门也给吸引过来了。 　　主动找了她谈明年合作的事情。 　　把施向南给高兴的啊。 　　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当初想着奇货可居的囤了很多瓜子的穆建武。 　　施向南当初没有跟这个人较真，最后还是收下了他的瓜子、并且也接受他三五不时地收瓜子来食品厂卖。 　　这个决定做的再正确不过了。 　　尤其是当穆建武联系上了他们那边的一个农场。 　　谁也不知道他跟那个农场主有什么关系、又是怎么说动对方的。 　　反正那个农场主、还有副场主一起找了过来。 　　主动跟是施向南谈了明年合作的事情。 　　施向南最想跟农场合作，但因为自己搞这个承包制度，想要弄这个产供销一条龙模式，还在实验阶段。 　　没有官方出面的时候，她自己是很难找到人顺利谈成合作的。 　　因为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食品厂。 　　私营企业。 　　人家不一样信她。 　　主动找上门的就更加先要扣掉三分了。 　　可现在有了关系就不一样了啊。 　　人家主动找来，施向南立刻就拿出了十二分的生意跟对方谈。 　　正好他们的合作模式算是已经告一段落，正在进行最后的丰收了。 　　也有很多数据可以拿出来说话。 　　农场那边一看到数据和一车一车从乡下拉回来的货物，果然就先被说动了一大半。 　　最后只是说要回去再跟领导们一起开个会。 　　但是听他们那语气，就分明是已经要同意了的意思。 　　施向南也不着急。 　　反正要合作也是明年的事情，今年还早呢。 　　她等得起。 　　她一直想跟农场合作，原因有很多。 　　最大的原因是农场地广，人手多而且种植经验丰富，最重要的是，农场的地基本都是连成片的。 　　他们这边的地势原因，能搞成农场的，还都是非常平坦的地势。 　　这样连成片的地。 　　施向南是想着以后时机成熟了，有了优秀的籽用西瓜品种、有了足够的种子之后，她要拿来种西瓜的。 　　这种连成一片的就比较好用收割机。 　　葵花籽和南瓜暂时不说。 　　籽用西瓜要是也全部用人工一个一个地摘回去，再用人工剥开西瓜取出瓜子…… 　　这效率实在太低了。 　　这时候可能市面上还买不到籽用西瓜收集的机械，但只要有市场，就总有人会发现了挣这个钱的。 　　施向南不担心这个。 　　她只担心自己没有成片的地。 　　跟农户合作当然也很不错，可他们的地都是分散的，连各家都是分散的，更别说食品厂还承包了很多个村子了。 　　这样分散的地想进行统一的采摘收集是非常困难的。 　　机械能不能开进去、开进去的成本这些食品厂需要考虑到的问题。 　　农场这些问题就全都不是问题了。 　　能建成农场的，那一定考虑过水源、土质、日照等等各方面的问题了。 　　甚至有远见的人也一定想过未来农业的发展趋势。 　　是肯定会跟其它行业一样，开始慢慢朝着机械化发展的。 　　要是在山区就不用想了，可是甘省这样大多数地势平坦的好地方，不考虑这个问题就有点蠢了。 　　显然，能选址建造农场的都不可能是目光短浅的人。 　　他们看问题的眼光一定是比普通人要远出十倍甚至百倍的。 　　施向南考虑的这些问题人家全都考虑到了。 　　后来谈成了合作后，她专门去那个农场看过。 　　车子可以直接开进去。 　　所有的地连成一片。 　　旁边人工挖了两条水渠，从远处的河里引水过来可以灌溉到整个农场的地。 　　压根儿不用担心水的问题。 　　没有比这更理想的合作对象了。 　　施向南立刻跟对方签了合同。 　　条件给开的很好。 　　导致农场的人刚开始还以为看错了，仔细看过了，跟施向南确认过以后，又好像有点怕她会反悔似的，赶紧就把合同给签了。 　　施向南的合同里写的是合作十年。 　　对方还觉得这个条件加的挺好， 　　签了合同后皆大欢喜。 　　双方都期待满满地等着明年进行合作了。 　　签下了第一个农场，施向南就有信心去谈第二家、第三家了。 　　既然葵花籽的产量目前还不够让她想着扩张的事。 　　而南瓜子又因为目前还没有籽用南瓜这样的品种可以购买，温长冬的培育进行的还算顺利。 　　可是他那边到能够提供食品厂过百万的需求的程度还早着呢。 　　有的等。 　　籽用西瓜就更不用多了。 　　进度比南瓜子还要慢。 　　施向南现在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就只能盯着搞产供销一条龙这一件大事来行动了。 　　这也是食品厂的根本所在。 　　做成了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任何人把控原材料，对食品厂搞什么小动作了。 　　他们只要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自产自销，再加上产品的质量过硬，那基本食品厂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除非是施向南自己不想干这个了。 　　或者是她的内部管理出现什么问题。 　　施向南可不这么觉得。 　　因为他们随着食品厂的名气渐渐起来、工资待遇也是出了名的好，今年已经开始跟去年刚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 　　现在很好招人了。 　　于是食品厂也理所当然地提高了招聘要求。 　　他们现在招的大多都是有学历的人了。 　　高中学历、大专学历。 　　甚至六月里还收到两个在机关单位上吃公家饭的、办了停薪留职想下海闯荡的人。 　　这两个人在原来的单位那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当然，他们的年纪都不大。 　　学历也比较拿得出手。 　　就是因为年轻、敢打敢拼，所以才能率先咬着牙办理停薪留职，想出来挣钱。 　　这两个人的原单位也属于那种需要八面玲珑的。 　　要到处应酬的单位。 　　因为他们不在单位上干的原因就是同样的辛苦，但工资是死的。 　　家里头缺钱，想多挣钱。 　　所以才会出来。 　　施向南看了两个人的简历后，也很大方。 第211章 　　虽然两个人也跟李唐风一样，在面试的时候几乎是明说了。 　　人家只是想下海自己做生意但是还缺点本钱，所以来私营厂子里头想多挣点，攒点本钱就去南方自己找机会了。 　　所以这来找新工作，不怕苦不怕累，就怕钱不够多。 　　这样坦诚地说出来，总比藏着掖着暗搓搓的、等到钱攒够了的时候钱直接走人来得好。 　　至少施向南是这么觉得的。 　　对方没有隐瞒。 　　施向南也大方地表示，那就让他们去搞销售。 　　做这个是除了基本工资之外有提成的。 　　谈成一家合作就按百分比拿提成。 　　干得多钱就多。 　　当然，他们食品厂现在已经不做零售了。 　　搞的都是批发。 　　所以施向南要求他们去谈的是批发生意。 　　虽然说不可能进行大规模扩张，但那是在全国范围内的。 　　食品厂肯定不可能停滞不前。 　　施向南今年给自己的要求就是，稳住原先销量的基础上，保证每个月都有增加。 　　不管多少，总要有增加的。 　　否则食品厂在招收人手、也在搞承包合作这样的方式，支出变了，也就是说成本变多了。 　　不继续提升销量拉高营业额的话，难道她还要给食品厂的人减工资吗？ 　　食品厂在一天一天变得更好，这是有目共睹的。 　　食品厂的待遇好这也是出了名的。 　　她要是在这个时候降低工资，就不说食品厂的工人们会怎么说了。 　　外界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 　　西施食品厂是私营企业这是众所周知的。 　　几乎所有人也都知道，它的厂长只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年轻女娃，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家庭底蕴。 　　换句话说就是它没有任何官方作为支撑的同时，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遇到了什么大风大浪就很有可能直接沉船，再也爬不起来。 　　这个月挣不到钱了，它下半个月就可能直接发不出工资。 　　西施食品厂可经不起什么要倒闭的风言风语。 　　施向南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重点放在搞产供销一条龙没错，但想办法增长营业额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容忽视。 　　事实上，她这样拼命地想搞产供销一条龙，也是为了以后能够大展拳脚，可以在有朝一日把西施食品厂的瓜子卖向全国，日销成千上万吨的货物，也不用担心原材料供应不足的问题。 　　要是不重视扩展市场，只一门心思搞生产原材料，那就属于本末倒置了。 　　既然有销量上面的要求，那找销售员也是势在必行。 　　事实上，施向南今年招收的有学历的人才进了食品厂也都是在干这个。 　　当然，这东西也不全看学历。 　　因为一个销售员会不会说话、胆子够不够大、心细与否、甚至人脉够不够厉害，都有可能决定着他的业绩。 　　施向南的确很愿意招收高学历的人才，越高越好，来者不拒。 　　但也不是唯学历论。 　　因为她自己也就是个高中毕业生。 　　前世是这样，今生也是这样。 　　谁也不能说她这个高中生就没出息了。 　　因此她不光招收有学历的人才、公家单位出来的想挣钱的人，还有厂里本来就在做销售的人。 　　是的，周玉芳王招娣那最早的一批在县城里走街串巷给食品厂做零售的人。 　　去年的时候，就这么四五个人，后来变成三四个人，那一天的零售总数加起来也不低呢。 　　这倒不是施向南主动提的，而是周玉芳作为几个女同志的代表，直接到办公室里找到她要求了。 　　周玉芳本来就是很能干的人。 　　她来食品厂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多挣钱。 　　后来食品厂取消了零售，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服从安排回厂里。 　　但服从安排的同时也是因为心里面坚信着，以后肯定还可以继续做她们的销售。 　　果然，今年开了年没多久，食品厂的销售工作就又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从零售换成了批发销售。 　　但道理是不会变的。 　　施向南也同样的给了销售们一定百分比的提成。 　　周玉芳几人就很心动。 　　只是最开始食品厂派出去的都是比较拿得出手的人。 　　几个女人都没有什么学历，甚至有两个就只上了几天学，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的。 　　她们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决定再等等看。 　　这一等就打听到了有一个关系好的销售的月工资。 　　几个女人一下就啥都顾不上了。 　　坐在一起聊了聊之后，就一起举手表决，选了周玉芳代表她们去跟厂长谈一谈、主动要求。 　　成了那当然皆大欢喜嘛。 　　不成的话，大不了就是继续做现在的工作，也没有什么损失。 　　想通了之后她们几个女人就觉得，其实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周玉芳也果然找了施向南。 　　她们想去做销售，甚至有两个是愿意带着家里头男人一起出远门去搞的。 　　除了蒋丽丽之外的每个人想挣大钱的渴求度都很高。 　　施向南当然也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女性。 　　虽然她们跟小姑不一样，可能也不认识，但施向南就是觉得，在她们的身上看到了跟小姑一样的东西。 　　她很乐意看到更多这样积极投入工作的女性。 　　也愿意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销售这个工作，基本工资其实跟厂里车间最普通的那种职工是一样的。 　　可只要她们工作干得好，工资那就没有上限。 　　全看个人能力。 　　学历不学历的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施向南这个决定也没有做错。 　　这几个不愿意在食品厂里稳定拿工资的女人，选择大胆地出去粗行当、挣大钱。 　　她们也真的成功了。 　　先是周玉芳传来捷报，她的月销售额冲上了第一，算上提成后，那个月拿了全厂最高的工资。 　　当然，没有施向南这个厂长高。 　　后来是王招娣。 　　这一样是个内心强大、行动力十足的女人。 　　她的销售业绩也很惊人。 　　冲到了前三名。 　　这鼓励了很多销售员的同时，也鼓励到了不少在食品厂工作的女人们。 　　大家都是一样妈生爹养的。 　　听说有一个干得好的家里头还爹重男轻女哪！ 　　人家干的比大多数男人都强。 　　领的工资不说全食品厂，在全县那也是独一份的高。 　　谁敢说她不如男人？ 　　大家都是一样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手，凭什么她们可以，她们这些人就不行？ 　　拼一拼嘛！ 　　要真不是那块料，再继续干原来的工作就是了。 　　厂长都鼓励她们可以做这样的尝试，她们有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食品厂在逐渐收上来今年全部的葵花籽和花生，南瓜也陆陆陆续续开始收成时，厂里的销售员增加了。 　　女销售员增加的数量尤为明显。 第212章 　　而伴随着销售员的数量上去的。 　　就是每个月的销售额了。 　　虽然这些销售员们都没有谈成过阮美香、李小明这样几乎可以养活一个厂的大单子。 　　可真要是这样的单子多来几个，那就又得担心食品厂的供应问题了。 　　施向南有阮美香和李小明这个开连锁超市这两个大单子在，她对销售员们出去谈业务也是提了一定要求的。 　　比如，条件不能低于这两个大客户的合作条件。 　　否则没法跟人家交代。 　　而且他们连这样的大客户的条件都没有再降低，谈一些更小的合作商家的时候，凭什么要自降身价？ 　　谈不拢宁愿算了也不能给食品厂找麻烦。 　　销售员们关于这一点一直都做的很让食品厂满意。 　　规矩定死了以后，他们都会严格地在这个规则的范围内做事。 　　他们找到的愿意售卖西施食品厂的商家虽然都是那种阮美香这样的大批发商人不放在眼里的小鱼小虾。 　　可是只要多找几家合作对象，一个月的提货量加在一起，积少成多，那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至少食品厂每个月的营业额是按照施向南预期的那样，总体呈现上升态势的。 　　销售员们的工资提成就完全看他们自己的了。 　　因为每个人的能力不一样、谈下来的商家数量不同，拿的提成也各不相同。 　　但这是完全凭个人能力做到的。 　　其他比不上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这些销售员们的成绩加起来，虽然还是跟阮美香每天的提货量比不了。 　　可也超过了李小明那边每天的拿货量了。 　　也已经不低。 　　正好，阮美香那里运送过来的原材料在逐渐减少，施向南这边的葵花籽就收上来了恰恰好可以接上。 　　准备开始收南瓜的时候，葵花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只还有少量是施向南要求晚种的还在地里。 　　那点量就不再需要食品厂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收了。 　　这件对食品厂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南瓜快要成熟，但也还差着几天。 　　施向北就是在这时候要去首都上学了。 　　首都路途遥远，而且施向北从初中开始就要离家读书，高中到了县里更是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家一次。 　　施开阳等人都习惯了。 　　这一次原本也是不打算一起去的。 　　可施向南却想到了县城里的时候奶奶随口说起的一件事。 　　姨奶奶和姨爷都去过首都！ 　　去看过皇城、看过伟人画像！ 　　而唐青娥的前半生日子一直都过得艰难，连省城都没有去过，更别说是首都了。 　　她今年已经这么大岁数，往后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的。 　　如果不趁着身体还好的时候出去走走，说不定一场病就再也走不了远路了。 　　施向南知道，奶奶那个年代的人，都是最敬爱伟人毛爷爷的。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 　　“他是我们的大救星”。 　　现在肯定是看不到本人了，但是能去首都看一看伟人画像，她一定也会很骄傲很高兴。 　　会跟姨奶奶姨爷一样，以后提起来都是满脸的自豪。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施向南总想着要对家里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因为她会想到前世。 　　那时候她想孝顺奶奶、爸妈，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南下挣到钱回来之后，没了的人已经没了，彻底没了机会，还在的人也是一身的病痛，没有身体条件、也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出去游玩。 　　施向南提出让爸妈跟她一起去南方看看，他们都不肯答应。 　　说是一身的病，那时候她妈张秀珍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很怕出去当人拖累。 　　但这时候的他们，都还是健健康康、吃嘛嘛香的。 　　施向南就提出来要带着爸妈和奶奶一起去首都旅游，看看紫禁城、也亲眼看一看伟人画像。 　　唐青娥很是心动。 　　施开阳和张秀珍本来有些犹豫。 　　但是听闺女说，这一趟出去不会耽误什么事儿的。 　　葵花籽和花生都收的差不多了，南瓜还要再等几天。 　　这时候北方的天气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也不算太冷。 　　再冷一些，就不好出门了。 　　错过这一次，以后她要是忙起来就没有空带他们一起出去了。 　　这样全家一起出去旅行的体验。 　　对唐青娥、施开阳张秀珍三人都是破天荒头一遭。 　　新奇而又充满了诱惑力。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家里不缺钱了。 　　要是施向南没有开食品厂之前，他们是说什么都不会有这样的念头的。 　　可这会儿闺女不是开了食品厂、挣到了钱嘛…… 　　自从修了路、家里新房子盖起来以后，村里人动不动就打趣说他们家是施家洼的第一有钱人。 　　还有的人连羊滩镇首富都说出来了。 　　可是首富的亲奶奶、亲爹妈，也啥都没有见识过啊。 　　没有任何顾忌的情况下，唐青娥、施开阳实在很难拒绝施向南这个计划。 　　张秀珍最大的顾忌就是怕花钱。 　　但是当施向南说自己托人情买了机票，票价非常贵，不去坐也退不了的时候。 　　张秀珍第一个拍板答应去了！ 　　不管啥时候，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浪费钱！ 　　施向北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懵逼。 　　“我们坐飞机去首都？” 　　施向南笑着说：“是啊。” 　　爸妈和奶奶已经坐过汽车了。 　　食品厂今年扩张，买了好几辆运输车回来。 　　施开阳几个人都坐过。 　　吉普车他们也坐过，所以大车小车是都坐过了。 　　唐青娥听自己的亲姐姐姐夫说起去首都的经历的时候，也是说的坐火车的经历。 　　她听得很投入。 　　施向南提议一起去首都旅游。 　　她就想到了自己也要坐一坐那个“况且况且”的火车。 　　可没有想过飞机。 　　她当然知道有这东西，她是经历过打仗的年月的。 　　知道飞机在头顶上往下头扔炸弓单的那种恐惧。 　　可是唐青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坐上飞机。 　　飞机啊！ 　　在天上飞的大家伙，那也是她这样的人能坐的吗？ 　　施向南说：“当然可以，我票都买好了，奶奶你到时候拿着身份证，跟我一起坐车去飞机场过了安全检查，就能坐飞机了。飞机快，一眨眼就飞到首都去了。” 　　当然没有这么夸张。 　　可是跟这时候的绿皮火车比起来，那的确是一眨眼的时间。 　　施向南也是因为考虑到唐青娥年龄大了。 　　要是现在能有十几年后坐高铁动车啥的，比较舒服安稳，速度也快，奶奶坐也就坐了。 　　可这时候不是没有吗！ 　　要叫奶奶坐绿皮火车一路摇晃到首都去。 　　那不得把老人家的骨头都给摇散架了？ 　　施向南可是坐绿皮火车去过海市又坐卧铺回来的。 　　这会儿不是春运期间了，她应该能买到卧铺的火车票。 　　可卧铺也避免不了去一趟首都需要的时间很长啊！ 　　更何况卧铺也舒服不到哪里去，都是在火车上摇晃的。 　　时间长了老人还是会受不了。 　　唐青娥一脸的恍惚：“一眨眼就到首都了？这么快啊？” 第213章 　　施向南笑着说：“其实我也没坐过飞机，奶奶你到时候坐一趟就知道了，回来还能跟姨奶奶、还有咱们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说一说。” 　　这下可把唐青娥给说动了。 　　“行。” 　　她点点头，突然感慨道：“我孙女儿出息了，能带奶奶坐飞机啦，能坐一回飞机、去一回首都，我这辈子也值啦！” 　　施向南突然有点想哭。 　　她连忙偏过头去。 　　相比起大人们，即将去首都上学的施向北就不一样了。 　　他懵逼过后就是兴奋。 　　完了还有点担心。 　　“我的行李咋办啊？” 　　施向南专门避开了张秀珍，教育她小弟：“姐不是给你钱了吗，回头自己去首都买。去了学校里缺什么就买什么，别乱花钱就行了。” 　　“全都买？” 　　施向南说：“那不然呢，真把妈给你准备的十几斤的棉花被带上？还有铺的好几斤重的褥子、被单被罩、枕巾、搪瓷盆、暖壶……” 　　说的施向北直接打了个寒颤。 　　施向南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她摆地摊之前，曾经跑到大学校园宿舍里去做过小生意。 　　为了做这个小生意，也查了不少大学生们开学季、平时在宿舍生活的必需品什么的。 　　对这些新生需要的东西知道的还挺清楚的。 　　这时候说起来头头是道。 　　“打包好了跟一座山似的，那么远的距离，你怎么拿？难道叫爸还是叫我帮你拿？那爸跟我要是这回不去你咋办？” 　　“咱们家里那么多房间，被子褥子再多都用得上，搪瓷盆暖壶也是，说不定首都卖的还比咱们的便宜呢，大老远的带过去，图啥？” 　　施向北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可咱妈要是知道你叫我全去首都买新的，她能答应吗？” 　　施向南笑了笑：“我有办法。” 　　施向北很好奇她有什么办法能把穷怕了的妈给劝住。 　　不过施向南不肯说，只让他等着。 　　也没有真等到出发当天，前一天晚上施向南就专门找了个时间跟张秀珍说了。 　　“妈，你给小弟收拾的那些东西，杯子褥子搪瓷盆啥的，都别带了，叫小弟去了首都自己买。” 　　张秀珍一听当场眉毛就竖起来了。 　　连施开阳和唐青娥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就听到施向南说：“你这些东西都很重，坐飞机是要按照行李重量收费的，一斤收几十块钱，按照重量往上涨，超过一定的规定数字后还会每斤重量还会再增加。” 　　一听一斤要几十块。 　　张秀珍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啥！这么贵！” 　　她那被子就十二斤重，光是这一床被子就得收多少钱啊？！ 　　更别说还有搪瓷盆暖壶这些…… 　　张秀组忍不住说：“咋这么贵？！坐火车就不用给行李另外花钱。飞机收钱就算了，还这么贵？” 　　施向南还是半真半假地说：“飞机飞在天上，那能装的重量是固定的，超过了会有危险。你想想飞机在天上飞那么高，要是出点什么问题，掉下来，人还能活吗？” 　　张秀珍打了个冷战。 　　她连忙问道：“那这坐飞机也太危险了，为啥还这么贵？” 　　没想到她还能想到贵的问题。 　　施向南哭笑不得。 　　“因为它快啊，而且只要严格按照各项规定的话，飞机是最快速便捷安全的交通工具。妈你坐一回就知道了。” 　　张秀珍看着收拾出来的放的跟山一样的行李堆：“那这些……就真不带了？” 　　施向南忍着笑：“你要是愿意掏行李钱，也可以带。” 　　张秀珍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那不行！太贵了，要掏这么多运费，还不如叫施向北去首都买，我就不信首都的东西能贵的那么离谱。” 　　“那不就是了？放回去吧，每个人随身带的重量都有限，超过了就要另外给钱，所以咱们的东西也不要带那么多，能不带就别带。” 　　张秀珍点点头，急匆匆地就去检查自己原本准备带着的那些东西。 　　这还是她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出远门、还是要去旅游。 　　完全没有经验。 　　她很期待，但是也很紧张。 　　想起来什么在外头可能一时买不到就赶紧从家里翻出来放进行李里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收拾了不少出来。 　　不说用的穿的那些了，连吃的张秀珍都准备了不少。 　　以往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施向北每次开学到县城的时候，张秀珍都会咬咬牙给他煮上十来个鸡蛋，让他带着来吃。 　　这东西煮熟了以后好拿，也好保存。 　　还有就是他们这里最出名的那种烤馕了。 　　因为烤干了水分，所以很好存放，不容易坏掉。 　　张秀珍带的吃的主要就是煮鸡蛋和烤馕。 　　烤馕还好，只是有点硬，还没那么重，煮鸡蛋…… 　　这东西可重了。 　　因为施向南故意没有告诉张秀珍飞机上每个人都可以带多少重量，张秀珍第一次听说坐飞机的事情，啥也不知道，也没有追问。 　　导致她现在一看见重的东西就开始计算着要是拿上飞机得多交多少钱。 　　在行李那里犹豫了好久，这也想带着，那也舍不得拿出来。 　　纠结得不行。 　　最后还是施开阳看不下去了。 　　“别拾掇了，问问南南，她拿啥你就拿啥。” 　　张秀珍立刻反驳：“那哪儿行？！” 　　她又忍不住开始念叨起来：“这女娃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大手大脚的坏毛病，不把钱当钱，说花就花，一点不心疼……” 　　听见她说闺女的不是，施开阳又忍不住了：“南南这不是想孝顺孝顺我们当爹妈的？咋是不把钱当钱了？她又不是给自己花了。咱娘今年都多大岁数了？就是没病没痛的，这个岁数也说不准啥时候就起不来床了，这时候不出去转转，等到啥时候？” 　　张秀珍开始都懵了—— 　　因为两人当了几十年的两口子，住在一起几十年了，她最清楚这男人的性子。 　　他不怎么爱说话的。 　　自己这不就是随口念叨几句，他咋突然就说出这么一大堆来？ 　　她刚刚说啥了？ 　　张秀珍就是习惯性唠叨，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怎么就惹着他了？ 　　她仔细想了想施开阳说的几句话，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施开阳闷声道：“你笑啥？” 　　“笑你平时闷不吭声的，村里人当着你面夸咱们南南，你要不就是不吭声，要不就是摇头说当不得这么夸，没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真这么想。原来不是！” 　　“咋就不是了？” 　　“你想想你刚才说的！不就是平时没有说出口的话吗？咱闺女出息了、知道孝顺你，给你长脸了呗！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头美的不行了吧？我是她亲妈你都不叫我说她。” 　　施开阳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闷声说道：“瞎说。” 　　张秀珍白了他一眼：“你就嘴硬吧！真有本事下回我再念叨闺女的时候你就忍住了别夸她啊！” 　　“那我生的闺女就是有出息，还不让我夸一下了？” 　　“行行行，你夸呗！使劲儿夸！我哪敢不让哦！” 第214章 　　第二天一大早，施向南几人就从施家洼出发了。 　　因为这一次坐车的是五个大人，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带了点行李。 　　吉普车是肯定坐不下了。 　　于是坐了一辆厂里的一辆面包车去。 　　这车子是前不久才买回来的。 　　主要是因为厂里开始跟农户搞合作种植了，到收获的时候，是有很多农户为了能多挣点钱选择自己收好了叫食品厂的车上门直接拉走。 　　但也有家里人手不足的，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叫食品厂安排人去帮忙收。 　　以往这些人可以给点工钱叫村里闲着的人、又或者是已经干完了农活儿的人帮自己家干地里的活儿。 　　可现在不行了。 　　现在家家户户除了自家种的麦子包谷啥的，还有很多葵花籽。 　　为了多拿钱，大家都尽可能的多种。 　　葵花籽成熟的时候这边基本全都是一样的。 　　这些缺少人手的人家要收，那些原本忙得过来的人也要收。 　　当然就不会来挣他们这点工钱了。 　　只能叫食品厂的人来收。 　　食品厂只去一两个肯定也忙不过来，就去的人比较多。 　　也没有那么合适的客车坐，再说客车也不可能专门把人送到地方。 　　施向南想着反正往后一直都能用得上，就同意厂里买了一辆崭新崭新的面包车。 　　早些时候厂里买运输的大货车，厂里的职工们已经惊讶过一回了。 　　但这回是坐人的面包车。 　　他们很多人也是头一次见，所以也还是差不多的兴奋、激动。 　　好像买车的人是自己一样。 　　施向南一家子坐着这辆车直奔省城。 　　他们省还只有这么一个机场。 　　光是从老家到省城这段路就花了不少时间。 　　幸好几个人都不晕车。 　　张秀珍有一点点的反应，但施向南也提前准备了晕车药和晕车贴这些东西备着。 　　张秀珍不肯用，她剥了个青桔子吃了几瓣就觉得自己好了。 　　一点事没有。 　　施向南看她确实没有什么反应了，只能随她去。 　　唐青娥和施开阳几人也都第一次到省城。 　　一进城眼睛就有点看不过来了。 　　施向南就说：“等回来的时候咱们不赶时间，也可以在省城转转。不着急。” 　　今天开车的司机师傅还是王永昌。 　　他特意把吉普车放家里，跑来开这辆车的。 　　这时候就忍不住说道：“老太太、大哥大嫂，你们可是培养了一个有大出息的人啊！施厂长还这么年轻，食品厂就开的这么大了，往后还不知道能发展成啥样呢！” 　　“你们可不能再操劳了，要养好身体，往后天南海北的都能去，说不定还能出国哪！” 　　唐青娥笑了笑，看着车窗外说：“可不敢想那么远。能去一回首都，我这辈子就值啦！” 　　张秀珍说：“国外那得花多少钱啊？再说听说那些红头发绿眼睛的人都很吓人，有一些跟熊一样高壮，还敢吃人哪！我可不去。” 　　把王永昌给逗笑了。 　　施向南也忍不住想笑：“妈，你这都是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传了多少道的谣言，以后你要真的去国外看过才会知道，这都是没见过外国人的人胡说八道的。外国人也是人，跟咱们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咋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跟熊一样、还吃人？” 　　“谣言？恁些人说，肯定还是有些缘由的，不一定全是谣言吧？” 　　施向南想了想：“我说了你不信，等去了首都你就知道了。首都现在也是咱们国家的大城市，那儿就有不少外国人的，你亲眼见了就知道了。” 　　“啥？咱们首都有外国人？” 　　施向北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施向南。 　　施向南倒不是胡说，这确实是有根据的。 　　首都和海市的确有不少外国人。 　　她上回去海市就见过。 　　包括张秀珍刚才说的绿眼睛的外国人，她也见过。 　　只是回来没有多说。 　　说了张秀珍也不一定相信而已。 　　施向南想了想，施向北这回成绩考得好，虽然没有考上最好的大学，但也是很好的学校了。 　　离家太远，去了首都，大概率就是要到过年才会回来。 　　他在那儿人生地不熟的。 　　虽然学习好，性格也比较外向，但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总是需要时间去融入的。 　　施向南就尽可能地说出更多自己知道的关于首都的事情。 　　其实她前世后来一直都是在南方活动比较多，去首都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一些消息都是从网上、或者是从新闻里看到的。 　　不过更多的消息还是因为她后来招了一个从首都过来工作的年轻女孩。 　　据说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没有钱了。 　　而且还在首都欠了不少的债务，她不好在本地找工作，只能听爸妈的话，离得远远的来挣钱。 　　同样是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远方的故乡同样有爸妈日日夜夜惦记着。 　　施向南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所以跟这个年轻女孩感觉很亲近。 　　那女孩做了她的助手，两个人工作上和私底下接触都比较多。 　　难免听她聊起自己的家乡。 　　所以施向南虽然没有去过几次首都，但知道的本地消息还真不少。 　　连那边基本只有本地人能接受的名吃豆汁儿啥的都知道些。 　　她的头头是道，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张秀珍就忍不住说：“南南，你咋知道这么多？” 　　其实唐青娥和施开阳，还有施向北也好奇。 　　但他们不会这么问出来。 　　因为这么一年多下来，家里人现在就是都觉得，她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这都是很正常的、应该的。 　　要不她怎么能挣着这么多钱？ 　　别人就不行？ 　　不过他们也好奇，不是质疑，就只是好奇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每天厂里那么多事儿，她今年还忙着修路盖房子的，哪来的时间和途径去知道这些？ 　　施向南就说：“我找人打听了啊。小弟填了首都的志愿都多久了，我肯定要找人打听打听首都这边的一些基本情况的。飞机那些事情也是打听来的嘛。” 　　她认识的人、见的人很多。 　　这个倒是大家都知道的。 　　面包车穿过城区，一路又往房子、人比较少了的方向去了。 　　“哎哟，怎么越走人越少啦？” 　　“是不是开错了？” 　　这个问题都不用王永昌说，是施向南解释的：“机场大，选址一般都会离城区远一些，因为离得近了可能会跟城市的一些发展起冲突。” 第215章 　　这时候甘省的机场还没有进行升级，其实在施向南看来是很朴实的。 　　可就是这样朴实无华的机场，在唐青娥、施开阳等人看来，那已经是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场景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地方！ 　　修的可真平整漂亮啊！ 　　亮堂堂的看着就很大气！ 　　离得老远他们就看见了停机坪上停着的飞机。 　　旁边并没有人在。 　　施向南一家人也就是在机场的候机大厅外面，刚刚下车，都还没有走进大门口。 　　可是看到停着的那一架白色的飞机，唐青娥和施开阳等人虽然没有说话，脚下已经挪不动脚步了。 　　眼睛也钉在飞机上根本移不开。 　　尤其是唐青娥。 　　她是经历过轰炸机在头顶飞的那种恐怖的日子的。 　　那时候的国家多穷啊，别说飞机了，听说就是好一些的武器都得想方设法地从外国进口。 　　这还要找到处托关系找关系好的国家。 　　要是关系不好的，拿着钱人家都不卖给你！ 　　这才过了没有多少年，他们国家就这样强大起来了。 　　就说唐青娥，她小时候说是跟难民一样也不过分。 　　饥一顿饱一顿的，村子里的人说没就没了。 　　鬼子扫荡的时候他们什么苦日子没有过过啊。 　　还钻到人迹罕至的山沟沟里头去找一个山洞大家都躲进去。 　　她并不是羊滩镇上土生土长的人，本来他们家不住在这一块的。 　　可是从小家里人就死的死、逃荒失散的失散，最后她们兄妹几个是跟着同村一个算是伯伯的人一起到处逃荒、也是躲避战乱到处跑的。 　　那时候他们没有钱也没有地图什么的东西，啥都没有。 　　就凭着两条腿，一路跑一路问，问哪里不打仗、哪里没有灾荒。 　　就往那个方向跑。 　　至于能不能活到找到能扎根的地方，他们一起的大大小小谁也说不上来。 　　反正还没有死，就还要继续跑。 　　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那就是真的只能等死了。 　　唐青娥没有逃荒之前，也跟村里人一起，找山洞、挖地洞，就是为了躲避战乱，要是听到鬼子来的消息，他们就往准备了食物和水的山洞里去藏起来。 　　那时候过了今天就不想明天的事儿。 　　谁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呢。 　　正是因为姐妹一起过过好一段苦日子，所以唐青娥跟姐姐的关系特别好。 　　逃荒的时候她年纪不大，一路上全靠姐姐照顾。 　　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有一口吃的，都要偷偷摸摸地分唐青娥一半。 　　姐妹俩饿的跟皮包骨头一样，但好歹是活下来了。 　　那样的日子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一下子。 　　唐青娥就成了老太婆了。 　　孙辈一大堆，连重孙子都有了。 　　大家也不再饿肚子、逃荒、逃难，这些好像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日子眼看着就一天一天的好起来。 　　老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 　　尤其去年唐青娥的大孙女施向南高考落榜，狠狠地跌了一个跟头。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多担心她啊。 　　那时候哪儿能想到，她一个女娃娃能干出这样大的家业来、能有这么大出息。 　　唐青娥就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能挣大钱、成了整个施家洼最有钱的人。 　　她这没有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太婆，也有一天能去首都亲眼看一看伟人画像了。 　　还能亲眼看见飞机、坐上飞机！ 　　唐青娥在施家洼那是出了名的脾气硬，说话硬邦邦。 　　可这会儿她盯着那架大飞机看了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低下了头，飞快地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又放下来。 　　周围的人都是亲人。 　　施开阳和张秀珍的心情虽然没有唐青娥那么感慨，但也是差不多的震撼和激动。 　　这会儿也跟她一样的看着飞机目不转睛呢。 　　施向北没有什么感慨，满脸上全是兴奋。 　　他是感觉自己自从今儿一大早坐上了车以后，这眼睛就彻底不够用了。 　　省城他是第一次见。 　　这大飞机场、还有里头的飞机，他也全都是第一次见！ 　　怎么这么大、这么神气啊！ 　　只有施向南注意到了奶奶的情绪激动，但她当然不会大惊小怪地指出来。 　　微微侧过头去看爸爸的眼神，只当没有看到奶奶抬手的动作。 　　她妈施开阳脸上不光写着激动还有自豪。 　　他是男人，想得多。 　　不光是自豪自家闺女出息，能带他们来坐一趟这个大飞机。 　　还自豪自己的国家肉眼可见的一天一天强盛起来了。 　　以前连打仗都没有飞机用，现在都有飞机用来拉客人了，想来那打仗用的飞机肯定是已经准备的很充足了！ 　　充足好啊！ 　　再也不受以前那些欺负。 　　想到这些施开阳怎么可能不激动。 　　施向南特意叫了车子送一家人，就是想着这件事呢。 　　要早一点来，让奶奶爸妈有足够的时间在机场里走走转转。 　　在外头他们可以有时间看个够，一会儿过了安检进了候机大厅里他们还可以继续看。 　　施向南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这儿的机场里都有什么店、有哪些东西卖。 　　肯定不会像十几年后那样种类齐全，还有那些奢侈品店什么的。 　　但是要跟他们羊滩镇、甚至跟云山县城比…… 　　不，严格来说，除了施向南这个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见过更加繁荣宏大的场面之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只觉得这个机场已经足够繁华、足够漂亮、富丽堂皇的了。 　　唐青娥和张秀珍他们都没有上过什么学，也想不出来那么多形容词，只知道进了机场的大楼他们的眼睛就更加不够用了。 　　这儿也好看、那边的那个牌牌也没有见过…… 　　施向南好脾气地陪在一家人身边。 　　耐心极了。 　　长辈们要去哪儿看看，她就跟着一起。 　　怕他们被欺负。 　　但其实唐青娥几个人虽然没有见识过这个机场里的一切，可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为人也无可挑剔。 　　不管看什么，都不会贸然上手，就只是用眼睛看一看，都不会凑得太近，就怕自己啥也不懂在这样的地方惹出什么麻烦来。 　　那可不得了了。 　　终于一家人排队过了安检。 　　进入候机大厅里。 第216章 　　上飞机的时候，施向南是扶着唐青娥的，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有点抖。 　　施向南知道这是激动的，又开心又觉得有点骄傲。 　　这一次，她是有能力带着家里人看遍祖国大好河山的。 　　而且她也很乐意这样做。 　　上了飞机后唐青娥看到穿着制服、说普通话的空姐，就侧过头看了施向南一眼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没有说。 　　找到座位安顿下来后，唐青娥仰着头看看头顶，又看看窗外。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虽然窗户小，可唐青娥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够看。 　　伸着脑袋看的兴致勃勃的。 　　像个被大人带着出门的小姑娘一样。 　　施向南坐在她的旁边。 　　耐心地等着奶奶看完了之后，才贴近她身边小声问道：“咱啥时候飞到天上啊？” 　　施向南也学着她的模样笑眯眯地小声说：“飞机飞起来之前还要助跑呢，开始跑的时候你就知道啦。” 　　“哦。” 　　唐青娥点点头，两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左右看了看。 　　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椅子真舒服、靠着真软和、又有点硬，不是软的靠不住……” 　　施向南知道，这椅子未必就真的那么舒服。 　　可是在奶奶、爸爸妈妈这些从来没有坐过飞机的人眼里，飞机里的一切都是好的。 　　都是以前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很快，飞机开始助跑了。 　　施向南左右手都被牢牢牵住。 　　一边是她奶奶一边是她妈。 　　机舱里轰隆隆的噪音比较大，但这完全影响不到唐青娥和张秀珍，俩人光顾着紧张了。 　　“南南，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助跑啊……” 　　“这要跑多久飞……呵！”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体猛地一轻，开始往后倾斜。 　　施向南偏头看了一眼。 　　爸爸施开阳和小弟施向北挨着坐在一起。 　　父子俩这会儿的表情有点像。 　　都是抿着嘴，面无表情的样子。 　　施向南一看就知道他们也有点紧张。 　　这是白天。 　　随着飞机慢慢升上高空，窗外的风景也开始逐渐变得不一样了。 　　在高空中俯瞰地面、跟在地面上看到的一切有很大不同。 　　机舱里除了机器的轰鸣声，没有什么人说话。 　　这年头能坐得起飞机的是极少数。 　　客人的素质非常高。 　　大家都不说话，张秀珍想说话也不敢吭声，就只是默默地四处张望。 　　唐青娥则是目光定在了小小的窗户外。 　　今天是个大晴天。 　　飞机升到高空后窗外可以看到茫茫云海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深深浅浅金铺在层层叠叠的白云上。 　　而没有云层遮挡的空中，就可以看到地面上江水如练、田野和山川组成油画一样优美的画面。 　　这一趟旅程只有两个多小时。 　　唐青娥感觉好像是一眨眼就到了。 　　从飞机上下来走在廊桥上。 　　她才说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咱们就到首都啦？” 　　张秀珍赶紧搭腔：“是啊，妈，我也说，这也太快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还在省城没离多远。” 　　施向南笑了笑：“看外头。” 　　施向南带着几人一路按照指示牌走到了出口处，一出去到了航站楼。 　　这可是首都的航站楼，跟他们省里的那个略显冷清的航站楼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里热闹很多！ 　　而且就像施向南在路上告诉她们的那样。 　　这里随处可见外国人。 　　金色头发、红色头发、银白色头发的，一眼扫过去就能看见不少。 　　一些眼窝深邃、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的，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 　　张秀珍就听见两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金头发男人嘴里叽里咕噜说的全是她听不懂的话。 　　还有就是这里能看到的人的穿着打扮。 　　几乎全都跟他们云山县城那小地方有差别。 　　具体说不上来，但是一看就知道人家穿的衣裳鞋子，一看就很贵。 　　别人不知道咋看的，反正张秀珍是这种感觉。 　　她在心里头暗暗想着，闺女已经不一样了，下回出门的事就都听她的。 　　出门前施向南特意给家里人都准备了新衣裳新鞋子。 　　全是花钱买的成品。 　　拿回来张秀珍第一反应就是乱花钱！ 　　要不是有婆婆镇着，她就要念叨闺女了。 　　幸好没有说。 　　出门前她还有点舍不得穿这一身又贵、穿在身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的新衣裳。 　　施开阳也有些舍不得。 　　他们的想法差不多，这样好的衣裳，要留着大年初一穿、或者是去有头有脸的亲戚家走亲戚的时候穿着。 　　是施向南非要他们穿的。 　　那时候张秀珍心里还嘀咕着闺女主意大、不听话。 　　这会儿才明白，闺女是为了啥。 　　他们要是还穿着在村子里下地干活的衣裳，走在这样灯光璀璨、地板擦得锃亮，几乎能照出人影子的地方。 　　就算路人不会面露鄙夷，不会说什么难听话，他们自己也会抬不起头来。 　　怕是连到处走一走看一看都不敢了。 　　嫌自己丢人。 　　“下回得听我闺女的……”张秀珍喃喃说道。 　　施向南习惯了便捷的智能手机，只要有钱、手机有点，去哪儿都很方便。 　　这会儿啥也没有，带着三个长辈还有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弟，这会儿站在出口外面，也有点茫然。 　　想了想，还是要先把弟弟送到学校去。 　　他们先去把施向北托运的行李拿了。 　　他毕竟是来上学的，跟施向南几个来旅游的不太一样。 　　已经尽量精简了不少，但东西还是有点多。 　　施向南给他买了个滚轮行李箱，看见的时候把施向北高兴坏了。 　　往里头装东西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怕磕了碰了他的行李箱。 　　办理托运的时候他还有点舍不得，就像一路拎着呢. 　　拿了行李后，施向南带着几人往打车的专用区走。 　　这里实在太大了。 　　穹顶很高，灯光很亮，过来的人一看就跟自己这样的不是一路人。 　　唐青娥几个人都有些紧张。 　　没有说出口，但看着就很明显。 　　一举一动都写着那种从小地方骤然到了大城市里的局促不安。 　　施向南并不觉得丢脸什么的，只是有点心酸。 　　心里想着，钱是赚不完的。 　　她以后要每年都留出时间带着爸妈奶奶到处走走看看。 　　让他们变得不管走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自信。 　　五个人没法打一辆出租车。 　　施向南管着奶奶和妈妈打了一辆，施向北和施开阳坐在另一辆车上。 　　几人先送施向北去学校里报名后、在学生宿舍里安顿好了。 　　他们就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旅馆住着。 第217章 　　来到首都的第一顿。 　　施向南不能免俗地带着家里人一起去全聚德吃烤鸭了。 　　后来网络上全聚德的烤鸭口碑已经不怎么样了。 　　大多数首都本地人都说没有别的几家出名的烤鸭店好吃，价格偏贵、服务也不好，就是宰外地游客的、智商税什么的。 　　可架不住它是国宴饭店之一啊。 　　而且这个时候的烤鸭还没有那后来那么糟糕。 　　只要不是天天吃顿顿吃，就来体验一顿，施向南觉得，智商税就智商税吧。 　　至少东西是真的吃进肚子里了。 　　而唐青娥等人可不懂哪里好哪里不好，听说全聚德是总理招待外宾的地方，他们都激动坏了。 　　到大门口看见那建筑、牌匾，几个人都有点看呆了。 　　在旅馆里的时候施向南特意跟爸妈说了一下。 　　她们出来玩，是来花钱的。 　　现在不是以前了。 　　这会儿改革开放了，电视新闻上都说这会儿是经济挂帅的时候。 　　不管去哪儿，只要是去花钱的，那就堂堂正正，不用怕什么。 　　这话主要是说给张秀珍听的。 　　她从小到大、到婚后生了娃子、乃至有了孙辈，就没有过过宽裕的日子，实在是穷怕了。 　　有个词叫“人穷志短”。 　　这个词在张秀珍身上体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在施向南去年开始做生意以前，她每一年腊月二十三那天晚上的时候拜灶王爷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来年家里人能吃饱饭、不饿肚子。 　　顶多在加一个娃娃上学不用去借钱。 　　就没有别的了。 　　这个时候，她去县城进店里买东西都是畏畏缩缩的，根本不敢抬起头直视任何人的眼睛。 　　说话都是低着头、声如蚊呐的。 　　就别说什么堂堂正正了。 　　可现在家里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穷，没有办法。 　　现在他们家已经不缺钱了。 　　施向南就想着，家里其他人不提，她要想办法把她妈的胆子给养大了。 　　至少能够想花钱就花钱吧。 　　但这种事情不是光靠说就能改的。 　　毕竟以前是真的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日子过了太久了。 　　施向南也没有多啰嗦，那就太把这个当回事了，会伤害到妈妈。 　　她只是好像她先收拾完了准备等着跟家里人一起出门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 　　施开阳就很沉稳地点了下头表示听见了。 　　倒是张秀珍愣神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点了下头。 　　但是只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肯定是做不到的。 　　施向南只是要妈妈给个反应，是听到她的话了的。 　　本来也没想让她当场做出改变，那不现实。 　　从机场打车到学校花的钱太多了。 　　他们还打了两辆车。 　　下车的时候看到那个计价器上的价格，张秀珍虽然没有说话，但施向南可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她倒吸冷气的声音。 　　施向南也觉得这太贵了。 　　她只是想要大大方方的花钱，该花的地方就花，可不是想当散财童子。 　　她们是出来玩的，特意没有报什么旅行团，就是想着时间自由一些。 　　几个人都不用赶时间。 　　真要是赶在饭店高峰期去吃饭，说不定还要排队什么的。 　　所以施向南就带着心疼打车费的一家人去坐公交车了。 　　幸好离得不算远，公交车也很方便。 　　唐青娥还施开阳还都很高兴。 　　“回去以后要是跟巧儿她们说起来，咱们也是坐过首都公交车的人了。” 　　首都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大姐那是出了名的会说话。 　　这会儿是工作日，又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公交车上人不算很多。 　　听出来施向南几人是外地口音，售票员大姐就非常热心地给几人介绍首都值得去的地方。 　　车上还有热心大爷大妈搭腔跟着一起介绍。 　　听得本来就对首都印象很好的唐青娥几人对首都的印象更好了。 　　一家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的全聚德。 　　整齐着装的服务员的确有点傲，但不是鼻孔朝天、把客人当孙子那种。 　　而是有一种在老字号、国宴饭店干活的自豪感。 　　施向南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 　　就拿她的食品厂来说，现在厂里也有不少职工觉得自己能进西施食品厂上班很值得骄傲。 　　只要服务态度没有问题，人家只是有点骄傲，那没有什么好说的。 　　烤鸭上来后，施向南先教施向北：“看着我怎么做的啊。” 　　然后动作熟练地先给唐青娥包了两片肥瘦相间的烤鸭。 　　沾了甜面酱后双手递给唐青娥。 　　“奶奶你尝尝。” 　　施向北有样学样也拿面饼给他妈包了一份。 　　施向南这边已经又给施开阳也包好了。 　　等到三个长辈都吃进嘴巴里了。 　　他们姐弟俩才坐下来。 　　后来各种烤鸭连锁店很多，不光是首都、金陵这样烤鸭很出名的地方，几乎全国各地的大商场里都有连锁烤鸭店。 　　而且服务、味道做的都不差。 　　施向南在外头好些年，就算不爱去外头吃，但总有一些不得不应酬的时候，在外头各种大大小小的饭店里吃饭的时候还是不少。 　　烤鸭她还是吃过不少的。 　　裹面皮什么的一点问题没有。 　　施向南带着家里人来这儿吃烤鸭，吃的本也不是这里的味道服务，而是吃的这个牌子。 　　清楚了这一点，她对全聚德没有任何期待。 　　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失望、或者是不舒服的地方。 　　而唐青娥等人都是这辈子第一次进这样的店里、第一次吃烤鸭这样的东西，他们或许根本没有尝出什么好吃不好吃来，就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吃这样的东西，那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所以施向南看大家吃的差不多，问他们吃的怎么样的时候。 　　一家人包括施向北在内，都连连点头苏。 　　“好！很好！” 　　“我们那儿没有这样的吃法，新鲜，也好吃。” 　　一家子也不赶时间，就慢慢地往外走去。 　　“我看好像坐车时间也不长，咱们能不能走回去？” 　　施向南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还很早。 　　“行啊。走几步，也好好看看首都是啥样的。” 　　这句话获得了全家人的认可。 　　“对对对！到哪儿都坐车太快了，啥也看不清。” 　　“回村里不能跟人说，咱们在首都尽坐车了。那燕儿他们不得笑话我们啊。” 　　一家人果然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回了旅馆。 　　施开阳几人到处看，施向南则是在思考着明天从哪里开始玩起。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不用怎么思考。 　　到了旅馆施向南一问，唐青娥三人就一致表示要去看田门，还要去看紫禁城。 　　“来了首都不去田门不去紫禁城，那不是白来了！” 第218章 　　结果没想到，在紫禁城外头就闹起来了。 　　这事儿真要追根究底的话，还是钱的事儿。 　　但是要仔细想想也不全是因为钱。 　　至少施向南一家子的看法，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张秀珍就觉得就是吵起来就是因为钱。 　　施向南是觉得不能这么欺负人。 　　就算你是首都的也不行！ 　　施向北来的本来就晚了一点，报名后就要开始上课了，所以他是不能跟家里人一起活动的。 　　不过也没关系，他身上带了足够的钱，又要留在首都上学，最少也是四年。 　　除了寒暑假时间长，其它的短假期他都不会回家的。 　　在首都的时间多得很，只要有钱、自己愿意，就总能把首都的景点看遍了。 　　也不急于一时。 　　施向北正式开始上学之后，施向南四个人也就不用想着要住在施向北的学校附近了。 　　施向北出不来学校了，施向南几人就直接住到了距离故宫近一点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出来玩的时候，施向南也没有想着要坐车。 　　唐青娥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不管是从省钱还是从想到处多看看的角度，他们都想多走路，少坐车。 　　别说这离得很近了，就是远，他们也不介意走一走。 　　唐青娥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差，在村子里也经常到处走来走去的。 　　施开阳和张秀珍都是一年到头干惯了农活儿的人。 　　挑水、挑粮食啥都得干，挑着几十斤重的东西走十里路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这样空着手，慢悠悠地走着玩了。 　　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于是走在路上的时候，靠近故宫的人行道上。 　　他们看到在树荫下坐着小马扎、铺了塑料布在地上摆摊的人。 　　一排坐着好几个。 　　卖的东西也都差不多。 　　像是紫砂壶啦、各种大大小小的瓷瓶啦……最吸引唐青娥等人的是伟人照片。 　　巴掌大小的、硬币大小的那种小奖章里头装着伟人画像、照片，都有。 　　外头一圈儿金灿灿的。 　　看着还挺漂亮。 　　卖东西的人把话也说的很好听。 　　“一看大哥大姐就是外地人来首都吧？这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不得带点纪念品回去？这可是咱们首都最值得的纪念品啊！您就看看这做工，看看这颜色，还有这伟人的画像，多精致啊！带回家可以当传家宝的！” 　　“也不敢说这是金的，说了你们肯定也不信，我们这是黄铜的！做工这么精细的东西，以后要是掉色了拿去银铺子洗一洗，就又跟新的一样！大娘、大哥大姐、你们这不买回去以后肯定想起来就会后悔啊！” 　　“这么好的东西，这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哪。就不说传家宝不传家宝的，你们回去要跟村里的兄弟姐妹聊天，也得拿出首都的东西才好说吧？还有啥比这个伟人纪念章更合适的？您说是不是？” 　　别说唐青娥这个最尊敬伟人的老太太了，连施开阳都被说动了。 　　来一趟首都，不带点什么回去，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这东西的确有纪念价值，名字也好听哪，叫“纪念章”。 　　连张秀珍都明显有点心动了。 　　她倒不是为别的，她是想着这东西可以带给飞飞。 　　飞飞前不久也被送去上小学了。 　　这可是施家目前唯一的第四代呢。 　　又是第一年上学。 　　因为上学，所以这一次也没能跟着一起到首都来见见大世面。 　　张秀珍平时不怎么表现出来，但其实她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这个小孙子的。 　　知道他们要出去旅游，还是去首都。 　　飞飞可想一起了。 　　不过他从小就很乖，想去也不会哭闹什么的，就是眼巴巴地看着家里每一个可以去的人。 　　黑白分明的圆眼镜看的人心生愧疚。 　　施向南倒是还好。 　　她知道这一次肯定不能带着飞飞一起，毕竟他还很小。 　　这一次她是准备带着奶奶去长城上看看的。 　　奶奶年纪不小了，身体再好她也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肯定需要多照顾。 　　爸爸妈妈年纪也不小了，以前都是苦日子过来的，吃穿都只能说是勉强过日子。 　　平时看不出来，但施向南也舍不得累着他们。 　　要是带着飞飞一起，爬长城的时候要是走一半小孩子走不动了，谁能把他抱上去或者背上去？ 　　施向南觉得自己肯定不行。 　　她是重生回来的，这具身体以前就是一直在读书，家里照顾得好，她根本没有怎么干过体力活。 　　重生回来后她在开食品厂，就前面一个月累了一些，后头做的也称不上什么体力活。 　　她体力绝对没有那么好。 　　而飞飞已经五六岁了。 　　小孩子长得快，又是正在发育的时候，这一年多家里条件好了，飞飞吃得好，身上肉眼可见地长肉了。 　　施向南抱他几分钟还行，一直抱着，还要爬长城，她很有自知之明，这她肯定做不到。 　　而且刚刚开学就请假，对小孩子融入新班级也不好。 　　带着一个请假的小学生，他们肯定不能像是原计划那样从容的。 　　怎么也要赶一赶。 　　而飞飞还很小，他的未来还很长。 　　施家现在的情况，未来肉眼可见地会一年更比一年好。 　　他还有很长时间很多机会可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根本不急于一时。 　　再说他现在还太小了，就算看了什么，要不了多久可能也就忘了。 　　看的时候他估计也看不懂。 　　连施向东和钱秋雁两口子都说不让飞飞一起。 　　施向南最后就没有带着他。 　　张秀珍这会儿看到纪念品这样的东西，就想起来离家之前她孙子可怜巴巴的样子了。 　　这别的不说，出来一趟，总得给大孙子带点什么回去哄哄他高兴啊。 　　三个大人明显的都意动了。 　　施向南也做好了这东西会比较贵的心理准备——到景区旅游，做好被宰的准备，这在十几年后已经是一种常识了。 　　施向南也有心理准备，这东西估计不便宜。 　　不过出来玩嘛，图个高兴。 　　她现在也不缺那么点钱，没有必要在外面玩还要斤斤计较。 　　所以她就算好了，几个老人都要有，连三太爷、还有五爷爷这样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她也记着要给带一个。 　　飞飞她倒是没想到。 　　主要是她不觉得这样路边上卖的小东西真像是那个老板说的一样是黄铜做的。 　　这东西肯定买了放不久，飞飞以后长大了可以自己来首都再买自己喜欢的就是了。 　　于是施向南开口买了五个。 　　没想到这一买就买出问题了。 第219章 　　那个看着三四十岁的男的感觉是遇到肥羊了一样。 　　直接狮子大开口，一个纪念章要三十块钱。 　　五个那就是一百五十块。 　　当时唐青娥和施向南几人都把纪念章拿到手里了，一听这价格顿时就不愿意了。 　　别说黄铜了，这纪念章就是金子做的！ 　　他们也舍不得花一百块多钱买这种不当吃不当喝不当用的东西啊！ 　　一百多块，搁在一两年前，对于施家来说就是一年到头家里头能动用的买布买油盐这些生活开销的钱了。 　　唐青娥一个人住，小时候的日子更苦，她过的比施开阳一家子更省。 　　一年都花不了三十块钱。 　　这玩意儿要三十块钱一个，她怎么可能要。 　　都不用施向南开口，几个人立刻就说：“大兄弟，这纪念章太贵了，不是我们农村人买得起的东西，我们不要了。” 　　说着就弯腰要把纪念章放回塑料布上。 　　这也是羊滩镇那边的人向来都比较直接，像是论斤两称的东西人们还会砍砍价。 　　不论尽量卖的，他们那地方是没有砍价的习惯的。 　　而且这个摊主觉得遇上肥羊了，开口报价的时候也是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 　　施开阳等人就更加没有想着要砍价了。 　　这么贵的东西，砍也砍也不了多少，就算是能少个十块八块的，那在他们看来也还是贵。 　　还是别买了。 　　去了故宫里头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东西到时候随便买点带回去算了。 　　几个人把纪念章放回去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 　　那个摊主也没有想到他们连砍价都不砍的，直接放弃了。 　　他脸上的表情先是僵住了一瞬，然后就变得有些难看。 　　施开阳几个人没开口的时候还好，开口了那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首都的，更不是北边的。 　　口音差得太多了。 　　要不是这摊主经常在这儿做生意，脑子打小就灵光，都听不出来他们说的什么。 　　真正不知道哪儿来的乡巴佬！ 　　摊主隐隐似乎听到左右两边的竞争对手们嬉笑的声音，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一把抓住了最慢动作要把纪念章放回去的张秀珍手里的纪念章。 　　她一听这东西这么贵，也害怕磕着碰着了或者是摔着了就得花钱买下来，很小心地弯下了腰，要把纪念章给亲手放到塑料布上，确定不会摔着。 　　但是纪念章刚刚挨着塑料布就被那个小摊贩给拿到了手里。 　　他将纪念章高高一举，就大声说道：“你都把我东西给捏坏了，还想就这么走了？告儿你啊，赶紧掏钱买下来！要不爷我跟你们没完！” 　　张秀珍张了张嘴，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她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她说话不敢大声、走路都不敢步子太大了。 　　就怕冒犯了这样金贵的地方。 　　现在被人这么一喝，她只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儿、惹着了首都人，脑子里根本想不了别的。 　　施向南在一旁看着就冷了脸，上前正面对着那个小摊贩。 　　“捏坏了？你刚刚还说这是黄铜的，这么容易就捏坏了，这东西其实是纸糊的吧？” 　　“黄铜的就捏不坏了？！银的都能一掰就弯了你懂不懂啊乡巴佬？赶紧照原价给爷赔钱，不赔钱拉你们去见大盖帽！” 　　唐青娥张秀珍这样的小老百姓一听说要见大盖帽，心理上就开始觉得害怕。 　　觉得见了大盖帽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张秀珍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施向南却不怕。 　　他这是明晃晃的讹人不成就想敲诈。 　　要是好好说话、说话好听，她也不是不能掏这一百五十块钱。 　　可他摆出这个看不起外地人的态度来，那施向南是真的不介意去见一见大盖帽。 　　她就不信一个小摊贩还能只手遮天了。 　　“行，你现在就报警，我们在这儿等着。你手里的纪念章放到塑料布上，我们谁也别动，等着大盖帽来检查。你要是动了什么手脚弄坏了，等大盖帽来了我们肯定要说明情况的。你别想讹诈！” 　　听他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乡巴佬的。 　　施向南最后又还击了一句：“我倒要看看大盖帽来了是管你这样当众讹诈的犯罪分子，还是管我们这些来首都游玩的老实游客。” 　　这边一吵起来，本来路过的人就都慢慢围过来了。 　　甚至施向南几人在这个摊子上停下来看纪念章的时候，他们旁边两个摊子本来也有人在看。 　　能在这样的地方逛这样的小地摊的，基本都是外地来的游客。 　　看见施向南一家子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同样是外地游客的人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再加上听到动静后慢慢围过来的路人。 　　这件事还真是不缺从头看到尾的目击者。 　　施向南占理、再加上声音好听、一口普通话说得好，说话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本来围观的人群已经站在了她这边。 　　最后听见她说要看看大盖帽站哪边，围观的人群里就有人忍不住搭腔。 　　“我们都是人证！” 　　“是啊，那大姐拿那个纪念章小心翼翼的，根本没敢使劲儿，怎么可能就捏坏了？除非是纸糊的面捏的。” 　　“三十块钱这不是明摆着坑人！” 　　“我们厂是做电线的，里头有铜丝电线，你这纪念章根本就不是黄铜吧？等相关同志来了我们可要好好跟他们说一说的。” 　　…… 　　路人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小摊贩的脸色慢慢变了。 　　从蛮横变成了带着一点畏惧。 　　施向南也不理他的心理变化，只是问道：“你到底叫不叫大盖帽来？不叫我去叫？” 　　小摊贩把纪念章扔回了塑料布上，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来：“算了算了，哼，外地来的乡巴佬……” 　　嘴里说着，他还往后退了几步坐回了自己的小马扎上。 　　这态度就是说这事儿过了。 　　他也不再说什么原价赔偿不赔偿的事儿了。 　　可现在是施向南不肯算了：“你讹诈不成，不道歉就算了，还骂我们乡巴佬？我们是乡下来的，可也没有想着要坑蒙拐骗，难道抢劫不犯法吗？我倒要找大盖帽问问。” 第220章 　　那个小贩色厉内荏道：“那你想怎么样？” 　　施向南说：“道歉。” 　　张秀珍在一旁表情很不安，但她这人有一点好。 　　就是知道不拖家里人的后腿。 　　闺女在讨公道，她虽然心里头不认同，觉得对方退步了，他们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就见好就收吧。 　　但她却不会在这时候将这话说出口。 　　那小贩先还不肯老老实实道歉。 　　但是见到施向南一家态度都很强硬，没有一个因为是乡下来的就怂一点的。 　　周围的人不管是他旁边一起摆摊的老熟人，还是围观的路人们，全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表情明显是不认同的样子。 　　拖了一会儿，小贩还是只能站起来，勉勉强强地对施向南一家道了歉。 　　施向南不是不懂得见好就收。 　　比如此时此刻。 　　她也知道小贩的道歉不是真心实意的，但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他道了歉，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着不放了。 　　“奶奶、爸妈我们走。” 　　张秀珍和唐青娥都怕这个小贩的家里人在附近，见事情完了，施向南招呼她们离开，三人都是一阵飞奔，飞快地离开了。 　　施向南叹了口气。 　　遇到这样的事情吧，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损失，但破坏了出门时候的心情是一定的。 　　倒是唐青娥反过来说：“出门在外，受点小委屈、只要没有吃大亏就都不算啥。” 　　张秀珍这时候终于缓过来了，也在一旁嘀咕说：“南南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啊……咱们这可是在首都哪，离家几千里路，你也敢对上本地人……” 　　施向南说：“就是因为是首都，所以我才相信这样不会没有王法的。要是在什么乡下小地方，遇到这样的人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一句话都不跟人家争。” 　　有一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村子什么样儿，没有人比施向南一家本来就是农村人的更清楚了。 　　他们今儿要是在什么村子里或者是人出了名的不讲理、护短的镇子上，施向南这样，那小贩是很有可能跳起来大喊几声，喊的一村子或者是一镇子上的人全都来找施向南麻烦的。 　　别说什么讨公道了。 　　能不挨一顿毒打都是好的。 　　不过施向南自己也说了，她有分寸。 　　今儿也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那个本来想敲诈的小贩也道歉了。 　　算是圆满解决了。 　　一家人买了门票排队进故宫的时候，施向南花钱请了一个等在门口排队的导游。 　　专门挑了一个看着跟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孩。 　　这姑娘月牙眼，唇角上翘，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 　　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开口时的声音也很好听。 　　虽然年轻，但她的专业知识很过硬。 　　从进了故宫大门开始，她就不停地开始介绍。 　　施向南提前说了奶奶和爸妈都是乡下人，听不太懂普通话，让她语速放慢一点。 　　这个导游也很细心地全程做到了。 　　施向南在家里有意培养，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再加上几个月前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 　　就算是施开阳等人不想看，那村里人也全都想看。 　　每天到点就齐刷刷地搬着凳子守在他们家门口等着一起看电视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 　　唐青娥等人虽然还是不太习惯，但听到普通话只要语速不是很快，他们专心一些是可以听懂的。 　　故宫比较大，再加上有老人，施向南本就准备在这儿多看几天。 　　走马观花那就有点糟蹋这一趟特意来首都了。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回旅馆的一路上，唐青娥三人都明显的很兴奋。 　　时不时地就要小声说几句什么。 　　施向南对此乐见其成。 　　跟他们说了明天还要继续进去逛，几个人都连连点头说好。 　　整整逛了三天的故宫，在那个月牙眼女孩的陪同讲解下，施向南带着奶奶和爸妈，把故宫正殿、偏殿，甚至连几个导游带着去买东西的景点都全部看遍了。 　　施向南前世来故宫都是千禧年以后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她没有这么悠闲，就只有一天的时间给故宫，匆匆忙忙的，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因此这一回，她也跟着一起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 　　逛完了故宫后，施向南让奶奶在旅馆休息一天。 　　这一天哪儿也不去，就吃了饭好好休息，在旅馆里看电视。 　　这在唐青娥、张秀珍等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旅馆是一天一天收钱的。 　　出门在外，一日三餐都要花钱。 　　他们竟然要在旅馆休息一天！ 　　白白多花一天的钱。 　　可施向南的理由也很充足：“故宫连着去了三天，一直走路，基本就没有停下来，你们难道真的不累？休息一天，明天再去爬长城，不然累的上不去长城了不是很可惜吗？长城上头还有很多拍照合影的，我还打算我们到合影地点去拍照片的。” 　　“出来旅游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匆匆忙忙地出来工作的，玩还把自己累着了算怎么回事？休息一天，今儿黑了早点睡，明天一大早起来再去。” 　　施向南这就是拍板决定了的意思。 　　张秀珍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只好答应了。 　　唐青娥虽然没有出声，可是三天走下来，她是真的累了。 　　只是强忍着不说出来而已。 　　施向南这个建议大半都是为了唐青娥，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孙女儿孝顺自己，她没理由非得跟孙女儿作对。 　　休息的这一天还恰好下了雨。 　　到傍晚才停。 　　第二天虽然又是晴天，但因为前一天下过雨，天气就没有那么炎热。 　　几人经过一晚上的休养生息，第二天一大早也是神采奕奕地起床坐上了去长城的出租车。 　　那个月牙眼的据说是导游专业的首都在读大学生，她来故宫做导游是志愿者的一种，没有工资的。 　　她认识的人也多。 　　三天下来跟施向南一家熟悉了，还给他们建议了一下首都的旅游路线。 　　听说施向南一家下一站要去爬长城，她又给介绍了一个她在长城景点的导游学姐。 　　施向南一家跟她相处挺愉快的，都很相信她介绍的人。 　　她提了施向南就答应了。 　　所以这一天也是准备充分。 　　爬长城的全过程一家人都很愉快。 　　果然像是施向南说的那样，在一处视野开阔、景色极好的地方，有人在那里拍照。 　　现照现取。 　　价格当然不便宜。 　　可是大老远的来一趟，不拍张照片说不过去。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万里无云，天空澄蓝。 　　极目满山苍翠。 　　都不用什么滤镜更不用P图，拍出来就是最好的风景了。 　　于是施向南一家子在照相师傅的指挥下，四人站成前后两排，选了一个最好的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选了最大的尺寸。 　　照片出来开始过塑的时候，唐青娥几人就看见了。 　　不夸张地说，这还是唐青娥第一次拍照。 　　当然，施开阳和张秀珍也是。 　　三人激动极了。 第221章 　　当然，施开阳和张秀珍结婚的时候是拍了一张黑白照片的。 　　那时候只有黑白的照片。 　　而且还都很小，是那种寸照。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候还没有过塑技术，照片如今已经泛黄。 　　两年前施家吃饱饭都勉强，自然想不到拍照这样奢侈的事情。 　　而施家的日子随着施向南开始做生意好转了。 　　云山县城里头倒是也有一个照相馆。 　　还挺大的。 　　但怎么说呢，施家开始赚钱、条件变好了以后，唐青娥就跟在云山县城里住着的亲姐姐的关系变好了很多。 　　经常走动。 　　几个老人走在云山县城的街上，自然也路过过那家照相馆的。 　　难免说起。 　　唐青娥就听姐姐和姐夫说起那家照相馆，拍的很不好，而且老板要的还很贵。 　　因为人家做的是独门生意。 　　开的就是那么个价格，你们爱拍不拍，不拍就走。 　　曾经去拍过照的姨奶奶对这家照相馆的印象很不好。 　　连带的唐青娥也不愿意去那里拍照。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特意说了一下。 　　不要去那家照相馆。 　　一开始的时候施向南也很忙，没有想到拍照的事。 　　后来想到了的时候，唐青娥已经有言在先。 　　她又不是钱多烧得慌非要去照相馆给人送一点。 　　更何况还会惹得奶奶不高兴。 　　偶尔起了拍照念头的时候就想到奶奶说的话，大多时候施向南都忙也想不起来。 　　于是直到此时此刻。 　　看见奶奶、爸妈看到那张合照那么高兴，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是不是买个照相机？ 　　也不光是为了给家里人拍照。 　　有了照相机以后，食品厂也能用的上。 　　这跟施向南对于食品厂往后几年的规划是相关的。 　　不过也是看见奶奶拿着那张照片很高兴的时候，她一下子想到的。 　　具体要回去再说。 　　照片在手里，后面估计还会拍更多。 　　看奶奶和爸妈高兴成这样，回去肯定会把照片装进相框里摆放在显眼的地方。 　　施向南觉得回去看见照片也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长城之行结束之后，施向南又在月牙眼姑娘，也就是纪英姿的建议下。 　　第二天去稻香村买点心、又去了一个专门制造果脯的地方吃了所有口味的果脯。 　　这两样唐青娥三人都挺喜欢的。 　　看样子比烤鸭还喜欢。 　　快要回家的时候，施向南问起给家里人带点什么。 　　唐青娥几个都毫不犹豫地说了点心和果脯。 　　施向南说烤鸭有真空包装的也能拿，三人问过价格后都齐刷刷地摇头不让带。 　　其实稻香村的点心和首都最出名的果脯都不便宜。 　　而且烤鸭还是肉。 　　点心和果脯都是面和果子做出来的。 　　在唐青娥施开阳这些人眼中，肉最值钱最贵是根深蒂固的印象。 　　很难打破。 　　可是施开阳也有话说：“那个烤鸭一只就那么点儿肉，太贵了！不划算。” 　　“是啊，咱们不是也看见咋做的了么，回去跟你二哥说说，叫他有时间琢磨琢磨就自己做出来了，不就是薄面皮、黄瓜、大葱丝吗，咱们那儿又不是没有。” 　　施向南也没有出门在外一定要给家里人带什么特产的习惯。 　　主要是前世她手头宽裕可以想买就买的时候，网购已经非常发达了，基本在家就能买到全国各地的特产。 　　没有必要特意在哪里买了大老远地带回去。 　　因此唐青娥等人这么说了，施向南也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离开前他们还专门又去看了看学校里的施向北。 　　他适应的挺好，计划着过年的时候看情况回不回家。 　　叫奶奶和爸妈都不要惦记他，他会给家里写信的，在学校里也会照顾好自己。 　　看爸妈放心了，施向南领着奶奶又去了一趟田门广场，看了看城墙正上方挂着的伟人画像，这才准备离开。 　　总的来说，这一趟旅程施向南是挺满意的。 　　不用问也知道，她爸妈、奶奶肯定也都很满意。 　　这些天他们脸上基本都带着笑，说话的语调也是带着笑意的呢。 　　毫不掩饰心中的愉悦。 　　去飞机场的时候，施向南已经开始拿出小本本归纳总结这一次带着长辈一起出门旅游，准备下一次了。 　　在她心里，这一次旅行已经圆满结束了。 　　毕竟再有个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到家了嘛。 　　没想到在回程的飞机上，竟然遇到了预料不到的人。 　　不过对方却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 　　“南南。” 　　施向南看见他的时候还觉得难以置信：“裴永年？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着看了看身旁。 　　哦，是机场。 　　首都机场。 　　那在这里遇到裴永年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本来就是首都人嘛。 　　“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永年微微笑着说：“昨天。” 　　即使施向南已经经过各种各样的电视剧洗礼，也忍不住说道：“这么巧？” 　　裴永年已经在跟唐青娥、施开阳张秀珍寒暄了。 　　他在施家洼住了好几年的时间。 　　在村子里是个特别的小孩儿。 　　特别文静、白净。 　　而且学习还非常好，除了第一名，就没有拿过第二的。 　　不光是在村子里那个没什么学生的小学，后来上了初中、高中成绩都很好，大学也是考的最顶尖的。 　　他要是施家洼的人，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那年，施家洼能放鞭炮敲锣打鼓的庆祝。 　　还要去给祖坟烧纸钱的。 　　后来裴永年去上大学了基本就再也没有到过施家洼，但施家洼的人基本人人都对他印象深刻。 　　唐青娥几人也不例外。 　　他们对裴永年的印象还要比施家洼别家的人更深刻一点。 　　因为他在村子里的时候喜欢跟着施向南一起玩。 　　到哪儿都一起。 　　唐青娥这个当奶奶的、还有张秀珍这个当妈的不可能注意不到。 　　尤其这孩子还长得很好。 　　天天跟着施向南一起顶着大太阳在村里跑来跑去的玩，那张脸就一直白白净净的。 　　跟村里小孩不一样。 　　那眉眼也是打小就好看。 　　长大了更不得了。 　　现在施家有电视机了，唐青娥和张秀珍看电视看得多。 　　这会儿猛一看见裴永年，她们的想法就是，这男娃长得跟演电视的人似的！ 　　可太俊了。 　　裴永年来打招呼，他们难免要说几句话。 　　“永年啊，你还在上大学吧？” 　　“出国学习去了？恁厉害！” 　　“那你咋这时候回来了……学完了？” 　　张秀珍忽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要去甘省？这么巧？！” 第222章 　　这句话施向南也想说。 　　直到一起上了同一班飞机。 　　她还是想说这句话。 　　这也太巧了。 　　两个人的座位相隔不远。 　　嗯，是真的不远。 　　为了方便照顾家里人，施向南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裴永年就坐在过道另一边的座位。 　　飞机滑行、逐渐升上高空后，施向南忍不住往他那边偏了偏，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发射基地。” 　　施向南呆了呆，这个答案很出乎预料，但仔细想想，似乎上辈子他也是做科研工作的。 　　施向南读书不多，后来更是埋头为了家里人挣钱，关注这方面比较少。 　　只是在举国皆知的大事，比如载人火箭成功发射，航天员们在太空中传回一条又一条的讯息。 　　还有那只网上非常出名的月兔车。 　　有天早上上班时施向南看到助理在哭，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说月兔车在围脖跟大家道别。 　　“我已经是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了。” 　　施向南后来也去了解了月兔车的故事。 　　没有仔细看过之前，她想象不出来，是一个这样浪漫这样可爱的故事。 　　裴永年他…… 　　“你在航天研究所工作还是？” 　　不过这句话问完施向南就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你大学应该还没有毕业吧？上次回施家洼的时候不是说出国学习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始工作了？还是去发射基地学习？” 　　“嗯。”裴永年低声地答应了一声，“去学习。” 　　施向南点点头。 　　就听到他又接着说：“我大学提前修完了所有学分，现在跟着导师一起学习。” 　　这就说得通了。 　　施向南对家乡了解再少，也知道他们这儿是全国最大的发射中心之一。 　　十几年后他们这儿最出名的除了一些历史人文景观之外，就是发射中心了。 　　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航天爱好者来这里旅行。 　　尤其是有火箭发射的时候。 　　普通人当然是不能进入航天发射基地里面参观的，但这也无法阻碍那些航天爱好者的热情。 　　他们会开着车，千里迢迢赶到发射中心附近，找到最好的位置观看火箭发射。 　　施向南没有去看过，但她在网上看到过很多航天爱好者们拍摄的照片。 　　各种角度都有。 　　还有那些拍摄的人随着照片一起记录下的关于热爱、关于梦想的文字。 　　大约是因为真正发自内心的热爱。 　　那些文字写的朴实无华，但却格外有感染力。 　　施向南也曾看哭过。 　　感动的。 　　她在南方拼命工作的时候也想过，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停下来，可以回到家乡，看一看家乡的塞上江南、大漠孤烟。 　　也去看一看发射基地。 　　就算不能进去，在外头看一看也好。 　　前世她没有这样的机会。 　　但重生回来后的这一次不一样了。 　　施向南飞快地把餐馆发射基地加入未来计划，然后好奇地问裴永年：“你可以跟你的老师一起进发射基地是吧？普通人能进去参观吗？” 　　她是想着，前世是因为不远万里来参观的人太多了。 　　如果是因为这样才不允许普通人进入的。 　　那说不定现在可以？ 　　裴永年说：“除了工作人员之外一律不允许入内。” 　　施向南摇摇头，遗憾地嗯了一声，只好想着以后就去外面转转了。 　　其实进去了她也就是距离火箭近一点，别的东西她也都看不懂。 　　所以进不进去也不是十分重要。 　　“那你要去学习多久？有空回村里看你姑姑吗？” 　　裴永年思索片刻：“不一定。有机会的话我会回去的。” 　　旅途也不过两个多小时，因为两个人隔着过道，也不好一直聊天。 　　很快就听到空姐温柔地提醒乘客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声音。 　　下了飞机后，随着所有乘客一起往出口走的时候，裴永年彬彬有礼地跟唐青娥、施开阳等人告别。 　　然后又主动说起自己现在算是已经在大学实习阶段，实习过后他也会争取就在这边的航天基地工作。 　　施向南在一旁听得有点奇怪—— 　　刚才在飞机上他们两个聊天的时候他可没有说起这个。 　　在航天基地工作？ 　　不说的时候施家人都不知道，他说了地名，他们就都知道，那地方离九河市不远。 　　还没有到省城的距离远。 　　唐青娥几人都连连点头表示他以后要是在那儿工作，那回施家洼就很近了。 　　裴永年含笑称是。 　　这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到了出口。 　　有人在出口处等着接裴永年。 　　对方不知道是认识他还是看过照片，一见到裴永年就朝他招手。 　　“裴先生、裴先生！” 　　守在出口处来接机的人不多，这个人声音也大。 　　不光是裴永年注意到了，连施向南一家人也都注意到了。 　　裴永年再次道别后，加快脚步迎上了对方。 　　“你好，我是裴永年。” 　　来接他的还不止一个人，几个人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唐青娥这才说道：“这男娃真是从小到大长得都标致得很。” 　　张秀珍搭腔：“长得也没咋变过，小时候啥样这会儿还啥样。” 　　“是啊。做的是咱们听都听不懂的大事，可真厉害。” 　　要说前世裴永年的工作跟施向南可能真的没有啥交际，但这一世不一样。 　　施向南听到奶奶这么说，就说：“他是搞航天的，以后就造那种带着人的火箭一起，飞出咱们地球，上太空。” 　　“火箭上太空可以带一些东西去，再带回来。像是我们的葵花籽南瓜子、西瓜子……带到太空去一趟再回来，种出来的就不是原来那种南瓜西瓜了。” 　　这番话引起了唐青娥三人的兴趣。 　　几人边走边说。 　　“这是为啥？为啥带上那个啥，太空跑一趟，就不一样了？” 　　施向南说：“因为太空的环境跟我们地球不一样，会让到了那里的种子产生变异吧？我也是不懂瞎猜的，下次咱们在家里看电视新闻的时候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新闻，有一些科技频道可能会讲的。” 　　“电视上不是光演电视，还有这个？” 　　施向南哭笑不得：“对啊，不是只有电视剧，还可以看新闻的。” 　　施开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要是天天都有这东西看，温老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这一趟去首都，不光是唐青娥三人圆了梦，连施向南都很满意。 　　因为这一次她是跟着健健康康、精神头也很好的奶奶、爸妈一起去的。 　　这已经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更何况他们去的首都景点的确都很值得一看。 第223章 　　唐青娥和张秀珍一到家，只是把行李拆开放好的放好，要洗的放在外头归置好了。 　　然后就出去窜门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去跟人聊一聊这一趟首都之行的。 　　连施开阳这个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这会儿都去了施向南二叔家里。 　　杨娜娜因为怀着身孕，而且月份渐渐大了，施向西又走不开，所以这一次才没有能跟着一起去。 　　她在家里也很自由。 　　老家的房子盖的很漂亮，比县城施向南买的那砖瓦房住着还舒服。 　　村里都是亲戚，年老的年轻的都有，她有什么不方便的喊一声就有人来帮忙搭把手。 　　要是想施向西了也可以去县城里大嫂那儿住几天。 　　施向南几个人一走，家里就只剩下钱秋雁施向东一家三口，空房间很多，她跟施向西也能住得下了。 　　公婆在跟前儿的时候，就算关系再好，杨娜娜也不能真的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都出了门，连奶奶都不在家了。 　　那真的是家里家外都是她做主，真正地得到了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家里房子盖起来，施向南还买了不少电器。 　　像是电视机、收音机、冲水厕所、洗衣机……还有自行车，一应俱全。 　　一下子算是把这个年代能买到的电器都买到了。 　　杨娜娜一个人在家里住得不要太舒服。 　　还说想她妈做的菜了，把她妈接过来母女俩一起住了几天。 　　电费是施向南交的。 　　因为村里就他们一家有电视机，还是彩电，施向南知道村里人都爱看。 　　连一大把年纪的三太爷、五爷爷他们都爱看，施开阳这些人在家时他们每天都会准时到施家看电视。 　　更别说年轻人和小娃娃们了。 　　施向南走之前特意交代过二嫂，说每天晚上都叫村里人看两个小时，不用省这点电费。 　　有了这台大大方方提供给全村人看的电视机。 　　施向南家的人缘比以前是更上一层楼了。 　　这会儿西游记已经放完了，电视上在放新白娘子传奇，这是一波老少都爱看、百看不厌的经典电视剧。 　　杨娜娜天天到点儿打开电视机，把院子门、堂屋门都开的大大的。 　　这一举动飞速赢得了全村的好感。 　　要知道她才从别的村子嫁过来不到一年，还属于新媳妇儿。 　　村里人面上当然都表现得把她当施家洼土生土长的人，但心里怎么想就不一定了。 　　可经过施向南四人出去旅游这一趟，杨娜娜天天在家准时跟全村一起用他们家的电视机看新白娘子传奇。 　　她在施家洼的口碑一天比一天好。 　　当然，村里人也不是那么肤浅，人人都爱看电视。 　　像是老一辈的人，就注意到每天去施家看电视的时候，杨娜娜从来没有垮过着脸。 　　娃娃们要喝水啥的，她也提前准备好了开水。 　　村里人都知道施家有钱，施向南这在家里说话算数的又是个很大方的人，施家从来不缺吃的喝的。 　　村里人到施家看电视的时候，杨娜娜也没有把家里的吃喝都藏起来，该拿出来都拿出来招待大家吃了。 　　当然，村里人都知道分寸。 　　真是贵的东西，大人会教好家里娃娃不能随便吃别人家东西的。 　　可杨娜娜这个态度，让施家洼老一辈的人们打从心里认可她。 　　要知道有一些人她是自己吃不到嘴，宁愿放坏了都不肯给别人吃的。 　　还有一些人，明知道花的不是她的钱，看到别人来家里占便宜也要不高兴的。 　　杨娜娜是个孕妇，而且肚子已经鼓起来，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很多东西都不能乱吃。 　　她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来家里看电视的人，大多都是她不能吃的，拿出来就纯粹是叫小娃娃们吃的。 　　这人品就很过得去了。 　　村里人一天比一天对杨娜娜更亲近。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 　　因为有时候上外头拿点什么东西，离得老远被人看见了，都要飞跑过来给她抢走帮她拿。 　　说她肚子大了要小心点。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施向南几人出去的这些天，杨娜娜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施向南回来之前还提前打了个电话到厂里。 　　施向西知道了，杨娜娜自然也就知道了。 　　回来的时候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很高兴，至少面上表现的是很开心的样子。 　　还说爸妈出一趟远门累了，回家多休息。 　　他们去窜门了，她就笑眯眯地跟施向南聊天。 　　“小妹，首都好看不？” 　　“好看啊，很有意思的，二嫂你现在不方便，等娃娃大一点，你也可以跟二哥一起去。” 　　杨娜娜笑得更开心了，她摸了摸肚子说：“嗯，等娃娃大一点。” 　　“小妹，你想要个侄儿还是侄女儿啊？” 　　施向南怕她有压力，于是假装思索了一会儿。 　　想的时间太长，杨娜娜都有点紧张起来了—— 　　这不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吗？ 　　咋还需要想这么久？ 　　就听到施向南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要个小侄女儿啊，家里就我一个女娃，二嫂你看奶奶，爸妈，哥哥，还有二叔三叔家的哥哥们，这么多人，全都最疼爱我一个人。爱太多了，压得我喘不过气，需要一个小侄女帮我承担一部分。” 　　“扑哧！” 　　杨娜娜憋不住笑了。 　　“小妹你说啥呢！”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杨娜娜乐不可支：“对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她本来也不紧张生男生女的事。 　　因为她跟施向西结婚前就聊过这件事。 　　施向西就说起家里最疼爱小妹，他们这些儿子反倒都是糙养长大的。 　　她生个儿子家里高兴，生了女娃家里只会更高兴。 　　杨娜娜愿意跟施向西谈这么多年，家里想让她换人她都不愿意，也有这个原因在。 　　现在计划生育管得严。 　　农村大多数人家都想要儿子，结婚后要是生了女娃，多半会受婆家人的白眼、或者是冷言冷语。 　　但在施家不存在这个问题。 　　如今听到施向南这样说，杨娜娜不仅把最后一丝紧张也给抛诸脑后，还笑得太厉害担心肚子里的娃娃了。 　　姑嫂两个高高兴兴地聊着天。 　　就在施向南看着天色不早了准备做晚饭的时候，张秀珍回来了。 　　她把施向南拦在外面，进了厨房。 　　“赶紧吃晚了看电视，出去这么些天，我的新白娘子传奇都接不上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放。” 　　这个施向南现在就可以回答她：“当然会重播，这个电视大家都爱看，一边放完了肯定还会从头再放的。” 　　一直从现在放到十年后都还有重播呢。 　　张秀珍点点头，动作利索地系好围裙进了厨房：“那就行。” 第224章 　　这趟北京之行后，施向南就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因为时间算得刚刚好。 　　现在正好到了数据齐全、可以跟更多的农户谈合作的时候了。 　　当然，这一次她的食品厂不需要再像是上一次那样主动找人了。 　　葵花籽和花生南瓜都已经收了一季。 　　跟食品厂签了合同的农户们，只要是按照合同规定的交上了足够的量，食品厂都是按时去拉货、付钱，基本没有一天的拖延。 　　而一些特别会种地、侍弄庄稼特别用心的人家，多种出来的部分也像是合同附加条款里写的那样，多出来的部分是按照食品厂的收购价格低一毛钱的价格进行收购的。 　　倒不是施向南压榨农户们。 　　而是农户们的种子、肥料都是食品厂这边提供的。 　　就连农作物成熟后的运输问题，也是食品厂这边解决的。 　　施向南以低于食品厂收购价格的一毛来进行收购。 　　已经是非常厚道的价格了。 　　说实话农户们多种出来的这一部分，施向南根本没有赚他们的钱。 　　只是保本而已。 　　她更多的还是想收了原材料上来进行加工生产后进行批发售卖，市场才是食品厂挣钱的地方。 　　这是签合同的时候就让施向东带着人跟各村的村长们说的清楚明白、务必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确定听懂了、能讲给农户们听了的。 　　因为村长们在种植期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村子里进行讲解宣传，农户们都搞清楚了这一部分钱的收购价格的原因，大家的接受度都还不错。 　　现在合作的全部农户的原材料已经全部收集完毕，一部分收进了食品厂的仓库里。 　　西施食品厂的原材料前所未有的宽裕起来。 　　农户们都迫不及待地开始打听下一季合同的事情了。 　　而原来没有种上的农户们听说好些村子因为给西施食品厂种植瓜果挣了不少钱。 　　不说多吧，至少比往年种粮食挣得翻了一倍。 　　而且像是南瓜这样好活的东西，种起来可比麦子省事多了。 　　又能挣钱、又省事。 　　种出来的越多挣得越多。 　　那么大一个食品厂就在县城里，也不会跑。 　　只要签了合同开始给他们种东西，就不用担心钱到不了手的问题。 　　这样的美事儿，谁不想干？ 　　有地的农村人们都打听清楚了。 　　上一回食品厂都是跟镇上的领导、还有村长谈的。 　　他们就主动去找村长，要求村长去镇上反应他们的意思。 　　他们也要种瓜子！ 　　要说种别的东西他们还有顾虑，可是种点葵花籽南瓜子，还有花生，这谁不会啊？！ 　　这几样庄稼对于土里刨食儿的农村人来说一样比一样好侍弄。 　　去镇上提这个事情的人多了，各个镇上的领导都到云山县的机关大楼里去反应下头的情况去了。 　　施向南这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本来她这边这一季的农作物收的差不多了，已经在准备明年的事情了。 　　今年为了这个稳定原材料供应的事情，他们食品厂扩大规模的计划都暂时往后放了放。 　　第一季他们没有找更多的商户合作，除了一个种子不够的原因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这是第一次搞这种模式。 　　食品厂没有十足的把握、庄稼人们对食品厂也没有足够的信任。 　　所以才谈下来了那么些村子。 　　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 　　经过第一季的实验，食品厂这边确定这种模式可行。 　　农户们看到第一季合作的农户们挣了钱也愿意跟食品厂签合同。 　　一切水到渠成。 　　就连领导们那边，也看到了食品厂的实力和潜力。 　　如果去年县里那位领导上门，别人还能说一句为时尚早的话。 　　现在的西施食品厂是可以担负得起县城领导们的期望了。 　　因为食品厂就快要一年了。 　　领导那边只需要稍微了解一下食品厂每个月交的税就知道，它每个月的利润都是稳步上涨的。 　　去年年底那一个月，因为瓜子花生这些也属于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年货。 　　十二月一整个月都属于爆发式的售卖。 　　光是那一个月食品厂就交了十几万的税。 　　1992年的正月销售量有所降低，但这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年底那一个月本来就属于特殊情况。 　　如果只看1992年这大半年的缴税情况的话，是可以看到整个呈现上升趋势的。 　　每个月都比上个月高一点。 　　不多，但一直在提高。 　　这一点在施向南之前去黄领导的办公室里拿出计划书的时候也有说明。 　　因为原材料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所以这已经是食品厂目前为止能做到的极限了。 　　等新的原材料供应上来，食品厂就要继续往外扩张的。 　　李小明那边、还有阮美香那边早就已经做好了扩大进货量的准备。 　　只是他们都是老客户，知道食品厂这边的情况，所以才一直在耐心等待，没有催促。 　　因为都知道没有足够的原材料，催也没用。 　　半年的时间，阮美香那边几乎是动员了全部的人手在全国范围内收购葵花籽，到后来这两个月，也已经明显收到的量在下降了。 　　全国的瓜子都差不多被收完了，西施食品厂提供不了更大的货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施向南说原材料收上来的时候，食品厂的销售量就要更上一个台阶。 　　这绝不是吹牛说大话。 　　黄领导对西施食品厂的发展很重视，也去了解过情况。 　　他可是在去年年底就注意到了西施食品厂的人。 　　这会儿当然对食品厂了解就更多了。 　　虽然黄领导表面上没有透露出任何讯息，但他心里对于自己县里头这个西施食品厂，是有很多想法的。 　　而现在就是迈出去第二步的时候了。 　　施向南也正是差不多的想法。 　　不管她跟领导看事情的角度有什么不同，这一刻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就是大力发展食品厂、为云山县的人带来更多的岗位、更多的家庭收入。 　　当然，第一步还是要保证原材料供应充足的问题。 　　这是食品厂的命脉所在。 　　目前现有的农户、以及签下来的一个农场，光是这些还不够。 　　施向南在开会的时候提出了这一点。 　　施向东立刻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计划书来。 第225章 　　施向东已经负责了一季度跟农户们合作的事情，这件事他最先开始进行汇报、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现在的工作可比刚开始那一次要简单多了。 　　上一次要做的是打动各村农民签合同、顺利合作。 　　这一次这个步骤可以省掉一大半的功夫了。 　　这一次他的工作，这一步重点就放在合同在原有基础上的查漏补缺上。 　　后面才是工作内容的重要部分。 　　那就是跟更多的农户们合作，就要负担起更多农村人家一年的收入。 　　对于种子、肥料，还有除虫害等等这些问题，都要足够重视。 　　食品厂扩大了规模之后，就不光是合作的农户们损失不起，食品厂也损失不起。 　　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 　　就不说贴进去的种子、肥料的钱这一部分要亏损多少了。 　　种植出问题，食品厂后续需要的原材料从哪里来？ 　　没有原材料食品厂就什么都加工不了。 　　但每个月工人的工资还是要按时发下去的。 　　现在食品厂在一步一步的扩大规模，招的工人也在逐渐增加。 　　每多一个工人，食品厂肩负的担子就更重一点。 　　这从某一方面来说的话，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了。 　　施向东汇报完了他的工作内容和计划后，施向南和李唐风都点了点头。 　　原材料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之后。 　　施向南早前的计划就可以真正提上日程行动起来了。 　　那就是食品厂要开始区分散装和精品包装两种批发路线。 　　这一点也获得了食品厂目前为止的所有算是高层们的一致认可。 　　他们都觉得这一步是有必要的。 　　散装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运输过程中不好保存、售卖出去后也是因为散装无法进行长时间保存。 　　他们这边、以及北方都比较干燥就不用说了。 　　中部地区、南方相对比较潮湿。 　　而像是瓜子花生南瓜子这样的东西，受潮后味道大打折扣不说，还容易出现食品安全问题。 　　因此大量批发的过程中，食品厂这边也是要负责一定百分比的损耗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管跟谁合作，不可能这个损耗让对方全部承担。 　　没有这样的道理。 　　再一个就是路线问题了。 　　随着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发展，所有人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在变好。 　　人们在满足了最基本的温饱之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有更高的追求。 　　这个追求是表现在衣食住行以及精神各方面的。 　　一些有钱人，人家未必愿意去买散装的干货零食，因为他们在乎的是食品够不够健康、卫生的问题了。 　　而精品包装可以很大程度地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食品厂已经有包装这一生产线了。 　　连商标、包装袋设计都已经提前完成很久了，现在就只是定价的问题。 　　定好了价格后，随时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 　　精包装后价格要进行上涨这也是必然的。 　　因为精包装的产品本来针对的就不是绝大多数的人民群体。 　　面对的客户群不一样。 　　挣到的当然是不一样的钱。 　　李唐风对于这个精包装销售计划早已经跃跃欲试，只是之前原材料的问题没有解决。 　　他想大力发展这条线，可是西施食品厂散装批发都供应得很吃力了，哪来更多的原材料来进行精包装呢？ 　　只能暂时搁置这一计划。 　　直到现在。 　　他的计划书都写了厚厚一叠了，几乎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想到了。 　　施向南也没有任何可以添加进去的东西。 　　于是就点了头让他放手去搞这一块。 　　搞得好，她是可以在年底按照食品厂这一年的效益给他分红的。 　　施向南也不搞那些虚的。 　　李唐风这个副厂长自从进了西施食品厂后，一直尽心尽力。 　　施向南还会把心思放在修路、给自家盖房子、以及带家里人出去旅游的事情上呢。 　　他是真正的吃住都在食品厂里。 　　九河市不远，每天不知道多少趟车从食品厂到九河市往返。 　　可李唐风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还有这个食品厂精品路线的计划书在这里摆着。 　　这样敬业的人，施向南要给他分红可以说是人家应得的。 　　她不是个小气的人。 　　不过施向南在开会的时候直接提起了要给分红的事情，还是让其他人挺动容的。 　　李唐风不提。 　　其他人自然是想到了自己。 　　施向南似乎是看见了其他人的神色，所以紧接着就说了：“食品厂不会亏待每一个有贡献的人。不管是领导还是一线职工。” 　　李唐风带头，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施向南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她的脸色很平静：“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功必赏，有过，那也肯定是要罚的。” 　　她看向刘芳：“给我整理一份食品厂职工工作条例出来，我先看一看，通过了之后下发全厂，以后有任何违反都要根据这个条例来扣奖金，奖金扣完了扣工资。西施食品厂所有职工一视同仁，包括我这个厂长在内。” 　　这个条例从刘芳做了人事主管就开始在做了。 　　只是之前没有像施向南说的这样“下发全厂”，照章办事，囊括她这个厂长在内。 　　这显然是食品厂之后要进行各方面、大规模的大力发展，所以职工要更加严格的要求，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计划得再好，一旦人员管理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那也是可大可小的。 　　往大了说是完全可能影响食品厂未来发展计划的。 　　在这个发展的关键阶段，所有人都知道这对食品厂来说有多重要，不管哪一环都不能掉链子。 　　刘芳赶紧回应了一声，将这件事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接下来施向西说起自己的研发计划来。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为了多挣钱买房子、养活老婆孩子，工作也是一丝不苟。 　　施家在老家几乎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施向西又从小就是个爱凑热闹、看热闹的性子，但他硬是忍住了。 　　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然，努力工作，自然也是有回报的。 　　工资上有回报。 　　新搞出来的口味也有不少，非常拿得出手。 第226章 　　当然，他研发的新口味，食品厂一直没有投入加工生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还是因为原材料供应的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 　　光是现有的口味，西施食品厂都是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下，没有更多的原材料，还搞什么新口味。 　　西施食品厂又没有计划要搞什么饥饿营销。 　　新口味的研发当然是不能停的，但也没有必要研发了就立刻要投入加工生产、售卖到市场上。 　　施向南是这个意思。 　　当时食品厂几乎人人都知道现在食品厂的原材料不够，对应市场有些供不应求了。 　　那施向南这个负责产品口味研发的人，自然而然地会想到，那自己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时是施向南跟他，兄妹两个在一个周末的时候谈了谈。 　　施向南的意思是，做生意不能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的。 　　这样就过于被动了。 　　这东西跟下象棋一样，是看的越远越好。 　　不，应该说，看得远或许没有什么好处，但是看得不够远，迟早会出现或大或小的问题。 　　口味研发跟原材料供应一样，都是食品厂发展的关键所在。 　　原材料的问题要解决，产品口味研发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停歇。 　　施向南当时举了一个例子。 　　说，我们现在就像是在出拳之前的阶段。 　　积蓄越多的力量、收缩得越狠，等到真正出拳时就会越猛。 　　施向南说这个并不是要教育施向西什么，更不是在对他说教。 　　当时是周末，不属于工作时间。 　　两个人就跟平时聊天一样。 　　施向南是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就跟二哥聊一聊。 　　而施向西这大半年的时间，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 　　不光是开始挣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钱，还有结婚、老婆杨娜娜也已经怀了孕很快就要生小孩了。 　　他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所以也不用任何监督，他自己就开始看书了。 　　不光是看关于美食、调味类型的书籍。 　　还有一些管理学的书也开始看了。 　　不是应付差事、做作业的那种态度，而是真正用心在看。 　　看书还做笔记的那种。 　　施向南为了给一中捐书、也为了给食品厂打造一个真正的阅读室，所以是专门去了一趟省城的书店，还认识了省出版社的人。 　　挑选了不少有用的、比较容易读进去的书回来。 　　从那一次以后，食品厂的阅读室就像是施向南最开始设想的那样，起来了。 　　每天都有人在阅读室进进出出。 　　而这些人最开始升起看书的兴趣，就是因为施向南买的那几套武侠小说。 　　没错，就是金古梁温的全套武侠小说。 　　几乎每个识字的人都很爱看。 　　看的特别投入。 　　因为每一本书都只有一套，看的人又太多了，直接导致武侠小说就没有在阅读室里的时候，每天都在被人抢着看。 　　有一些着急的，实在抢不到武侠小说的，就开始看别的了。 　　西施食品厂的阅读之风就这么起来了。 　　施向西也是其中受影响最大的职工之一。 　　不管是自己主动、还是被武侠小说引诱地开始看书，只要像是施向南最开始设立阅读室的时候设想的那样，开始看书，就是好事。 　　阅读这件事是会上瘾的。 　　只要人爱上了看书，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基本就不会再停下来。 　　施向西就是这样。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把食品厂阅读室里的书都给看了个遍。 　　还是做笔记的那种仔细深入阅读程度。 　　任是谁看了都不会说他是在敷衍了事的。 　　施向南心里也有数。 　　所以施向南在那儿聊天举例子，施向西就点了头。 　　表示他从来没有松懈过。 　　每天上班时间都在专心致志地继续研究新口味。 　　他做的跟说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工作内容这不是嘴上说说就能糊弄过去的。 　　尤其是施向西这个工作。 　　他有没有研究新口味，只需要看他有没有找人试吃就知道了。 　　只要有新口味出来那就根本不可能掩饰得住。 　　也没有理由掩饰或者隐瞒。 　　施向西也的确是基本都很规律地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新口味的产品来找人试吃。 　　西施食品厂都招到几个专业的试吃员了。 　　可想而知施向西的工作的确从来没有停下来过、更没有因为食品厂暂时不会加工生产新口味而松懈过。 　　施向西还反过来开起了玩笑。 　　“我要是不搞新口味，奖金从哪里来？没有奖金，我怎么在县城里买房子？以后怎么养你二嫂和你小侄女？” 　　这也是真正的、非常脚踏实地的大实话。 　　要知道施向南给的新口味奖励就是放在大城市里也算是比较高的了。 　　食品厂的人敢说，在整个云山县不可能找到比食品厂给的奖金更高的了。 　　给出这么高的金额，别说这个负责产品研发的人是施向西了，就是换了任何人来，那也不可能停下来的。 　　多研发出一种口味就多一份奖金啊！ 　　这世上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是不是？ 　　当然，施向西也是一样的。 　　他现在可不光是为了自己一个人。 　　还有老婆孩子要养，父母要孝敬的。 　　为了奖金努力工作也很正常。 　　施向南听到他这么说都忍不住笑了。 　　看到她笑了，施向西也笑起来。 　　不过这一次谈话后，施向西对于产品的口味、种类研发也更加有信心、更加从容了。 　　因为之前他会多多少少有一点点担心。 　　食品厂原材料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他研发再多的新口味都不能投入大规模加工生产、以及上市。 　　现在食品厂一直供不应求的情况众所周知。 　　那会不会就算原材料供应量上来了、稳定住了，食品厂会不会想着就只生产加工这么两种口味也就够了，每天售卖的量都那么大，就没有必要去搞什么新口味。 　　还要冒着有可能不被市场接受的风险。 　　如果食品厂一直不会把新口味加入大规模加工生产的计划当中。 　　那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产品研发，是不是就只是在做白工呢？ 　　这施向西的工作就不再是钱不钱的事情了，而是工作成就感的问题。 　　而那一次谈话，施向南等于是把这个问题也给解决了。 　　不是的，不是在做白工。 　　食品厂还有继续扩大规模、扩大产品口味以及种类的计划。 　　放心大胆地干。 第227章 　　当然，在西施食品厂的原材料供应得上来的情况下。 　　未来大动作当然不是只靠新口味了。 　　还有个种类的问题。 　　像是温长冬那边。 　　后半年有官方的帮忙，也陆陆续续又招到了三个专业人才。 　　虽然只是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任何经验，但好歹也是农业大学育种这个相关专业出来的。 　　勉强算是拉起了一个团队。 　　终于不再是温长冬一个人干所有的活儿。 　　工作进度大大地增加了。 　　所有人，包括温长冬都很欣慰。 　　他从来就不是个觉得自己是什么伟人，有一些事情就是需要团队一起努力的。 　　尤其他这个行业，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再合适不过。 　　有了团队后，他终于不再一大半时间都在施家洼的地里观察进度了。 　　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注意更加重要的方面。 　　不过，到底还是人手太少、时间太短。 　　所以施向南期待的像是身籽用西瓜籽用南瓜，还没有什么眉目。 　　倒是肉用南瓜的瓜子增产问题，已经有了一些进度。 　　这才刚刚开始没有多久，有这样的成绩施向南已经很满足了。 　　育种工作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一年两年的事情。 　　不夸张的说，这是一个一代又一代不能间断地努力的大工程。 　　至少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施向南是这样想的。 　　一步一步来，她有足够的耐心。 　　现在整个西北市场上，她敢说就只有他们一家加工生产葵花籽、南瓜子和花生的食品厂。 　　否则她也不会一直这样供不应求了。 　　当然，也是因为供不应求，所以整个西北都没有更多的原材料可以供应给任何其它想涉足这个行业的人。 　　原材料紧缺。 　　这个问题最开始做这一行的施向南都还没有真正解决，更别说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要入行的人了。 　　整个西北、又或者是北方、中部地区的原材料都被西施食品厂垄断了。 　　想来这个行业分一杯羹的人，原材料从哪里来？ 　　没有原材料，有再多的点子都是白搭。 　　目前这个市场的情况，施向南有自信说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新的各种瓜种出现。 　　绝不是盲目自信、更不是说大话。 　　她已经走在这个行业的最前面。 　　原材料的问题她正在自己解决，而育种这个问题，她也是最早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且拉起了团队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其它想要入行的人可以说是一步慢步步慢。 　　在这之后想要入行跟她分蛋糕的，第一就要想尽办法解决原材料的问题，解决了之后，还要解决跟施向南这个已经获得市场认可的品牌竞争。 　　就算能够分到一点蛋糕，那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有更多的口味、更多的种类，也是一样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这些都还是设想中的情况。 　　现在对于西施食品厂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扎实。 　　这样才能风雨吹不动、霜雪打不倒。 　　她要去跟更多的农户合作，彻底解决原材料的问题。 　　可以在明年，放心大胆地搞新口味的大规模生产加工计划、也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来搞新种类的研发加工生产问题。 　　事实上，这件事已经不需要施向南亲自去做了。 　　上半年开了一个好头。 　　现在抢着想跟西施食品厂合作的人多得是。 　　施向南只需要派出专人去谈合同的事情就行了。 　　施向东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新招来的大专生。 　　对方也是云山县的人，上半年自己家也跟是西施食品厂合作种南瓜和葵花籽了。 　　这件事给这位名字叫林云志的大专生家里带来了很大的变化。 　　不光是收入上的。 　　因为这种合作肯定不可能只是一次就完了。 　　像是林云志家里的人一样，聪明的看得远的人多得是。 　　第一次合作顺利，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可以想到这是个长长久久的活儿，可以一直做下去。 　　也就是说可以年年都挣这么多钱。 　　细水长流。 　　这是可持续的、每一年都会有的一大笔收入。 　　这还只是种了葵花籽和南瓜而已。 　　因为担心出什么意外，第一次合作他们种的都不多。 　　可想而知，往后继续给食品厂种东西、种的多一些的话，收入肯定不止现在这些。 　　合作的农户们怎么能不高兴。 　　连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林云志都听家里人说了这件事。 　　不，不管是听说这么简单。 　　是他回家后，家里人给他报喜！ 　　说家里头摊上了大好事儿，今年挣了一大笔钱！ 　　往后还可能年年都有。 　　林云志了解过后知道果然是大好事儿。 　　然后仔细地打听了云山县城里西施食品厂的事情。 　　食品厂开的时间不长。 　　从施向南进县城卖瓜子开始，她之后的每一个举动都在云山县城里的居民眼中。 　　到食品厂开起来、一步一步招人扩大规模。 　　一直到如今。 　　云山县城里话题度最高的就是西施食品厂了。 　　问别的事情可能不好打听。 　　但是西施食品厂嘛。 　　那只要去了云山县城里，只要在路边上找个本地人随便问一问，基本就能打听得清清楚楚。 　　林云志很快就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然后就跟家里人说他要去西施食品厂应聘找工作。 　　他家里的人都知道他大专学的什么专业，听他说要是顺利进了西施食品厂工作的话，大概率就是负责跟农村人合作种地的事情。 　　他家里人还想要继续跟西施食品厂合作，多种点地呢。 　　自然是百分百地支持他去食品厂找工作的。 　　林云志果然去应聘、顺利进了西施食品厂后，也像是他说的那样，开始负责这一块的工作了。 　　他的工作热情比施向东还要高。 　　两人带着几个帮手，工作效率高得很。 　　当然，这一块的工作顺利，也离不了官方的支持。 　　如果说第一次用跟农户签约合作的方式还是试验摸索阶段，只是小打小闹的话。 　　这一回，就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一次施向东和林云志带着一个律师，一个县机关大楼里派着一起看着这个事情进度的人，以及几个帮手。 　　他们是直接一个乡镇一个乡镇去谈合作的事情的。 　　而且还无比顺利。 第228章 　　这一年，对于施家和西施食品厂来说，都是欣欣向荣、充满希望的一年。 　　对于施家来说，施家洼修了一条又宽又直的大路，通车了。 　　进城的时间大大地缩短了。 　　施家盖起了新房子。 　　现在可以说是全村日子过得最好的人家了。 　　这都不用任何人说出口，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 　　连张秀珍这个穷怕了、最抠门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是全村日子最好过的。 　　因为施向南经常反复说起，张秀珍现在总算大方一点，没有以前那么抠门了。 　　其实她想不开的话，不舒服的只有她自己。 　　她这个毛病有一大半都是施向南买回来的那台彩电给治好的。 　　刚买回来的时候大家看新鲜，唐青娥和张秀珍、包括施开阳这个村里人默认的施家一家之主，都是一样的觉得电视是个新鲜玩意儿。 　　一天到晚都想看。 　　他们家自己人要看，电视打开着。 　　那村里人想来跟着一起看，他们总不能不让人家进门吧。 　　那以后就没法儿在村里做人了。 　　大方、想得开像是唐青娥施开阳这样的，觉得反正自己也是要看，电视开着，那多来点人一起看，还赚了呢。 　　但也有张秀珍这样的人。 　　她会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是我家的电视，花好几千块钱买的，凭什么要白给那些人看？ 　　当然，她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想。 　　可是这样想了之后她就会心里不舒服啊。 　　偏偏自家家里的电视天天都开着，村里人天天都来。 　　张秀珍又不能说出口，那还不是只能自己憋着，一天比一天难受。 　　夜里睡在床上她就忍不住跟自己男人嘀咕。 　　施开阳就说你这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两口子说的多了，张秀珍也慢慢学会了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而新白娘子传奇开始播了之后，她的毛病是彻底给叫这部火爆的电视剧给彻底治好了。 　　实在是太多人看了！！ 　　全村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不爱看的！ 　　连张秀珍自己都爱看的不行。 　　睡觉的时候还想再多跟自家男人多讨论几句剧情呢。 　　而且她喜欢这个电视剧吧，就有一种，别人也跟她一样喜欢，那就是她眼光好的证明。 　　村里人都跟她一样喜欢这个剧，她的内心深处有几分窃喜。 　　“我喜欢的电视剧，大家伙儿也都喜欢啊！”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 　　然后她也会慢慢地开解自己，再加上施开阳时不时地说两句。 　　某一天张秀珍就突然自己把自己治好了。 　　看到村里人拿着凳子来自家看电视，突然就不觉得被人占了便宜、难受了。 　　张秀珍一想开，就发现她现在的日子差不多就是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那种好日子了。 　　不愁吃不愁喝的，家里头不光是电视机、连洗衣机都有。 　　家里的房子是全村头一份。 　　儿女都孝顺、也都能干。 　　尤其是生的闺女，现在可是整个云山县提起来都竖大拇指的。 　　张秀珍有时候夜里睡醒了想到这会儿的日子，都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家里咋就起来了哪？ 　　有好些次，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好日子其实都是自己没有睡醒吧？ 　　惊醒后满屋子到处看，才能确定下来并不是做梦。 　　张秀珍无比肯定，他们家的日子，是真实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家里正在走向一条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路。 　　她都想不到这条路的尽头会是啥样的。 　　只是这会儿的日子，已经会让她从梦里醒来都是带着笑的了。 　　当然，也不光是做梦，有时候在家里看电视、用洗衣机去洗衣裳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笑出声来。 　　想当初他们家里连自来水都没通上，家里天天都是挑水吃不说，冬天里洗衣裳那就是活受罪。 　　他们这儿的冬天本来就很冷。 　　不钻被窝里、不烤火的话，光是坐着不动就能冻得人手脚疼。 　　这样冷的天气还要去洗衣裳，手进了水里就直接给冻僵了。 　　为什么不用热水？ 　　要是在家里头洗衣裳的话，洗一回衣裳，得挑多少趟水回来？ 　　人累得半死不说，还费时间。 　　烧水也要多费柴火。 　　这都是那时候的施家耗费不起的。 　　他们舍不得花钱买炭，柴火都是自家去林子里砍了晒干拖回来的。 　　数量有限，要过一整个冬天。 　　用的太多了的话，那冬天还没有过完，柴火就没有了。 　　后头的日子就只能受冻了。 　　冻得发抖的日子有多难，谁过谁知道。 　　所以只能到河边去洗衣裳。 　　坐着不动都冷的日子，要把双手伸进冷水里去搓洗衣裳，一时半会儿的还洗不完，就得一直这样冷着。 　　洗完衣裳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冬天隔上十天半个月就得来一回这样活受罪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张秀珍从十来岁当姑娘的时候，一直过到三四十岁。 　　这会儿想起来在大冬天里下河洗衣裳的那些日子，她都还忍不住要发抖。 　　那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家里头能买一个可以打开就自动洗衣裳的机器回来。 　　别说买了。 　　在施向南把洗衣机买回来之前，张秀珍是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的。 　　还有人。 　　以往家里没有钱，没有多的房子给新媳妇住，所以施向西谈了一个对象已经好几年了，不能再拖的程度，可还是结不起婚。 　　施家的日子好了以后。 　　自然而然地这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施向西顺顺利利结了婚，办的酒席是全村最好的那一波。 　　来的人也是张秀珍嫁到施家以来，最多的一次。 　　喜酒办的热闹极了。 　　张秀珍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心里是觉得扬眉吐气的。 　　结了婚也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好消息。 　　家里有钱又有人，施家又没有什么挑事儿的人。 　　钱秋雁和杨娜娜都是性格很不错的。 　　孩子还没有出生，施向西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 　　虽然不大，但是现在搞计划生育了，也不能多生孩子。 　　他们小两口加一个孩子，那房子住着是很宽松的。 　　还专门空出一个房间来做书房呢。 　　房子买了家具也布置了一番，床铺好，一家人去暖了房之后。 　　十月怀胎，杨娜娜顺顺利利地在县医院里生了一个儿子。 　　施家又添了人口。 　　虽然不是个施家期待的小女娃，但儿子也不错。 　　毕竟现在就只让生一个嘛。 　　施向西这个新上任的爸爸在医院里抱着自己的娃娃，已经高兴得找不到北了。 　　见谁都咧着嘴，露出一口牙齿，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施家的日子，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229章 　　西施食品厂今年也是形势一片大好。 　　这就不是张秀珍关注的自家已经发生的变化那种程度的好了。 　　西施食品厂这一年时间，更多是在打基础上。 　　首先是解决了原材料的问题。 　　明年、后年，甚至施向南有自信说一句，不管再过多少年，食品厂都不可能再出现原材料供应不上的问题了。 　　阻碍他们发展的可能是任何问题，总之不会再是因为这个了。 　　这个原材料不单单是指葵花籽而已。 　　包括南瓜子、花生都一样。 　　更让施向南高兴的是，她在这一年打下的基础，不光是这几样原材料，还包括了籽用南瓜、籽用西瓜这些，她也都走在了行业的最前方。 　　虽然西施食品厂现在也还拿不出这些东西。 　　可是至少他们已经投入了人力物力率先开始行动起来、并且已经初见成效了。 　　别人可都还没有想到这一茬呢。 　　这一步走的比别人早了太多太多。 　　施向南现在在食品厂里看见温长冬那一个团队的人，都从心里觉得很高兴。 　　这不只是因为她第一个开始投入人力物力搞育种这个活儿、他们食品厂抢占了先机。 　　更是因为，育种工作，是对整个社会都很有好处的。 　　当然，这是在全社会经济都在发展、老百姓们的日子都在逐渐变好、不再缺衣少食的基础上。 　　人们开始有了更高的追求。 　　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在精神上。 　　吃饱穿暖、不缺钱了之后，人们自然而然地会追求吃的更好。 　　这个好是指全方位的。 　　色香味、以及健康程度。 　　而育种工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满足人们的这一需求的。 　　不，应该说，是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的育种工作，大概率是可以满足人们的这一需求的。 　　因为他们不光是在研究籽用南瓜、籽用西瓜。 　　还在研究更多口感的籽用南瓜和西瓜。 　　施向南虽然前世做的不是这个行业，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但好歹吃过不少啊。 　　她知道是有很多种西瓜子南瓜子吃的。 　　白皮儿的黑皮儿的、大的小的，皮厚的皮薄的…… 　　种类太多了。 　　吃起来口感全都不一样。 　　她提供一个这样大致的思路，剩下的交给专业人士，温长冬他们自然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 　　而且施向南也不会好端端地给自己画一个圈儿困住自己。 　　现在条件有限、技术也很有限，就像是后来那种可以控温的实验室，施向南就搞不出来。 　　因此这一阶段的育种工作，更多时候也得看天时。 　　气候不对，那就只能等。 　　因此温长冬等人在等待期间，就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做点别的。 　　比如试一试嫁接一些甘省这边的土质、气候都合适的葡萄、桃子之类的水果。 　　包括他们在研究的籽用西瓜。 　　这东西不是一下子就能成功的。 　　需要经过多次实验，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们也要摸索着种很多的食用西瓜。 　　自然也可以分出一点精力来研究西瓜的口感。 　　不管是甜度、还是沙瓤、脆瓤、以及有籽西瓜、无籽西瓜…… 　　这些都是需要专业人士来进行培育的。 　　施向南当然没有想着要专门搞这个，更没有给温长冬等人任何压力，她连提都没提。 　　但对他们抱有这样的期待，那也是在所难免。 　　因为温长冬这就是她能够接触到的专业人士的全部了。 　　更多的人她有心无力，接触不到啊。 　　所以只能在心里对自己厂里的专业人士默默地期待一下了。 　　还有就是食品厂开发精包装路线的计划也很成功。 　　李唐风一直在做准备工作。 　　外包装那些就不说了。 　　包装材质也是他经过精心挑选的。 　　安全、健康、又在食品厂的成本支出范围内。 　　他是从南方的大城市里回来的，见多识广，这一点在这个问题上也展示出了很大的优势。 　　比如有一些连施向南都没有想到的问题，李唐风就全都想到了。 　　因为提前跟李小明、阮美香那边都打过招呼，所以食品厂这边精包装的产品一弄出来，就很顺利地售卖出去了。 　　而且也像是施向南和李唐风预料的那样。 　　受到了市场的欢迎。 　　主要是散装的不仅不好长时间保存，而且也不好携带。 　　原来西施食品厂的散装货，是普通老百姓们乐于接受的。 　　而精包装一出，就把有钱人也给囊括进来了。 　　想省钱的普通老百姓们还是可以继续买他们的散装瓜子花生，而不差钱、需要上档次的东西来表明地位的人则可以买精包装的瓜子花生。 　　两大阶层的需求都能够得到满足。 　　这个精包装一出，根据阮美香那边的反馈，是说南方的市场一下就打开了。 　　那边的人对于西施食品厂的袋装瓜子接受度很高。 　　这一部分的功劳要得益于李唐风找那个合作过好几次的学设计的大学生。 　　食品厂要走精包装的高端路线，食品厂这边出钱，那个大学生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给设计了一款包装。 　　上头用又粗又大的宋体字写明了煮香瓜子，健康卫生。 　　精准对应客户群体的需求。 　　在甘省这边好像还显不太出来，拿到南方去就立刻出现了效果。 　　那边经济发展迅速，有钱人多的同时，很多有钱人都没有什么底蕴，说句有点夸张的话，属于一夜暴富起来的。 　　这样的人，他们最注重的时候是什么？ 　　面子。 　　买什么吃的喝的都要有档次。 　　这是排在第一位的，连口味都要往后挪一挪。 　　他们原来都是穷苦人，突然富起来了，但原来的很多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比如嗑瓜子这样接地气、又没有什么坏处的爱好。 　　可是南方的炒货瓜子吃起来脏手脏嘴巴，老板们就不太喜欢吃。 　　西施食品厂的精品包装瓜子，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买来吃着上档次、有面子，而且还不脏手，可以放开了吃。 　　至于价格？ 　　便宜！ 　　老板们接受的多了。 　　南方的许多普通人就跟追星效应一样，最引人注意的明星们都在吃这个，那我们也要吃一吃。 　　一袋瓜子也就一块多钱嘛，也不贵！ 　　买点来尝尝。 　　就是这样，西施食品厂的生意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了。 　　都没有到年终，又是一年十一月，缴税后没多久。 　　去年上门的那位领导，再一次找到了施向南。 第230章 　　这一次可不光是她一个人来的，跟着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不是领导秘书的人。 　　看着三十岁上下。 　　施向南一进办公室，黄领导就给介绍说了。 　　这个三十岁上下的男的姓雷，是从市里来的。 　　专门想了解一下西施食品厂跟乡村合作承包土地种植他们食品厂需要的农作物的事情。 　　因为这个事情是施向南本来就在留意的。 　　她叫钟静整理数据的时候都会多整理出一份来。 　　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 　　站着跟两个人点头示意之后，她就把公文包里的数据拿了出来。 　　这里不止有今年第一次跟农户合作的所有数据。 　　合作的农户人数、土地面积、食品厂对于承包土地种植的前期大致投资数目、以及丰收后的收获。 　　当然，也有领导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就是农户们合作一次，一个季度挣到了多少钱。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是付钱的一方，没有人能比她更拿得出来这个数据。 　　就是农户们，也只能跟自己家周围的人打听打听对方这一回给西施食品厂种地挣了多少，不可能知道所有农户挣到的钱。 　　但西施食品厂是拿得出这个数据的。 　　这也是领导们最关心的事情。 　　施向南也很清楚这一点。 　　果然她简单说了一下，办公室里坐着听得两个人听得眼睛越来越亮。 　　原本农村里的人家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种粮食，收入也就五百块钱左右。 　　可这一季，满打满算也就半年时间，就有上千块的收入了。 　　这还只是最基础的。 　　种地种得好、收成在食品厂规定的基础上更高的，食品厂也是按照合同定好的价格全部收购的，有多少收多少。 　　而食品厂给规定的最低数目，是施家洼的三太爷开了会以后，由施家洼的全部村民、以及镇上给出的往年的一些数据支持后，确定下来的数字。 　　不夸张地说，已经是施向南能给出的最低的数字。 　　只要按照时节把食品厂分发的种子种下去、然后再把食品厂给发的肥料随大流地一起上了。 　　就不可能交不出来这个食品厂规定的最低数目。 　　这样的情况下，稍微用心一点种地的，收获的时候论斤两称，多多少少都会多一点。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 　　食品厂给合作的农户们算钱是精确到分的。 　　全部算下来，合作的农户当中，有百分之八十都多出他们规定的上交数目了。 　　百分之二十的人是刚好交上、以及多出数目不超过百分之五。 　　对外的时候食品厂肯定会公布这个合作农户超出预计收入的数字超过百分之九十了。 　　但在领导这里汇报工作情况，施向南就没有统计到这个“多”的数据里来。 　　因为她也很清楚他们会在这里听她汇报合作情况的原因。 　　果然，她还在说的时候，黄领导已经时不时地点一下头了。 　　等施向南说完，那位姓雷的、市里来的领导就点点头示意要看她手里的那份文件。 　　施向南双手递了过去。 　　对方仔细地收进了自己随手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但他离开之前也很含蓄地跟施向南表示了。 　　他会回去跟领导汇报这个情况。 　　领导有很大可能要跟她当面谈一谈。 　　谈西施食品厂在九河市范围内，与更多的农户、农场合作的可能性。 　　这一点施向南在拿出数据的时候也提到了。 　　西施食品厂还会继续扩大规模。 　　开启两条销售路线的同时，还要扩大食品厂销售的食品种类。 　　她的精包装路线开发的不错，民众的接受度比较高。 　　现在可以说一句，“西施”这个牌子已经逐渐开始在零食市场上站稳脚跟了。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不管西施食品厂接下来是要做什么，都会比同类型的更具有竞争力。 　　成功的几率更高。 　　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市里已经注意到了西施食品厂，也准备观察一下情况，如果合适就要在全市范围内搞这个农户承包土地种植的事情了。 　　这对于施向南来说也是好事。 　　因为她的食品厂要扩大规模扩大销售量，那当然原材料也是越多越好。 　　她并不是签了合同就要直接付钱的，也是分批给钱。 　　而食品厂每天售卖出去的大量货物都是可以直接拿到现钱的。 　　随着西施食品厂的名气越来越大，老百姓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随之而来的就是西施食品厂的货物在市场上更加供不应求。 　　西施食品厂从开厂以来，本就不接受压货款。 　　现在又是求大于供的情况，西施食品厂就更加不可能答应任何来提货的人压货款了。 　　因此，西施食品厂的现金流一直很充足。 　　施向南早就算过了，比现在再多三倍的农户合作，她也照样付得起最初的那一部分支出。 　　而到收获的时候，她拿钱的同时，也在大量地收钱。 　　更加不可能造成资金紧张的问题了。 　　所以现在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是真的对于合作农户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领导们关注到食品厂、愿意促进食品厂和农户、农场之间的合作。 　　对于施向南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自己派人去还要多费口舌，有官方背书，那事情就能办的顺利很多。 　　不光是说服农户们、跟农户们签合同的事情上，还有必须跟官方走的一些程序上，有领导的关注，也会更加顺利。 　　因此在机关大楼的办公室里，听见市里来的领导这样说之后，她立刻表现出积极主动的态度来。 　　对这样的人精也不需要表现得太过殷勤。 　　稍微一表现，人家就能领会到施向南的意思。 　　表现出了自己这边积极合作的态度后，这一次的见面就差不多了。 　　施向南也不等黄领导和雷秘书直白地说出来，就主动提出要告辞了。 　　对方果然没有留她。 　　回了食品厂施向南就跟李唐风先说了这个好消息。 　　然后两人一起去温长冬那里看了看。 　　他现在也不是刚来那时候了。 　　虽然实验室不大，但好歹是弄出来了。 　　就在食品厂最里头的位置，稍微有点偏远，但对于温长冬这个工作性质来说正好。 　　他本人、还有他团队的人都挺满意的。 　　一天到晚不是在这个实验室里头，就是在外头的大棚里。 　　大概一周去一到两次施家洼看看那边地里的情况。 　　食品厂的大家伙儿都渐渐地习惯这种模式了。 　　施向南看完回办公室听钟静汇报了一下工作后，拿上一包东西，去了施向西的小操作间里。 第231章 　　施向南来不光是看看而已的。 　　她还带了一些东西来。 　　这段时间弄来的像是栗子、榛子、核桃、红枣、开心果之类的东西。 　　拿到施向西这里倒不是要让他搞什么口味上的改动。 　　这些食物的味道本身已经有一大批的受众了。 　　施向南要在食品厂里添加这些种类，她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够更快速的打入市场。 　　不，准确地说，这些东西一些炒货店里都能够见到。 　　如果他们西施食品厂也要开始售卖这些东西，他们比起别人卖的同类型食品，除了品牌之外，优势在哪里？ 　　品牌重要吗？ 　　当然重要。 　　但对于食品来说，只是品牌还远远不够。 　　所以西施食品厂一直都还在发展中，从来没有停下脚步。 　　施向南也从来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打算。 　　施向西这一年看的书多了，再加上县城里买了房子、老婆生了孩子，他迅速地变得沉稳了许多。 　　在工作上这一点表现得尤其明显。 　　就像是现在，他穿着白褂子、围着围裙、头上也带着厨师帽把头发一丝不苟地装进帽子里、确保自己的身上绝不会出现任何影响操作间食品的卫生问题。 　　整个人站在那里不动，专心听施向南说话的时候，不说别的，那个眼神都沉稳了许多。 　　听完了施向南说的话他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厂长你的意思了。” 　　他喊了一声，黄明耀就飞快地跑过来把施向南的秘书钟静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小心地放进了靠墙的铁柜子里面。 　　施向南看向二哥：“二哥，刚才说的这个是咱们食品厂下一步扩张计划中的一环，你要注意进度，但在这之前，咱们食品厂的基础不能落下了。” 　　其实这一年的时间里，虽然食品厂能够给施向西提供的机器设备、以及一些调料都很有限，但是施向西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没有因为这些客观因素就真的停滞不前了。 　　事实上，施向南是重生回来的知道十几年后光是一个瓜子就被弄出花儿来了。 　　各种各样的口味。 　　一个比一个更加好吃。 　　可施向西不知道啊。 　　没有被未来的各种口味局限了思维，他自己本身又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这一年时间一直努力大胆尝试的情况下，还真搞出了好几种口味来。 　　还有花生，他也做得很好。 　　直到现在施向南想起来还觉得与有荣焉。 　　关于煮花生这一点，施向南就是在十几年后，除了炒花生之外，也没有吃过别的什么特别好吃的花生。 　　可就是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她的亲二哥，施向西，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以及空间，机会。 　　他搞出了三种口味的煮花生来。 　　一种偏脆偏硬，吃完后有一股回甘，是年轻人会喜欢的口感。 　　还有一种偏酥脆更香，无限接近炒花生的味道，但却没有炒花生吃多了上火的顾虑，更加健康，口感也很好。 　　这一种目前卖得最好了。 　　还有一种是偏香甜口味的。 　　小孩子们基本吃一次就全部都被这种口味的花生征服了。 　　就没有不喜欢的。 　　当初做出来新口味之后，施向南吃了也不得不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花生。 　　花生一直没有原材料供应紧张的问题。 　　所以这个东西，西施食品厂这一年的时间是一直没有停止过发展的。 　　施向西这边出了新口味、计算成本、试吃结束后，食品厂就会开始大量投入加工生产，然后批发给批发商们去面向市场。 　　这几种口味也的确全都通过了市场的考验，卖的很不错。 　　在三种口味都出来之前，西施食品厂一直都是瓜子卖得更好的。 　　葵花籽的收入一直都是西施食品厂的大头。 　　但因为新一季的葵花籽还没有收上来，旧的越来越不好收到，原材料供应不足的问题直接导致了食品厂的瓜子无法在食品厂原有的基础上提高产量。 　　只能勉强保持原有的出厂数目，再每个月增加一点点。 　　食品厂跟农户们合作种植的葵花籽、南瓜子没有丰收之前，西施食品厂就只能受限于原材料问题，大力搞花生的售卖了。 　　三种口味一出来，老百姓的接受度大大提高。 　　再加上原材料一点不缺，要多少有多少。 　　花生的销售量渐渐追上葵花籽、持平后保持了没多久就进行了反超。 　　直到后来葵花籽丰收，原材料充足之后，西施食品厂开始大动作地搞葵花籽的新口味加工生产、面向市场销售。 　　后来还增加了精品包装路线。 　　这个路线的出厂价格定得偏高，利润自然也是偏高的。 　　再加上老百姓接受度的原因。 　　葵花籽的销量、利润一下就追上来了。 　　还没有到元旦就又反超了花生的日销售额。 　　更别说还有南瓜子。 　　南瓜子跟葵花籽花生比起来。 　　那就有点先天不足了。 　　首先籽用南瓜还没有搞出来之前，要南瓜子就只能从肉用南瓜里面取。 　　没有机器，只能依靠人工。 　　费时费力、一颗南瓜还弄不出来多少籽儿。 　　施向南那时候去了一趟沪海市，葵花种子、花生种子都弄了不少，而南瓜种子连这两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种子就少，再加上这东西毕竟是肉用南瓜，本来就不是专门产瓜子的。 　　到了收获的季节，能收上来的南瓜子就更加数量有限了。 　　倒是给西施食品厂种南瓜的农户们。 　　农村人节俭，一般能吃的都舍不得扔，收南瓜那段时间，家家户户一天三顿饭桌上都有南瓜，别说人吃得够够的了。 　　连家里养的猪感觉都吃够了。 　　可是南瓜子却着实不多。 　　根本不可能大量加工售卖。 　　因此也没有费事搞施向西新研究出来的口味，就还是最开始饥饿营销那一波南瓜子的味道。 　　南瓜子拉回食品厂里，还没有开始加工，就已经被阮美香那边给预定完了。 　　施向南欠着人家的大人情。 　　双方也一直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她根本不可能把南瓜子卖给别人。 　　除非是阮美香那边表示不需要了她才会考虑寻找第二个买家。 　　这是整个食品厂、包括施向西这个主管口味研发的都比较遗憾的事情。 　　眼睁睁看着能挣大钱的东西，却因为南瓜子太少了，只能看这个机会溜走。 　　这种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第232章 　　而籽用南瓜显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研究出来的。 　　施向南都找温长冬仔细问过这个问题。 　　他那儿的意思是，就算顺利也得三年以上的时间。 　　不顺利就有可能更久。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食品厂都只能用肉用南瓜来取南瓜子。 　　倒不是不能吃，只是产量着实太少了一点。 　　这是个目前难以解决的问题。 　　因为这件事客观存在，施向南就在考虑食品厂产品种类的问题。 　　别说现在了，就是十几年后，瓜子的口味也是有限的。 　　不可能没有限制的、一个季度就搞出一个口味来。 　　这又不是果汁。 　　原材料限制在那里明摆着呢。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是九十年代初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机器设备、还有调味品、以及调味技术。 　　一样产品可以研究出来的口味就更加受限了。 　　目前西施食品厂的食品种类、以及经受住了市场检验的口味，已经证明施向西是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了。 　　换个人，哪怕是学历再高的也不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 　　这不光是施向南这个亲妹妹的亲哥滤镜是这么看的，李唐风也是这样认为的。 　　既然施向西的工作已经做的够好，那自然要考虑的就是别的问题了。 　　谁说食品厂只能做葵花籽南瓜子和花生呢对不对？ 　　施向南又不是没有见过十几年后的零食店。 　　尤其是那两家遍布全国的零食店，有一家都搞的跟零食中的奢侈品店一样了。 　　施向南吃这个东西不算多，但也知道这家的零食价格比较贵。 　　这两个品牌的店里都是什么零食都有的。 　　她对这两个品牌的经营模式当然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他们店内的食品是自产自销还是从别的商家那里进货来的。 　　不过这不影响施向南经营自己的食品厂。 　　她管不了别人，但是可以思考、安排自己的食品厂的经营模式。 　　没有人给她任何限制。 　　她自己当然也不会给自己设限。 　　各种口味的牛肉干、猪肉脯可能没有生产商的情况下，她要是自己搞的话，需要的前期投资比较大。 　　而且她现在好不容易开始搞这个产供销一条龙的模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这要是突然再去搞牛肉干这些，那就等于是要重新涉足另一个行业了。 　　总不能跟农户合作搞种植刚开始有起色，就又去养牛、养猪。 　　跨度太大了。 　　施向南是想继续扩张食品厂没错，但也没有想过一下子步子跨这么大。 　　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底气可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比如此时此刻。 　　施向南带着让钟静准备好的东西来找施向南，说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不着急，慢慢来。你这边需要时间来研究准备，我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合适的原材料、又或者是选址合作种植。” 　　施向西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施向南看了看那堆她亲手拿过来的东西，想了想又说：“也要考虑我们食品厂的成本问题，成本过高的话，可以往后放一放，等咱们食品厂的实力更强的时候再开发新产品路线。” 　　施向南的食品厂调研人员最近才招到两个专业的。 　　因为只有两个人，施向南这边活儿比较多，两个人忙得不像话。 　　基本能看见他们的时候都是脚不沾地的，跑得飞快。 　　根据两个人的助手回来汇报工作的时候的说法，那是真的忙得连坐下安安稳稳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都忙成这样了，施向南当然不会再催促他们了。 　　她又不是周扒皮。 　　所以关于红枣、栗子、榛子这些原材料供应的问题，施向南还要再往后放一放。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施向南跟施向西说不着急，那是真的不着急，一点儿也没有安抚的意思。 　　当然，施向西跟她是亲兄妹，两人说话的时候施向南也没有带着秘书一起，她过去叫的也是“二哥”，明显就是不是用厂长的身份在说话。 　　施向西也明白这一点。 　　因此他的回答是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搞定这件事之后，施向南就又去出差了。 　　他们厂里现在李唐风现在也已经不能安安稳稳一天到晚都待在厂里处理事情了。 　　很多时候也需要出差。 　　所以赶在进入腊月之前施向南在李唐风等人的鼓动下买了一辆夏利轿车回来。 　　这件事当时在云山县城也是轰动一时。 　　因为这是云山县城第一辆小轿车。 　　还是夏利呢！ 　　全国知名的大牌子！ 　　开回来的时候云山县城不少喜欢看热闹的人跑到路边上等着看一眼车子。 　　阵仗是真的很夸张。 　　不过，这辆车买回来，所有人的意思都是要招一个司机给施向南开这辆车。 　　毕竟这是新车，也是食品厂第一辆自己的轿车。 　　她这个厂长乘坐是西施食品厂的面子、也是地位的象征。 　　但这样一来，王永昌这个一直给施向南开车的老司机就得去给李唐风开车了。 　　当然，还是开着他的吉普车。 　　有一说一，十几年后施向南挣到了钱，给家里买了房子安排好了住处、请了保姆把家里人都安顿好之后，是自己买了一辆几十万的奔驰轿跑的。 　　在施向南看来，跟那时候她的车子比起来，这个时候不管是吉普还是夏利，她都不觉得舒服，两种车子坐着差别不算很大。 　　车上的各种功能也完全比不了。 　　天差地别。 　　这会儿的车窗都还是手摇升降的呢，想想别的配置啥样吧！ 　　所以大家这样说的时候，施向南摇摇头。 　　坚持还是要继续坐王永昌的吉普车。 　　“我都习惯了吉普车的视野更好一点，再说也习惯王大哥这个师傅了，换来换去的没必要。” 　　但其他人不这么认为啊。 　　李唐风要求买车本来就是考虑施向南需要一个专车。 　　新车买回来她不用，让他用。 　　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他们这两个厂长、副厂长？ 　　施家人就更别提了。 　　根本想不明白施向南为啥不肯坐崭新崭新、刚从厂里出来的新轿车。 　　听说施向南买了一辆轿车。 　　施家洼也都很轰动、就等着亲眼看看小轿车啥样呢。 　　没想到施向南是打算把新轿车给副厂长李唐风坐，她还继续坐王永昌开的吉普。 　　施家人不理解。 　　王永昌都给感动坏了。 　　以为施向南是高度认可他的开车技术、认可他的吉普车。 　　想当年他可是埋头苦干省吃俭用才买的这辆吉普车呢。 　　在王永昌的心里头，别的车再好也比不了他这辆吉普啊！ 　　没想到他的知己居然是施向南这个小姑娘！ 　　王永昌从新轿车买回来施向南表态后，就一直感动的不行。 第233章 　　因为被王永昌当做了知音。 　　他工作态度都变得更加殷勤不少。 　　开车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一溜小跑过来给施向南开车门、还伸手给她挡在头顶防止撞到头。 　　等她上了车又殷勤地帮她关上车门。 　　搞的施向南都不自在了。 　　“王哥，你这是干什么？” 　　王永昌笑着挠挠头：“我找了一个给省里的领导开车的兄弟仔细打听了一下怎么做好称职的司机，这不是改进职业态度吗，厂长你看咋样？” 　　施向南：“……不咋样，我觉得你还是原来那样就行，我比较习惯。” 　　她以为王永昌会说点什么，没想到人家直接点头。 　　干脆利落地说道：“行，既然厂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是要照做的！你放心。” 　　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施向南这一趟出差是要去市里看谈妥的两个大农场。 　　这两个农场都很大。 　　最关键的是，省里的一个效益越来越差的农场也听说了这事儿，找人打听了云山县的西施食品厂跟农场合作的事情后，似乎也有些意动。 　　施向南自己当然不知道，是对方打听到阮美香那里去了。 　　她听到了消息，施向南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这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因为施向南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十几年后甘省作为葵花籽种植大省。 　　不管是食用葵花籽还是油用葵花籽，甘省都有非常大的种植基地。 　　她记得当时看的新闻里，就在省城。 　　施向南如果没有做这一行当然也就不会想到这个。 　　可她现在做的就是这一行，自然就会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抢占足够的先机，在省城拿下一块比较适合种植葵花籽的基地来。 　　当然，农场、农户们的合作也还是要继续推进。 　　这样一来，她就彻底不用再顾虑原材料供应不足的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十几年后，省城的籽用西瓜的种植基地也很有名、上过新闻的那种。 　　至于籽用南瓜的消息，施向南倒是知道的不多。 　　只隐约看到过甘省的省城的字样，更多她就没有印象了。 　　但就只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这对施向南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必须要争取的。 　　因为就算没有籽用南瓜种植基地，只是葵花籽和西瓜子，也已经给了施向南充足的理由去争取合作了。 　　不管多少。 　　当然，现在的时间还比较早。 　　施向南一旦这个时候就能够谈成合作，在以后的时间里肯定有更多的机会在省城谈下更多的农场、甚至自己能够搞起种植基地来。 　　这个计划现在提起来显得过于超前了，所以施向南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只是在家里的时候跟大嫂钱秋雁聊天的时候随口说起过一嘴。 　　只是一纸合同的合作关系，要施向南自己说的话，仍然是存在一定的隐患的。 　　未来有机会的话，她是要自己搞种植基地的。 　　承包土地、招收专业人士去进行种植、购买机械农具收获。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都还只是施向南心里的一个念头。 　　她只是想到了这一点，现在还没有打算这么做。 　　在她的计划里要做到这一步至少是食品厂发展良好的情况下、五年以后再谈了。 　　现在的重点是先把市里的农场谈下来、更多的农户合作谈下来。 　　省城里的也争取能够谈成，往后再谋其它。 　　施向南这一次带了自己的秘书钟静，然后进了九河市之后还去带上了一个也是食品厂在今年下半年新招的，法律顾问。 　　王永昌开着车，几人一起去见了对方。 　　这两个农场负责人，当然也是找了人才把消息透露给施向南的。 　　找的倒是施向南没有想到的人。 　　她的表姑李瑞的公公，老曲先生。 　　这位扎根九河市的老先生在市里头认识的人多。 　　因为曲家一直都在九河市生活，据说有上百年了，因此亲戚也很多。 　　亲戚再有一些亲戚朋友。 　　基本整个九河市，就没有曲家说不上话的人。 　　再加上改革开放后曲家眼光好，算是第一批开始做生意、并且大刀阔斧地搞大动作的人。 　　要知道上头刚刚下了改革开放的政策后，看到报纸，听见录音机里说的消息，很多人都还不敢相信。 　　实在是被前些年那些“投机倒把”的罪名抓进去一批又一批的人给搞怕了。 　　有些人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去做点生意的，谁不是冒着被抓进去的巨大风险？ 　　说句不夸张的话，胆子都被那些年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给吓破了。 　　政策刚下来，很多人都不敢行动，还想再看看情况。 　　要是有人真的搞了，没有出事，他们才会伸出试探的小手。 　　而曲家可以说在当时就是政策下来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冒了风险、自然也就抢了先机，风险与机遇往往是并存的嘛。 　　人家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的。 　　裁缝铺子在整个九河市都很出名，而服装厂也是越开越大了。 　　李瑞嫁进来的时候还早，那时候曲家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家大业大。 　　但就是那个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娘家人有一天能给自己挣面子。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聪明人。 　　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努力去争取。 　　她不是觉得娘家条件不好、觉得娘家人拖累自己什么的，而是从认识她的丈夫曲先生、谈婚论嫁开始，就知道自己娘家的条件，是不可能在曲家给她挣到什么面子的。 　　这不是自卑、更不是瞧不起娘家，而是认清事实。 　　嫁人这么多年，李瑞也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要麻烦娘家人的。 　　一般都是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了。 　　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放一放，再等等看，又或者是找到合适的机会找她男人商量。 　　但不会为难她的父母、或者是亲兄弟姐妹。 　　她妈照顾小姨家好多年，她从小就知道。 　　但李瑞就跟她妈妈一样的态度。 　　这是在照顾亲人而不是做什么投资。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从小姨家里得到什么。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心态，反倒有了些惊喜。 　　去年施向南找上门说要找他们服装厂定制一批员工服，她就已经很意外了。 　　但因为曲家的服装厂生意一直很红火，所以她也没有多想这点生意能带给服装厂什么大的收入。 　　没想到翻了年。 　　这个开在县城里的小食品厂的生意，直接惊动了李瑞的公公。 　　饭桌上听到的时候李瑞惊讶极了。 第234章 　　先是西施食品厂扩张，招人。 　　工作服自然也要跟上。 　　人数上去了，一个季度每个员工两件工作服，加在一起这个数字就挺可观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是个非常优质的合作对象。 　　西施食品厂跟服装厂的合作，从不作妖也不会贸然提出什么不懂行的麻烦要求。 　　货款也是从不拖欠的，甚至都不需要服装厂的财务催促一次，都是拿到员工服之后就主动付清尾款。 　　态度好到不能再好。 　　对比他们，跟一些国营厂子合作，做工作服，要求多、挑三拣四不说，货款回收每一年都是个大问题。 　　偏偏人家是国营企业，弯弯绕绕的关系多得很。 　　服装厂的生意做得再好再红火，那也是私营企业。 　　自古民不与官斗。 　　商人就更加不能跟官方有任何嫌隙了。 　　官方的人想找私营企业的麻烦那可太容易了。 　　经营许可证、消防、质检…… 　　有关部门随便在哪一关上面卡一卡进度，对于私营企业来说就是不容忽视的大问题。 　　这些部门也同样需要工作服，而他们也会找大品牌。 　　按理说接了官方的活儿也是长脸的好事，但是到了该结清尾款的时候那可就完全拼运气了。 　　或者，拼脸面和关系。 　　关系不够硬，运气又不太好遇到那种拖拉的，私人企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上门去逼着要债。 　　再难也得自己扛过去。 　　抗不过去，那就只有倒闭。 　　而私营企业就更不用多说了。 　　这时候的私营企业有一说一都在紧张的扩张当中。 　　步子能跨多大就要跨多大，现金流基本没有。 　　每个月能按时发工资都是良心企业了。 　　准时支付私营企业的欠款那也是完全拼运气的事情。 　　上门要债的时候，人家倒也不是不给，只是一开口就会一脸抱歉地说：“我们账上最近实在拿不出钱来，您要不要再等等、等我们那一笔债收回来，一定第一时间付清您这边的尾款……” 　　不管去收账多少次，得到的永远都是这样的答案。 　　太多的私营企业，到了年底收账的时候，都是这种求爷爷告奶奶的状态。 　　明明是收自己应得的尾款，搞得跟孙子一样，点头哈腰地说好话就为了早点收到钱。 　　在这样的普遍情况下，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就跟一股清流一样。 　　别的部门不说，反正财务那边对这个县城里的食品厂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再加上今年好几次扩大工作服的量。 　　厂子里高层开会的时候财务这边自然而然也会把西施食品厂当成优质客户提起。 　　曲老先生自然也就听说了。 　　然后近来又因为西施食品厂搞这个跟农户合作的事情，动静比较大。 　　官方也参与进来了。 　　据说官方对这个食品厂的印象非常好。 　　因为现在改革开放了之后，个体户、私营企业犹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来。 　　不管能不能长久开下去，至少目前看上去形势一片大好。 　　私营企业多了，招工自然也就多了。 　　也是为九河市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的。 　　再联系上国企下岗的事情，干得好的私营企业自然而然就会引起官方的注意。 　　西施食品厂也是这些干得好的私营企业当中的一个。 　　它还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今年又开始搞大动作，跟农户们进行合作。 　　我们国家的很多领导人最注重的就是农业。 　　要知道大饥荒才过去没多少年，还有不能说的原因，“深挖洞、广积粮”是我们国家很多年的国策之一。 　　种地的农民们对我们国家来说可太重要了。 　　西施食品厂为社会解决下岗职工就业问题是一大功劳，但这样的私营企业现在真的不少。 　　而且西施食品厂本来也不是那种需要大量工人出力的工厂，提供的岗位有限。 　　真正能够引起九河市官方重视的，还是因为跟农户合作的事情。 　　虽然合作种植的不是粮食，可她给农民们解决了收入这一方面的大问题。 　　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农民们有了靠自己的双手、靠种地就能活下去的好活法儿，自然而然就不会考虑抛荒、或者是把地租出去、承包出去，自己南下打工、又或者随便找一个工厂挣钱的事情了。 　　留在家里种地，老百姓一般都很有危机意识。 　　不会真的把自家的地全部承包出去种西施食品厂要求的农作物，肯定还是会种一些粮食的，至少要能够供得上自家吃饭。 　　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习惯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不是迫不得已，不会想着花钱去买。 　　就算是知道花钱可能更划算，他们也没有这个意识和习惯。 　　节俭惯了，舍不得。 　　而因为西施食品厂的印象，这一部分留下来继续耕种的农民们，才是官方重视西施食品厂的原因。 　　也是因为这个，九河市的农场才主动要跟西施食品厂合作。 　　曲家在市里人脉极广，早早就收到了这一消息。 　　于是曲老先生回家的时候就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来。 　　李瑞的丈夫就问起她。 　　西施食品厂是不是跟她妈妈那边有亲戚关系的。 　　李瑞是真心喜欢制衣。 　　现在家里不缺她工作挣的钱，服装厂更不缺她这个外行。 　　所以她一天到晚都在裁缝铺子里醉心自己喜欢的事情。 　　也不怎么听什么八卦。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看她公公提起西施食品厂的脸色，明显不是反感。 　　她丈夫跟她说话的神态语气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李瑞有点意外地说：“是，我小姨的孙女儿开的这个食品厂。” 　　曲老先生点点头：“也就是说是你的表侄女儿？年纪是不是跟咱们曲佳曲伟差不多？后生可畏啊。” 　　李瑞算了一下：“今年农历八月过的十九岁生日，虚岁二十，是跟佳佳一样大。” 　　佳佳就是她的女儿。 　　曲老先生又感慨了一遍：“后生可畏。” 　　他看向儿媳：“下次人再来，找个时间让我见一见。” 　　李瑞连忙恭敬地说：“我知道了，爸爸。” 　　“我就是想起来随口一提，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不是年底了吗，她也要上门给你这个姑姑拜年的吧？到时候带来给我见见就行。” 　　“好的爸爸。” 　　但其实，这个见面的机会并没有等到过年。 　　因为施向南来九河市后，第一件事就是来了李瑞这里。 　　理由也很充分。 　　有意向跟西施食品厂合作的两个农场，都说是曲老先生这边牵的线。 　　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又来了市里，不上门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施向南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见到表姑李瑞。 　　对方表现得比之前热情多了。 　　倒不是说之前她就很冷淡。 　　而是，施向南跟这个表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几次。 　　虽然彼此知道是亲戚，但走动实在太少了。 　　见了面，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35章 　　而这一次见面。 　　好像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 　　李瑞打了招呼后，说起跟她同岁的女儿曲佳，又说起曲家掌舵的老先生要见她。 　　施向南虽然前世没有听过曲老先生的名字，但她也算是个合格的生意人，不可能拒绝跟人见面。 　　再说她这一次来，本来就是要见一见曲家人的。 　　对方主动提出，还免去了她的尴尬呢。 　　曲老先生大名曲劲松，在九河市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不管是裁缝铺还是服装厂生意都很红火。 　　据说还有一些别的产业在外地。 　　是随着改革开放后，家里的生意逐渐起来，他老人家亲自做的决策把家里的生意往外扩张的。 　　施向南听说后也是肃然起敬。 　　见了面后，曲劲松先看着施向南缓缓点头。 　　“好！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施向南连称不敢。 　　曲劲松反而笑起来：“你这女娃，怎么好像没有我们九河市人做起生意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我要是像你这个年纪做起这么大的家业，那肯定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你小小年纪一个女娃，居然这么自谦、沉稳。” 　　“当不得您的夸……我就是小打小闹，比不了您的服装厂。” 　　曲劲松又摇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能干，你就别谦虚啦！” 　　他还开起玩笑来：“过度的谦虚就是自傲了啊！” 　　他都这样说了，施向南自然不能再说自己干的一般般了。 　　只好说道：“曲老先生……” 　　曲劲松打断道：“你是李瑞的侄女儿，按理也叫得着我一声爷爷吧？” 　　按照他们这边的亲戚关系算，的确也是要叫爷爷。 　　但曲家家大业大，人家没有主动开口，施向南不是不好意思直接这么叫，显得她趋炎附势么。 　　现在曲劲松当面这么说了，施向南要是再不开口叫人，就有点失礼了。 　　所以她一点磕巴也没打就说道：“爷爷。” 　　“哎！” 　　曲劲松满意地笑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啊！” 　　他看着施向南感叹道：“我的孙子孙女儿，不说现在了，五年十年后，能有你一半出色，我老头子就满足啦。” 　　“爷爷您也不用这样说。您家里有条件培养孩子，也有条件给孩子提供练手的机会，他们现在是还在上学吧，毕业了好好干肯定能比我强。” 　　施向南也是从姨奶奶那里偶尔说起外孙外孙女的事情，知道曲佳曲伟都在上大学，所以才会这么说。 　　听施向南说起自己的孙辈在读大学，曲劲松微微点了点头。 　　“嗯，在读大学，还要两三年时间才能毕业，早着哪。不说上头政策可能有变化，就说商场上的事儿，也是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明年、后年市场的情况到底咋样啊！就像是一个月前，我可没有想到，你一个小女娃，开了食品厂，居然能跟农村的老农民们搞起合作来，还搞得风生水起的。” 　　听他主动说起农户合作的事情，施向南就又说道：“还只是小打小闹，要是跟市里、省城那边也能有合作，才能算是稍微有点拿得出手的成绩了。” 　　曲劲松摇头：“你这就又谦虚了！农为国之本！你这个合作的方法，我一听就知道，是能叫咱们这儿好多农民都不会再丢下家里的土地跑出来打工挣钱了。这是大好事儿！机关上肯定会促进推广你这个合作方式的。” 　　施向南有点惊喜：“是吗？曲爷爷你听说了什么消息？” 　　“这还用听说？难道你没有想到吗？” 　　施向南老老实实地说道：“想到了，只是胆子不大，不敢尽想美事儿，也想过有可能不成。” 　　“有忧患意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好事。” 　　曲劲松露出认同的表情。 　　“不过，年轻人嘛，还是要多些一往无前的冲劲儿的！不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顾虑太多，就容易束手束脚的。” 　　施向南点点头：“谢谢您的教诲。” 　　曲劲松摆摆手说：“就是随便聊聊天，称不上什么教诲不教诲的，你也别太紧张了。咱们这就是随便说说闲话，中午跟那两位农场说得上话的人一起吃饭，你再这个态度也不迟。” 　　施向南点点头。 　　“我听李瑞说，你奶奶跟她妈是亲姐妹？” 　　“是。小时候我们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买不起棉花做衣裳，都是姑姑家帮的忙。我奶奶从小就教我们，不能忘了姨奶奶家的恩情。” 　　曲劲松微微摇头：“亲人之间，没有能力就算了，有能力搭把手，哪用得上‘恩情’这样重的字眼？你奶奶也太外道了些。” 　　施向南认真地说道：“曲爷爷，话不能这么说，施恩不望报是一回事，受人恩惠的人也不记在心上，那成什么人什么啦？我们那时候家里穷还不上，也没有不自量力地想还啊，这不是等到现在了嘛，能还得上了，自然要尽力还上一些。说起来，我开了厂子，我奶奶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她能在她的姐姐姐夫面前直起腰杆了、能还得上这么多年欠下的情了。” 　　“那你奶奶可真是个实在人。” 　　这话施向南认同。 　　唐青娥不光是实在，还很有几分执拗。 　　以前还不上亲姐姐的情，她都不怎么敢跟亲姐姐家走动的。 　　谁劝都没用。 　　正是这样的唐青娥，才一手带大了六个娃，养成了他们这样的性子。 　　她没有上过学，能做到这样、把生的娃都教育得这么好，施向南是打心底里觉得敬佩的。 　　说话间就要中午了。 　　施向南在曲劲松的示意下，扶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在各自的秘书陪同下，上车到了提前订好的饭店里，见到了那两位过来负责商谈合作的负责人。 　　两个都是看着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衣着发型都差不多，连微霜的两鬓都有八分相似。 　　要不是两个人的脸型不一样，一个是长脸一个是方脸，施向南差点就以为这是双胞胎了。 　　见到施向南后，两人的态度也表现得很积极。 　　按理说农场是官方的，这两个大小也是国家干部。 　　但是全程一点架子都没有，表现得随和极了。 　　似乎是提前查过资料，看见施向南是个跟他们生的娃娃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娃，也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 　　跟她谈笑风生的。 　　人家是国家干部都这么随和了，施向南当然也不可能摆什么谱。 　　她只会更好说话。 　　脸上全程带笑。 　　双方都有很大意向，没有任何人作妖，更不存在什么人从中作梗，所以这一次的合作也谈得很顺利。 　　基本一顿饭下来就谈得差不多，可以开始拟定合同了。 　　施向南和两位农场负责人都对这个进度很满意。 　　事情谈得顺利，双方的心情都很好。 　　吃完饭，两位负责人就一起邀请施向南去农场看看。 　　施向南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第236章 　　老实说，施向南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但她真的没有种过地。 　　可是坐车去了九河市的一大一小两个农场里，尤其是大的那个。 　　农场已经开了二三十年。 　　经过很多次的整治。 　　再加上原本农场选址就在相对平坦的地方。 　　在九河市要找这样的地方可太简单了。 　　这个大农场属于官方的，在动荡的岁月里慢慢越来越大。 　　直到现在的规模。 　　站在地边上只是看着，就觉得一望无际。 　　好像能一眼看到地平线似的。 　　这会儿已经是腊月，没多久就要过年了。 　　地里的冬小麦都已经冒出了头。 　　远远地看着，就像是碧油油的地毯，那种深深浅浅的绿让人心旷神怡。 　　别人是什么感觉不知道，但施向南是这样的感觉。 　　施向南这边已经有了一回跟农场合作的经历。 　　西施食品厂有经验的情况下，也根据第一次合作的过程做了一些轻微的更加合适的调整。 　　拿到大农场这里同样适用。 　　基本没有怎么谈，对方就接受了西施食品厂这边的合作方式。 　　因为目前为止，西施食品厂需要跟农户合作种植的，不管是葵花籽还是南瓜子、花生、以及以后会用上的西瓜子。 　　这些农作物全都是春夏播种，夏秋就能收获的。 　　也就是说，在七八九月份收获完成之后。 　　不管农户、农场的土地是要放一放养养地力还是重点什么，西施食品厂这边都不会干涉。 　　这也是九河市、云山县主管着这方面的领导们重视施向的西施食品厂这一合作方式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她只是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能叫合作的农户们挣上千元的钱。 　　剩下半年他们的地里再种豆子、玉米什么的都来得及。 　　管够一家人一年要吃的口粮不说，还能够再多挣一份钱。 　　基本等于跟西施食品厂合作的农户们，在原来的收入的基础上，又多了上千的收入。 　　农户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今年消息传出去之后，云山县下头的乡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主动找到了县里头的机关大楼、也找到了西施食品厂打听来年合作的事儿。 　　要是食品厂用不了那么多地，那就一家只出个三五亩的也行啊！ 　　挣多挣少都比没有好。 　　而领导们关注的是，要是西施食品厂的需求量可以大到，承包全县、甚至全市的土地，不说一半吧，三分之一的话，那得给农民们增加多少收入？ 　　县里、市里头的GDP不是一下子就搞上去了吗？！ 　　这年头的领导干部都非常纯粹。 　　一心想着为人民服务。 　　要大力发展建设自己的辖区。 　　可全国都在搞改革开放，上头的重点放在南方那边，那是对外开放的经济窗口、试点、还有最高领导特批下去的经济特区。 　　像是他们这样的地方。 　　风沙大、环境恶劣，交通又不够便利，这里也没有什么大型企业，没啥吸引商人们来搞投资的，这儿的人都穷惯了。 　　一批一批下来的领导，也不知道能从哪个方面入手。 　　像是云山县的领导层吧。 　　本来还只有一个主管经济的黄副县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快速发展的西施食品厂。 　　这个农户合作的模式搞成功后，动静直接惊动了市里的领导，县里头的一把手二把手当然也全都关注到了。 　　领导们从某方面来说也都是专业人士。 　　尤其是跟为当地人民谋福祉的事情。 　　他们的嗅觉和头脑也都是一流的。 　　要不施向南就根本不会有这一次出差了。 　　农场的负责人早就去机关大楼里领会过了领导的意思，因此跟施向南的见面，好说话的不可思议。 　　她这边说食品厂有经验，希望农场这边能够配合。 　　负责人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说会仔细看合同，尽快给她回复。 　　然后去看了另一个小农场。 　　说是小农场其实也小不到哪里去。 　　反正比施向南第一次合作的那个县里的农场大了一倍不止。 　　这个农场也是属于公家的，但就没有另一个那么受上头重视。 　　不受重视的地儿日子就自然而然地不好过。 　　农场工作人员的待遇、福利方面不提。 　　农场是要种地的。 　　而种地不管是人手、各种农具、还有种子肥料这些，也都得去上头找人批示。 　　不受重视，这些程序就会被人拖拖拉拉。 　　倒不是不给，只是人家有别的事就会随口先敷衍一下你，叫你等一等。 　　这样的次数多了。 　　小农场就一步落后，后面就步步落后。 　　人手不够，地就不可能侍弄的比人家人手足的农场好。 　　农具啥的更新不及时，那又得再比农具更新及时的农场差一点。 　　种子、肥料这些再稍微拖一拖…… 　　诸如此类的种种加在一起。 　　收成怎么可能比得上样样比他们好的农场？ 　　收成不好，就更加不受待见，下一年申请啥农具更新、配备专业人士之类的，就更加有可能被卡住。 　　恶性循环之下。 　　这个小农场的负责人这一回，能抢到跟西施食品厂合作的机会，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这还是因为市里头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云山县跟九河市虽说距离不远，但毕竟不是一个地方。 　　羊滩镇就更远了。 　　谁知道那边能成功，他们这里能不能种得成？ 　　成功自然好。 　　不成功谁来背这个锅？ 　　所以跟西施食品厂的合作在九河市也还属于试验阶段。 　　这才能轮到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农场。 　　这个负责人跟那个大农场的负责人又不太一样，那位只是稍微热情了一点。 　　这个负责人，不夸张地说，简直是把施向南当成甲方来招待的。 　　来了之后又是亲自陪同一起看农场的里里外外、又是叫人端茶倒水、还来了两三个人给她介绍他们农场的基础情况的。 　　态度十分殷切。 　　看到施向南露出合作的意向、要给自己看合同之后，负责人就更加热情了。 　　机关大楼那边过来陪同一起看进度的年轻人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喝水之前咳嗽了两声来示意。 　　要是平时那个农场负责人肯定就发现了，但这会儿他实在太高兴了。 　　连带一起坐在平房里的两个农场管理人员也都高兴得不行。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位办事员。 　　还是施向南先发现了。 　　她也咳嗽了一声，说道：“那就先这样，回头没有问题，找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负责人一边翻看合同一边干脆利落地答应：“行啊！” 　　语气里还能听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第237章 　　开车回市里的时候，王永昌就给激动坏了。 　　他本来就爱说话，这一激动，那一路上嘴巴嘚啵嘚啵个不停。 　　当初介绍他来给施向南开车的冯大山现在已经是西施食品厂运输队的队长了，手底下管着二三十号人，大小也是个食品厂里的官儿了。 　　一个月的工资那更是十分可观。 　　可王永昌一点儿也不嫉妒自己的兄弟。 　　因为他现在的活儿就是冯大山给他介绍来的，而且他现在干的也不差。 　　早些时候，食品厂买了新的大牌子的轿车回来。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王永昌肯定不能再给施厂长开车了。 　　王永昌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就是他自己想一想，买了新车，他是不是要第一个开、第一个坐？ 　　何况施向南还是西施食品厂说一不二的厂长。 　　她的地位在那里，现在进进出出的也不能太不注意影响了。 　　大牌子的新轿车买回来，那肯定是她用啊。 　　除了她还能给谁？ 　　施向南这个当厂长的不用，那就谁用这辆新车都不合适。 　　要是王永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开车司机也就算了。 　　新车回来他就换新车继续给厂长当司机呗。 　　可他不是。 　　吉普车是他自己的。 　　要让他把吉普车交给别人开，他给施厂长开新买回来的轿车。 　　王永昌又舍不得。 　　吉普车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血汗钱买的。 　　当时全家都不赞同他也还是买了这辆车子回来，再难的时候都没有想着把吉普车卖了。 　　他自己开车都爱惜的很，路上遇到个大点儿的石头、大点的坑，都会避开的。 　　擦洗、包养这些就更别说了。 　　交给别人，哪怕是熟人他也不放心、不舍得啊！ 　　王永昌舍不得离开他自己的车，总不能叫发工资的施厂长配合他坐他的旧车吧？ 　　王永昌可没有这么异想天开过。 　　他虽然话多，但是个脑子很正常的人。 　　新轿车开回来的时候，王永昌就去找施向南说了。 　　他不能把自己的吉普车交给别人开。 　　言外之意，不行就把他调去给别人开车，又或者是他不在食品厂干了。 　　反正他是不接受跟自己的车子分开的。 　　王永昌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他开着自己的吉普车以后给李副厂长干活。 　　跟施向南接触下来，他不觉得她会因为自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就把自己给开除了。 　　食品厂效益好，李副厂长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也需要一个专属司机接送了。 　　就算他一个人用不上专车，他也可以给整个食品厂用嘛。 　　没想到施向南给了他一个惊喜。 　　她选了在所有人看来最不可能的那个选择。 　　她把夏利车作为食品厂的公用车放在厂里了。 　　当然也是请了一个司机的。 　　王永昌还是继续开着他的吉普车给施向南开车。 　　王永昌感动极了。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这是得到了极大的认可。 　　不管是认可他的人品、开车技术，还是认可他的吉普车。 　　对他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和安慰！ 　　王永昌露出要买吉普的意思的时候家里人就不赞同，连亲朋好友听说了也都劝他要为以后想想。 　　在这个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年代，理想爱好什么的，离他们真的太远了。 　　王永昌做了买一辆梦寐以求的吉普车这个决定后，就一直是孤军奋战、单打独斗。 　　没有获得过任何支持。 　　不光是经济上的支持没有，连精神上的支持也没有。 　　直到施向南选择了继续坐他的吉普车，放弃新轿车的那一刻。 　　他觉得自己的梦想、爱好得到了最大的认可和尊重。 　　王永昌从那之后再也不把施向南当成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了。 　　当然，她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但也是自己的知音、忘年交的好兄弟。 　　王永昌跟着施向南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严格来说，食品厂刚刚开业没多久他就给她开过车。 　　那还是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厂的厂长第一次出差。 　　王永昌记得可清楚了。 　　那会儿出差哪能像现在这样啊？！ 　　去的还不是市里头、见的更不是什么公家的产业，就是一些县里、市里头的个体户开的店。 　　那时候施向南都是什么待遇？ 　　有的把她当骗子直接赶走。 　　有的就是纯粹看她长得漂亮，想跟她说几句话多看几眼，其实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还有的说是没有听过西施食品厂，得给人家时间打听打听，总之就是不太相信施向南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娃说的话。 　　这才多长时间啊！ 　　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她就大变样了。 　　市里头、公家的人主动找西施食品厂要合作。 　　公家的人都对施向南这个年轻女娃客客气气的。 　　那个小农场的负责人态度多好啊，简直把她当领导一样了。 　　还有曲家服装厂！ 　　王永昌也是这一次才知道，九河市的曲家服装厂，那么能耐的大老板，居然也跟施向南是亲戚关系。 　　他听说的时候都惊呆了。 　　刚到西施食品厂干活儿的时候，他是真以为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就是一个农村出来、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的年轻女娃。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高考分数。 　　可是分数再高她也是落榜了、没有能去上大学。 　　谁能想到，她居然跟曲家服装厂的大老板有亲戚关系！ 　　曲家在九河市那可是基本做生意的都知道的大老板、有钱人。 　　当然，最让王永昌觉得施向南厉害的是。 　　她有这么厉害的亲戚，她居然从来不说也不用这层关系。 　　不光不用，好像还在想着要给这个大老板亲戚些好处？ 　　王永昌搞懂施向南的心理后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这女娃年轻归年轻，却有一股子许多男人都没有的仗义、正气的精气神在。 　　“我这个活儿真没有找错！” 　　王永昌嘚啵嘚啵了一路，最后说道。 　　“回去有机会还得再找我大山兄弟下馆子吃顿好的！县城里头的馆子随他选！酒肉管够！” 　　施向南笑着提醒道：“喝酒不开车，工作时间不能喝，你们要去喝酒找假期。” 　　以前王永昌不觉得喝点酒有什么。 　　可是给施向南开了一年的车，他对她的一些规矩已经习惯了。 　　虽然不理解，但也会老老实实听给自己发工资的人的话。 　　就像此刻。 　　“行行行！等我们都休息的时候，叫几个兄弟一起去好好吃一顿。县城就那么大点儿，用不着开车，吃完自己走回家里去就是了。” 　　施向南点头。 　　很快车子就到了曲家的裁缝铺子外面。 第238章 　　倒也不是别的事，而是施向南准备回去，要去跟她表姑打声招呼。 　　对方不知道她来就算了，知道她在市里头，走的时候不说一声有点不礼貌。 　　李瑞只要是白天基本都在她家的裁缝铺子里。 　　施向南去了就见到了人，打了招呼后她就坐车回了县里。 　　因为眼看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这一波忙完，机关上和事业单位也都陆陆续续要开始放假了。 　　食品厂今年因为扩招了几次工人，又买了一次机器设备。 　　所以虽然在去年的基础上有所提升，但也没有再忙到需要三班倒的程度了。 　　因此，施向南就计划着今年要提前一点放假。 　　至少不能再拖到二十八二十九了。 　　他们厂里现在有一些，尤其是专业人才，都是外地的。 　　总得给人家留出回家的时间。 　　这会儿又没有高铁、飞机票不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 　　就算买得起也多得是人舍不得花这个钱，再说也不一定想买就能买到。 　　交通不是很便利的情况下，自然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回家路上。 　　跟厂里的李唐风、刘芳等人开会后确定下来了放假时间，在腊月二十六当天下班后，从二十七开始放假，放到来年初八早上开工。 　　刘芳那边的统计，食品厂目前为止还没有坐火车超过三天都到不了家的。 　　当然，需要两三天在路上的也基本没有。 　　今年食品厂的效益更好。 　　尤其是后半年。 　　葵花籽的原材料不再紧张后，精品包装路线也打开了，销量在那个月就开始猛增。 　　所以八月份之后，食品厂的总销量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一倍左右。 　　食品厂原本的月销售额平均在两百万上下，这一提升就直接奔着五百万去了。 　　每个月要交的税自然也是蹭蹭往上涨。 　　所以云山县的领导层，已经不光是姓黄那位主管经济的副县长注意到西施食品厂了，基本整个领导层都注意到了这个食品厂。 　　一把手还在有一次开会的时候提起县里的经济问题，主动问起过。 　　这些自然是施向南从黄县长的秘书那里听他透露出来的。 　　虽然告诉过自己要平常心，不过听说的时候还是有点……心情激动吧。 　　而到了年底这一两个月，更是频频传来好消息。 　　不光是每个月的销量暴涨，更多是跟西施食品厂的未来发展有关。 　　比如新签下来市里的两个农场、再比如省城那边透露出来的好消息。 　　再比如在全市范围内签下了更多的农户。 　　同样的，因为动静大了。 　　招揽人才这方面也是事半功倍。 　　以前西施食品厂只是一个县城里头的小食品厂罢了。 　　经过一年的发展，食品厂又变了新的样貌。 　　温长冬的育种团队人才又有所增加。 　　这属于是一个良性循环。 　　招到了人才之后，再去招揽同类型的人才的时候，人家原本可能不太愿意，稍微一打听，听说某某也在西施食品厂，再跟人确定一下消息没有出错。 　　再谈一谈待遇问题，有很大概率就愿意来了。 　　施向南不远万里把温长冬从南方请过来真的是来对了。 　　随着改革开放、经济挂帅。 　　有不少家里需要用钱的专家、又或者是跟温长冬境遇相似的专业人才，也开始寻找待遇好的私营企业。 　　不过他们这个专业，想找到合心意的可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是食品厂吧。 　　绝大多数原材料都是直接找人进货的。 　　谁会因为要做方便面，就自己去承包土地种小麦、打面粉、然后再把面粉拉到工厂里进行加工，变成方便面的面饼啊？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算得上是第一批这样做的企业。 　　她觉得自己的食品厂招收专家、专业人才很困难，而其它的同类型工厂根本没有想要搞这个。 　　这就还是走在行业的最前面。 　　全国这么大、那么多的人才呢。 　　如果没有这个想法就算了，有这样想法的，选择其实也不多。 　　那消息灵通、有这方面意向的人打听打听，自然也就打听到西施食品厂了。 　　再托关系问一问，就问到温长冬了。 　　他读书的时候还出国留学过，这么多年下来，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甚至是学生，都有不少。 　　有这位大佬坐镇，许多有意向到私企搞工作的，打听到他，再一问西施食品厂的工资，基本就都愿意来了。 　　虽然这样的人不多。 　　可是全国人民基数大啊，哪怕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只要西施食品厂是他们的首选。 　　那多多少少也能够招到几个人才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温长冬的团队现在有十几二十个人了。 　　而且后来招到的专业过硬的人才基本都是听说了温长冬在这里才来的，这样招进来的人就不用担心什么磨合问题。 　　他们跟温长冬都是旧相识，见面气氛简直不要太融洽。 　　今年后半年因为见到了好几个老朋友，还有跟着自己一起搞工作的。 　　温长冬的心情都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这个原本干瘦干瘦的老头儿，瘦得脸都凹进去了，这会儿脸上也长了点肉。 　　他孤身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亲属。 　　而一起工作的人放了假都是要回家的。 　　所以今年施向南早早就跟温长冬说好了，他跟着一起到施家洼去过年。 　　施家洼有施向南家的几亩地拿出来给温长冬做实验了。 　　按照他的要求搭起了大棚，里头种的也全都是他要求的东西，浇水施肥啥的，什么都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来。 　　要去别处温长冬可能不乐意，但是让他去施家洼，他还是很乐意的。 　　因为可以时时刻刻看着那几亩地里的培育情况。 　　再说今年他也没少去施家洼，跟村子里的人都熟了。 　　每次去都是住在施向南家。 　　她家盖了新房子，三层小楼，房间多得很，多住温长冬一个老人家，简简单单。 　　一点儿也不会不方便。 　　不会打扰到别人，自己又能工作，想聊天也能找到人聊天。 　　过年的时候厂里放假了，没有人做饭。 　　一天到晚跟着温长冬的助手也不是本地人，也要放假回自己家里去过年。 　　温长冬不去施家洼，就得自己做饭洗碗。 　　他哪是干这些家务活的人？ 　　怕不是不出三天就要吃出问题、或者是饿出问题来。 　　温长冬没有理由不答应。 　　今年放假早一点，施向南就有了更加充足的时间来给家里准备年货。 第239章 　　不光是糖和水果、鸡鸭鱼肉这些。 　　她还托人帮忙买了三头羊。 　　当然，是已经收拾好了的那种。 　　进了腊月后云山县这边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 　　因为这天气，食品厂的运输成本和时间都增加了不少。 　　这种天气，根本不用担心买的肉太多了会坏掉。 　　最主要的是，施向南是计划着要再给村里买点什么，过大年，一起乐呵乐呵的。 　　像是这几头羊，她已经跟二哥说好了。 　　回头放假一起回了村子里，弄一口大锅，在村子里炖羊汤。 　　全村所有人都可以去喝、无限续杯的那种。 　　冬天喝热腾腾的羊汤不仅暖和、还很滋补养生。 　　当然，只是羊汤太单调了。 　　她还花钱买了爆米花机、炸米花糖机器和棉花糖的机器。 　　这几样东西对于现在的施向南来说价格都很便宜。 　　买了可以放着年年用。 　　而且施向西也说了他的工作也可以用上。 　　尤其是爆米花机和棉花糖机。 　　他们这儿，别的地方不提，施家洼是很少见这几样东西的。 　　机器爆米花、米花糖、棉花糖…… 　　米花糖和棉花糖老人牙口再不好的也都咬得动。 　　爆米花机器爆出来的花那就比自家炒的多得多了。 　　自家炒出来的爆米花全都是玉米粒，很少有花，老人根本咬不动。 　　不，应该说牙稍微不好的，中年人也咬不动。 　　比如张秀珍的牙就不太好的，隔上几个月就能听到她说牙疼。 　　而且这几样东西，不光老人喜欢，小娃娃们也很少有不喜欢的。 　　就是年轻人们、牙口好的中年人们，大过年的，也未必就不愿意吃点新鲜玩意儿长长见识。 　　就花这么点钱可以让全村大部分人都获得快乐，施向南觉得很值。 　　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反复使用呢。 　　施向南都想好了，拿回去用过过年这几天之后，也没有必要就放那里不用了。 　　这些东西现在技术还不太行，长时间放着不用容易生锈坏掉。 　　可以问问二叔三叔家，谁想拿去别的村里、或者是去镇上什么的，都可以做做小生意。 　　多少也能挣点钱。 　　施向西听得连连点头，不光赞同施向南的这个主意，还很心动。 　　因为他小时候去城里姨奶奶家，见过一次爆米花机的手艺人上门给人爆米花。 　　那个动静很大。 　　爆米花的时候基本附近所有小娃娃们都会去看的。 　　施向西也见过。 　　他见过那个嘭地一声之后，就出来一大堆雪白雪白的爆米花后，好几年的时间里梦想都是长大了就做这个。 　　可以有吃不完的爆米花！ 　　太幸福了！ 　　不过那也都是十几年前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会儿物价跟现在肯定不一样的。 　　这些年他对这个生意也没有任何了解，不知道能挣多少。 　　除了这些之外，施向南还给老家里添置了一台冰箱。 　　洗衣机电视机都有了，冰箱也很需要一台。 　　张秀珍和施开阳本来还不赞同。 　　说他们这儿的冬天外头冷得能冻掉人的耳朵，花那个钱干什么！ 　　但是施向南说，反季节的东西买起来便宜。 　　她说商场的电冰箱打折。 　　这一理由立刻征服了张秀珍。 　　打折！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这个词儿，问了问知道是有降价、比夏天便宜很多的意思。 　　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主要是家里钱秋雁、杨娜娜都给她说起了冰箱的好处。 　　冬天的确用不上，那可以不开啊。 　　不插电就一点儿都不费电的。 　　夏天冰箱这东西的用处可就大了。 　　家里吃不完的剩菜剩饭、还有水果啥的，都能放在冰箱里，可以放好几天都不会坏。 　　能省下很多原本还能吃但因为夏天天气太热了放不住的粮食来。 　　夏天经常会因为东西不能放、不得不忍痛倒掉、或者是给别人家喂猪的张秀珍几乎是瞬间就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施向南还给家里买了个摩托车。 　　后半年还没有开始谈新的承包土地合同的时候，施向东在县城里买好了房子后，就抽时间去考驾照了。 　　他怎么说也是施向南这个食品厂厂子的亲哥。 　　就算施向南不说，厂里那些司机们也愿意教教他。 　　就像是王永昌，把施向南当自己的知音，施向东年纪就比他小一两岁，他也是当成好兄弟的。 　　他的吉普车是他自己的。 　　要在有空的时候坐在副驾让施向东开车练一练。 　　谁也不会说什么。 　　当然，施向东会掏钱给他加油。 　　而食品厂可是已经组建了运输车队的。 　　这样能够频繁接触车辆、和一大堆老司机的情况下，施向东很快就学会了开车，驾照考的也很顺利。 　　施向南本来想让她爸也去考驾照。 　　他没什么事儿。 　　学会了她这个当女儿的就可以给他买一辆车孝敬他。 　　但是施开阳拒绝了。 　　他不肯去学。 　　施向东已经成家立业，飞飞都上小学了，施向南是个当妹妹的，总不能开口说大哥我给你买辆车。 　　有点伤人自尊。 　　但是没有车的话，客车不通到施家洼，施家洼的人进进出出也还是有点不方便。 　　施向南食品厂里的车倒是不少，可是总不能她这个厂长天天带头公私不分。 　　这样时间长了管理上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给她爸买了一辆摩托车。 　　这个施开阳很容易就接受了。 　　施开阳会骑自行车，摩托车骑着一点也不难。 　　没几天就学会了。 　　崭新崭新的摩托车第一天骑回家的时候，可把施家洼的人给羡慕坏了。 　　施开阳嘴上不说，但心里头也是很有几分得意的。 　　他闺女这么大出息！他这当爹的怎么能不骄傲。 　　施家洼哪个娃娃能给自己老爹买上车？ 　　他闺女就可以！ 　　不得不说，有了摩托车之后，施家洼的大路修的又好，去哪儿都方便多了、也省时间多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冬天他们这儿太冷了。 　　走在路上风吹在脸上都跟刀子一样。 　　骑摩托车，那就不是刀子打在脸上了。 　　那是一把一把的刀子直接刺进骨头里去。 　　太冷了。 　　这会儿没有十几年后那些挡风的手套、头盔啥的。 　　施向南只能买了类似的防水、不透风的布料拿回家，跟她妈说了，让她妈动手给她爸做两件挡风棉布、手套、还有帽子。 　　施开阳有事儿的时候，把这些装备全整上，还是骑摩托车骑得很起劲。 　　到了食品厂放假这一天，施向南兄妹几个、还有嫂子们一起回了家。 　　施向南第一件事就是去二嫂的房间里看小侄儿。 　　小家伙长得很好看。 　　大眼睛黑葡萄一样水汪汪的。 　　看谁都觉得心都要被他看化了。 第240章 　　虽然小娃娃还不会说话。 　　但这一点儿也不重要。 　　然后把几个老人的年礼送了。 　　施向南今年准备的年礼又比去年更贵重了两倍。 　　吃的喝的都有，水果也是成箱的。 　　李小明的连锁超市开到了县城里呢。 　　施向南直接从超市里买年货，实惠又方便。 　　她又不缺这么点钱。 　　不光给施家洼的几位老人们准备好了齐全的礼物，还有现金。 　　今年她还是准备的大团结。 　　只是比去年多了一倍。 　　这个是施向南回家里来的时候私底下问过三太爷和五爷爷的意思。 　　问他们是更喜欢大团结还是百元大钞。 　　两位老人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团结。 　　施向南尊重他们的意思，放假回村子里之前就先从银行里取了最新的钱。 　　崭新崭新的，不仅毫无折痕，而且还是连号的那种。 　　施向南食品厂的钱一向是存在建行里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下来，不管是西施食品厂的厂里银行账户，还是施向南私人的账户，对于云山县城那么一个小支行来说。 　　都属于是优质客户了。 　　银行那边对施向南的态度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好。 　　光是她一个人存在银行里的钱，差不多都能抵得过他们这个县城支行一年的吸储要求了！ 　　而且施向南虽然是银行的大客户，但也从不搞什么幺蛾子。 　　不管是西施食品厂刚开的时候还是已经成为了银行贵宾大客户的现在。 　　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包括钱秋雁也是一样。 　　银行那边，大到银行经理，小到柜员们、以及银行的保安，全都对施向南钱秋雁姑嫂两个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她们提前打了招呼说要去取一笔新下来的连号新钱。 　　银行那边立刻就给准备好了。 　　因为施向南是毫无疑问的VIP客户，也用不着排队什么的。 　　到了就被银行的经理亲自领进VIP接待室里、飞快地给她办好了手续把钱给送到手里了。 　　施向南把村里老人的年礼送了之后，接下来就是家里的了。 　　奶奶唐青娥要有一份，施向南的父母施开阳张秀珍自然也全都准备好了。 　　这一年几乎整个云山县的人都知道她挣得多。 　　再加上施向南递过来的钱，有整有零，最小的有一块和五毛还有两毛的现金。 　　看着厚厚一叠，其实真的算起来并不是太多。 　　所以唐青娥几个长辈也都没有推辞。 　　施向南双手给递过去，三人就都收下了。 　　至于给长辈们的年礼。 　　施向南还在县城里的时候就全都买好给他们的。 　　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新衣服新鞋子每个人都准备了两套。 　　不光是奶奶、还有爸妈，施向南的亲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也全都有。 　　毕竟施向华两个堂兄弟也在食品厂工作呢。 　　家里就更不用说了。 　　施家洼除了施向南自己家，二叔三叔家的土地是承包给食品厂最多的。 　　而且搞这个一个村一个村的承包制度的时候，食品厂还没有那么多人手，再加上招到的工人大多也都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要到乡村里去。 　　施向南是在各村找了人负责承包土地的农户们的大小事宜的。 　　倒不是要叫这个人做什么，只是，承包土地的人家如果出了什么问题。 　　比如家里人生病了、摔跤了之类的，突然人手不够了。 　　又或者是地里突然出现什么情况。 　　像是野猪进地里糟蹋庄稼了之类的…… 　　这些都需要人立刻去帮忙处理、也要及时把消息汇报到食品厂让食品厂的管理人员知道。 　　每个村子承包的人家都不少，基本是家家户户都有承包土地，只是多少的问题。 　　村长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再说村长也不是拿食品厂工资的人。 　　他会不会为了食品厂的事情尽心尽力全看良心和人品的。 　　施向南肯定不能把这么重要的计划的一环，寄托在每个村的村长人品过硬上面。 　　要知道跟食品厂合作的村子有很多。 　　那么多人里，但凡出现三五个人对于食品厂的事情没有那么上心，就有可能出问题。 　　这是施向南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除了村长之外，在每个村也都选了人在出现意外时及时处理、也及时通消息给食品厂。 　　这个人每个月的工资不算高，但对于一年到头只有地里那点收入的庄稼人来说也绝不算少。 　　施家洼这边，施向南是想她爸多休息的。 　　她家的地大多都用来给温长冬做实验田了。 　　还有少部分种了葵花籽、花生、南瓜，到农忙时还都是施向南专门交代了她大哥回家来招短工给他们家的地里干活。 　　不让施开阳和张秀珍累着。 　　招短工的钱当然是施向南出的。 　　她既然想爸妈多歇着，不要太操劳了，好好休养身体，那当然也不会把这个劳心劳力的事情交给她爸来做。 　　家里那些实验田，温长冬毕竟不能天天来、时时刻刻住在施家洼。 　　多数时候还是要施开阳操心的。 　　施向南觉得这点儿工作量就足够保证她爸妈不会闲得无聊，也不会累着了。 　　自然不会把管理施家洼承包的农户们的事情交给他来做。 　　施家洼是第一次搞这个承包土地的村子当中面积最大、人数最多的之一。 　　而施向南的三叔比施开阳小了十来岁。 　　他也上过学、识过字，人也很沉稳。 　　施向南把这事儿一说，她三叔就答应下来了。 　　而施向南的二叔当然也没闲着。 　　他原先就管着给食品厂收十里八乡的葵花籽、南瓜子、花生这些东西的事儿。 　　食品厂搞了承包土地后，他也负责跟村子三太爷搭档一起干活儿，种子下来的时候一起称重、给家家户户发种子，收获的时候也是一起忙着称重、送上食品厂开过来的大货车。 　　严格说起来，也都算是拿食品厂工资的人了。 　　就算不是，这也都是施向南血缘关系很近的亲戚。 　　又在一个村里住着，看着她长大的。 　　过年的时候，要说给钱那肯定不至于。 　　但是施向南给奶奶、爸妈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衣裳鞋子的时候，是给她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也都买了的。 　　这一年的时间里，住在一个村子里的三兄弟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 　　施向南送完了钱和年礼之后，就怂恿着她二哥赶紧的，一起去外头院子里摆弄那三台机器。 　　飞飞在一旁已经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半天了。 　　就等着这个呢。 第241章 　　飞飞本来也不笨，在家已经什么都会说了，长句子也会，语言表达能力没有问题。 　　再加上这又上了学前班。 　　半年下来，小男娃更机灵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是在县城里头上的学前班。 　　虽然只是半年的时间，乍一看好像跟村里同龄的小娃娃们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放寒假回了老家里。 　　跟村里的小娃娃们一起在村子里到处跑着玩的时候，村里人看见了难免要跟飞飞说话。 　　这一说就发现了差别。 　　同龄人里头，飞飞的语言表述能力最强，说话吐字也最清晰。 　　偶尔还会冒出来一两个村里头没有听过的新鲜词儿。 　　比如他有次跟人追来追去的。 　　差点撞上一个大婶儿，对方开玩笑问他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小男娃一本正经地回答说：“这样刺激。” 　　“刺激”这个比较偏书面的词语，就不属于施家洼的人常挂在嘴边的词。 　　那个大婶儿刚开始还哈哈笑。 　　回去看见自家孙子比张秀珍的孙子飞飞还大两个月，也在韩家沟上学前班了。 　　别说能听见他说什么“刺激”，他有时候连自己的鼻子耳朵都能指反了。 　　到现在五十个数都还数不过来。 　　哪像飞飞啊。 　　一百个数都能数了。 　　村里人发现了这一点后，就开始嘀咕着，县城里头的老师跟村小学的老师到底不一样。 　　这才半年时间，教出来的娃娃已经能明显看出不一样来了。 　　往后一年级二年级的……一整个小学算下来。 　　那得是多大的差距？ 　　以前都只是想象中的，城里头肯定哪儿哪儿都比村子里好。 　　而这会儿，施家洼的人是亲眼看见了，不一样，真是不一样。 　　要是以前那肯定是不敢想的。 　　全家人吃饱饭、娃娃们能上得起学就不错了。 　　哪儿还敢想着送娃娃去好城里头上学啊？ 　　花不起那个钱！ 　　可这会儿不一样了啊。 　　施家洼家家户户都给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种地，一年下来少说也能多挣个上千块。 　　这点钱虽然不多，可有了本钱，他们多动动脑子，做点什么小生意。 　　就跟施开凤一样的。 　　不也一样能挣到大钱、一家子都搬到城里头去住么！ 　　到了那时候，家里的娃娃自然也就能在城里上学了嘛。 　　要说到施开凤。 　　她在施家洼又是一个跟施向南不一样的传奇女人。 　　施家洼是个小地方。 　　他们村里还没有出过离婚的女人。 　　才听说唐青娥的小闺女施开凤离婚了，带着俩娃娃一起回了娘家来。 　　村里的老人们不是没有在背后嘀咕几句的。 　　离婚的女人…… 　　这年头“离婚”还是说起来嫌丢人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施向南在县里头开了西施食品厂，名声比较响亮。 　　紧接着她又花钱给村里修了通车的大路，然后又接二连三地给家里头盖了三层楼房，买了电视机洗衣机的。 　　直到这会儿，村子里还是一到晚上就三三两两地搬着板凳到施开阳家院子里看电视呢。 　　不管去多少人、看多久。 　　施开阳一家子都从来没有甩过脸子。 　　电费更是提都没有跟村里人提过。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谁不知道谁啊。 　　村子里知道张秀珍抠门的人不在少数。 　　刚到施开阳家看电视的时候，这些人心里头都做好了要看张秀珍脸色的准备。 　　他们心里头也很清楚。 　　一大堆人跑到人家家里来看电视，除了停电的时候，基本是天天晚上都来。 　　电视要钱、电视、灯泡的电费也得交钱。 　　别说是张秀珍了，换他们自己家，肯定也不乐意天天一大堆人上自己家来白看电视的。 　　可张秀珍就跟转了性一样，从没有给过村里人脸色看。 　　天天坐在院子里头一起看电视。 　　她还大大方方地招待大家伙儿喝水、吃瓜子。 　　别小看一碗开水。 　　烧开水不要花时间的吗？更何况还得用柴火。 　　那柴火是哪里来的？ 　　不也都是自家辛辛苦苦去山上打来的吗。 　　一两个人还好说，三五个人，一人喝一碗开水，家里就得再烧了。 　　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人还不太敢直接去施向南家倒水喝。 　　都是从家里自带。 　　后来发现张秀珍是真不心疼。 　　他们在施向南家看电视口渴的时候，也会去倒点水喝了。 　　夏天是天热，院子里堂屋里要点蚊香。 　　到了冬天倒是没有蚊子了。 　　可是冷啊！ 　　堂屋里坐不下那么多人，只能坐在院子里头。 　　院子里头可是露天的。 　　施家洼的冬天那多冷啊！ 　　更何况进了十月份就开始下雪。 　　穿的再暖和也没用，坐在外头要不了多久人都要冻僵了。 　　施开阳家还在院子里点起了大火盆。 　　火烧得旺旺的。 　　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围着火盆看电视，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这样的待遇，村里人受了大半年。 　　施家洼这一年虽说也挣钱了，家家户户都宽裕了不少。 　　可是也没有谁家能一口气拿出好几千块钱来买一台电视机的。 　　全都是来施开阳家里看。 　　他们哪好意思说施开阳家里的坏话？ 　　唐青娥可是施开阳的亲妈，施开凤是施开阳的亲妹子。 　　他们不好意思传施开阳的闲话，自然也不好意思说施开凤的。 　　才听说她离婚那一阵子大家都不好意思说闲话。 　　再过一段时间一打听施开凤母子三个人在县城里头生活的咋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施开凤也在县城里头做生意、还挣了不少钱！ 　　据说来年也准备在县城里头买一套房子安置下来了。 　　这可把施家洼的人、尤其是结了婚的妇女们给吓了一大跳。 　　在她们的印象里，离婚了的女人，那是走哪儿都要被嫌弃的、要被人瞧不起、说闲话的。 　　离了婚的女人家里头没有顶梁柱支撑着，她的日子也绝不可能好过。 　　更别提施开凤还带着俩半大不小的娃娃了。 　　两个娃娃都要上学，要吃饭，还有她自己也得一日三餐的。 　　哪儿不需要花钱？！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又没有读多少书，去哪儿挣这么些钱？ 　　刚听说施开凤离婚的时候，施家洼的女人都想着估计要回村里来，跟着施开阳一家子过活。 　　反正施开阳家小闺女出息了，多养活一个姑姑也不是养不起。 　　没想到她并没有回来。 　　施家洼的女人们就挺惊讶的。 　　没想到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她一个离了男人的女人，居然真一个人养了俩孩子，还在城里头扎稳了脚跟！ 　　这是怎么做到的？！ 第242章 　　而事实上施开凤就是做到了。 　　后来也有人找施开忠和施开运家里头的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了。 　　再加上张秀珍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说一说。 　　施家洼的人也知道了施开凤能在县城里头站稳脚跟的大致过程。 　　然后，施家洼的人就更加对施向南这小女娃……毕恭毕敬的了。 　　以前只是不好意思说她坏话叫她的爹妈知道了。 　　这会儿是直接把施向南当成能够点石成金的财神爷了。 　　施开凤出嫁前一直都在施家洼，她小时候啥样、长大了啥样，找了个啥样的男人，这些施家洼的人谁不知道啊！ 　　村里的女人们不敢说比她强吧，但是跟她差不多的一抓一大把。 　　可谁能靠着自己养活俩娃和自己，还能在城里头站稳脚跟、连房子都打算买了？ 　　一个都没有。 　　而施开凤比施家洼跟她差不多的女人们多了什么？ 　　其实一点也不难发现。 　　就是多了施向南这么一个侄女儿啊！ 　　施向南自己开厂子开的红红火火就不用多说了。 　　眼看着有她带着，连施开阳的两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子…… 　　哦还想还不止。 　　因为施开梅的儿子儿媳妇也在食品厂里头上班哪。 　　听说也都管着事儿的，工资比普通工人高多了。 　　只要踏踏实实好好在厂里干着，家里头起来也是早晚的事儿。 　　唐青娥生了六个长成的子女，如今就剩下一个施开红没有回来过了。 　　那还是因为她嫁的远，出嫁的时候跟娘家人闹了不愉快。 　　从出嫁后就没有再回来过的。 　　要是跟梅子、凤女一样回娘家来。 　　施向南肯定也会指点她一点儿什么的。 　　说不定也跟施开凤一样就挣大钱、能在城里头养活一家子、买房子了呢？ 　　这样的财神爷。 　　村里人巴结她都来不及的，怎么可能说他们家的坏话、惹她不高兴？ 　　哪怕是背后他们也不会说的。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传来传去的传进施向南的耳朵里了？ 　　都不说会不会让她不乐意带着他们一起挣大钱吧。 　　村里人现在可都给食品厂种着地的，惹她不高兴了，食品厂直接不跟他们签合同了，那可怎么办？ 　　听说现在全县的人都想给食品厂种地。 　　食品厂这会儿是根本不缺给他们种地的人了。 　　可是施家洼的人缺给食品厂种地得的这一大笔钱啊！ 　　所以啊，这后半年的时间里。 　　施开阳和张秀珍两口子，可能还要再加上个唐青娥，他们都发现自己在村子里好像越过越舒服了。 　　一点儿自家的闲言碎语都听不见。 　　唐青娥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心里其实是有点担心凤女离了婚，村里人会不会说闲话的。 　　可是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这会儿村里人提起凤女来，都是竖大拇指。 　　一连声地夸她厉害有本事。 　　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女人带着俩还在上小学的小娃娃，都能在城里头成家立业了。 　　好些男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呢。 　　她居然做到了。 　　的的确确是谁都得赞一句有本事的。 　　张秀珍的感受跟他们不一样。 　　她是有一天突然发现，好像是没有听见一个人说自家不好了。 　　一个村子里住了几十年，村子里人口又不多，谁还能不知道谁啊。 　　施家洼的民风是一直挺不错的。 　　可也没有好到村民们连闲话都不说的地步。 　　怎么不管是当着她的面、还是背后都没有人说自家了呢？ 　　张秀珍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形容。 　　就是，她也不是闲得慌就喜欢听别人说自家闲话。 　　只是一群女人坐在一起纳鞋底、剪鞋样子之类的消磨时间的活儿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会说起别家的八卦嘛。 　　而住得近、天天能看见就是这点方便。 　　谁家发生啥事儿，就是摔了个碗、早起打了狗子，别家都能知道。 　　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是完美无缺、禁得起人拿着放大镜挑剔的。 　　一大家子人就更不可能了。 　　张秀珍有时候都会说别人家的闲话，怎么可能禁止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儿？ 　　可就是没有。 　　尤其是后半年之后，真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张秀珍亲眼看见的亲耳听见的，说起自家的事儿，那些人嘴里全都是好话。 　　真就是好话不要钱一样不停地往外冒。 　　不知道的还以为收了她家的钱才这样夸她家呢。 　　后来张秀珍跟自家男人说起，被他一句话给点醒了。 　　“不就是收了钱么？” 　　张秀珍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 　　现在村里有一家算一家，连村长家里头也给她闺女的食品厂种着地哪。 　　难怪都开始说她家的好话了！ 　　施开阳还说：“说你好话还不行，你还非得听点儿骂你的啊？” 　　张秀珍笑骂道：“你才喜欢听人骂你！我这不是觉得有点奇怪嘛，你这一说我不就明白了。” 　　施开阳看她高兴又提醒道：“这都是看咱闺女的面子，咱们帮不上闺女啥忙，可不能拖她后腿啊，你别出去瞎抖起来，叫人看不过眼了，给咱家、给咱闺女找麻烦。” 　　张秀珍白了他一眼：“你这说的我就跟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妇女似的。我是那样的人嘛？” 　　施开阳还打蛇随棍上地说：“你可不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妇女么。正好，既然你自己也知道，家里头那书，你也学着看看。” 　　“啥？你叫我干啥？死老头子，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识字了？闺女都没嫌弃我，你嫌弃我？你自己上了几天学识了几个字？” 　　施开阳闷声道：“我嫌弃你啥。要嫌弃你还能等到这会儿？你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咱闺女越来越出息，你这会儿天天看电视，那电视上说的你都没有留心吧？“ 　　“留心啥？” 　　“我看电视上，还有报纸上写的，好些干得好的个体户，是会有记者来搞那个什么……哦，叫采访，来采访的。不光是采访个体户本人，也会采访父母。你说，你啥也不知道，啥也不会说，要是啥时候记者来采访你，你也说人家嫌弃你？这不是给咱们闺女拖后腿吗？” 　　张秀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施开阳这一说，她仔细一想，还真在电视里头看见过！ 　　要是记者真来采访她。 　　就跟采访早些年高考刚刚恢复的时候，一波一波的记者上门去采访那些考上大学、大专的人家，怎么培养的孩子能考这么好、考上大学？ 　　她可咋个回人家？ 　　她一下就慌了。 　　施向南可不知道，她妈在家里头怕拖她后腿，也开始看电视、看报纸学习了。 第243章 　　她跟着二哥施向西一起，到院子里去摆弄那几台新买回来的机器。 　　而因为施向南家新盖的院子是砌的红砖外头抓了一层水泥的墙，还挺防风。 　　冬天的时候比外头暖和多了。 　　再加上他们人都回来了，家里日夜都烧着两盆大火。 　　一盆在堂屋里，一盆在院子里。 　　堂屋里的烧的是炭，院子里的烧的是大木柴，红彤彤的火苗蹿得老高，看着就暖和，烤起来更暖和。 　　村里人没事干都喜欢来施向南家里。 　　一边烤火一边看电视一边聊聊八卦啥的。 　　当然，也可以围着火盆干点儿细碎的活儿。 　　施向南家里白天晚上人都不少。 　　大人小孩子都有。 　　因为小孩子也爱来她家看电视啊。 　　所以施向南家院子里平时这个时候就是很热闹的。 　　而今天不同于往常，她家的人还格外得多。 　　一是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施向南回来了，想来跟她说几句话拉拉家常。 　　施向南这一年忙得很，几乎没有时间在村子里跟村里人拉家常。 　　她一年到头也就这会儿能在家里头闲下来。 　　大家伙儿能跟她随便聊几句。 　　施向南开着那么大的食品厂哪，又承包土地合作的…… 　　还有施开凤那个明晃晃的例子在那里摆着。 　　可以说只要她愿意开口，就能指点别人也去城里头挣钱、又或者她的食品厂就能给人提供一份挣钱的活儿。 　　就算没有这些。 　　她这会儿可是施家洼的人眼中的有钱人了。 　　能跟她套一下近乎、说几句话闲话，他们就跟在跟电视里看见的人说话一样。 　　有种荣誉感和兴奋感。 　　二来也是因为飞飞一回来就去外面跑着玩，跟小伙伴们都说起他姑姑买了好些吃的回来。 　　还说起了棉花糖机和爆米花机。 　　小娃娃们对飞飞说的好吃的感兴趣，大人们则是对这个机器感兴趣。 　　施家洼的人也有一些出去打工的时候见过外头有人做这个。 　　尤其是那个爆米花机。 　　据说过年前，手艺人就带着爆米花机一个大院一个大院的去吆喝。 　　别人出钱、出包谷，他就用自己的机器给那爆米花。 　　爆好了收一点手工费，再换下一家这样。 　　米花糖的机器差不多也是这样。 　　不过施家洼偏僻，又没有什么钱，一般这样的手艺人也不会来这里。 　　没有去过大地方的人也都没有见过。 　　这会儿大家都想来看个新鲜。 　　唐青娥这会儿也在。 　　施开凤母子三个原本也说回来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的。 　　食品厂放假，他们全都回来了。 　　连姨奶奶和姨爷都被他们城里头的儿子接走过年去了。 　　县城里头也没个什么亲人在。 　　就施开凤母子三个一起过年未免有些冷清。 　　施开阳家新盖了房子又不是住不下。 　　就算住不下，唐青娥那里就她一个人住的，也能住得下。 　　不过唐青娥却没有答应。 　　说是她离了婚后的第一个年，得要自己过。 　　讨个好兆头。 　　回来之前她跟施开凤说好了，大年初一叫她带着俩孩子回来给外婆、舅舅舅妈拜年。 　　然后就在村里住到摆摊的时候。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舍得花钱。 　　虽然学校都放假了，但施开凤的生意是一天到晚都很好的。 　　虽然没有学校里学生在的时候，上下学那一波看起来人数多。 　　但只要出了摊，基本上从早到晚都有生意。 　　一天算下来，比在学校门口守着的时候赚的还要多。 　　施开凤还算着要买房子呢。 　　也舍不得挣钱的机会。 　　再加上娇娇和君君都很懂事，放了寒假也知道要帮她的忙。 　　母子三个离婚后回了云山县的日子过的比起以前简直是好到天上去了。 　　尤其是施向南教了施开凤一招之后。 　　她回去试了试，效果很好。 　　娇娇和君君对于教妈妈读书的兴趣都很大。 　　两个人很认真地教施开凤，同时他们自己也是温故知新，学习也变得更好了。 　　施开凤毕竟是大人，很多基础的东西学起来很快。 　　两个孩子教妈妈的时候感到有压力，也怕很快就教不了妈妈了。 　　所以学习起来也更加努力勤奋，更使劲儿了。 　　施开凤跟着他们学习，也知道这个事儿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也很累很费脑子。 　　自然而然就更能体谅两个孩子学习上的事情了。 　　不像是一般家长教育孩子那样，开口就是“这么简单你怎么就学不会”“为啥隔壁那谁家孩子就能考一百分你就不行”。 　　她是自己学了之后，感同身受地知道，要是叫自己去学，她也不一定能考到一百分。 　　自己一个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逼着孩子干什么？ 　　嘴一张倒是轻松。 　　自己动手做一做就知道有多难了。 　　施开凤体谅孩子、对他们无微不至。 　　娇娇和君君就更加体谅妈妈。 　　知道她要收拾菜蔬出摊挣钱不容易，很累，回来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学习，连脑子也累。 　　更别说她还要收拾家里、给一家三口做饭啥的。 　　两个人都可心疼妈妈了。 　　具体表现在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听话。 　　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都不让施开凤操心。 　　施开凤虽然身体很累，也确实操劳，但是见到两个孩子一天比一天更懂事，她心里也是很安慰的。 　　还跟她妈说过，这个婚离对了。 　　以前在杨家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啊！ 　　两个孩子都跟惊弓之鸟似的。 　　听见他们爸爸醉醺醺的声音就忍不住发抖。 　　施开凤又何尝不是。 　　她再厉害也是一个女人。 　　跟男人在体力上有天生的差距。 　　男人一耍酒疯，她又要护着两个孩子，多多少少都得吃亏。 　　只是因为要护着两个孩子，要为他们遮风避雨，所以就算害怕她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罢了。 　　离了婚之后的日子，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直到现在有时候夜里还会惊醒，以为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梦醒了还在杨家、满屋子都是酒气，怎么开窗通风也挥之不去。 　　母子三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唐青娥就难免希望他们往后也是这样芝麻开花节节高。 　　特意跟施开凤说了，独自过日子的第一年不能回娘家来。 　　娘家当然不缺他们母子三个这一口饭吃。 　　可为了这个好兆头。 　　怎么也得等等。 　　施开凤和娇娇君君都答应了。 　　所以这一次施开凤母子三个就没有跟着一起回施家洼来过年，而是要等到大年初一的时候。 　　唐青娥想到闺女，脸上的笑容都加深了。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研究那个什么机器的孙子孙女，他们被一群人围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第244章 　　说起爆米花机…… 　　这东西完全不会的人听着它好了的时候“砰”地一声，那动静听着跟哪里炸了一样，还是挺吓人的。 　　不过会用这个机器的人自然不会这样害怕就是了。 　　施向西本来也不会。 　　但是买的时候施向南带着他一起去的。 　　卖机器的老板教了嘛，这东西的步骤又不复杂，他大致记住了。 　　这会儿正在摸索着看怎么弄。 　　周围的人倒也没有干别的，就是指导他。 　　一会儿指导一句这个一会儿指导一句那个的。 　　要说有用的？ 　　那是一句也没有。 　　“向西啊，那个黑盖子是干啥用的？” 　　“我看像是个碗，是不是买机器的时候人家送了个碗？这大铁碗倒是不怕摔，还挺好用的吧？” 　　“胡说八道，这铁疙瘩当碗，时间长了不得生锈啊，生了锈还能用？人吃了要中毒的吧？” 　　“谁说人吃了铁锈就会中毒啊？那不是卫生院里头的医生还说人身上不能缺铁，缺了铁会引起那个啥嘛，说不定用这个碗，一天三顿饭都吃一点铁进去，身上就不会缺铁了。” 　　…… 　　全都是诸如此类的废话。 　　施向西刚开始还搭理他们几句，后来发现都是这样不着边际的瞎胡说。 　　他就埋头研究那个机器，不跟他们说话了。 　　施向南在一旁一边看一边嗑瓜子。 　　别说。 　　虽然她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 　　但是也是真心觉得自己食品厂里目前出的这几种口味的瓜子和花生都很好吃。 　　尤其是南瓜子。 　　味道一点儿也不比十几年后卖的死贵死贵的那种籽用南瓜里头弄出来的瓜子差。 　　所以对于育种工作的事情，施向南一点也不着急。 　　只要确定了她是走在行业最前端的。 　　不会被别人抢先一步弄出来新产品打个措手不及。 　　别的她根本不用担心的。 　　也不用着急。 　　籽用南瓜暂时研究不出来，那就用肉用南瓜啊。 　　又不是用不了。 　　他们食品厂做出来的味道一点也不差。 　　甚至不比十几年后生产出来的差。 　　产量上不去，没有办法提高销量啊。 　　那就做精品路线。 　　现在关于南瓜子食品厂也是这个路线的。 　　施向南的葵花籽和花生散装都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她自认为已经是尽力在让所有能吃得起的人都可以想吃就吃上西施食品厂的瓜子了。 　　她可以摸着良心说，散装的瓜子花生自己根本没有多挣钱。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可以说是垄断了市场的。 　　定价完全是她说了算。 　　可她也没有一狠心搞出个虚高的价格来。 　　施向南自己都知道，她要弄别人也拦不住。 　　就跟猪肉一样啊。 　　所有人都知道价格贵。 　　那吃不起的人就别吃呗。 　　吃得起的人去买嘛。 　　这样一斤的价格她挣得多，卖的少一点也没有关系。 　　她挣的钱是一样的。 　　还不用操心原材料供应的问题。 　　但施向南没有选择这么做。 　　那她要针对有钱人搞一条精品开发线，那就谁也不能指责她什么。 　　不可否认的，人跟人就是有差距的。 　　不可能真的全国上下人人都是一样的经济水平。 　　钱不多的人就吃散装的，只要买的不是陈旧的受潮的货，那味道都是一样的。 　　钱多的追求逼格的就去买精包装的价格贵一点的。 　　没有钱又想体验精包装，那就努力想办法去挣钱提升自己。 　　多么简单的事情。 　　想通了以后，施向南现在都没有那么着急发展了。 　　她隔一段时间就要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重生前最遗憾的事情。 　　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拼命挣钱、不顾一切的挣钱的。 　　她的愿望缺了钱不行。 　　可是她不能本末倒置了，忘了自己挣钱是为了给家里人更好的生活。 　　施向南没有成为什么首富的野心。 　　她这一年所做的一切，要说起来的话，也是因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害怕自己的地基打得还不够扎实、有可能会被人后来居上。 　　施向南跟奶奶一起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那儿叽叽喳喳、研究那几个没花多少钱买回来的机器。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是轻松的、带着笑的。 　　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奶奶的笑声、爸妈笑着说话的声音。 　　还有二嫂的孩子发出的洪亮的哇哇大哭声。 　　施向南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此时此刻如果问她的愿望的话。 　　施向南会说，现在这样的日子不要改变，一直保持下去，就是她的愿望。 　　施向南的愿望是保持现状。 　　距离她没有多远的韩鹏杰的愿望则是截然不同。 　　他希望这倒霉的一年赶紧过去！ 　　还有，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搞到传说中苗疆那边的专门带来爱情的蛊，给施向南吃了。 　　他前世的老婆就能以最快速度再成为他的老婆。 　　他就可以躺赢了。 　　要说韩鹏杰这一年，过得也可谓是跌宕起伏。 　　他的点子还不错，那些全国各地的知名小吃都是经过当地人吃了许多次、许多食物后筛选出来的。 　　又正遇上改革开放。 　　找的人也都是厨艺还不错的。 　　最开始真的挣了不少钱。 　　但是韩鹏杰啥也不干每天就白白等着收钱。 　　他找的那些人都没有什么文化，不懂得他说的什么版权、技术入股这样的话。 　　人家只看他啥也没干，每天都得分走他们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钱的三分之一。 　　时间越长他们越是觉得难以忍受。 　　直到彻底爆发。 　　韩鹏杰呢，他的商业知识都来自十几年后看的网络小说和电视、还有网上看八卦新闻学到的。 　　其实他了解也不深。 　　像是当初找人合作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口头协议，最多也就是他自己手写一张纸条，然后双方一起按手印。 　　没有任何见证人。 　　也没有公证。 　　何况他又不是专业的律师，写出来的东西漏洞百出。 　　根本不具备身法律效应。 　　他一开始收钱收的是挺高兴的。 　　他的亲姐姐是被家里教育着从小就要保护他、让着他的。 　　虽然姐夫怂恿，但他姐从小已经养成了骨子里的习惯，一时半会做不到贪“他的钱。” 　　但是他后来找的别的合作的人不是啊。 　　一个韩家沟肯定没有那么擅长做吃的的人。 　　再加上韩鹏杰姐姐姐夫的摊子火了，县城里聪明人不少，就有人想到了打听打听谁出的主意。 　　打听到了韩鹏杰，找好了会做吃的的人手之后，去联系他谈。 　　谈好了他出做吃食的主意，那边出人手开始支起摊子来出摊卖吃的挣钱。 　　这样一开始就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本来就很容易出问题。 　　更何况韩鹏杰找的那些人还都不那么值得信任。 　　出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245章 　　是的，韩鹏杰的生意出了问题。 　　他的那些摊贩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是说好了一样。 　　突然不再给他钱了。 　　而韩鹏杰从来就没有勤俭节约的习惯。 　　相反，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有钱就要花掉。 　　好像钱留在他身上就扎手一样。 　　他已经这样过了几十年，这会儿也不可能改了。 　　当然，他也没有打算要改掉这个习惯。 　　挣了钱后他就大大方方地在县城里吃喝，买衣裳鞋子。 　　甚至坐车去市里、省城里花钱。 　　按照他的说法当然不是专门去花钱的。 　　他是跟家里人说，他是去追着施向南的。 　　她一个年轻女娃出去出差，说不定就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要是能够英雄救美…… 　　又或者不是救，只是在施向南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他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帮点什么小忙的话。 　　说不定他们两个就有机会了呢。 　　西施食品厂的名气越来越大，搞出来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施家洼的人都羡慕，韩家沟的人的羡慕只会比施家洼的人更多而不会少。 　　韩鹏杰的家里人也是一样。 　　虽然心里也明白那女娃跟自家儿子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可是怎么说呢。 　　自家的儿子，要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承认他们的日子配不上某个女的…… 　　韩鹏杰的父母肯定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韩鹏杰说要去追。 　　反正他也没有跟家里伸手要钱，相反，他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韩鹏杰家里人看来确实挺出息的。 　　说要去县城里挣钱就去了，也真的挣到钱了。 　　那说要去追施向南，说不定也能让他追到呢是不是？ 　　的确，那女娃很有出息很厉害。 　　可她的厉害，已经不是男女的事了啊。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比她出息的有几个？ 　　在韩鹏杰父母的认知里，施开阳家的女娃这个年纪能干出这么大事业的，根本没有！ 　　那她难道还能找不到一样出息的，就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儿育女了啊？ 　　没有成家、生儿育女，那就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挣再多的钱有啥用？ 　　老了也是没有老伴儿陪着、生了病没有儿女照顾。 　　孤家寡人，那就是数不尽的苦日子。 　　而她要是准备结婚，那除了他们的儿子，还能选谁？ 　　他们儿子可已经够出息的了！ 　　不管是施家洼还是韩家沟，没有一个男娃比得上他的！ 　　所以韩鹏杰不肯死心，说要去追施向南。 　　他们嘴上没说啥，其实心里还挺高兴自己儿子有这个志气的。 　　现在都是改革开放了，可不是以前动不动就说什么流氓罪那时候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他们儿子这也到了要结婚的岁数了，想找个好女人有什么不对？ 　　他要去就让他去嘛。 　　要叫他们说的话，他们可不认为施向南有多好。 　　开起了那么大的食品厂、给上百号人发工资，这女人得多厉害、多强势啊？ 　　结了婚男人不得什么都听她的？ 　　别人挑剔他们儿子不够出息配不上她施向南。 　　他们还觉得这个儿媳妇娶回来了会把他们儿子管得死死的，说不定连啥时候生孙子、生几个都得她说了算哪。 　　真要是这样，他们心里头也不乐意啊。 　　真成了到时候他们还得跟她说道说道的，不能都听她的。 　　不过他们家其他人倒是没有韩鹏杰父母这样的想法。 　　他们都是想着要是韩鹏杰跟施向南能成，他们不得跟着享福啊？！ 　　施开凤那样的她教一教都能在城里头挣恁多钱了，他们这么能干的人，要叫施向南教一教，不说在城里头开个什么厂子吧，开个什么店那不是简简单单？ 　　所以说啊，韩鹏杰是带着父母、家里人的期望出门的。 　　但是怎么说呢。 　　梦想跟现实之间的差距，有时候差不多是天堑一样不可思议的距离。 　　韩鹏杰在韩家沟的时候想着到了县城里就能追到施向南了。 　　但去了县城之后他才发现，见到她本人比他自己发财还要难。 　　因为施向南经常不在县城里头。 　　没有办法，她的吉普车在县城里头基本人人都认得。 　　他都不用花心思打听，只需要问问他姐姐姐夫，他们就能告诉他，施向南又出差了、施向南不在县城。 　　要么就是回老家了。 　　要么就是在食品厂里不出来。 　　她虽然已经是厂长，手底下管着一两百号人。 　　但真的很忙。 　　韩鹏杰也不理解她在忙什么，明明那么高的工资请了那么多人干活。 　　反正他原本设想的要在县城的街道上偶遇她。 　　基本上是一次也没有成功。 　　施向南在食品厂里没有出来的时候，韩鹏杰有一段时间等得毛躁了，也不是没有直接跑去食品厂想进去找他。 　　但因为不是客户、也不是食品厂的工人，直接被大门口的门卫给拦住了。 　　压根没有能进到食品厂里头。 　　而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他跟着施向南一起去市里、去省城，她遇到什么麻烦他去帮忙。 　　那就更不可能了。 　　首先，施向南每次出差都会带着严文娴一起。 　　真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严文娴都解决不了的话，那韩鹏杰上去也是送菜添麻烦的。 　　再者，施向南每次都有专车，又不是去坐大巴车。 　　韩鹏杰也根本没有机会遇到她。 　　所以这些全都是他自己设想的美好幻想。 　　真的去实施了之后韩鹏杰就发现，根本行不通。 　　不过也无所谓，他去了城里头，别的不说，玩的倒是挺开心的。 　　花钱买着买那的。 　　看见这个想要体验一下，看见那个也想试试。 　　他本来也没有收到多少钱，很快就被他大手大脚地花的差不多了。 　　再回去跟人要的时候，对方就开始糊弄韩鹏杰了。 　　一开始是说，不记得他出去多少天了。 　　他们的钱已经拿去做别的了。 　　要么就是借出去了、要么就是家里急用钱花掉了。 　　反正当天他没有收走，现在他们是已经拿不出来要给韩鹏杰的钱了。 　　韩鹏杰一开始还觉得没啥，后来再收钱发现根本收不上来。 　　那些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不给他钱。 　　他这才察觉不对劲。 　　而且这些人找的不给钱的理由一个一个的听的时候没有察觉出来，仔细一回想，好像都差不多。 　　这分明是想耍赖！ 　　他这时候拿出那些他手写的按了手印的合同，才被那些早有准备的人告知。 　　这东西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应。 　　韩鹏杰傻眼了。 第246章 　　可这时候已经说什么都晚了。 　　韩鹏杰不甘心，于是用尽了身上最后的钱在县城里找会打架的人去给他“教训教训”那些赖着他的钱不给的人。 　　结果他一个农村来的、在城里没有任何后台和背景、也没有任何实力的人，在县城里头风风火火地找人给他“教训”别人。 　　他一个农村来的外地人，要教训的都是县城里的人。 　　更何况那些人一找到韩鹏杰点名的那些需要“教训”的人，就被告知他已经没有钱了。 　　对方在县城里住的年头多，找认识的熟人直接找到了这些拿了钱要“教训”人的人的上头的大哥。 　　大哥一打招呼，这些人就只是装装样子挥舞着棍子喝骂一阵子，棍子挥舞得挺凶，其实根本没有打到人身上就全都散了。 　　韩鹏杰花光了钱要教训的人，连油皮都没破一点儿。 　　他还不甘心，从他姐那里拿了钱还想在县城里继续找人。 　　可县城就这么大点，其实没有多少打架在混的。 　　那些人基本全都认识。 　　一波人不接韩鹏杰的活儿，只要跟兄弟们打声招呼，别的人也不会接。 　　韩鹏杰找的太频繁了，不仅找不到人，反而还会被教训。 　　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就快要过年了。 　　韩鹏杰的姐姐在她男人的怂恿下回了一趟家，把韩鹏杰在县城里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 　　韩鹏杰的父母倒是也骂城里人心眼坏、坑他们的儿子。 　　但是那毕竟是城里头。 　　他们也很担心儿子在城里真得罪了人被人套麻袋狠打一顿。 　　城里人肯定也是跟他们村里一样，护着自己人的。 　　那他们儿子不就得白白吃亏？ 　　他们担忧之下，就连忙跑去县城里把韩鹏杰给接回家了。 　　他的钱本来也已经用尽了，在县城里是每天都跟他姐姐姐夫拿钱的。 　　他姐姐倒是没说啥，可他姐夫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没办法。 　　合作的那么多外人说不给妻弟的钱就不给了。 　　他也拿人家没有任何办法。 　　而他们两口子风里来雨里去的赚钱，到手里都还没焐热就得分给他一个啥事不干的人。 　　凭啥？ 　　难道就凭他们是亲戚吗？ 　　哪有只坑亲戚不坑外人的道理？ 　　这不就是欺负他们两口子好说话吗？ 　　韩鹏杰才不在意他姐夫的表情。 　　但他爹妈还是在乎的。 　　要不然也不会收到消息就亲自坐车跑到城里来接他回家了。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再让他在县城里头待下去。 　　他们这个女婿迟早也要跟儿子翻脸的。 　　到时候女儿夹在中间难做。 　　他们当然也不是就偏心女儿女婿了。 　　只是女儿从小就没有什么主见，叫家里拿主意拿惯了。 　　嫁出门子后也就老老实实地听男人的话。 　　韩家老两口是想着。 　　女婿毕竟不是他们亲闺女，知道心疼弟弟。 　　时间长了他憋不住了想个什么阴招儿骗他们的闺女来糊弄儿子。 　　韩鹏杰还不知道要吃什么亏哪。 　　所以他们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跑来把人接回村子里了。 　　一眨眼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虽然新修了大路，但回施家洼也还是要经过韩家沟。 　　施向南那么些人一起从县城里回老家来过年。 　　韩家沟的人当然也看见了。 　　其中就有韩鹏杰和韩鹏杰的父母。 　　虽说他们心里头想着这个儿媳妇太厉害太强势了，娶回来会压得男人抬不起头来。 　　可在看到施向南一大家子人带着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年货回家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想—— 　　施向南这要是成了他们的儿媳妇，这大包小包、堆得山一样的东西都得拉到他们家里来了吧？ 　　听说她去年就给施家洼那些老头老太太们送了很大一份年礼。 　　大家都说，她今年挣得多，肯定能给的更多。 　　这都是不够亲的亲戚，有的根本算不上是她的亲戚。 　　她都这么大方。 　　那要是他们成了她的公公婆婆…… 　　两人不约而同地生起这个念头来，然后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的心正在怦怦直跳。 　　韩鹏杰就不一样了。 　　他回了家里之后根本没有心情去外头转悠了。 　　一天到晚就发呆、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咋办。 　　他是办成了事儿没错，可这么快就又啥都没有了。 　　唯一还能收到钱的姐夫一天比一天脸色更难看，就差直接不给他钱了。 　　爹妈去接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啥也没说。 　　明明都快要过年了，他们这几个月手上肯定也攒了不少钱。 　　但是就只是客气了几句让爸妈吃煎饼果子。 　　一分钱都没有掏。 　　韩鹏杰在自己昏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看着脏兮兮的屋顶发呆。 　　心想，过了年他再去找姐姐要这段时间的钱。 　　他们肯定也已经找好了理由。 　　他前段时间听到的实在太多了，都不用想就能毫不犹豫地说出一堆理由来。 　　“过年了、家里头要花钱的地方多，都花了……” 　　“家里头爷爷/老爹不舒服，去卫生院看病抓药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理由多得很，听着也很正当，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不出钱来给他。 　　韩鹏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忍不住骂道：这糟心的一年赶紧过去吧！ 　　明年、明年他要开门大吉！ 　　韩鹏杰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他妈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杰娃、杰娃啊！” 　　韩鹏杰听着他妈的声音挺高兴的。 　　接他回来的时候他们知道他不高兴，在家里头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怕惹着他更不高兴了。 　　所以他妈能用这么高兴的语气跟他说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关于他的好事儿？ 　　可韩鹏杰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这会儿的事情他早就忘光了。 　　根本不记得这一年他身边发生了什么喜事。 　　不对，前世这时候他在跟施向南谈恋爱，谈婚论嫁的那种。 　　明年他们就结婚了。 　　难道—— 　　韩鹏杰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就坐不住了，掀开被子嗖一下坐了起来。 　　“妈，我在屋里，啥事儿啊？！” 　　韩鹏杰的妈妈一路小跑着走了进来。 　　“听你桂花婶婶说，施家那边托她帮忙给施向南留意合适的对象哪！” 　　韩鹏杰一下子站起身来：“真的？！” 　　“那还能有假？！虽说只是留意不是这会儿给介绍，但要是咱这会儿就做好了准备，那回头介绍见面的机会不就比别人大了么？” 　　韩鹏杰点点头：“娘你说得对！” 第247章 　　施向南并不知道她要被留意对象了。 　　更加不知道韩鹏杰那边收到了这个消息立刻死灰复燃、原地满血复活。 　　又跃跃欲试地开始准备跟她相亲了。 　　因为这是张秀珍跟唐青娥商量过后拿的主意。 　　施开阳也没有反对。 　　所以施向南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正在屋檐下看二哥折腾那几个机器呢。 　　施向东还有是施向华、施向平堂兄弟几个都来帮忙。 　　没一会儿他们就弄明白这几个东西怎么用的。 　　施向南又不吝啬那点包谷、白砂糖，就是白米她也买回来好几麻袋呢。 　　因为她奶奶这会儿早晚喜欢吃一碗熬出米油的那种白稀饭。 　　施向南又听说她妈也挺喜欢的。 　　她就去李小明的超市里买了好些回来。 　　家里不缺米吃。 　　舍得放米放包谷放糖，做出来的米花糖就不可能难吃。 　　爆米花倒是除了包谷啥也不用。 　　施家洼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爆米花机。 　　第一次“嘭”地一声炸开的时候，可把院子里的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连本来没有来施开阳家里的人听到这动静也跑过来了。 　　知道是要爆米花。 　　他们就开玩笑似的问说：“我们也拿到包谷来，你们帮忙给爆点儿？这机器爆出来的都是花，牙不好的也咬得动。” 　　施向东几个一口答应。 　　自家拿包谷去，施向南家里帮忙给人爆爆米花。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开。 　　这下可不得了了。 　　施家洼全村，有一家算一家，全都拿着多多少少的包谷来了。 　　他们有一些根本不知道机器爆的爆米花跟自家炒的到底有啥区别。 　　听说这个消息就准备来试试看。 　　就算跟自家锅里炒出来是一样的，那也可以试试看用机器爆嘛！ 　　施向东堂兄弟俩的爆米花机面前迅速排起了长队。 　　施向西那个米花糖机器那里也不逞多让。 　　因为这个也不要钱！ 　　对施家洼的人来说是个比爆米花机更新鲜的新玩意儿。 　　唯一的问题就是村里人舍不得米，那东西贵。 　　包谷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没关系，也能做。 　　于是过去排队的人也多了。 　　通常都是一家子里头出两个人，一个在这边排队，一个在那边。 　　倒是棉花糖那个机器。 　　这东西做得慢。 　　而且纯是白砂糖做出来的。 　　一般人可舍不得下这么大本儿。 　　最主要的是，大人们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不经放、也不经吃。 　　问了施向南果然说，这东西做了就要立刻吃掉。 　　不然放的久了糖容易化掉，就没法吃了。 　　糖水还会流的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不好清理。 　　对大人们就毫无吸引力了。 　　可是小孩子们喜欢啊！ 　　白白胖胖、天上的云彩一样的棉花糖，哪个小娃娃能拒绝得了？！ 　　小娃娃们跟家里人要。 　　这是过年的时候嘛，今年施家洼家家户户也都跟着挣了不少钱。 　　一星半点的白糖也用得起。 　　再说施向南买了机器回来的，又不要什么手工费。 　　就出一点儿白糖。 　　大人们多数也是舍得的。 　　于是棉花糖机器那里也排了队，但不长，而且排队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娃娃们。 　　施向南混入其中。 　　好像一点也不突兀。 　　旁边在排爆米花的队伍的三奶奶就看着施向南直乐。 　　“你这女娃也在这儿凑热闹干啥哪？” 　　施向南笑眯眯的：“过年不就是要吃糖嘛，我也想吃棉花糖啊，来跟大家一起排队。” 　　“行行行，你也排队、排队！” 　　“难怪是能当厂长的人哪，这自家的东西也要来排队的劲儿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看你这话说的，咱们也不可能拿钱买这东西啊是不是！买了是咱自己家的，就更不可能来跟大家伙儿一起排什么队了。” 　　“咱要是能跟向南一样，咱就也能开起来大厂子、当上厂长啦！” 　　施向南没想到就说句这个，也能被人当面夸奖起来。 　　她咳嗽了两声。 　　“三奶奶、二爷、二叔，再夸不让你们排队了啊！！” 　　“咋地，要让我们直接插队啊？” 　　“那敢情好！” 　　施向南叹了口气：“不给你们家里做了，给钱也不给做。” 　　结果老头老太太们看她急了，笑得更夸张。 　　“那为啥？夸你也不行啊？” 　　“就是，咱们夸夸你你还不不高兴啊、不安排咱们走后门不插队就算了，还不给我们做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施向南看了一眼前头的动静：“你们夸的我饱了，一会儿吃不下饭了啊，那我不得生气吗？” 　　她说话间脸上是带着笑的，明显只是开玩笑。 　　所以一院子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哎哟！可不得了！” 　　“听人夸几句还能管饱啊！那咱们天天夸你一天三顿饭地夸你，你不得成了不吃不喝的神仙？” 　　“那我们现在先赶紧来夸几句看看效果咋样啊！” 　　“南南这一年吃得好，比以前更水灵了！” 　　“看着好像还长了点儿个子啊！” 　　“不是说你天天忙得很，常在外头跑吗，咋看着一点没晒黑，还是又白又嫩的，水灵得很。” 　　“这么水灵的女娃娃也不知道往后得便宜哪个臭小子！” 　　“南南可是咱们施家洼的村花、还是首富哪！一般的臭小子咱们可不答应的。” 　　“是啊是啊，那真找了对象，不得叫咱们全村一起过过目，同意了才算数？” 　　“南南，怎么样，有没有想过找个啥样的啊？” 　　“是啊是啊，你说说看，咱们好从这会儿开始给你留意着，找到合适的了再来跟你说一声啊！” 　　他们果然开始了，而且夸着夸着就歪楼。 　　而且一个比一个更夸张。 　　施向南直接被打趣得排不下去队了。 　　她一溜烟地跑进了堂屋里。 　　任由排队的人连声喊个不停她只当没听见。 　　“南南，咋进来了？外头说啥哪，说的那么热闹？” 　　半躺在床上带奶娃娃的杨娜娜问道。 　　钱秋雁也坐在一旁，闻言也看了她一眼。 　　施向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我想找个啥样的对象，他们要给我留意、介绍哪。” 　　没想到听到她这么一说，杨娜娜也顺口问道：“你没想过要找个啥样的啊？” 　　钱秋雁转过头看着施向南，明显在等她的答案。 　　施向南呆了呆。 第248章 　　施向南当时没有回答二嫂的问题。 　　钱秋雁和杨娜娜也不可能逼着她一定要回答。 　　但是没有想到，很快，她就又被她妈张秀珍问到脸上了。 　　这是当妈的问的，很可能她来问，其中就有施向南的爸爸施开阳、甚至还有奶奶唐青娥的默许。 　　施向南就不可能再蒙混过关了。 　　主要是不回答也没用。 　　只要她父母想起这一茬来，她就不可能躲得过去。 　　早晚都得给个答案。 　　拖得久了还有可能会被长辈们直接安排他们觉得合适的人相亲。 　　而施向南工作忙可能注意不到这些。 　　或许要等到见到相亲对象、说话说一半、又或者是见完面被家里人问起她对某某人的感觉怎么样，她才能发现自己被相亲了。 　　那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坦诚交代自己的想法呢。 　　施向南重生回来后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满脑子都是要带着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要吃前世吃过的那些苦头、受过的那些罪了。 　　而她认为的吃苦受罪当中，一切的起源都是她的前夫韩鹏杰。 　　理所当然地就想不结婚当然就不可能遇到韩鹏杰那样的人、那样的人家，自然一劳永逸。 　　也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被她妈张秀珍当面问了，施向南仔细想一想的话就能想到一个问题。 　　这时候可不是十几年后。 　　就算是十几年后，只要不是一线大城市，在小城市、又或者是乡镇村子里，有人说一辈子不想结婚生孩子，也是属于那种会所有的亲戚朋友指指点点、当成反面例子的存在。 　　更别说这会儿了。 　　她要是好好地跟家里人说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结婚生孩子。 　　家里人什么反应暂且不论。 　　外面的人知道一定会觉得她有什么病。 　　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那就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不结婚生孩子？！ 　　肯定是有病啊！ 　　施向南一点也不夸张，她都不用猜就知道，到时候这个消息一定会传遍十里八乡。 　　甚至可能传到市里头去。 　　西施食品厂现在的名气很大，而她作为西施食品厂的唯一创始人、厂长，在整个九河市的名气可能也跟个明星差不多。 　　不说人尽皆知，那个知名度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这样有钱、年轻、长得又漂亮的年轻女娃娃说自己一辈子不结婚生娃娃。 　　这在这个时候就差不多是跟地震一样的大新闻。 　　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传言经过三个人的嘴巴就会变味儿。 　　或许连三个人也用不着。 　　一开始是传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不结婚、传几个人就可能变成她生不出孩子、再传一传她就可能要死了、或者是已经死了…… 　　到最后风言风语会传的很不可思议。 　　传言厂长死了可能影响到西施食品厂以后的销售情况发展情况等等问题。 　　这就不说了。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施向南可以不在意，但她家里人一定很在乎。 　　施家一家人的感情都不错。 　　施向南现在是他们全家的骄傲，她出了什么事的话。 　　哪怕不是她本人真的出什么事了，只是外头传的不利于她的流言蜚语，家里人也一定会难受的。 　　而这种事情一旦传开，除非她当场结婚生孩子，否则就一定会继续有人说闲话，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完全禁止风言风语。 　　施向南自己不在乎，但她在乎她的家里人会因为她的事情受到不好的影响。 　　而且她不肯结婚生孩子，也得给父母一个充足的理由。 　　否则他们一定是不能理解的、也会担心她是出了什么问题却又不肯告诉家里人的。 　　这种担忧可能会让施向南家里现在好不容易才有的幸福、安稳荡然无存。 　　施向南希望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仔细想想，真的有那么抗拒婚姻抗拒生孩子吗？ 　　也未必。 　　至少要是让她在结婚生子完成父母眼中的人生大事、还是让父母因为她不结婚而听到的流言蜚语、没日没夜地胡思乱想闺女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对却又不肯家里人说、这种种精神上的折磨来比较的话。 　　施向南是愿意选择结婚生子的。 　　但是，有一个前提。 　　她要结婚，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再选一个韩鹏杰那样的。 　　这样的亏吃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她就真的是两世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过也不一定。 　　施向南前世接触这样的事情不少，看过不少书、影视作品什么的。 　　再加上做生意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自己经历过的人生中各种各样的经历比较多。 　　她有自信。 　　自己就算真的运气不好，打算结婚，然后又被一个伪装得很好渣男骗了。 　　那这辈子的她跟前世也已经完全不一样。 　　她绝不可能让自己再过成前世那样了。 　　这点自信施向南还是有的。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没有必要非要咬死了说自己不结婚了。 　　“南南？” 　　“妈，我一年多都在忙厂里的事，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让我想想。” 　　张秀珍倒也没有催施向南。 　　她点了点头：“那你想好了找个没人的时候，偷偷跟妈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妈托人给你留意。“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 　　她既然不抗拒结婚生子，暂时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扩展交际圈自己找对象，那让人介绍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方式。 　　至少，在这个年代，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这样通过介绍认识、成家的。 　　只要最终的主意是自己拿的，通过什么方式认识满足她提出的基本条件的人，施向南并不是很在意。 　　所以她这时候答应她妈妈张秀珍，是真心实意地在答应的。 　　也准备好好想一想。 　　过年的时候嘛，家家户户都闲下来了在那儿烤火聊天。 　　尤其是今年这个冬天。 　　施向南家里头盖了新房子这还是过第一个新年，家里头有全村唯一的彩色电视机，这是目前为止最吸引施家洼的人的娱乐方式。 　　来施家看电视的人不要太多。 　　再加上还有一部分爱吃东西的，施向南家里吃的也多。 　　爆米花、米花糖…… 　　施向南是直接说了村里人可以到她家里敞开了吃的。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他们家也大致知道村里人的品性，相信他们不可能连吃带拿。 　　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这样做。 　　大家都是嘻嘻哈哈地来吃点喝点，看看电视烤烤火，到点儿就回家做饭、睡觉去了。 　　总而言之施家的人是真的多。 　　人们这时候又没有什么正经活儿要干，人多了坐在一起肯定要闲聊的。 　　那一般这个时候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婚恋、对象的。 第249章 　　谁家的孩子年龄差不多该结婚了、又有谁家的娃娃结婚一年多了咋还没有要孩子、谁家是不是谈了个对象年里头就领上门了、谁家娃娃领回家的对象看着好像不太行…… 　　诸如此类的话题。 　　施向南都没有太参与院子里的人们的聊天。 　　村里人都知道她事情多、一天到晚想的事儿多，还都是大事儿。 　　比如怎么开食品厂、怎么跟他们这些种地的人搞承包土地合作还要签什么合同……这些事情村里人根本听都没听过。 　　施向南这会儿已经是施家洼第一聪明人、第一出息的人。 　　她想的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村里人跟她套近乎、随便拉拉家常没事，但要多说了他们就会紧张、会在心里觉得耽误她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已经耽误她什么大事了。 　　还有的人是对施向南又敬又畏的，根本不敢跟她搭话。 　　所以施向南虽然过年也回了老家里，家里每天都坐满了村里人。 　　但真的没有什么人非要拉着她拉家常说个没完。 　　她也不怎么主动凑过去跟村里人闲聊。 　　但就是这样，她也听到了很多次村里人坐在一起聊关于村里娃娃啥时候找对象、找了对象啥时候结婚、结了婚的啥时候生小娃娃这样的话题的。 　　更别说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跟这些人坐在一起的张秀珍、还有唐青娥等人了。 　　她们听到得多了，自然会想到自家闺女/孙女。 　　施家洼以前穷得厉害的时候，女娃娃到岁数了、甚至是没有到岁数，就要嫁出门子的。 　　没有别的。 　　就是家里人口太多养不起了。 　　再者也是结了婚多多少少能收点礼，哪怕只是粮食。 　　他们也能多吃一段时间的饱饭，不至于饿肚子，把饥荒的时候给熬过去。 　　就是为了诸如此类的理由，很多女娃娃很年轻就嫁了。 　　只要不是在上学的，家里头基本留到十八岁就要留意合适的对象介绍相亲，相中了的话最多接触个三个月半年的两家人就要谈结婚的事了。 　　有些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的也要先在村里办了酒席，等到年龄再去补个结婚证也就是了。 　　乡下地方认的更多的还是办喜宴。 　　结婚证不结婚证的他们并不那么在意。 　　乡下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施向南这个年纪，在乡下地方的确是偏大了一点儿。 　　乡里乡亲问起她对象的事情，也很正常。 　　他们绝对没有什么恶意，而是抱着关心、甚至是一片热情地来打听的。 　　有不少找张秀珍打听的人都说了，要是他们有这个意思，他们就帮忙给留意合适的对象。 　　找到了就安排两个娃娃相亲的。 　　只是施向南这么大出息，他们能给介绍的条件相当的对象自然也很少。 　　张秀珍想到这个问题就犯愁。 　　闺女没出息头疼，太有出息了也是一样头疼。 　　反正她是想不出来能有啥合适的对象给介绍的。 　　要是介绍个他们村里大多数都是的小伙子，不说闺女乐不乐意，她心里头也觉得憋屈得慌啊！ 　　就是不说要条件差不多的问题，两家的条件差得太多了。 　　迟早也得出问题。 　　她这个当妈的是愿意在某些方面让自己闺女吃一点儿亏的，但是同样的，也有一些地方她是一丁点也不能退。 　　别说她闺女这么有出息，就是一个普通的高考落榜生。 　　她张秀珍这个当妈的，也不可能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答应给闺女安排见面相亲。 　　那人家不会觉得她脾气好、眼光不那么高，只会觉得她脑子不好使，要不就是太好说话了，好欺负。 　　说不定就要找上门来借钱了。 　　说起来施家起来了以后，是有不少人来借钱的。 　　不是村里的人，外村的也有。 　　但唐青娥早早地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也是很早就跟家里人叮嘱过了。 　　救急不救穷。 　　真是家里人生了什么大病急需要用钱的该借就借，也不用一点儿人情不讲。 　　家里人别的不说，这个上面都很听唐青娥的话。 　　她说了，他们当时点了头，之后就一直是这样做的。 　　也做的不错。 　　一开始施家刚起来的时候，上门借钱的人是真的多，啥人都有。 　　张秀珍这个出嫁几十年的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多“好亲戚”。 　　那段日子被人找上门来借钱找的她后来一听见村里人熟悉的大嗓门喊着说找她的，就觉得头皮发麻。 　　好一段时间后，那些人明白在他们家的人手上弄不到什么钱了，才渐渐不再来打扰他们了。 　　这要是因为给闺女找对象的事情，再叫那些人起了贼心。 　　那才是烦上加烦。 　　张秀珍一想起这个警惕性就一下拉满了。 　　都不用施向南格外提醒的。 　　施向南也没有敷衍她妈。 　　说要想一想就是真的要想一想。 　　白天太吵了很难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 　　晚上睡在床上，她就开始思索。 　　要找个啥样的对象。 　　她家里人长得都不错，因为自身长得不错，难免也要挑一下对象的长相的。 　　像是张秀珍、又像是施向南的大嫂二嫂…… 　　其它不谈，每一个长相都不差。 　　施向南从小习惯了，自然也有点颜控。 　　不想找个长得很差的勉强自己…… 　　好吧，实话实话，她其实连过于普通的都不能接受。 　　可以不是顶尖的那种帅，但绝不能不帅。 　　年纪…… 　　她倒是没有什么要求。 　　比自己大点小点她都能接受。 　　职业…… 　　施向南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晚上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自己小时候骑在村里一个叫二壮的小男娃身上打他的往事。 　　边打她还边喊：“你还使坏不？还使坏不？！” 　　小男娃挨打也不服输，而是嗷嗷大喊：“我又没对你使坏，你管得着吗！裴永年又不是你小媳妇！我就用羊粪球砸他咋了！” 　　施向南那时候估计也就七八岁。 　　小男娃在地上挨打喊，他的两三个小伙伴也跟着起哄。 　　“他是你小媳妇吗？！” 　　“裴永年又不是你小媳妇，我们打他关你啥事！” 　　施向南就也气呼呼地喊了一声：“他就是我小媳妇！你们谁敢欺负他我就打谁！” 　　梦做到这里，施向南一下惊醒了。 第250章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施向南莫名地有点心虚。 　　幸好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人不会知道。 　　施向南抱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继续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在自己的卧室里洗漱完了出来，包括飞飞在内，个个都是神清气爽的。 　　施向南家里过年这几天可太热闹了。 　　光是奶奶、爸妈加一个施向南自己、施向北就五个人，再加上大哥施向东一家三口，二哥一家三口。 　　这就十一个了。 　　然后还要再加上个温长冬温老师也在这儿。 　　十二个人。 　　要是施向南没有盖新房子、没有把新房子每一个大卧室里都装上独立的洗手间。 　　按照老房子那样只有一个外头的旱厕。 　　一早上这么多人，光是上厕所都排成长队。 　　倒是也还有另一个选择。 　　去别人家借厕所用。 　　但农村的旱厕一般都是下头挖一个深坑，或者家里有点钱的就买个大缸埋在坑里。 　　上头搭两块木板、或者是石板，中间留条缝那啥用。 　　这种厕所有的门是一个麻袋缝的帘子。 　　或者是茅草编织的帘子。 　　最有钱的是用捡回来的比较平整的石头砌一堵墙。 　　这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要钱，自己家就能弄。 　　但是用起来问题就多了。 　　不习惯的人去别人家上这种厕所，不小心是有可能踩空掉下去的。 　　一旦掉下去…… 　　有没有危险不一定。 　　上来了不仅自己要恶心很久，会成为全村说笑的对象。 　　再者就是透风。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冬天上厕所……那真是冻得要命。 　　夏天上厕所，苍蝇蚊子还有蛆虫、各种爬虫都有可能出现…… 　　厕所、农村人家叫茅坑的，里面的情况复杂程度，很多没有见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这种厕所一家就一个。 　　讲究一点的会弄男女两个。 　　但是怎么区分男女？ 　　茅草上头总不能写字的。 　　就只能自家的厕所，自家默认哪边是男哪边是女。 　　要是别人来家里用厕所，就有可能面临进错厕所的窘境。 　　还有就是厕所里有人的时候，来家里做客、或者是借厕所的人一时没有听见里头的动静直接进去了…… 　　呃。 　　只有尴尬。 　　农村的人多多少少都遇到过几回这样尴尬的事情。 　　施向南家这会儿人多的情况，自家厕所不够用，去别人家几乎是一定的事情。 　　别人自己家的厕所，如果没有条件搞出两个厕所区分男女的话。 　　家里人就会养成习惯去厕所前看一看家里有谁不见踪影，去厕所的时候就要小心点不能直接闷头冲进去。 　　而是要留心里面没有动静再进去。 　　但去借厕所用的话，人家家里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没有注意到有外人来借厕所用的。 　　要是直接去了厕所里，那可就尴尬了。 　　施向南本来说要在家里所有的大卧室都装一个独立卫生间的时候。 　　张秀珍知道了还强烈反对来着。 　　因为施向南口中的主卧就基本是所有放了床的房间。 　　她自己的房间、奶奶的房间、他们两口子的房间、还有施向东三兄弟、一个大儿童房、两个客房…… 　　这就九间房子了。 　　不说修这么多卫生间花的钱吧。 　　光是卫生间里要装的那个叫啥子玩意儿……蹲坑的，抽水冲水的，还有城里人的房子装的那个洗澡用的东西、还有暖灯…… 　　这些得花多少钱。 　　张秀珍想想就心疼。 　　再说哪有人家里头装这么多厕所的！ 　　传出去村里人不得在背后笑话啊！ 　　肯定会说他们家钱多烧得慌。 　　一家人屋里头搞上十个茅坑用，哪就至于了？！ 　　但施向南拿定了主意，是她找的施工队她掏的钱，她非要弄，张秀珍也拿她没办法。 　　施向南就知道她妈一定会念叨。 　　所以她打听了盖房子的进度之后，留意着要给卧室装洗手间那几天她就不回老家里来。 　　张秀珍又不可能为了这事儿跑到城里去找施向南说。 　　再说去了城里施向南也有可能去外地出差了。 　　她找施工队的人说，人家就直接说，施厂长已经给了钱的，那些蹲厕都已经订好了，给了定金的，不要了定金也不会退。 　　张秀珍只好算了。 　　她还想着施向南总有回家的时候，到时候一定要跟她爸一起好好说说她。 　　有钱也不是这样乱造的！ 　　但是真正房子盖好了全家住进来以后，张秀珍这些慢慢上了岁数的人就知道每个卧室都有卫生间的好处了。 　　像是唐青娥，上了岁数之后就有了便秘的毛病。 　　她以往一去蹲厕所就能蹲大半个小时。 　　虽然嘴上没说过，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提心吊胆的。 　　要操心蹲的久了腿麻了起来的时候发生意外。 　　摔倒、掉茅坑啥的…… 　　不管什么意外，都不是她这样的老年人能承受得起的。 　　上岁数的人一摔就很有可能出大问题。 　　施向南本来是想在她房间直接装马桶的，可是担心她不习惯，就把蹲厕也一起安装了。 　　唐青娥的房间是唯一一个装了两个厕所的。 　　地上也强调了一定要做的防滑。 　　蹲厕旁边有个专门测量好了高度的扶手，可以让老人扶着站起来，最大程度避免发生意外。 　　别说，这东西也是十几年后，家装市场上根据一些客户的反馈慢慢改进才有的。 　　这时候根本没有。 　　施向南一一提出来之后，施工队的人都直夸她有孝心、想得周到。 　　管事儿的还特意问她以后去别家干这个活儿能不能也用这个巧心思。 　　这又不是施向南原创的，她当然不可能霸占了。 　　再说也霸占不了。 　　因此很爽快地点了头。 　　还因为这个事儿在施工队那边又增加了些好感度。 　　唐青娥也是因为房子盖好了之后，孙女带着她来看了给她准备的屋子，才决定搬过来的。 　　她原本坚持不到人动不了的那一天就哪个儿子家都不住，就自己一个人住着的。 　　她一个老太太，很多不方便是连儿子都不好开口说的。 　　孙女有出息她也高兴。 　　而她在花钱盖房子的时候，不仅给她这老太婆专门弄了一间屋。 　　去里头转一圈儿，不管是那个老人用的卫生间还是老人专门用的席梦思床垫、床上一摸就是好料子的铺盖…… 　　唐青娥当时就觉得，她往后可有福享了。 　　房子盖好了搬进来的时候按照施家洼的规矩是要请村里人吃一顿的。 　　也是个暖房的意思。 　　当时村里人把这个施家洼头一份的三层楼房到处都看遍了。 　　跟参观什么景点似的。 　　当然，施家洼的大多数人可没有出去旅游过，更没有看过什么景点，根本不懂得这些。 　　当时村子里的老人们看见唐青娥那个房间、卫生间，进去看了看，一个个羡慕得眼都要红了。 　　从那以后，施家洼的老人们说起子孙孝不孝顺的话题，都会提到施向南。 　　教训子孙要孝顺，例子还是施向南。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三层大楼房里唐青娥的那个房间。 　　哪个老头老太太不想有个施向南这样又有出息能挣钱、又孝顺的孙女儿？！ 　　因为施向南这个头儿起得好。 　　施家洼的人对女娃娃都肉眼可见地比以前更好了。 第251章 　　农村嘛，多多少少都有点重男轻女的现象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农村这个时候主要还是依靠男人下地干重活养家糊口，女人在体力上就是天生的比不上男人。 　　劳动力更受重视这是现实决定的。 　　施向南家里是特殊情况，她这一代一大堆男娃，就生了她一个女娃娃，又是从小就长得水灵、讨人喜欢。 　　别家都是普通的在地里刨食儿的农村人，自然会更重视男娃。 　　尤其这会儿国家已经搞计划生育有年头了。 　　家家户户都只能生一个。 　　谁家不想要个男娃呢？ 　　可施向南开了厂后村里人的想法渐渐变了—— 　　要是能生个女娃能像是施向南这样有出息的话。 　　那别说男娃了，就是给个金娃娃都不换啊！ 　　这还是1992年过年时候施家洼的人最质朴的想法。 　　今年施向南花钱把老家里的房子盖起来之后，就更夸张了。 　　村里的老人们、大人们不光在教训自家娃没出息的时候拿施向南举例子，连孝心这一块也开始频繁提到她了。 　　她现在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施向南不知道的时候，长辈们已经给她在小娃娃们心里拉足了仇恨。 　　甚至连一些比她大的同辈们，都在长辈们口中被她比成了渣渣。 　　吃过早饭后，天上又开始落雪花。 　　施向北把大火盆搬到院子里的屋檐下，他去点燃了一根大树根烧起旺旺的火，然后放到屋檐下的火盆里。 　　村里人陆陆续续吃完了早饭，搬着板凳来施家看电视了。 　　施向南跟温长冬去了一趟村头的地里。 　　回来后堂屋里、屋檐下的火盆那里都已经坐满了人，挤在一起聊得很开心，看着就挺热闹挺温暖的。 　　她打了个招呼说要去书房里写点工作记录。 　　这在施家洼的人看来就是了不得的正事儿了。 　　他们不懂得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心存敬畏。 　　也没人敢耽误施向南的正事儿，老老实实地跟她点点头就连声催促着让她不用招呼她们，去忙自己的。 　　施向南去了三楼的书房里干活儿。 　　这个房间在三楼，门窗特意选了这个时代可以买到的最好的隔音材料。 　　楼下再热闹她把门窗一关在里面也听不见。 　　可以专心投入工作。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是没人直接推门进来。 　　这是在自己家里，施向南没有锁门的习惯。 　　所以她妈直接推门进来的时候，施向南还楞了一下。 　　张秀珍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盘子：“我给你拿水果来！你买的这个小橘子真甜！水也多！还有这个橙子也好吃，我给你切好了，你吃点。” 　　她手里的盘子里果然装满了剥好切好的水果。 　　切成块的水果上头还插着牙签呢。 　　施家洼可没有这样的吃法儿。 　　大冬天的时候有点儿水果吃就不错了，谁还能用这种斯文的吃法啊。 　　不过也不是用不用的问题。 　　家里头没有电视之前，张秀珍也根本不知道水果还能这样吃。 　　“我这个弄得好吧？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吧？” 　　施向南点点头：“好。不过妈你弄了自己吃就行，不用给我拿，我想吃自己会弄的。” 　　“我自己吃？！” 　　张秀珍大惊小怪。 　　她下巴点了点楼下。 　　“你看看楼下多少人！你买的都是好东西，恁贵，比肉价都贵了。第一天来的时候我给他们尝尝就算了，总不能天天都给他们吃到饱吧？那有多少都不够吃的，恁多人哪！” 　　“他们都在那儿坐着看电视，我一个人端着水果吃独食，我也吃不下去啊……堂屋里不少小娃娃哪！” 　　施向南忍不住想笑。 　　她妈就是最普通的农村妇女。 　　有时候有点唠叨、有点过于精打细算，但这都是生活所迫没有办法的事情。 　　同时，她内心的善良和温柔也一直都在。 　　否则她就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东西，叫小娃娃、叫满屋子的客人都看着不好意思了。 　　“我说是给你收拾的，就能这样满满当当地端着给你拿上来。叫他们吃点他们都不要哪。” 　　张秀珍有点得意地说道。 　　施向南顺手把牙签插着的一块橙子塞进她嘴里。 　　“那妈你也吃点。” 　　母女两个把盘子里的水果吃完了，张秀珍也没走。 　　施向南看到她进来就猜到她的来意了，这会儿也不觉得意外。 　　不过张秀珍不开口，她也不会主动问她。 　　她继续看她桌子上打开的书。 　　不一会儿张秀珍就憋不住先开口了。 　　“南南啊，妈问你想找个啥样的对象，你是不是还没有想好？” 　　施向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嗯，这猛一下开始想，我没啥头绪。妈你有啥建议吗？” 　　要是平时施向南这样问，张秀珍还真有一大堆的“建议”可以给她。 　　倒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就是农村人选对象的许多标准。 　　老实可靠、眼里有活儿、肯干、家里人要好相处…… 　　不过张秀珍今天可是有备而来的。 　　她根本不是来给施向南提什么村里人说对象都会提到的一些“大众建议”的。 　　听到施向南的话，她就更加小心地从穿在里头的裤子兜儿里掏出一张纸来。 　　施向南本来也以为她问了这个问题后，就能听到她妈说那些村里长辈们老生常谈的条件。 　　什么“男人过日子不看脸，要看他干不干活、勤不勤快、人老不老实……” 　　诸如此类的话。 　　没想到张秀珍居然给她来个了措手不及。 　　她一看到张秀珍从裤子兜儿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纸就有点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见张秀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放在施向南的桌子上。 　　她都没有打开，放在桌子上之后还退开了一步。 　　“我不是专门看你信的啊。老房子隔天就要扒平了，家里头的东西都要收拾走，我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从你床板上看见这个，以为是你厂里啥重要文件，想看一眼要是的话赶紧给你送去。” 　　“这个首都的地址，是裴永年给你的吧？” 　　施向南想解释说妈误会了，可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妈没有误会。 　　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施向南也不想在这时候对她撒谎。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是。” 　　张秀珍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 第252章 　　施向南又解释说：“但是我拒绝他了。” 　　“啥？” 　　张秀珍连忙追问。 　　但同时她也想起来上回从首都回来的机场里遇到了裴永年。 　　他的态度是啥也看不出来。 　　要说是她没有留心，那她婆婆，一向看人很厉害的唐青娥也没有察觉到什么。 　　闺女这又说拒绝过人家。 　　难道是拒绝了以后裴永年觉得俩人没戏就死心了？ 　　要是还有心思的话，恁长时间没有见过，他怎么也不该是那么冷淡的态度才对啊。 　　不，也不是冷淡，就是…… 　　张秀珍在脑子里费劲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就是一个普通的熟人的态度。 　　别的啥也看不出来。 　　“你啥时候拒绝的人家？咋拒绝的？你为啥拒绝啊？” 　　张秀珍问个不停。 　　“你是对永年哪里不满意？” 　　她是施向南的亲妈，当然不是要强迫她必须答应的意思。 　　她这会儿会这么问也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张秀珍想要搞清楚闺女的意思。 　　裴永年在她这个当妈的眼里已经是很好的对象了。 　　正经的首都人。 　　上的首都的好大学。 　　人长得也好、个头也高，斯斯文文的看着就跟村里那些小伙子们不一样。 　　在村里那么多年就没有见他不讲道理地大吵大闹过、更没有跟任何人耍过横。 　　性子好得很。 　　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打牌。 　　从首都回来的时候机场里遇见了，他们也简单说了几句。 　　张秀珍知道裴永年已经从国外回来了，还在一边继续念书深造，一边跟着老师一起实习啥的。 　　这回他去了离九河市很近的地方，一个地级市里头跟着老师一起学习。 　　据说要在那儿待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到他拿毕业证、甚至拿了毕业证以后，一年的大多时间都在那儿。 　　那离他们这儿也不远。 　　张秀珍是觉得要叫闺女嫁到首都去，那么远，她舍不得，家里人也肯定舍不得。 　　因为太远了，可能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 　　现成的例子就在那里呢。 　　张秀珍的几个小姑子嫁的一个比一个远。 　　施开凤这是离了婚才回到娘家来了。 　　另外两个。 　　不见人的那个不说。 　　就说施开梅吧。 　　她儿子儿媳妇都在县里、施向南的食品厂里头上班，她也很少回来。 　　因为太远了，来回一趟不方便，光是路上费的时间就不少。 　　大老远的来一趟总不能吃顿饭就走了。 　　肯定要住几天的。 　　家里就没办法离了女人那么长时间。 　　所以施开梅再想回来也走不开。 　　张秀珍只要想到自己闺女要是嫁出去了，嫁得远的话，也跟大姑子一样一年到头可能都回不来一趟。 　　那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首都可比她几个小姑子嫁的还要远。 　　可裴永年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啊。 　　他小时候就基本是在施家洼长大的，这会儿又一回国就到了九河市附近工作。 　　还没有上飞机的时候，张秀珍问过他。 　　裴永年当时也表示以后工作了应该还是会在这边时间多。 　　不怎么回家去。 　　主要是，张秀珍等于是看着裴永年长大的。 　　他很小就来了施家洼，一直到十几岁长成大小伙子了才离开。 　　不夸张地说，要不是因为他长相、气质明显跟施家洼不一样的话，施家洼的人肯定都把他当村里娃了。 　　就算是他本人跟施家洼这个小山村格格不入，也有不少村里人看他跟村里人没什么两样呢。 　　裴永年自己心里头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要不也不会首都都不呆，要跑到甘省这边来了。 　　张秀珍想着，闺女跟他要是能成，她也根本不用担心闺女远嫁的问题。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张秀珍认识的人里—— 　　哪怕是把只是听说过的人家也算上。 　　满打满算，也没有更好的、跟闺女相差不大的年轻人了。 　　裴永年是她认为的条件最好的对象。 　　这还让张秀珍知道了裴永年本来就对自家闺女有意！ 　　那她立刻就觉得希望更大了。 　　施向南想了想，既然最重要的部分她妈都知道了，那其它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她说：“他走之前跟我说的，我拒绝他了，因为我那会儿不喜欢他那样的，我小时候喜欢高高壮壮、浓眉大眼的嘛。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秀珍遗憾地“啧”了一声：“你小时候跟你奶奶一起去城里姨奶奶家，路上遇到欺负你们奶孙俩的，有个穿军装的人帮了你们，从那以后你就动不动叨咕着以后长大了要嫁个穿军装的。你奶奶回来说这个事儿的时候还跟我们说过好些回，帮你们的那个男人长得浓眉大眼，高高壮壮的。” 　　施向南惊讶地说：“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强壮的男娃类型，原因是完全忘了。 　　不过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 　　本来也不一定就是有原因的。 　　所以施向南也没有多想。 　　现在听她妈提起就很惊讶，因为她是真的完全不记得。 　　“就你四五岁的时候吧！那会儿你还是个不大懂事的小丫头片子，听见你念叨以后要嫁啥样的男人，大伙儿都是笑话你不知羞，没想到你连事儿都忘了，还记得要喜欢浓眉大眼的。” 　　张秀珍摇摇头：“回头你去问问你奶奶，她肯定记得。” 　　施向南点了点头：“好啊。” 　　张秀珍也不打算追问裴永年是怎么跟施向南说的，只是问道：“你是说，这封信是你拒绝了之后他留给你的是吧？” 　　施向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对，他跟我说我拒绝了，然后他回首都前给了我这个。” 　　她举了举手里雪白雪白的信纸。 　　张秀珍一下就兴奋起来：“这不是说虽然你拒绝了，他也没有死心啊？！要不就不会给你留这个自家的地址了是不？” 　　是。 　　施向南记得很清楚。 　　前世她没有留意这封信，偷偷南下的时候把信留在家里的。 　　一晃十几年过去。 　　再见他仍然能够一眼认出她来。 　　暗地里帮她的忙，要不是机缘巧合，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后来再见时，他也还是单身。 　　还等到他认为的时机成熟之后，再次跟她提出想要跟她组成家庭…… 　　然后又被她拒绝了一次。 　　那次当然不是因为她觉得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时候历经风吹雨打的施向南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配不上裴永年。 　　他看起来跟她印象中的人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戴了眼镜，身上的学者气息更重了些。 　　她却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不知愁的少女了。 第253章 　　但施向南面对这样一份仿佛永远都不会褪色的感情，也不是不动容的。 　　所以面对自己的亲妈张秀珍的问题。 　　施向南更加不愿意说谎。 　　她要辩解，可以说那封信是裴永年离开的时候留的，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变了。 　　毕竟从首都回来他们遇到了，他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的。 　　但凡他要表露一点什么，她家里人肯定能看出来。 　　但他没有。 　　所以施向南要说裴永年现在对她已经没有那个意思了，也不是说不通。 　　可她不想说谎。 　　不想让这样一份珍贵的感情沾上任何尘埃。 　　说到底，她早已经不是真正只有十几岁的那个施向南。 　　就连审美，也在经历了韩鹏杰之后，跟十几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这样，南南！我托人问问他的意思，他要是同意，我们就安排你们相个亲、处处看，你说咋样？” 　　施向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其实在她选择不对张秀珍撒谎的时候，就想到了最后她会说什么。 　　因此对于张秀珍的话倒是没有一点意外的感觉。 　　但是对于自己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施向南却很意外。 　　其实她不是没有理由的。 　　比如还不想找对象、不想结婚生孩子、厂里事情多很忙没有时间处对象…… 　　都说得过去。 　　但施向南此时此刻突然发现，这些只要她愿意就是现成的理由的借口，她都不想说。 　　归根究底…… 　　她是愿意的。 　　说到底，她已经重生。 　　这一世的自己跟前一世自己走的路已经截然不同。 　　那么…… 　　如果可能的话，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至少现在，要说谈对象、结婚生子的事情。 　　除了裴永年之外，施向南想不到别的人。 　　张秀珍是施向南的亲妈，要说她食品厂里的大事她这个当妈的可能不懂。 　　但这种事，她也称得上是过来人，可太懂了！ 　　一看她闺女的眼神，张秀珍就觉得她是乐意了。 　　张秀珍顿时眉开眼笑。 　　她水果也不吃了，站起身来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儿。 　　“我一会儿就找个理由去你三太爷家里头问问永年他姑！就说、就说找永年小姑帮忙画个鞋垫花样子！” 　　不等施向南说话，她自己又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行不行，咱们可是女方，不能这么上赶着，要叫人看轻的……得等别人提起。对，要等别人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说起裴永年，我再顺水推舟地同意，然后安排你们见面相亲……” 　　涉及到唯一的闺女的人生大事。 　　张秀珍的脑子前所未有的好使起来，把什么都想得妥妥帖帖的。 　　又仔细想了几遍确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了，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南南你就等着好消息就行！啥也不用做，知道不？” 　　施向南点了下头。 　　“也别急！我闺女这会儿可是整个云山县头一份的出息！咱们认识的人里头，大多数小伙子都跟你不相配的。只要咱们家放出要给你找对象的风声去，大家伙儿帮忙想着，迟早能想到永年、找到他姑那里去！我留心一些时间，要是他们没人提到，我就想个法子提醒提醒他们。保准不会出问题！” 　　施向南忍不住说：“谁急了？！” 　　张秀珍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行行行，你不急你不急。我闺女这么出息，当然不急了！咱慢慢来就是了。那你吃点水果再接着干活，妈下楼去了啊。吃完了盘子放那儿别动，我上来拿。” 　　说话间她人已经出了施向南的书房房门，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留下施向南一个人在屋子里。 　　她猛吸了一口气，手往脸上贴了贴。 　　忽然发现烫的不行。 　　“真是没出息……”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挥去。 　　以往只要施向南想的话，是很容易就去除杂念继续投入工作的。 　　但是今天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反正食品厂已经放假了，也不是什么必须今天处理好的急事。 　　她试了几次不行后，就索性把工作的笔记本合上了。 　　慢慢地伸出手去，把张秀珍拿上来的那封信拿起来看着发了一会儿呆。 　　要说信其实也不是。 　　因为一张信纸上面就写了一行半的字。 　　只是一个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 　　别的什么都没有。 　　任由谁来看这张信纸，也不可能觉得是什么情书。 　　但施向南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就觉得脸上又开始发热了。 　　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把信纸叠好。 　　起身放进了书桌后面的书柜里面。 　　把那张纸收的彻底看不见了。 　　施向南才松了一口气，下楼去了。 　　说来巧也不巧…… 　　施向南母女在书房里说话是上午的事儿。 　　下午裴永年就回来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了。 　　他穿着一件烟灰色长款呢子大衣，拎着两个箱子一大一小，冒着大风大雪走进施家洼。 　　刚刚进村就被人看见了。 　　发现是裴永年之后，对方也不用裴永年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后，扭头就往三太爷家去了。 　　边走边喊：“永年姑，永年姑！永年来啦！” 　　一路跑一路喊，喊得裴永年还没有到三太爷家里，全村就都知道他回来了。 　　张秀珍想的没错。 　　施家洼是有不少人觉得裴永年就是施家洼的人的。 　　看见他腊月二十九了还跑到姑姑家里来过年，大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更没有觉得有什么应不应该的问题。 　　有问题的是，三太爷家里人多房子又不大，裴永年走的这两年还有添了人口的。 　　裴永年来了虽然大家都挺高兴，对他也很热情。 　　但他想单独住一个房间肯定不可能了，得跟人挤着睡一个屋里。 　　就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起哄说道：“去阳娃家里头睡！阳娃家三层大楼房哪！房间多！住得下！那个温老师不是也在阳娃家住着一起过年嘛！温老师也是有文化的、那个什么专家的，永年去了说不定还能跟温老师说说你们文化人的事儿！多好啊！” 　　当然没有被采纳。 　　裴永年要是没有亲戚在施家洼也就算了。 　　那就真的可以跟温老师一样。 　　可他不是。 　　他亲姑姑就在施家洼。 　　他来了不住姑姑家，跑到别人家去过年，当然不合适。 　　要知道虽然施家洼都是姓施的，说起来都是亲戚。 　　但其实三太爷家跟施开阳家认真算起来已经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关系了。 　　血缘关系很淡。 　　更不要说裴永年还不姓施，他是姓裴的，只是三太爷家一个嫁进来的媳妇的娘家侄子。 　　要是不算他在施家洼住了很多年的话。 　　其实他跟施家洼的人都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 　　这种情况三太爷家里人哪能真让他去施开阳家住着？ 　　那不是明晃晃地打他们家的脸吗。 　　不过去施开阳家玩、跟温老师交流交流学问啥的，那还是可以的。 　　三太爷一大家子不光不会阻止裴永年去。 　　小辈们去施向南家看电视烤火的时候，还非常热情地喊裴永年一起去。 　　裴永年只是稍一思索就欣然答应了。 第254章 　　入冬下了两场大雪、外头全被皑皑白雪覆盖后，施家洼的人天天都在施向南家一起烤火看电视。 　　这都一个多月了。 　　这些人能聊的话题也都说过三五遍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聊的。 　　幸好还有施向南这些年轻人前两天才从县城里头回来。 　　村里人又热闹了一阵，话题变成这些从城里回来的年轻人们。 　　狠狠地聊了两天。 　　热度刚刚下降一点儿，裴永年又出现了。 　　这可也是一个话题人物啊！ 　　长得那就不用说了，从小看着就不像是农村娃娃。 　　关键是人家上学也出息。 　　次次考试都是第一，除了第一就没有拿过别的名次。 　　跟他同班过的娃娃们回来说，老师都说过的。 　　别人考满分一百分已经拼尽全力、竭尽所能了。 　　裴永年考一百分，那是因为卷子一共只有一百分，没有更高的分数了！ 　　这样的娃娃，高考的时候顺顺利利考到首都去，全国最好的大学。 　　村里人夸奖的同时，也并不觉得意外。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是施家洼的人，户口不在这儿，他们这些人再为他考上大学的事情高兴，也不好意思出去吹牛说他们村出了个首都大学生。 　　听说这会儿在跟着那些科学家、专家们一起学习，以后是要造火箭上天的！ 　　这得多大能耐啊！ 　　这又是施家洼的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村里人坐在一起聊到裴永年，就忍不住羡慕人家的孩子是咋生出的、咋长的，那脑子咋就能那么聪明…… 　　造火箭上天、恁大的能耐！ 　　怕是他们村第一出息的施向南也比不上的。 　　不过也不能这么比就是了。 　　南南可是他们施家洼土生土长的姑娘。 　　祖祖辈辈都是施家洼的人，她当然也是。 　　出息了那就是全施家洼说出去都脸上有光。 　　再说了，施向南是挣钱厉害、不光自己挣钱，还带着村里人、十里八乡的人、甚至是整个云山县的人一起挣钱。 　　这也是很有能耐的。 　　要不这么些年怎么就只出了一个施向南呢？ 　　裴永年是给国家干大事的人。 　　也是能耐人。 　　俩人是不一样的能耐。 　　但是—— 　　坐在院子里的人说着说着发现。 　　“这俩人是不是年纪差不多？” 　　“好像是就差了一两岁。俩人小学的时候还常常一起玩哪，永年就爱在南南屁股后头的，跟个小尾巴似的。” 　　“咱们这不是正在操心着要给南南找个相配的对象，永年那头有对象了吗？” 　　“回头问问他姑！要是没有，这俩人倒是很合适。” 　　这句话获得了一大堆人的赞同。 　　就是本来离得有点远没有听见的，跟旁边的人一打听他们说了什么，也很难不赞同。 　　“是啊是啊。” 　　“这俩人是挺配的！长得也都水灵，能耐也都大。” 　　“可不是，咱们南南这能耐，要在云山县找个合适的对象可不容易的。永年倒是很合适。” 　　“永年也是啊！造卫星的，给国家干大事、吃皇粮的人，一般人也配不上的。” 　　“哎哟，以前咋就没有想过这俩人能成一对？” 　　“可不是么，真奇怪，这俩人打小就都长得好，在咱们跟前儿的时候怎么就没人想起来这一茬。” 　　院子里的人正说的热闹。 　　就见院门被推开，她们讨论得很热烈的男主角裴永年站在门外。 　　手里头还拎着一个小纸箱，看着就很高档的那种。 　　裴永年走进来，跟熟悉的婶子大姐们打招呼。 　　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大声说道：“永年咋来南南家了？找她的？” 　　一院子的人，包括张秀珍这个当妈的都竖起了耳朵想听裴永年的回答。 　　他微微笑着说：“听说南南家村里人多，我也过来凑凑热闹。就要过年了，不好意思空手上门，给大婶带了点礼物来。” 　　他跟着三太爷家的小孩们一起叫施开阳大叔张秀珍大婶，从小就这么叫的，张秀珍都习惯了。 　　但其实三太爷家跟他们的血缘关系就已经很远，裴永年这个外姓的就更远了。 　　是实打实的一表三千里。 　　这会儿在场的就有不少人听见裴永年对张秀珍的称呼后，想到这件事来。 　　亲戚关系已经很远了，这两个人要结婚也是一点儿妨碍没有的。 　　有一些脑子转得快的、爱胡思乱想的看见裴永年已经开始想着他跟施向南结婚后两口子生出来的孩子得有多好看了。 　　还顺便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可惜这会儿搞计划生育，家家都只能要一个娃。 　　再好看他们也只能生一个了。 　　按说南南挣钱多，超生要叫罚款不是交不起的。 　　可裴永年是给国家干大事的、领国家工资的，也属于是公职人员了，他要超生肯定不行。 　　恁好看俩人，就只能要一个孩子了。 　　真可惜！ 　　裴永年可不知道在场的人看见自己就已经开始在想他生几个孩子、为了他只能生一个孩子觉得可惜了。 　　张秀珍把他拿的东西接了过去，然后就要领他上楼去。 　　“南南在三楼书房里忙。” 　　她先是这么说的。 　　但不等裴永年说出施向南要是在忙他就不打扰她的话。 　　俩人一拐弯进了楼梯间里，她就又说：“下头人太多了，招呼不过来，她其实没啥事儿，在书房里看书哪，你上去看看有没有啥你愿意看的书，要是没有，就帮着南南一起看看书，她说有些书看不懂。我跟她爸都没啥文化，她兄弟也没读多少书，帮不上忙的6” 　　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也没有忘了观察裴永年的神色。 　　尤其是她提到自家闺女的时候。 　　这个年代的楼房建的楼梯都有些窄。 　　一个人走宽松，两个人并排就很挤了。 　　张秀珍走在前面带路，裴永年跟在后面，两个人只稍微错开了一个台阶。 　　这么近的距离。 　　张秀珍又很刻意地在观察，因此很容易就从裴永年的脸上看出来了点儿什么。 　　她也不表露出来，只在心里点了下头。 　　然后啥也没说，就带着裴永年一口气上到三楼去了施向南的书房。 　　在自己的家里头，张秀珍可没有什么敲门的概念的。 　　这还是因为带着裴永年，她觉得直接推门进去要是闺女正在抠脚啥的，叫年轻男娃、尤其是可能是她对象的男娃娃看到了不好。 　　所以她就敲了门。 　　“南南，永年来啦，我们进来了啊？” 第255章 　　虽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但张秀珍现在已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了。 　　她这就直接开始给裴永年制造机会。 　　敲了门然后把门推开之后，她就说要去楼下给他们洗水果。 　　然后她根本不等施向南开口就下楼去了。 　　楼上只剩下两个人。 　　站在书桌后的施向南跟站在门口的裴永年对视了一眼。 　　虽然谁都没有明显表露出来、谁都没有动作。 　　但其实两个人这一刻都有点紧张。 　　为什么？ 　　因为裴永年在推开院门前听到了里面的人讨论他跟施向南很相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的事情。 　　他本来就很聪明，对情绪的感知也十分敏锐。 　　张秀珍的态度、神情稍微有点变化，他就察觉到了。 　　只是没有表现出他知道了而已。 　　人们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自己跟南南天造地设？ 　　肯定不光是因为他今天过来了。 　　大婶又是为什么突然看他像是看女婿一样？ 　　其实也不难猜测。 　　裴永年毕竟也在施家洼住了很多年，知道乡下地方的习俗。 　　南南这个年纪，在村子里这会儿开始找对象已经太晚了。 　　这又是过年，村里人最容易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 　　料到娃娃们找对象、结婚生孩子的事情，自然而然会注意到在村子里年纪已经不小了、早该结婚的施向南…… 　　他们应该在盘算着给她介绍对象吧？ 　　可南南现在条件好了。 　　按照村里人喜欢找家里条件差不多、外形也差不多的年轻人来介绍的习惯，村里的大姐婶子、还有奶奶们估计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跟南南匹配的对象可以给她介绍了。 　　所以就想到了他吧。 　　南南妈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缘由。 　　裴永年来了施家，进门后除了打招呼之外几乎没有说过别的话，但只是因为过年这个特殊时间、再加上这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坐在一起说闲话。 　　他就把情况给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因此才会见到施向南，心情开始不受控制地觉得紧张。 　　他好歹还有理由。 　　并且理由还挺充足的。 　　施向南就是…… 　　察觉到他跟自己同出一个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立刻就开始紧张了。 　　现在要问施向南为什么她可能是说不出来。 　　但过后很久，她跟裴永年结了婚孩子都老大了再在一个阳光温暖的深秋午后，她跟裴永年坐在一起，再回忆起这一刻。 　　两个人一起仔细分析了一通，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因为以前裴永年被她拒绝后就没有再表露出来过自己的任何情感了。 　　施向南又没有想男女方面的精力和时间。 　　不去想，自然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却不一样。 　　首先是施向南的妈妈张秀珍发现了裴永年写给她的信，并且她还在她妈面前承认了这是裴永年写给她的……情书。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妈说要找人帮忙给她和裴永年安排相亲。 　　她默许了。 　　所以才会看见裴永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这是因为现在她看裴永年，已经不是以往看童年小伙伴的心思了。 　　这会儿是…… 　　可能的相亲对象、男朋友。 　　施向南感觉自己越来越紧张了，这样不行。 　　她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现在想起来，其实前世她跟韩鹏杰在被人介绍相亲之前，她是根本不认识韩鹏杰的。 　　那时候的相亲就是，在相亲之前，介绍的人已经把双方家庭条件、以及家里的人口甚至是性格都打听得大差不差了。 　　觉得两家人相配才会介绍一对男女相亲。 　　那时候可没有十几年后的慢慢接触、确定双方互相有感觉了再经由一方表白正式确定关系。 　　都是见一面，不讨厌就再接触，再见个两三次，就约等于是确定关系了。 　　就可以互相上对方家里见家人吃饭了 　　接下来就要谈婚论嫁了。 　　总之，施向南当初要说对韩鹏杰的性格有多了解，那是完全没有的。 　　因为他们根本不住在一起。 　　直到结婚之前，两个人每次见面的时间都不长。 　　因为不在一个村子里。 　　每次韩鹏杰把施向南约出去，俩人就是在县城里逛一逛。 　　更多的时候去不了县城——因为没有那么合适的客车班次。 　　他们就是在村子里走一走。 　　施向南就要回去了。 　　一起吃顿饭就算是相处最长的时间了。 　　又是才相亲认识、互相看中的时候。 　　就算是动物，求偶的时候还知道要展示自己亮丽的羽毛和勇猛的身姿呢。 　　说的难听一点，人也是一样的。 　　韩鹏杰那时候表现得可好了。 　　基本上施向南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那时候是个刚出校园、根本没有经过什么历练的小姑娘，韩鹏杰自己不发疯，她还能透过现象看透他的本质啊？ 　　但其实说到跟他结婚她是很犹豫的。 　　但是双方家长一催促，她又没有不肯结婚的理由。 　　还被韩鹏杰给说动了。 　　她一个人想去南方不可能，但是结了婚，跟男人一起，爸妈就不会拦着了。 　　为了能去南方挣大钱，又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于是施向南就跟韩鹏杰领了证结了婚。 　　所以要问施向南跟韩鹏杰有没有什么灵魂上的共鸣、她有没有爱韩鹏杰爱得难舍难分。 　　那当然是没有的。 　　否则也不会去了南方没几个月，她就那么轻易说出要离婚了。 　　就是因为不爱，所以才能轻易地舍弃。 　　现在的施向南不一样了。 　　经过前世结婚又离婚、然后一个人在南方打拼十几年的时间，她再也不是十几岁的时候的那个自己了。 　　只凭着自己对外表的喜好找对象，然后根本没有想清楚是不是能跟那个人过一辈子、稀里糊涂地就定下来。 　　“南南？” 　　施向南回过神来：“嗯？” 　　裴永年已经走进了书房里面，他没有关门。 　　“你没有听清是吗？”他温声说道，“我刚才问你冷不冷，我不关门可以吗？” 　　施向南胡乱点头：“我不冷啊，开着吧，透透气也挺好。” 　　裴永年点头：“那就先开着。” 　　他指了指书桌旁边的椅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施向南又点头：“你随便坐，不用客气。” 　　但听到她这样说之后，裴永年又没有坐下，他一步一步走近施向南。 　　她又开始紧张起来，心跳都加快了：“你要干嘛？” 第256章 　　裴永年直接伸出了手。 　　施向南站起来一只手扶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啊？” 　　此时此刻没有镜子，否则她就会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 　　她也没有留意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并不严厉、一点也谈不上凶。 　　裴永年的手指着她书桌后面的大书柜。 　　这会儿的家具还不全是花钱买的。 　　施向南是自己掏了钱找村里的木匠打的书柜，她给提供木料、玻璃等等材料，木匠给打好。 　　施向南知道自己以后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在家里住着。 　　但在她心里，这就是她的家。 　　前世没有机会也就算了，重生这一回，有钱又有足够的时间，当然要把什么都弄的舒舒服服的、很宜居才行。 　　前世她看别人装修房子的时候也想过自己如果买房子、装修要弄成什么样。 　　但南方的放假一直高居不下，她还想把钱存下来拿回家给家里人看病、买房子什么的。 　　根本舍不得在南方买房子，一直都是租的。 　　她后来拿钱回家，给家里人看病的看病，买房子的买房子，却又放不下南方的生意，只是匆匆忙忙回来一趟，根本没有停留太长时间。 　　只是留下了足够的钱让大哥大嫂他们去挑房子。 　　大嫂钱秋雁打电话问她，她说她生意全都在南边，又很忙，一年都不一定有时间回去一次，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买就行了。 　　她自己长时间住的房子是租的，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大改动。 　　房子里的家具和电器都是现成的，轮不到她买呢。 　　老家这栋三层的楼房，已经写了她的名字，是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提出任何要求，想怎么盖就怎么盖、家具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的。 　　施向南也没有客气。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安排一定是最周到、对家里人最好的。 　　这个书房目前还只有她用得到。 　　家里人不说，爸妈肯定用不上了。 　　飞飞也已经去了县城里面上学，平时不会回老家来，更不会在家里写作业什么的。 　　只有施向南会用。 　　所以盖房子的时候她就全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书房了。 　　这个大书柜是她特意叫木匠打的。 　　顶天立地，一格一格全都是正好放书的。 　　外头装了一层玻璃防尘也防虫。 　　书柜用的比较结实的木材，外头只刷了一层防虫的清漆，别的啥也没有。 　　跟她的书桌一个颜色。 　　浅浅的暖色系，看着人会觉得很舒服。 　　至少施向南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书柜里的书嘛…… 　　她用得上的工具书基本全都放在食品厂里了。 　　书都很重，也怕损坏，她也没有回老家就要把书都带回来。 　　家里放着的都是一些不那么“专业”“工具”的书籍。 　　也是施向南给一中捐书的时候在图书出版公司挑的。 　　像是金古梁温，她每一样都买了三套。 　　食品厂的借阅室里放了一套给所有人看，但是这种所有人都看的书损耗肯定很快。 　　她就往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放了一套。 　　还有一套就放在老家里。 　　她爸爸施开阳也识字、也爱看一些故事性强的书。 　　施向南把书送回来，施开阳一看就喜欢上了。 　　不，不能说是喜欢这么简单，而是沉迷。 　　她妈还找她告过好几回状，说你买的什么书回来，你爸看的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地里也不去了…… 　　走路都要拿着书一边看一边走，差点从台阶摔下去。 　　施向南忍不住想笑。 　　裴永年现在修长的手指正指着金庸的射雕英雄传第一部 。 　　“这部你看完了吗？” 　　施向南点头：“看完了。” 　　裴永年紧跟着就又说：“那借我看两天？” 　　施向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紧张过度，误会了。 　　裴永年走近、伸手只是要看书柜里的书，根本不是要对她怎么样。 　　她闹了个大红脸：“你拿去看吧。” 　　“谢谢。”裴永年眼中含笑看着她，“那我可以把书拿出来吗？” 　　施向南赶紧又点头：“可以啊，你拿出来吧，是现在就要看吗？” 　　“嗯。我一直想看，但在学校没有时间，出国学习时间更加不够用，这两天好不容易有点私人时间的……” 　　裴永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打开了书柜的玻璃门就要去取出《射雕》。 　　“姐，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施向南一大跳。 　　她看向门口，施向北站在那里，就差叉腰瞪眼了。 　　她忍不住反问：“你在干什么？” 　　“我来找你借书看啊！他怎么在这儿？” 　　“什么他啊，有没有礼貌，你要叫他永年哥。” 　　施向北哼哼唧唧的装傻不肯叫，大步走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你要看《射雕》？可是我也准备要看怎么办？你换一本别的吧？” 　　施向南买书的时候施向北已经在首都上大学了，一直到寒假才回来。 　　他自己回来就没有舍得坐飞机，而是去挤了火车。 　　本来他们学校里课业紧张，放假时间就有点晚，他还坐火车在路上耽误了好几天，回来的时候小年烙的饼都快吃完了。 　　虽然施向南家里人多，吃饼快也是一个原因。 　　但施向北回来得很晚也是事实。 　　回来后又忙着在村子里到处跑着找同龄人叙旧、跟家里人坐在一起好好亲热亲热。 　　他也是一直没有时间到书房里来安安静静地看书的。 　　回家第一天就把三层楼都转了一遍，每个房间是谁住着、其它房间里都干什么用的他都知道。 　　但没有怎么用过。 　　比如施向南的这间书房。 　　所以施向北说他也没有看过《射雕》，并不是说谎。 　　可是—— 　　“你就不能先看别的？《天龙八部》也好看啊？《神雕侠侣》也好看啊？为啥非要先看《射雕》？” 　　施向北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了裴永年一眼：“我就要先看《射雕》，为啥不让他先看别的？你刚才不还说我应该叫他哥吗？当哥的都不知道让着点儿弟弟啊？” 　　施向南有点无法理解。 　　施向北一向很懂事，尤其听她这个姐姐的话。 　　怎么今天变成杠精在这儿故意抬杠？为什么啊？ 　　他在针对裴永年吗？可是针对裴永年也得有个原因吧？ 　　施向南想到了什么之后，又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她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听到裴永年说：“那你先看，我看《天龙八部》，你看完我再看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这样施向北还是不干。 　　“我忽然又想先看《天龙》了。” 第257章 　　施向南和裴永年一起看向施向北。 　　他脸上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地写着呢。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裴永年好脾气地笑了笑，又说：“那你先选吧。” 　　他把书放回了书柜里。 　　“你想看什么，你选好了我再选。” 　　施向北无法可施，看了看书柜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又看了看裴永年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的脸。 　　他突然急了，一把拉住施向南：“姐你跟我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气呼呼地拉着施向南就要走，姐弟俩就要走出书房的时候，他又扭过头对裴永年说：“书你随便看，就坐在这里看！别来偷听我们说话啊！” 　　裴永年也不生气，微微点了点头，取出了《射雕》第一部 坐下，果然打开书开始看起来。 　　施向北又很幼稚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说：“姐我们走。” 　　看他这个样子，不跟他好好聊聊，他是不会恢复正常了。 　　施向南跟施向北一起去了平房上面。 　　厨房上头除了烟囱之外，还专门留出来了一块晒粮食、做腊肉腊鱼之类的地方。 　　这些东西放在地上容易被村子里的猫猫狗狗偷吃。 　　防不胜防。 　　兄妹俩在平房上头也还挺安静，视野也好。 　　施向南先开口：“你要说啥？施向北，你刚才太没有礼貌了啊，可没有一点首都大学生的样子。人家来咱们家里就是客人，你就算不喜欢也得装一装，你倒好，不仅不装，还当着人的面跟人家说不喜欢人家。” 　　施向北嘀咕了一句：“啥客人啊！” 　　然后才转头，正色对施向南说道：“姐，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两天院子里的大婶奶奶们说的话吗？” 　　“什么？” 　　“她们在商量着要给你介绍对象！” 　　施向北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但是很快意识到这样容易让人听见，所以又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啊，妈跟我说了。这些天下大雪，村里人闲着没事干就会说说谁家娃娃找对象结婚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又不是只说我一个人，也说别人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咋了？” 　　施向北更急了：“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让他们给你介绍对象结婚？” 　　施向南反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施向北答不上来。 　　他去大学才一个学期，还是个没有怎么接触社会的学生。 　　没有去思考很多人生问题。 　　更说不出什么人生的大道理来。 　　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知道的道理就是，人到了岁数就是要结婚生孩子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可不可以不这样，施向北还没有思考过这样的大问题。 　　因此他面对姐姐问的为什么不可以，说不出个答案来。 　　憋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说：“就算要找对象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裴永年吧？” 　　施向南开玩笑说：“你又更好的要给我介绍啊？” 　　结果施向北毫不犹豫地来了一句：“没有！我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哪儿哪儿都配不上。我姐天下第一好！” 　　施向南又感动又好笑：“谢谢你的夸奖啊，但也不用这么亲姐滤镜。” 　　“啥？” 　　“没啥。但你听见村里人说估计也知道了，爸妈，还有奶奶，肯定都为我的事儿操着心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怕我再拖下去，以后就找不到好对象啦！” 　　“怎么会？！姐你这么厉害，想什么时候找都能找到最好的！” 　　“那是你这么想，爸妈可不这么想，我也不这么想。你要是能说动爸妈的话，我也不着急的，可以再等几年，反正现在食品厂还要再发展几年才能开始满下脚步来，这两年我确实没有太多时间理会谈对象结婚的事儿。” 　　施向南说完又说：“不光是爸妈，奶奶你也得说。他们要是不操心，我啥时候都行。” 　　施向北一下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要光是爸妈他还能有机会去劝一劝的，加个奶奶…… 　　他从小就怕奶奶，在奶奶面前都不敢大声说笑。 　　哪敢去劝她啊？ 　　就算他不是很赞同，但也知道在老人眼里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岁数她就会操心家里的娃娃们结婚的人生大事。 　　她都多大岁数了，哪是他能随便说得动的？ 　　施向北发现问题所在之后，就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这么着急把自己的栅栏去了，让不知道哪来的野猪来拱咱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唉！” 　　他面对着天空，狠狠地唉声叹气了一下。 　　施向南又想笑又想打弟弟：“施向北你说谁是大白菜啊？！谁又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猪？” 　　“姐你自己知道。唉！” 　　施向北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介绍就介绍吧，那我当亲弟弟的，要考验考验他们给你介绍的对象，这总没毛病吧？” 　　施向南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考验？什么考验？施向北你别太过分啊，小心妈拿笤帚把打你。” 　　“我就是考验考验他们是不是诚心诚意的啊，能怎么过分？姐你别管了，外头冷，咱们回屋里去吧。走走走！” 　　然后就催着施向南一起回了屋子里。 　　他也不去书房要看什么书了，而是一溜烟地下楼去了。 　　施向南在三楼的窗台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施向北跑出了院子，不知道喊谁去了。 　　她回了屋子里，裴永年正在低着头专心看书。 　　他看的十分专注，连施向南打开书房走进去都没有察觉到。 　　施向南走到他身边，发现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看到李萍郭靖母子俩到蒙古草原上了，郭靖已经遇到了拖雷。 　　挨了鞭打也不肯说出拖雷藏身的地点。 　　《射雕》是施向南看过所有的金老小说里最喜欢的之一。 　　看多少遍她都不嫌腻。 　　没有打开就算了。 　　看到裴永年看到的剧情，也是她很喜欢的，她就忍不住站在他身边微微弯下腰，也跟着一起看起来。 　　直到自己才看完三分之一，裴永年就动手翻页了。 　　施向南才不得不被迫中断阅读。 　　她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距离裴永年很近。 　　能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墨水香气。 　　书房里寂静无声。 　　只有裴永年翻书的声音。 　　施向南忽然有点恍惚。 　　她好像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一起阅读同一本喜欢的书。 第258章 　　不过这样的安静也没有太久。 　　因为很快施向南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 　　施向北喊来了他的两个好兄弟，这俩没有考上首都的大学，一个上的中专，还有一个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专，这会儿也已经在施向南的食品厂里工作了。 　　都是施家洼的人。 　　跟施向北一样大的年纪，一个叫施振兴一个叫施国庆。 　　这年头的人都不胖。 　　这俩小伙子也是，瘦瘦高高的。 　　这会儿跟着施向北一口气跑到三楼上头来，都有点喘。 　　跟在施向北后面还在说：“施向北你慢点、慢点……” 　　施向南还没动，专心看书的裴永年已经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了。 　　他合上书，看向外面，语气很自然地说道：“南南，向北这是喊了帮手回来了？” 　　施向南有点想笑：“估计是吧。” 　　没想到裴永年居然说：“他们要是动手打我，你要帮我啊。” 　　施向南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那肯定的！” 　　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才愣了一下。 　　她以前是村里小霸王的几年里，经常有这样的对话。 　　同龄的、比她小的、甚至比她大的，都会来找她说类似的话。 　　“有人要打我的话你要帮我啊！” 　　她也总是趾高气昂地说：“那肯定的！” 　　但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上了初中高中以后渐渐懂事了，就不怎么领着一堆人去跟人打架了。 　　而裴永年虽然在施家洼很久，算是跟她一起长大的。 　　但他就是喜欢跟着她，从不会说要让她帮忙之类的话。 　　甚至她有时候打架眼看着要吃亏的时候，他还会偷偷在后面帮忙呢。 　　怎么长大了，他反而会这样了？ 　　而且她怎么就回得这么顺口？ 　　有一种要把小时候缺了的对话补回来的感觉。 　　呸呸呸！这想法可真矫情。 　　施向南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施向北你干什么？！” 　　她这句话一说完，施向北就带着人冲到她面前了。 　　“没干啥，就，就给你介绍介绍嘛。” 　　施向北嘿嘿笑着挠了挠头，然后扭头一抬手指着后面跟来的俩小伙子。 　　“这俩是我好兄弟，这个是施振兴，这个是施国庆。” 　　施向南差点呛到：“你说巧不巧，我不光知道你这俩好兄弟的名字，其中有一个还是食品厂的员工，我三天两头都能看见他。” 　　施向北也差点呛笑了。 　　“咳咳！姐你咋还学的这么幽默？我这，我这不是忘了嘛，这个……” 　　他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了施向南身后站着的裴永年，连忙又说道：“我是给他介绍，他不认识！” 　　“然后呢？你介绍他们认识是要干嘛？” 　　裴永年突然说道：“振兴是英子二婶家里排行第三的吧？国庆是二牛五叔家排行老大的，对吧？“ 　　施向北没想到他居然也认得，顿时哑口无言。 　　裴永年比他姐大了差不多两岁。 　　他又比他姐小了两岁多。 　　也就是说，他们中间是差不多差着四岁的。 　　而施振兴和施国庆是跟他同岁的。 　　他们小时候可以一起在村子里到处跑着玩的时候，施向南都开始上学了。 　　比施向南还大的裴永年更不用说了。 　　他学习那么好，就算聪明，总得比一般人花更多的时间在念书上吧。 　　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在村子里到处跟人玩，还跟比他小那么多的小孩儿玩？ 　　所以裴永年在施向北的印象中，真的没有跟他、跟他俩好兄弟一起玩过几次。 　　不，应该说，基本就没有一起玩过。 　　所以施向北才觉得他不认识自己兄弟的。 　　他怎么会认识？ 　　还知道他们是哪家的，这不科学！ 　　看他们三个表情都是一样的恍恍惚惚、不敢置信。 　　施向南又想笑——她今天心情很好。 　　“你们忘了他考到全国最好的大学了？脑子是我们普通人能比的吗？在村里生活十多年，还能记不住哪家生了几个孩子、分别都叫啥？” 　　她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嗯，他走了之后出生的他可能不知道。” 　　施向北：“我的学校也不差啊！” 　　言外之意，他的脑子也很好使的，但也没有裴永年这么夸张的。 　　施向南忍着笑：“考九十分努努力就能行，但要考满分，就不光是脑子好使这么简单。” 　　她想了想，又换了个她觉得比较贴切的词：“学霸和学神的区别，懂不懂？” 　　施向北干脆利落地摇头：“不懂，姐，啥意思啊？” 　　“学霸是要考努力学习取得满分的，学神考满分是因为一份试卷只有那么多分，而且随便看看书就能考到。” 　　施向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他后面站着的施振兴和施国庆更是表情都有点痴呆了。 　　“还、还有这样的？” 　　裴永年含笑的声音从施向南的身后传来：“也没有南南说的那么神的。” 　　施向南哼了一声：“过度的谦虚就是自傲啊，裴永年同学。” 　　裴永年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我读书的时候确实没有很用功，考满分对我来说挺简单，上了大学后学的东西要复杂得多。” 　　施向北颤抖着指了指他，又看向他亲姐姐：“姐，他是在炫耀吧？” 　　后面俩人忍不住说：“就在咱们三个面前有啥好炫耀的……” 　　“我要是有这么厉害我都不会等到这会儿才炫耀，得放鞭炮敲锣打鼓满村说……” 　　施向北好气啊：“你们跟谁一伙儿的？！” 　　俩人连忙说：“你你你！我们是跟你一伙儿的！” 　　施向南忍着笑：“实事求是地说，人家是在陈述事实，不算炫耀。” 　　施向北沉痛地看着他姐：“姐，你可是我亲姐。” 　　“你没听过帮理不帮亲吗？” 　　施向北用看负心女的眼神看着施向南：“什么帮理不帮亲！他哪里有理啦！” 　　“振兴国庆走，咱们喊人一起到院子外头堆雪人去，先堆一个居心否测的大野猪。” 　　说着他也不跟施向南和裴永年两个打招呼了。 　　气呼呼地就下楼去了。 　　三个人下楼的动静跟来的时候一样，咚咚咚的脚步声。 　　下了楼还能听见施向北遇到人问他们干什么去、他回答的声音。 　　施向南听见就忍不住又想笑。 　　她正准备去外头窗口看一眼他们出去没有、喊了几个人。 　　就听见裴永年的声音突然又从身后传来。 　　“其实，我不介意你帮亲不帮理的。” 　　施向南嗖一下转过头，怀疑地看着他：“你……” 　　裴永年眼中含笑、嘴角也带着笑意。 　　他对着施向南疑惑的眼神，轻轻一点头：“嗯，我也可以变成那个‘亲’。” 　　施向南张口结舌。 　　她是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裴永年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谁假冒的吧？” 　　裴永年就顺势走近了几步，弯腰，凑近。 　　“给你近距离观察一下？” 第259章 　　施向南第一反应就是要躲，但她硬是撑住了没动。 　　反而伸出手真的要去摸裴永年的脸。 　　她以为裴永年只是开玩笑，她这样伸手他肯定会缩回去的。 　　没想到他一动不动。 　　嘴里还认真地跟她讨论：“我们只有一年多没有见面，我已经差不多过了发育期，外形上不会再有太大变动，理论上有人假冒我的可能性很低。” 　　施向南：“……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一边说一边缩回了手。 　　“你怎么突然回施家洼来过年了？” 　　“不突然，我跟姑姑说过、也跟三太爷打过招呼。这边的学习很紧张，老师们为了工作过年都不回家。这边近，就来了这里过年。初二我就要赶回基地。” 　　时间是真的很紧张。 　　就这么两天时间。 　　基地里那些专家学者们除了寥寥无几的本地人之外，其它全都是外地的。 　　他们要回一趟家，可能就得有一天、甚至两三天的时间花在路上。 　　根本没什么时间待在家里陪伴亲人。 　　更何况这些专家们年纪都不轻了，长时间在路上折腾，身体受不了、精神也受不了。 　　没有必要。 　　只有裴永年，他老师知道他的情况。 　　知道他才几岁大的时候就跟着姑姑一家子长大，直到十几岁上大学的时候才回的首都。 　　他当然是首都人，毕竟爷爷奶奶、父母等等所有亲人都在首都，他的户口、出生也都在首都。 　　但要说是甘省九河市的人，也能说得过去。 　　因为他人生最重要的十几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既然回首都麻烦，那就回准备家里两天也可以。 　　更何况裴永年现在还只是在跟着项目实习，更多的还是在学习，而不是真正在搞工作。 　　说白了，他在基地没有那么不可或缺、那么重要。 　　他要回家过年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因此裴永年才可以出现在这里。 　　施向南不知道这些，但不妨碍她进行合理推测。 　　“初二就要走？那就在三太爷家住两天啊？早起走吗，还是下午。” 　　“早上走。” 　　施向南点点头。 　　“那你抓紧时间再看会儿书？”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裴永年手里拿着的书。 　　“或者，你可以拿到你实习的地方去看吗？我已经看过了，你要借走看完了再托人给送回来、或者是邮寄回来都可以。” 　　裴永年摇头：“太麻烦了。而且基地里也不方便。让老师看到我学习的时候看课外书会批评我的。” 　　施向南点了点头：“那我不跟你说话了，你抓紧时间看书。就两天时间，要不是你看书快，这两天书不离手、废寝忘食都不一定看得完呢。” 　　“嗯。” 　　裴永年应声的同时，眼神已经落在了书上的文字。 　　施向南正准备继续看她的席慕蓉，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嗷”的一声。 　　她看了一眼裴永年，他在专心看书，她就自己起身到走廊里往外看。 　　果然又听到了施振兴的声音和她弟施向北的声音。 　　她在三楼，看自家院墙外面也看得很清楚。 　　“这可是你们先动的手，别说我们欺负小娃娃啊！” 　　施向北跃跃欲试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然后他弯腰就两只手抓了两把雪，一捏就要投铅球一样投出去。 　　他那俩好兄弟也跟着一起就要扔。 　　先动手砸他们的是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儿。 　　正是调皮捣蛋坐不住的时候。 　　看到施向北几个要还手，几个小孩儿也不害怕，嘻嘻哈哈地弯腰就去地上捏雪球。 　　施向南在楼上看得津津有味。 　　还是她妈张秀珍拿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来才打断了她看热闹。 　　“咋样？” 　　“啥咋样？” 　　张秀珍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书房里。 　　书房里也烧着一盆炭火，施向南怕太闷了出来就没有关门。 　　张秀珍一眼就可以看见裴永年正埋头看书看的很专注。 　　“他咋在看书？刚刚我走了，你们俩说啥了？说得来不？” 　　“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有什么说不说得来的。” 　　张秀珍一听施向南的话更加恨铁不成钢了：“南南！”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施向南。 　　忽然露出笑容来：“你这意思是，你们这就看中了？” 　　施向南连忙说：“哪有这么快？” 　　“跟你亲妈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是想问清楚了，要是你们自己说好了，那我们就没必要再找人搞见面相亲那一套了。” 　　说到这个施向南倒是也想起来一件事。 　　“确实没有必要安排什么相亲，他初二早起就要回航天基地的。” 　　“啊？咋恁快？明儿就是三十二，过了就是初一啊，他过年也只休息两天？” 　　施向南点头：“是啊，没时间相亲。” 　　张秀珍就又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也太忙了，这还是在学习哪，就忙成这样，一年到头，过年的时候也就休息两天，以后要是工作了不得更忙？” 　　“水果你拿进去你们坐着吃，我去准备做饭了。” 　　张秀珍把果盘塞进施向南手里，就扭头下楼去了。 　　施向南喊了一声她也没听见，嘴里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很快人就不见踪影了。 　　施向南想了想，也下楼去。 　　别说她还没有谈恋爱了，就是谈了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弄的很紧张、很不一样。 　　施向南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结果一下楼就看见她妈。 　　张秀珍看见闺女又很惊讶：“你下来干什么？” 　　“他在看书我下楼来看看二嫂和小侄子啊……怎么了？” 　　“小侄子啥时候不能看非得这会儿？再说兵兵睡着了，你再去把他弄醒哭起来？” 　　“那我出去看看施向北他们在打雪仗，我也去。” 　　“你都几岁了！还玩这个！也不怕人笑话。” 　　张秀珍说完一把把她推回楼梯道上：“你给我回楼上去，拢共就这么两天功夫你还弄这个弄那个的……” 　　施向南张了张嘴。 　　最后决定算了。 　　她又原路回到三楼书房里去了。 　　裴永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书，姿势一点儿也没有变过。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投入。 　　施向南被他这种阅读状态打动，也去书柜里拿了一本书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看起来。 第260章 　　年三十儿这天施向南全家老早就开始准备中午的团年饭了。 　　今年家里人比去年更多、更热闹。 　　当然，施家也是大变样了。 　　盖了新房子，屋子里基本上这个时代能买到的电器施向南也都买回来用上了。 　　没有那么多那么繁杂的家务活要干，大家也都更加有心情有兴趣来研究一起动手包饺子做菜的事儿。 　　他们家今年人多，肯定不可能所有人的口味都一样了。 　　施向南从县城里头买回来的菜样数和分量也很多。 　　可以调出各种各样大家爱吃的馅儿来。 　　当然，他们这儿中午是不吃饺子的。 　　要在吃过中午这顿团年饭之后，下午开始包饺子，大年三十的晚上和大年初一的早晨吃饺子。 　　因为饺子形状像元宝，图个好兆头。 　　但大年三十中午这一顿团年饭也得全家上阵、郑重对待。 　　施向西是今天中午的大厨之一，他早早就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了。 　　张秀珍和钱秋雁作为两个辈分的女主人，也都跟他一起进了厨房。 　　施向南、施向北没事干，就又开始摆弄米花糖的机器和棉花糖的机器。 　　施向南忽然想到什么。 　　不过这几天里，村里想吃米花糖的家里头都囤下不少了。 　　施向南家也做了很多。 　　毕竟机器是她家的，他们家肯定少不了。 　　她纯粹就是玩。 　　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着要准备中午的团年饭，可算是没有时间来施向南家里看电视了。 　　这是入冬下了大雪后，他们家唯一一次堂屋里没有坐满人。 　　温长冬和施开阳坐在堂屋里一边烤火一边看电视，一边剥蒜剥葱择菜。 　　时不时地还要分神看看在屋檐下弄那两台机器的姐弟俩。 　　眼看着施向南他们姐弟俩弄了一会儿，施开阳手里的蒜瓣剥完，忍不住走出去。 　　“你们不是都学会了吗？咋这半天还没有弄出来？” 　　施向南扭头：“爸我没弄啊，我在等小弟给我做棉花糖。” 　　“他不是做过吗？这才几天就忘了？” 　　施向北连忙喊冤：“不是，姐说她要彩虹色的！我这不是还在研究么。” 　　施开阳又看向闺女：“啥叫彩虹色？” 　　“呃，我在大城市里看见的棉花糖有各种颜色啊，之前咱们家做出来的只有白色的，我就随便说说嘛，做不出来算了，我又不强迫他。” 　　施开阳又看向施向北：“真做不出来啊？那我来试试？” 　　说着他就要上手。 　　施向北正在研究施向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可食用染色剂呢。 　　看到施开阳挽起袖子过来，他只好让开：“那爸你试试。” 　　温长冬在堂屋里坐着不动如山，时不时地看他们一眼。 　　不过施向北研究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研究出来，施开阳当然也搞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温长冬把择好的菜放在篮子里，然后拍了拍手站起来说：“要不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院门被敲响了。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厨房里忙得瓶里哐啷的，倒是没有听到敲门声。 　　这里施向北最小，肯定是他当仁不让要去跑腿了。 　　他一边嘀咕一边说：“不会有人这时候来看电视吧……这眼看着就要吃团年饭了啊，谁家的人这是来看电视？” 　　然后他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的是裴永年。 　　他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 　　但站在院门外长身玉立在银装素裹的雪地里，端的是好看。 　　施向北就很看不顺眼：“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施开阳的声音就已经从身后传来：“向北，谁来了？你咋堵着门不让人进来说话？” 　　施向北退开一步，施开阳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之后，也微微变了一下脸色—— 　　虽然起哄操心要给他闺女施向南介绍对象的大多都是结了婚的妇女们。 　　男人们说这个的少。 　　但施开阳这些天也没有出过门，他也一直在家，一直坐在人群里的。 　　当然对于村里人们说了好些天之后选中的觉得合适的对象是谁也听得清清楚楚。 　　可不就是这小伙子。 　　要让施开阳说这小伙子有哪里不好。 　　那说句良心话肯定是没有。 　　要说他有哪里配不上他闺女的？ 　　那也没有。 　　但施开阳看到他就是心里头有点别扭、有一点儿不舒服。 　　尤其是听娃她妈说要让他们两个处对象之后。 　　就更加看这个小伙子不顺眼了。 　　看清裴永年的脸的时候，施开阳一下就知道儿子为啥堵在门口说那句话了。 　　虽然他不会干这事儿，但……咳咳。 　　施开阳说：“永年来了啊，向北赶紧让开，让人进来。堵在门口像什么话。” 　　裴永年走到屋檐下，也不等别人问他来有什么事儿，就主动说道：“你们在做棉花糖？” 　　施向北心不平气不顺地说：“是啊，我姐说要彩虹色的，我们这还在研究，没研究出来，你会吗？学神？” 　　最后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还看了施向南一眼。 　　施向南正要说话，就听到裴永年说：“我试试。” 　　五分钟后。 　　施向南左右手分别拿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彩虹色棉花糖。 　　全都是淡淡的浅色，但是在一片雪白的雪天里也特别的好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鹅毛一样的雪花又洋洋洒洒地从空中飘落下来。 　　施向南一步踏出屋檐下，站在院子的雪地里。 　　因为过年嘛，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衣裳，领口滚了一圈看着就很暖和的白毛，两只手里举着彩虹色棉花糖。 　　一院子全都是她喜欢的人。 　　整个人心情不由得跟手里的彩虹色棉花糖一样轻盈。 　　施向南高兴，施向北就不怎么高兴了。 　　他吭吭唧唧地问道：“你咋这么快就给弄出来了？是不是在哪儿做过？” 　　“这个机器原理很简单，你不是也会做棉花糖吗，只需要把染色剂加对地方就很容易做出来了。” 　　很容易…… 　　施向北觉得自己又受到了一记重拳。 　　不过幸好，不是他一个人。 　　他立刻看向他爸。 　　他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还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裴永年：“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 　　施向北：？ 　　爸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年轻人！ 　　我比他还年轻！ 第261章 　　裴永年到最后也没有说他是来干嘛的，好像就是专门来给施向南做两个彩虹棉花糖。 　　做完他也没说啥就又走了。 　　很快就到了施家吃团年饭的时间，吃完两个人去打扫厨房、收拾冷饭残羹。 　　其他人全都坐在了堂屋里，围着火盆摆了好几个小桌子。 　　施向南主卧弄的多，能坐三四个人的小桌子当然也多，一个卧室一个。 　　既然叫了木匠来打家具，那多打几个小圆桌也不费什么事，更花不了什么钱。 　　这会儿不是用上了么。 　　施向南家几乎人人都会包饺子。 　　包括杨娜娜和施向南本人。 　　因为在农村里就算是再娇养的女孩儿，做饭也多多少少要会一些的。 　　在农村里待遇最好的也就是不下地干重活儿，家里的像是扫地、做饭洗碗这些都属于很轻的活儿了，那是跟必备技能一样肯定要学会的。 　　倒是从南方来的温老师，他那里过年的习俗不是吃饺子，所以他不会包。 　　张秀珍和唐青娥几个听说南方过年不吃饺子，都觉得很新奇。 　　她们干这些活儿都是很熟练的，几乎不需要用手、更不需要花什么心思。 　　很容易一心二用。 　　包括钱秋雁和杨娜娜、施向西施向北都很好奇。 　　“南方过年不吃饺子那吃什么？” 　　“南方还有什么跟我们不一样的习俗吗？” 　　那还真有。 　　最大的不一样的习俗就是，施家洼这边过小年是过都腊月二十三的晚上的。 　　温老师那边是过二十四。 　　他一说，张秀珍果然连声称奇。 　　其他人也说长见识了。 　　包括施向北，他上学的时候都在家附近，大学倒是远了，但又是去了更北方。 　　所以对南方是没有任何了解的。 　　温老师就又说了一些他们家那边的习俗。 　　大家一边热火朝天的聊天，一边手上不停地包饺子。 　　温老师跟着学了一会儿就学会了，也加入大家一起上阵包饺子。 　　堂屋里的电视机也开着，里面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和笑声。 　　施家热闹极了。 　　施向南的两个大彩虹棉花糖，分了一个给飞飞。 　　小孩儿高兴极了。 　　虽说这几天他棉花糖已经看够了也吃够了，可是彩虹色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啊！ 　　连电视里都没有看见过呢！ 　　这太好看了吧！ 　　他还太小了，手都很小，当然包不了饺子。 　　家里人也没有要让他也一起包。 　　他就在一旁看电视，玩儿，时不时摸一颗糖果出来吃，手里那个大大的棉花糖是始终没有放下的。 　　一会儿施向东就教育他：“你坐一会儿别跑来跑去。” 　　钱秋雁也说：“飞飞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糖了啊，再吃一颗，你明天的份儿也吃完了，明天就不许吃糖了。” 　　飞飞很机灵地问：“那姑姑给我的棉花糖算吗？” 　　钱秋雁失笑：“算。” 　　飞飞却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我不吃，这是彩虹，我要等开学拿给明明看。” 　　一屋子人的人都被他给逗笑了。 　　因为这个彩虹棉花糖，他都不敢出去玩了。 　　就怕把棉花糖放在家里他一个人出去玩，回来棉花糖就出了什么意外不见了或者是被谁给吃掉了他就没有了。 　　拿出去更不行。 　　别人要是给他抢走吃了怎么办？ 　　或者他在雪地里摔一跤，棉花糖也会摔坏的。 　　所以飞飞就举着那个有他两个脑袋那么大的棉花糖，老老实实地在堂屋里看大人们包饺子看了一下午。 　　施家人口多，包饺子的又都是熟手。 　　半下午就全都包完了。 　　不光是今天吃的、连明天吃的也包好了。 　　张秀珍一看饺子馅儿和饺子皮儿都还很多，就说：“包完，吃不了的方在外头冻上，改明儿你们要去县城里的时候带着去吃。” 　　说着说着又想起个事儿来。 　　“哦对了，初二凤女和娇娇君君娘三个不是要来么，来了也要给他们尝尝咱们自家包的饺子。”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什么，看向施向南：“南南，袁京跟小芳走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他们初二也要回来给外婆拜年吧？” 　　施向南点头：“嗯，大姑也一起回来。” 　　“哎哟，那这些饺子可不够，咱们再包点儿再包点儿。” 　　她估量了一下后说：“饺子皮儿擀多了，没事，把饺子馅儿全包完，饺子皮可以下面叶吃。” 　　施向南连忙说道：“妈我可不吃面叶。” 　　“谁还强迫要你吃啦，家里这么多人了哪！你不爱吃我们爱吃。” 　　张秀珍坐下，一边包饺子一边说：“放点猪油炒点白菜，再添水烧开了下面叶，煮耙了恁好吃，你不吃我们喜欢的人也能给它吃完。还可以苞谷碜里下几个面叶……切点酸菜……” 　　一会儿功夫她就说出好几种吃法来。 　　但不管几样，施向南都是不爱吃。 　　她就不喜欢吃面叶这个东西。 　　从小到大都不喜欢。 　　不过家里人也都知道。 　　以往有时候吃不完怕浪费粮食，会逼着施向南也跟着一起吃。 　　但这会儿的施家显然已经不是从前了，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就算真吃不完，也不可能再强迫施向南吃她不爱吃的东西了。 　　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这儿的规矩是水烧开之后下饺子的必须是家里的女主人。 　　所以这件事是张秀珍干的。 　　包的都是新鲜饺子，晚上要吃的就没有放到外头冰天雪地里去冻。 　　开水下锅后很快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浮出水面了。 　　张秀珍早就在灶台上摆好了大碗，一个一个装好了叫人来端。 　　施向南跟往年一样的吃饺子，结果刚刚嚼第一口就“啊”地叫了一声。 　　“咋了咋了？” 　　“烫到了？” 　　“要不要喝点凉水？” 　　施向南摇摇头，从嘴巴里突出一枚硬币。 　　端着饺子进来的张秀珍眉开眼笑：“咱们今儿后半儿包了好几百个饺子，就放了一个钱儿，怎么这么巧，第一口就让咱们南南给吃到了！大吉大利啊！” 　　其他人也热热闹闹地说起了吉利话。 　　“看来来年南南还要继续行大运发大财啊！” 　　“红红火火！” 　　“芝麻开花节节高！” 第262章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施向南和施向北就开始收压岁钱了。 　　他们这儿还没有装进红包里的习惯。 　　都是长辈们直接给钱。 　　说明这是压岁钱。 　　寓意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施家洼的规矩是只有没有结婚的人可以收压岁钱。 　　结了婚的就只能等小辈们来给拜年，他们给别人发压岁钱了。 　　比如施向东两一家三口和施向西一家三口。 　　这六个人当中的大人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自家的小娃娃压岁钱，然后再在家里等着村里的小辈们上门来拜年，继续发压岁钱出去。 　　施向南和施向北没有这个烦恼。 　　不过家里人让他们出去拜年领压岁钱的时候，也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摇头拒绝了。 　　“我都是自己挣钱的人了，还到处跑着收人家的压岁钱不好。” 　　“我都是出远门上大学的人了，还到处跑着去拜年领压岁钱也很不好。” 　　因为这个，张秀珍差点又要生气了—— 　　施向西两口子的孩子还要人抱在怀里的，当然不可能出去拜年。 　　那别人也不可能跑到他们家里来给他发压岁钱啊。 　　那他们家里这么多人，就只有一个飞飞出去给全村的长辈们拜年、领压岁钱了。 　　可家家户户给孩子的压岁钱差不多都是固定的。 　　孩子多了当然就能多领点儿，孩子少了，比如飞飞这样的，也就只能领一份。 　　可村子里那么多小娃娃、小辈。 　　大家伙儿全都知道他们家的日子好过，他们也不可能抠抠搜搜地不准备压岁钱，只像是往年日子不好的时候一样，给上门拜年的小娃娃们抓把糖、抓点瓜子花生的就算过去了。 　　肯定是要给压岁钱的。 　　还不能少了。 　　那他们家就一个娃娃，这过一个年，光是压岁钱就得贴出去多少？ 　　幸好，施向南这一年的训练卓有成效。 　　张秀珍只是气了不到一秒钟就又想通了。 　　不光是想通了，她还在心里头默念施向南教给她的。 　　“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这个《莫生气》不知道施向南从哪儿看来的，回来就教了张秀珍。 　　太长了，张秀珍也记不住，教了很多次，她就记住了这么几句。 　　也渐渐养成了习惯，要生气的时候就自己在心里头念几遍。 　　别说，还真管用。 　　这要是放在以往可能不算是小事，但这会儿的施家不一样啊。 　　在施向南、甚至是施家大部分人看来，过年要的就是一个喜庆、高高兴兴顺顺利利的。 　　就是每个上门来拜年的小辈都发钱，又能发出去多少？ 　　施向南过年可是家里头奶奶、爸妈一人给了一个比去年翻番的大红包的，就怕他们手头紧张。 　　虽然说全村都知道他们家富裕了、日子好过，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们家也不可能把自家的钱往外扔。 　　村里人一般都是给多少压岁钱，他们比照着比给的做多的那一家给的再多一点也就是了。 　　多太多就没有必要。 　　而施家洼村民们的水平在那里摆着，最多的也不过就是一两块，五块的都少。 　　小娃娃们上门来说的都是吉祥话、又都是亲戚，给出去的压岁钱对现在的施家来说真的没多少。 　　连施向南给张秀珍的大红包的零头都没有。 　　只是为了图个吉利、新年讨个好彩头。 　　张秀珍开解完了自己，就去房间里拿糖果、爆米花、瓜子、花生这些零食，还有水果了，把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看着就喜庆。 　　她坐在堂屋里，紧挨着施开阳，唐青娥坐在正上方。 　　一家子等着别人上门来拜年。 　　施向南和施向北怕在堂屋里等着，要是有同辈或者是长辈上门来走动，看见他们俩在施家洼的村民们眼中还算是小孩儿的人，也给他们发压岁钱。 　　别说没有，他们这儿真有这样的。 　　过年肯定是要互相走礼的。 　　同辈之间、长辈之间都有可能。 　　那去了别人家里、见到没有结婚成家的小辈一般是要给压岁钱的。 　　施向南和施向北也属于这种情况。 　　他们就准备躲开。 　　但是这大年初一的早晨，他们又没有干什么丢人的事情，在房间里躲起来也不合适。 　　俩人就穿上厚衣服戴上帽子围上围巾，最后再把手套一戴，一起跑出去了。 　　张秀珍和钱秋雁问他们就说去拜年。 　　但其实出了院门俩人就直奔村头去了。 　　姐弟俩因为怕在路上遇到人招呼他们进去，是长辈的话他们路过被人看见了就不好意思不进去拜个年了。 　　所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一溜烟就跑到村头没有人的地方，几乎快要出村子了。 　　这块有不少村里的地，平时这会儿也有人在这儿的。 　　但今天不是，今天是大年初一。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拜年走礼，肯定不可能来地里。 　　因为村头没有什么人，昨天又开始下大雪，一整夜也没有停过。 　　今天早晨的雪景又是焕然一新的了。 　　施向南正在往远处看，施向北就指着一个地方说：“哎哟，谁啊，这么早就跑到这儿来了？！姐你看，这儿有脚印，看着还不是小娃娃的，是个大人。你说会是谁啊？” 　　施向北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 　　想把那个比他们还早来的人找出来。 　　施向南可没有这心思：“这又不是被你承包了，你还不让别人来欣赏欣赏雪景啊？再说肯定不是外人，今儿大年初一，肯定是村里人来的啊。” 　　施向北又嘀咕了一句什么，施向南没听清楚，正要再问。 　　就听他说：“姐，你正要跟裴永年谈对象啊？” 　　施向南楞了一下：“你很不喜欢他吗？为什么？总不会是嫉妒他比你聪明吧？” 　　“当然不是！” 　　施向北受辱一样叫了一声，然后闷闷地说：“我也不是不喜欢他，是不喜欢你要嫁出去。姐，你就在家里不行吗？以后我养活你。” 　　施向南好笑：“你都上大学了，施向北，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这么幼稚？再说我用得着你养活啊？我养你还差不多。” 　　她往那边走了几步：“再说你不想想，我要是真跟裴永年处对象了。以后结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那个航天基地里头，那里头都是国家机密，管理很严格，家属也不能随便进去的。那我肯定还是在家里啊，等他放假有时间过来找我。” 　　施向北刷一下眼睛就亮了。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他人不是还没走吗，你也可以去找他委婉地旁敲侧击一下。真要是嫁了当地的其他人，才有可能要去别人家住着呢。” 　　施向北若有所思的样子。 　　施向南又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食品厂还开着的，我肯定哪儿也不会去，不管找不找对象，我都不可能离开食品厂。” 　　施向北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施向南话音一转又说：“你别说我嫁不嫁人以后是不是不在家了，你到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以后毕业了也很有可能就留在那里。我在哪儿你都不可能时时刻刻看到我、看到家里人啊。那你管我在不在家里干什么。” 　　“那不行，我毕业肯定回来！不是说好了吗，我学金融管理，回来帮你管理食品厂，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当然不会，你可是首都正经大学里毕业的高材生，只要你愿意来，我欢迎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要你。” 　　“那就行！我肯定会回来的，不会在离那么远的地方。” 　　“你才去了半年，以后还长着呢，等你快毕业的时候再说吧。” 　　“姐，那你偷偷跟我说说，我不告诉别人，不考虑别的因素的话，你是不是想跟裴永年处对象啊？” 第263章 　　原本是说好的初二回施家洼来。 　　但是施开凤带着娇娇和君君俩孩子，初一的下午就回来了。 　　按照她自己的意思，要在自己屋子里过也不讲究多那半天一晚上的。 　　再说她天天忙着在外头推着小车做生意，虽然搬进去的时候就给左邻右舍都送了吃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但毕竟没有时间跟邻居们相处、亲热。 　　俩孩子一天到晚也都在学校里，放学回家就写作业，写完还要跟他们妈妈一起学习，教她识字读书、做一些加减乘除的算数训练。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周末学校放假就跟着妈妈一起去出摊帮忙。 　　施开凤受唐青娥的教育长大的，从不觉得凭着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俩孩子愿意跟着一起去帮忙，她也欣然接受了。 　　娘三个一起，没有客人的时候还能回忆回忆昨天晚上的知识。 　　效果不要太好。 　　还有利于母子感情。 　　只是这样一来，两个孩子也没有什么时间跟他们左邻右舍的小孩儿一起玩。 　　相处的机会很少，自然就不会太熟悉了。 　　邻居不熟，过年这么热闹的、对于他们来说一年里最大的节日，母子三个在县城里就觉得冷冷清清的。 　　他们以前在施开凤前夫家里的时候。 　　平时日子过得很苦，但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几天还是很热闹的。 　　因为村里人很多都是长辈亲戚，不可能看着他们一家四口过年还凑合过。 　　这家给拿点什么自家种的菜、那家给拿点什么家里弄来的肉来，人情味重的同时，络绎不绝地上门的人也增加了过年的热闹气氛。 　　而且村子里的小娃娃们从小就在一起玩，都熟得很。 　　娇娇和君君都有玩得好的小伙伴，村子又不大，吆喝一声就一起在村里跑着玩了。 　　穷归穷、苦归苦，但过年还是很热闹的。 　　有了以前对比，他们娘三个在一起过年就觉得格外冷清。 　　虽然施开凤已经尽力地准备年货、二十九就没有再出摊去卖串串了。 　　在家里炸果子、炸鱼…… 　　家里还有她买的各种水果、肉之类的年货，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 　　其中有很多都是以往过年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但家里面没有什么人气，是再多的物质都没有填补的、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且母子三个人离开原来的家没多久，几个人虽然离开后的日子过的很好，但时间太短了，原来的阴影没有那么快就能全部消除的。 　　简单来说，三个精神上带着伤痕的人坐在一起，尤其是这样最需要人气、热闹氛围的、一年一度的大节日里。 　　那种难受的感觉会格外明显。 　　甚至有可能产生一种“是不是原来过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差、逃离的选择是不是做错了”的疑惑。 　　施开凤觉得这样不行。 　　所以初一的下午，就把门一锁，跟左右邻居打了招呼，就回施家洼了。 　　说来，她出嫁已经十多年了，出嫁后就再也没有在大年初一回过家。 　　就算其它因素不谈，她也是很想回来的。 　　母子三个从进了村子遇到第一个人开始就被人充满热情地打招呼了。 　　施家洼的村民们这时候也比较单纯。 　　没有想着施开凤是西施食品厂厂长施向南的亲姑姑。 　　完全没有去在意施开凤是个离婚的女人啦、为什么大年初一回娘家啦至如此了的事情。 　　大家看见他们都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一些从小看着施开凤长大的、还有跟施开凤一起长大的村里人。 　　“凤女回来啦！” 　　“凤女俩娃娃都这么大了啊！你两个娃娃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啊？长得可真俊。” 　　“上几年级啦？学习咋样？考第二第三名？恁厉害！可真行啊！” 　　“可要好好学啊，以后你妈就要靠你们俩了啊。” 　　施开凤一路不停地跟人打招呼、寒暄、叙旧。 　　也有家里娃娃跟娇娇和君君差不多大的施开凤的同龄人扭头就叫自家娃娃来带他们两个一起玩。 　　娇娇和君君暑假的时候就来住过。 　　其实对施家洼并不陌生。 　　施家洼的村里人其实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母子三个人的情况，就是熟人见了面随口聊几句而已。 　　没人会去在意他们说的是不是已经说过的话题、问的是不是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因为就连施开凤也是一样。 　　她离婚前那十几年几乎都在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守着，哪儿都没有去过。 　　哪有什么新鲜话题可聊。 　　离婚后回来又忙着挣钱养一家三口。 　　虽然人是在县城里，也天天见到一大堆的人。 　　但是她一个就只上过几天学、在家里困了十几年的女人，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也没个帮手，又要弄吃的给客人又要收钱、找零，忙得团团转。 　　哪有功夫跟客人聊天啊。 　　客人少的时候，她也就随便说几句。 　　根本不过脑子的。 　　到晚上回家算这一天收了多少钱的时候就都忘光了。 　　这时候明显也不可能拿出来当话题聊。 　　再说聊天要是只说自己知道的，别人一点儿也了解，那也聊不起来。 　　还是要说点儿大家都知道、多少沾点边的话题，才能越聊越火热。 　　因为施开凤母子三个手上都拿着东西，所以看见他们的村里人都知道这是带着礼上门，要孝敬亲妈/外婆家的。 　　因此跟他们聊天归聊天，都只是客气几句说“明儿可以定要来家里玩啊”“一会儿到我们家坐坐、我们家烧着大火盆哪”之类的话。 　　但是没有上手硬拉施开凤母子三个去他们家里做客。 　　施开凤母子三个顺顺利利地到了施向南家。 　　施家一大家子人都在。 　　年初一的下午，吃过午饭、收拾好了厨房，那是什么事儿都不干的。 　　也是为了新年第一天讨个好彩头。 　　根据施家洼这边的说法，据说是今天干了什么，今年一年都会干什么。 　　所以大家都尽量避免干不吉利、不愿意干一年的事儿。 　　下午大家就坐在一起聊天、吃零食、看电视。 　　要干别的也是出去玩一会儿，跟人聊聊天什么的。 　　就是最喜欢干农活的人，这一天也是绝对不会下地的。 　　温长冬入乡随俗，也跟施家人坐在一起烤火看电视。 　　老头儿还挺融入其中，怡然自得。 　　看着根本不像是孤身一人在别家过年的。 　　施开凤母子三个就是这时候敲开了施家的门的。 　　立刻迎来了施家一大家子人的热烈欢迎。 　　“怎么这时候来了！” 　　“路上雪厚不厚？好走不？坐的什么车？坐了多久啊？” 　　“冷不冷？快来烤烤火！” 　　“娇娇、君君快过来，这儿有大白兔奶糖、橙子苹果吃。” 第264章 　　第二天，施开梅也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 　　母子三个也是跟大年初一下午的施开凤母子三人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的来的。 　　只是施开梅母子三个的东西基本都是袁京两兄弟拿着的，施开梅只拿着一个小包包，看着就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 　　当然，里头装的是他们的换洗衣裳，的确不重就是了。 　　母子三个进村之后受到的待遇比施开凤母子三个还要好。 　　这是真有人要上手把他们拉到自己家去坐一坐玩一会儿了。 　　得亏施开梅从小就长得高大，才挣脱开了。 　　她两个孩子都大了，还都是男的。 　　农村妇女们再不讲究也不好上手跟他们两个年轻男娃拉拉扯扯的。 　　所以母子三个才能顺利挣脱了一起一路小跑着到施向南家里。 　　路上再遇到人打招呼他们都是嘴上应声，脚下不停。 　　一直到敲开施向南家的门。 　　虽然袁京和刘芳都在西施食品厂上班，施开凤回来后，见这对儿侄子侄媳妇的机会很多。 　　因为施向南也在。 　　而且还在县城里买了房子的，房子还挺大，去多少人聚会都坐得下。 　　她又是自己当老板的，房子离工厂很近，时间就比较自由。 　　过什么节，她就会提前准备食材什么的，叫上亲戚一起去吃饭。 　　别说施向南施向西施向东在了，连施向平和施向华也都在。 　　他们是血缘关系很近的堂兄弟不说。 　　施向平和施向华，跟施向南施向东兄妹几个，在施开凤这里的关系是一模一样的。 　　都是她亲哥哥们生的孩子，都要叫她姑姑。 　　大家工作再忙，一起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要是施向西走不开的话，别人也没有做饭的，施向南就直接去饭店里定一桌。 　　吃的多了，云山县城里的东方红酒店里的老板虽然没有搞什么贵宾卡之类的服务项目，但也看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厂的厂长的面子，给她留了一个包厢。 　　除非是酒店里生意太好，所有包厢都满了才会把那个包厢也订出去。 　　一般情况都是给施向南留着的。 　　她要跟亲戚们一起吃饭，就到东方红的包厢里也是一样的。 　　当然，这个包厢的作用也不光是跟亲人吃饭，有时候李小明、或者是省城阮美香那边的人过来了、又或者是重要的给食品厂干采购的啦、或者是体量小一点的批发商们啦，当然，还有官方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们来。 　　施向南也都是在这个包厢里招待的。 　　后来付钱的时候，东方红的老板都直接提出要给她长期打折了。 　　可想而知施向南这个食品厂厂长这一年的时间里给他们带去了多少生意。 　　不过施向南也一直都是一个优质客户就是了。 　　从不胡搅蛮缠、在酒店里也不会影响别人，而且因为她是个年轻女娃，又是做东的人，她说不喝酒，一般不会有人强迫她非要喝的。 　　光是不喝醉酒这一点，酒店里就省了多少麻烦。 　　因为开酒店的最怕遇到喝大酒、喝醉了还要东倒西歪耍酒疯的人。 　　吐一地那个味儿影响到别的客人就不用说了。 　　还有的人酒品很差，喝醉了就到处跑，又是打又是骂又是闹的，不搞出点什么事来就不甘心似的。 　　惹出打砸的事情来不管对那个酒店来说都是麻烦。 　　不光是怎么不得罪客人的情况下把人劝走回去休息醒酒麻烦，还有他惹下的烂摊子，得罪的客人，都得酒店这边出面去进行安抚赔礼道歉。 　　还有要是打砸坏了酒店里的什么东西，花钱买新的或者是修整，也都需要时间。 　　生意好的酒店最怕这样耽误时间了，因为一耽误他们就要少做不知道多少生意。 　　里外里的贴钱。 　　而且还容易弄的里外不是人。 　　所以施向南也会经常感慨，没点儿背景、没点硬实力的很难做酒店这一行业。 　　因为格外体谅，所以她去酒店的时候也都是尽量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话说回来，施开凤平时见大姐生的外甥的时间很多，但是她离婚回来了这么久，还真没有见过大姐施开梅。 　　施开凤结婚后连回娘家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去大姐的婆家串门了。 　　十几年了，一次都没有过。 　　施开梅回来的也少。 　　这时候又没有个电话什么的，姐妹两个隔得很远。 　　因为不是每年的大年初二都会回娘家来。 　　就很有可能错过。 　　今年施开梅回来了，但是施开凤没有。 　　去年施开凤回来了但是施开梅没有。 　　姐妹两个就总也遇不上。 　　这时姐妹两个见了面之后，施开梅和施开凤都很激动。 　　同时看到对方的面容，仔细看过以后，两个人都是感慨万千。 　　几年不见，大姐/小妹怎么老了这么多啊！ 　　袁京在食品厂工作，经常能见到施开凤。 　　从她找回娘家来开始他就什么事情都知道。 　　所以当然也知道小姑离婚、在县城里做小生意挣钱养活自己和一对儿女的事情。 　　他回家就跟他妈说了。 　　所以施开梅也知道施开凤已经离婚，而且现在过得还不错的事情。 　　但有一说一，施开凤没有离婚之前是身体和精神都非常苦楚。 　　离婚后精神大不一样了。 　　但身体还是很操劳的。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一样一样的准备食材。 　　大多时候两个还在都要上学，再说他们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她当妈的也希望他们能睡好吃好，怎么也不可能叫孩子来帮忙。 　　施开梅从小就高壮，而施开凤这个兄妹几个最小的相反，她个头不高，也很瘦。 　　结婚后日夜操劳，家里条件又很差，就更加不可能长肉了。 　　瘦瘦小小的一个女人，每天都要推着车去到处卖串串。 　　下班要推车回家、还要去买菜。 　　干的都是体力活儿，她虽然吃得住的比离婚前好多了，但也还是没法长肉。 　　因此还是跟离婚前一样瘦。 　　人一瘦就容易显老。 　　更何况施开凤也不懂得做任何保养、护肤之类的。 　　云山县这边风大，吹得人皮肤干的厉害。 　　皮肤太干了就很容易长皱纹。 　　虽然进了冬天，施开凤每天出去就都围着围巾、戴着带耳朵的帽子了，但脸上的皱纹还是长了。 　　这会儿看着跟施开梅这个大姐差不多大。 　　可其实她们姐妹俩之间年纪差了将近十岁。 　　别说施开梅和施开凤姐妹俩见面想哭了。 　　唐青娥在一旁也是撇过头去不忍心看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 　　施向南等人也看得心里头闷闷的不好受。 第265章 　　施开梅一家三口来的时候，裴永年就拎着行李要走了。 　　三太爷家的壮壮跑过来告诉施向南的。 　　就。 　　其实裴永年回来拢共也就这么两天的时间，不知道张秀珍是怎么跟人说的。 　　反正昨天村子里是家家户户都在做团年饭、包饺子，施向南没有怎么见到村里人。 　　初一上午大家都忙着互相拜年走亲戚，按理说还能拜年收压岁钱但是不肯去就躲起来了的施向南也没有怎么遇到村里人。 　　因此还不知道他们的态度是不是改变了。 　　但是到了初一的下午就看的很明显了。 　　因为施家洼这边的规矩是下午不能上门拜年。 　　可以等到初二上午、初三、初四的上午，但是不能下午去。 　　因此大年初一的下午村里人就又闲下来了。 　　也是因为这一天是大年初一，要讨个好兆头，这一天是不能做任何脏活儿累活儿的。 　　因为做了就预示着后面要做一年。 　　大家就全都抄着手玩。 　　每一年的大年初一的下午，不光是大人们闲着没事只需要坐着玩，爱怎么玩怎么样。 　　施家洼的冬天很长，大雪覆盖不能下地的时间对做惯了农活儿的村里人来说是十分漫长的。 　　这么长时间，大家爱玩的、喜欢玩的也都玩的差不多了。 　　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要让村里人说什么最有趣，那肯定还是去施向南家看电视。 　　也不知道那个电视机是谁造出来的，怎么造出来的，咋就那么有意思！ 　　里头出来跟真人一模一样的小人，演的电视剧、唱的歌，都是好看得很、也好听得很。 　　对于娱乐项目极为贫乏的施家洼的村民们来说，电视他们百看不厌。 　　一开始大家还不好意思。 　　要是搁在平时也在就算了。 　　这可是大年初一，村里人又一窝蜂地跑到施家去看电视，算怎么回事儿呢。 　　但是后来去了两个女人，又去了两个男人、再然后…… 　　就又跟平时一样，村里爱看电视的都在施向南家里了。 　　来了这么多人，施向南自然就发现了。 　　不知道她妈做了什么，还是村里人自己知道了什么。 　　反正没有人再打趣她跟裴永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 　　但是也没有人说起要给施向南介绍对象、操心她要找个啥样的对象的话题了。 　　施向南松了一口气，自在了不少的同时，也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前后也就过来一两天的时间吧？ 　　她妈跟人说什么了，怎么效果这么好？ 　　不过施开凤母子三个来了之后，施家洼的人，包括施向南一家，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们母子三人身上。 　　施向南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会儿后，就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不管谁做了什么，村里的人们不再关心她的人生大事了，都是一件好事。 　　不过施开凤母子三个人到家里之后，家里的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快了。 　　一眨眼就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 　　现在每个大卧室里都装了独立的卫生间，大家也不用排队用卫生间什么的了。 　　想去睡觉了只需要跟大家打声招呼，回自己房间里去就是了。 　　到了八九点的时候，施向南也开始打哈欠，犯困准备要去睡觉了。 　　要说施向南重生回来对自己最好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别人一定以为施向南会回答开食品厂搞事业。 　　但要是让施向南自己说的话，应该是她回来后就改变了自己原来的生活习惯，开始早睡早起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是被迫改变了十几年后不管男女老人都习惯睡得越来越晚的这个坏习惯。 　　她刚刚穿回来的时候是夏天。 　　施家洼虽然通了电，但夏天偏远山区，最典型的就是施家洼这样的地方，特别容易断电。 　　这个时候又没有什么电话、手机的，短了点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洗洗睡，等第二天看看会不会来电。 　　当然，施家洼的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需要电。 　　施家洼穷啊，家家户户除了灯泡，别说电视机了，连录音机都只有三太爷家里有一台，还经常收不到信号。 　　基本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电器。 　　更没有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消遣方式。 　　那天黑了不睡觉干什么？ 　　难道开着灯泡、坐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吗？ 　　这也太奇怪了吧？ 　　施家洼的人可没有这样的习惯。 　　不通电的几十年里，大家都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田园生活。 　　通了电，除了让他们的生活里有了电灯泡，变得方便一些之外，别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照常到点儿睡觉，早上外头公鸡打鸣了穿衣裳起来开始做饭吃饭，然后就是一天的劳作。 　　家家户户都是这样。 　　施向南刚刚穿回来的时候很不习惯。 　　因为她在十几年后也养成了手机不离手的习惯。 　　不管再晚睡，都要躺着看一会儿手机。 　　然后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想到明天还有要紧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强迫自己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也是把手机拿过来看一会儿。 　　可是重生到九十年代初，她哪有手机这东西。 　　连个电话都没有的。 　　没有手机可以玩，连个电视都没有看的，要说看点儿什么课外书打发时间的话…… 　　高中阶段的施向南是个好学生，满心满眼都是学习，根本没有看小说、文学著作这样的想法。 　　当然，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的施向南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可以读、更加没有渠道去购买。 　　总而言之，施向南重生回来的时候刚开始真的睡不着。 　　没有电子设备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她就想找点书看看也行，但是在自己房间的几个纸箱子里翻了半天，只看见课本、和辅导书，要不就是习题本。 　　课外书一概没有。 　　换二十一世纪的谁重生到八九十年代，突然没有了手机没有了电脑平板这些电子产品，都会非常不适应的。 　　施向南把语文书翻了翻，数学那些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了，跟看天书一样。 　　拿一本数学物理之类的书看不了一页就开始昏昏欲睡。 　　倒是催眠的好工具。 　　于是施向南就想了个办法，晚上家里人要拉灯的时候她就去自己房间里拿本物理课本翻一翻，也是要不了几分钟就睡着了。 　　八九点、甚至七八点就睡觉了之后，早上自然而然五六点就醒了。 　　精神特别好。 　　还能在村子里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什么的。 　　这样搞了一阵子，施向南就渐渐地调整好了生物钟，也习惯了这样早睡早起的生活了。 　　到如今，她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第266章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即使现在施向南有钱了、买得起手机了。 　　但十几年后无处不在的无线网、还有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这会儿还是想都别想的。 　　经历过那样的时代，不管是这会儿能买到的大哥大、还是最开始上市的小灵通、除了通话和短信之外没有任何功能的手机，施向南都觉得性价比太低了，完全没有必要买。 　　当然，她可能因为要做生意的原因，必须有一个方便而又快速便捷的联系方式，可以让谈生意的人快速找到她本人。 　　也是要让食品厂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相关的负责人可以第一时间联系上她去进行处理。 　　她或许会在不久后就买一个超级耐用的诺基亚，一直用到第一款智能机上市。 　　总之现在还不行。 　　现在这些电子产品在她眼里跟没有差不多，毫无吸引力。 　　施向南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生物钟，不可能就为了这么点儿毫无吸引力的东西再次颠倒、紊乱了。 　　没有必要。 　　因此施向南新房子盖起来、有了电视，她回来也还是习惯了早睡早起。 　　到了九点就开始哈欠连天的，能把旁边所有人都带的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哈欠，一个个困得睁不开眼。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也是一样的。 　　施向南早早地就困了。 　　回房间去洗漱了准备躺下的时候，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来的人是小姑施开凤。 　　施向南就让人进了她的卧室里聊了一会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施开凤是来跟施向南道谢的。 　　她说要不是施向南给她出的好主意，她也不能在云山县城里站稳脚跟、天天都有钱挣到手、能够养活得了他们母子三个。 　　同样的，要不是施向南给她出主意，拉下脸来跟孩子请教问题。 　　母子三个利用每天那一点点休息时间一起学习。 　　他们母子三个的感情也不会越来越好。 　　两个孩子的学习态度也随着她这个当妈的要让他们教，越来越端正越来越主动。 　　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了。 　　这些严格说起来都有施向南一份功劳。 　　要不是因为她，她一个只上过几天学的农村妇女，怎么可能有本事养活自己、养活俩孩子啊。 　　看得出来施开凤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施向南这个侄女儿了。 　　两个人都在县城里头，施开凤有心，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来找施向南说话。 　　她也已经说过好些回类似的话了。 　　施向南能明白姑姑的心情。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听姑姑说完之后，也是跟以往一样的回答。 　　“咱们都姓施，一笔写不出两个施字。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你还是我亲姑姑，我不帮你帮谁啊？再说我就是动动嘴，真正要去做的还是你。” 　　施向南说：“老话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小姑你的情况啦。我说得再好，也要你肯听、肯照着做才行嘛对不对？你们现在的日子都是你努力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来的，路是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不用谢任何人。” 　　两个人聊完后，施开凤回了自己房间，施向南才能真正去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多她就醒了。 　　穿好衣服跟她爸一起出去跑了一会儿。 　　施开阳似乎想跟闺女说什么，但一直到跑完回家，他也没有开口。 　　施向南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不愿意说的话，她问了也是没有用的。 　　还没有人能从不想开口的施开阳嘴里撬出什么想知道的事儿、想听的话来。 　　再说这是她亲爹，真要想说，什么时候都能跟她说。 　　完全不用着急。 　　然后回去一大家子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早饭，施向南又坐下听家里人问小姑这一年摆摊的收入够不够用、有没有攒下钱什么的。 　　过了没多久施开梅就带着袁京兄弟俩回娘家来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的上午，按照施家洼这边的规矩基本都是回娘家拜年的。 　　嫁到施家洼来已经当了妈、甚至当了奶奶的，娘家爹妈还在，有条件也都要在这一天回去拜年。 　　施家洼外嫁出去的大小闺女们，这一天也要回村里娘家来拜年走礼。 　　家家户户都忙得很。 　　村里人当然也没空到施向南家坐着看电视了。 　　只有几个小孩儿在这儿。 　　都是跟飞飞差不多大的小娃娃，除了吃喝玩乐还啥也不懂的年纪。 　　农村的大人们只要小娃娃不会搞什么危险的事情，跟谁玩、去哪儿玩他们都是不管的。 　　壮壮来的时候，一路上遇到的大人都没有多想，还以为三太爷家的小娃娃也是要去施家看电视的。 　　都没有跟他多说。 　　没想到壮壮居然是当信差，来给施向南传信的。 　　张秀珍好像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看到壮壮跟施向南说话，她就直接帮忙打掩护，用院子里、甚至是左邻右舍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让施向南去地里薅点萝卜缨回来，中午添一道绿叶菜、给大家解解腻。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当然，没有忘了拎着去自留地里薅萝卜缨的箩头。 　　自留地就在他们家不远处，几步就到。 　　施向南先往箩头里薅了几棵在大雪里绿莹莹的特别鲜艳的萝卜缨，然后拎着箩头去了村头，远远地就看见了裴永年的身影。 　　他估计等了一会儿了，脸和鼻头都冻得有点红。 　　施向南想笑，但忍住了。 　　“你这就要走了？啥时候还有假期啊？” 　　“嗯，假期不一定，放假我就回来。” 　　施向南点点头，看他好像没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那，再见？” 　　裴永年却又说了一句：“等我啊。” 　　施向南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那封除了他在首都的详细地址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信。 　　这个人还真是…… 　　她笑了笑：“嗯。” 　　裴永年一下就笑了。 　　他的脸蛋和鼻头都有点红，有点可笑。 　　但是在这一片洁白无瑕的冰雪世界里，他笑得很灿烂。 　　不同于以往的含蓄和收敛。 　　一下就把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灿烂的笑容的施向南给惊艳到了。 　　她忽然觉得，裴永年可真好看啊。 　　嗯，笑得也好看。 第267章 　　送走了裴永年后的时间过得就更快了。 　　一眨眼，就又到了食品厂要正式开工的时候。 　　还是正月初八。 　　施开梅为了好几年没有见过的亲妹子、也是为了多孝敬孝敬老娘，所以准备在娘家这边多住一段时间。 　　她来之前就已经把家里头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准备是要住的正月十五过后再看什么时候天好了就回去的。 　　唐青娥可给高兴坏了。 　　她生的娃娃们一天一天大了，到嫁出门子，就一年比一年回来的更少，又是两三年都不会回来一趟。 　　她嘴上不说，甚至在别人问起时还会嘴硬说什么，嫁出门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老往娘家跑算什么回事儿。 　　但心里不是不挂念的。 　　今年施开梅和施开凤都回来了，就在她身边，住在施家洼的三个儿子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这几天里，唐青娥不知道感慨过多少次了。 　　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这会儿的好日子是往常年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过年去烧纸的时候，唐青娥年纪大了早就不去给祖先们上坟了。 　　她是叮嘱了三个儿子，去烧纸的时候要好好看一看，祖坟上有没有蚂蚁结窝，尤其是施开阳他爹的坟，一定要留神看仔细了。 　　从施开阳结婚成家立业后、上头不再打倒什么封建迷信了了。 　　每一年的各种祭祀节日给祖宗们上坟烧纸都是施开阳去的。 　　后来他两个弟弟也成家立业，子孙成群了。 　　他们两家当然也会去。 　　要是让唐青娥来说的话，就是一年四季都不能让先人们坟上的纸钱断了。 　　施开阳兄弟几个都是很听老娘的话的，她说了，他们又都住在村子里，离先人们的坟墓不远，打纸钱用的黄纸又便宜得很，要不了几个钱，谁家都买得起。 　　所以他们就一直都是照做的，施家的先人们坟头的纸钱一年一年就没有断过。 　　尤其是施向南开始做生意挣钱后。 　　她亲爹、还有两个叔叔手头都不缺钱了。 　　再说他们心里头未尝没有，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是祖宗先人们保佑的缘故。 　　所以去烧纸烧得更勤了。 　　隔三差五就去一趟。 　　过年前按照施家洼的规矩要给先人坟上上祭品、烧纸放炮，他们几个也都是什么都挑得好东西。 　　祭品、纸钱、鞭炮。 　　都买得最好的。 　　过后施向南还听她老爹偷偷跟她说，烧纸的时候祖宗的坟头的确冒青烟了。 　　但是他去收拾坟墓那一片的野草的时候，专门留心看了，看到好些蚂蚁结的窝。 　　施向南当时就狠狠地无语了一下。 　　蚂蚁结窝也是他们这里的说法。 　　就类似祖坟冒青烟。 　　他们这儿是不说这个的，是后来从外头传进来的这个说法。 　　他们这儿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说法是，谁家先人的坟上蚂蚁去结窝了，就说明这家的后代要有大出息了。 　　施开阳偷偷跟女儿说他看到蚂蚁结了很多窝的意思就是说。 　　传下来的老话说对了。 　　他们祖坟上结了恁些蚂蚁窝，难怪施向南有恁大出息。 　　施向北也考上首都的名牌大学、成了施家洼第一个大学生了。 　　村里人都说他们家祖坟上蚂蚁窝肯定是成群结队的了。 　　要不娃娃不能这么有出息。 　　施向南听她爸偷偷这么跟她说的时候，还带着一股子自豪。 　　而她除了无语之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 　　这么多蚂蚁打洞结窝，坟会不会塌啊什么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出来，说了就是讨打的。 　　就算她爸妈舍不得，奶奶知道了也肯定要狠狠说她一顿。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施向南提了一个醒。 　　他们施家洼的坟都在那一片。 　　说是他们家的祖坟，其实村里人都姓施，一代又一代的祖先们去世后都是埋在那里的。 　　时间长了，确实有可能出现坍塌之类的问题。 　　去年她修了路、给自家盖了房子，今年就可以花钱修一修村里的那一片坟了。 　　这个花不了多少钱，但却能让村里所有的老人、甚至是施开阳张秀珍这样的中年一代安心。 　　比给他们自己花多少钱都要好。 　　不过还是那句话，现在天还太冷了，土地都懂得硬邦邦的，不好这时候开工。 　　等天暖和了再动就是。 　　施向南是觉得这个提议一定会在村子里全票通过，获得所有人的支持，所以现在既然不打算立刻动工，也没有必要就拿出来说。 　　到时候找好了干活儿的人，直接跟村里人说就行了。 　　施向南原本是准备这一回也还是全家一起，到县城里去过正月十五的。 　　但没有想到，今年不光是她多了个二嫂、二嫂给她生了小侄子。 　　大姑母子三个人，小姑母子三个…… 　　这些人再加上他们家原来的人，她那个屋子是着实住不下了。 　　不过幸好。 　　施向西和施向东兄弟俩在县城里的房子都买好了。 　　就是施开凤母子三个，人家也买了一个小房子彻底在云山县城安顿下来，不需要住在施向南家里头。 　　包括温老师，他回了县城也可以去自己的房子里。 　　那房子已经被西施食品厂出面找房东说了好几次之后就给买下来了。 　　目前算是西施食品厂提供给温老师这样的特殊专业人才的住所。 　　施向南当着全厂的面说过，厂里要等到温老师不需要这个房子了再收回来。 　　只要他说需要，房子的使用权就一直是他的。 　　以后食品厂的特殊人才都比照着温老师的待遇来。 　　当时引起了全食品厂的工人们极大的震动。 　　总而言之，这些人一走，施向南那儿就完全可以住得下了。 　　一大家子把门一锁，交代左邻右舍的帮忙看着一点儿，就一起往城里去了。 　　村里人都羡慕的不行，想着自己啥时候也能混到进城去住。 　　到了县城，施开梅就忙活开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施向南这个房子了。 　　虽然上一次来也有些时候了，但她拿起笤帚和抹布，那个架势还是跟上次一模一样的。 　　施向南拦都拦不住。 　　张秀珍不仅没有拦着，反而自己也找了一块抹布出来加入了大扫除的行列。 　　施向南就不明白。 　　他们走之前，家里人明明才动手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这几天根本没有人在家，干干净净的，干嘛一回来就又要打扫一遍。 　　那走的时候打扫哪一遍干什么？ 　　不过也没有人要为她解惑就是了。 　　人家干活儿干的热火朝天，连施开阳都拿着笤帚和撮箕扫地去了。 　　施向南站在原地想了想，只好看向她的两个表哥。 　　“袁京哥，你不是说开了年袁征哥也想来食品厂这边上班吗？他在外头学了一年的机修？能帮上你的忙是吧？咱们去堂屋里仔细说说这件事。” 　　“好。” 第268章 　　虽然正月十五还没有过，但是食品厂开业，就算是正式开始开始上班了。 　　施向南也是全情投入在了工作当中。 　　因为今年开年的工作比去年更加要紧。 　　今年，他们在全市范围内承包了大面积的土地，签好了合同，来合作种植葵花籽、花生、南瓜这三种农作物。 　　经过了足足一年的留心收集。 　　今年施向南是一点儿也不用操心种子的问题了。 　　不管承包下多少土地，她的西施食品厂都能够提供得了足够的种子种下去。 　　当然，除了葵花籽、花生和南瓜这三种农作物之外。 　　施向西那里还提出了种植一些新类型的果实，他那里用来尝试开发新产品。 　　不管能不能成，但他的态度在那里。 　　施向南作为西施食品厂的厂长，肯定就不能不支持。 　　研发产品哪有一帆风顺、一次就成的。 　　在前期肯定会有大量的资金、人力物力投入。 　　施向南既然没有打算做随大流的食物，而是选择自己搞，那也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开了食品厂后，她这个准备就更是直接体现在了行动上。 　　施向西提出的有冬瓜、西葫芦等等。 　　他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施向南也不觉得这种大胆尝试是坏事。 　　她一直都很支持这种研发的精神，所以施向西才会直接跟她提出来要试试这些。 　　既然西瓜子和南瓜子都可以，没道理冬瓜子、西葫芦子不行。 　　施向南觉得二哥说的很有道理。 　　因为是在研发阶段，她只做好了第一年，给二哥种出足够多的研发用的各种瓜子，再就是要留够一定比例的种子。 　　她要确保如果施向西那边研发成功了，她这里可以有足够的种子，不说今年，至少明年，可以找合作的农户们种下去、收获足够的原材料数量，拉到食品厂里进行大量的加工出厂、投入市场进行售卖。 　　李唐风也赞同施向南的这一做法。 　　因此这件事也加入了西施食品厂今年的工作计划当中。 　　还有一些职工的变动、以及随着食品厂扩大有一些职位一个人做不了，不得不扩大、变成一个部门的事情…… 　　李唐风甚至已经提出了要把西施食品厂改为注册成公司。 　　这一点施向南觉得为时尚早，可以再等一等，等到更好的时机。 　　食品厂是施向南从无到有一手建立起来的，这样的大事肯定还是她说了算。 　　李唐风给建议，施向南觉得要放一放。 　　她做了决定，李唐风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不过光是目前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再加上食品厂要保持正常的销售量，已经是比较大的工作量了。 　　尤其是全市范围内承包土地。 　　施向南在年前就已经跟两个市里的农场谈好了。 　　那边的人就等着今年食品厂正式开工后派人过去签合同。 　　这是跟官方有关的合作。 　　西施食品厂这边谈妥了就不能再随随便便有什么变动的，容易在领导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对施向南的未来发展说不定就会有影响。 　　当然是要尽量杜绝这样的事的。 　　还有就是承包土地的事情了。 　　这么大的动作。 　　阮美香那边可是提前跟施向南打了招呼的，说省里头主管着农业方面的领导也已经注意到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找她去问问情况。 　　施向南这边自然也是要严阵以待。 　　这件大事决不能出问题。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西施食品厂会在省里领导那儿挂上号。 　　到那时候再有什么需要官方支持的举动会比现在容易很多的。 　　再者，跟农户们合作，西施食品厂这边是要先支出的。 　　种子化肥、以及人工费这方面的支出不谈，食品厂这边跟农户们谈的承包方式里，他们付款的方式是要分三部分。 　　签了合同就要支付一定比例的订金。 　　这都是钱。 　　要是西施食品厂这边出现什么问题的话，就算不能顺利让农户们给他们种上农作物，那边的订金也是不退的。 　　以往小打小闹，贴出去的那点儿钱食品厂赔得起。 　　但现在动作大了、承包的土地多了。 　　集腋成裘。 　　这时候再出现什么问题，光是订金、种子和化肥这些…… 　　再加上每个月食品厂都要给职工按时发放工资、这也是每个月固定的很大一笔支出。 　　以及食品厂现在还是有收购原材料的一部分支出…… 　　全部加在一起。 　　承包土地出了什么问题，就有可能拖垮全部的资金链，资金链一断，就会开始恶性循环。 　　这也是今年食品厂开工后施向南要严阵以待的原因。 　　不能出岔子。 　　一丁点儿错误都不能有。 　　她要亲自盯着全市范围内承包土地这件大事。 　　当然不是说她事事亲力亲为，真要全都她去做的话，就是把她人劈成几瓣儿也搞不了。 　　她是要盯着那几个管事的。 　　包括她大哥施向东负责的那一块在内。 　　当然，施向南还会进行时不时的现场抽查。 　　查出问题来也是要立刻整改。 　　该辞退的辞退、该惩罚的惩罚的。 　　开业后施向南的厂长办公室里发出的第一道白纸黑字的东西就是写的怎么层层做好承包土地这件事。 　　她的条例写的很清楚。 　　要求所有人全都不打折扣的照章办事。 　　谁偷工减料、偷奸耍滑，抓到了就要按照犯错程度来进行惩罚。 　　最严重的可不光是辞退而已。 　　还会被食品厂的法律团队起诉告对方赔钱。 　　这个规矩条例出来，做这件事的从上到下的人都是精神一凛。 　　施向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到所有人都确实放在心上了，她就也放心些了。 　　接下来的抽查情况，也一直都很好。 　　没有让她查出任何问题来。 　　施向南觉得很欣慰。 　　当然，西施食品厂是私营企业不搞国营那一套。 　　最大的区别就是赏罚分明。 　　错了可能会被扣工资、辞退、甚至收法院传票。 　　但是工作做得好，施向南的奖金给的也是毫不吝啬的。 　　所以食品厂的职工们工作才会一直都很带劲儿，从没有人抱着混日子的心态来上班。 　　这也是施向南最想见到的情况。 第269章 　　不过这个时候做好了要好好工作的准备的施向南，可没有想到她接下来几天最忙碌的居然是招待官方派下来的一些人。 　　县里的就不说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差不多混熟了。 　　这来的都是市里的还有省里头的。 　　这来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干部，但是他们代表的可都是大干部下来的。 　　人家能来也是在表示对西施食品厂这个动作的重视。 　　施向南这个厂长不出面，交给其他人，哪怕是李唐风这个副厂长去接待也不太合适。 　　更何况李唐风比她还要忙，俩人都没有出差，就在县里头。 　　但是施向南硬是能一天到晚都不见他人影。 　　可想而知他有多忙。 　　只能施向南去亲自招待了。 　　这是代表市里、省里的大领导下来的，县里听说了肯定也要来几个人。 　　其中有领导也有领导秘书。 　　这个队伍人就多了。 　　当然，他们来主要还是为了承包土地、农户合作的事情。 　　人家一见面就直接表示，领导很关注这件事。 　　施向南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带着人直奔附近的承包场地去了。 　　还有的可能是来的时候领导有要求，他们要去看一看去年跟食品厂合作成功的农户。 　　当然，那些人今年也全都继续签合同合作了。 　　施向南叫王永昌开车，她在前面带路，带上了秘书钟静和严文娴以防万一。 　　领导们都坐着自己的车子。 　　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车。 　　起码在施向南的眼里不是什么好车…… 　　不过幸好。 　　施向南现在承包的范围在全市范围内，这一次签合同也是安排以最快速度签完，下一步就要分发种子和化肥了。 　　所以领导们要看的今年合作的，施向南可以把他们往云山县近处的合作农户家去看，距离不远。 　　开车也就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看见的个个农户都很高兴。 　　看见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厂的厂长后，庄稼人们脸上的笑容、手上的动作都是掩饰不了的。 　　一看见是施向南，有人喊一声，住在附近的一片人就全都惊动了。 　　乌拉拉全都跑过来对施向南表示感谢。 　　农村人表达谢意的方式也很简单。 　　“我们家里头还有过年炸的麻叶又香又脆，施厂长你吃点啊！” 　　“来我们屋子里喝点茶吧，我们家有好茶叶！” 　　还有的人直接就要给施向南兜里塞糖。 　　要说施向南重生后的另一个大改变是什么的话，那就是这会儿她习惯了穿大衣兜的衣服和裤子了。 　　夏天还好，冬天的大衣服上头没有几个大的能装进去36开的小书本的衣兜，施向南就不爱穿。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应该说，衣服没有衣兜她就不会买。 　　裤子也是一样。 　　衣兜多又大了之后，基本什么都能装在衣兜里，出门就不用想着要背包的问题了。 　　反正施向南现在已经习惯了进进出出都用衣兜装东西，根本不需要带包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施向南刚回来的时候买不到包包。 　　最开始是没钱，有钱了之后发现，有钱也买不到十几年后随处可见，某宝上一搜能挑花眼的包包。 　　村子里没有。 　　去县城里见的最多的随身带着的包包是军人背的那种斜挎包。 　　那个是军绿色的，料子很结实，耐磨不怕坏。 　　施向南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又没有什么电子支付，更没有银行卡转账这样所有便捷的支付方式。 　　她做的是几毛几分钱的小本生意，自己身上出门的时候就得带着足够的零钱。 　　否则怎么能找的开客人给的钱？！ 　　找不开的话，那不是自己把生意往外推吗？！ 　　施向南自己是想着随便弄个塑料袋，虽然难看了点，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还是钱秋雁细心，赶在她要进县城之前，连夜给她用一块豆沙色的布做了一个跟军人们用的斜挎包那种样式的挎包。 　　她还在里头用衬布多分出了几个袋子。 　　样子在那里摆着，算不上好看。 　　但是也是真的很好用。 　　施向南刚到县城自己跑着去零售的时候可帮了她大忙，一直也没有坏。 　　到现在还好好地收在她县城的房子里。 　　现在她是厂长当然不用自己去街上零售，给人一分一毛的找零了。 　　但衣兜还是很需要的。 　　施向南也习惯了都穿那种带大衣兜的衣服。 　　这会儿就方便了热情的老乡们。 　　上来就把家里过年的糖、瓜子花生都往她兜里塞。 　　根本不听施向南的任何拒绝。 　　施向南鼻子尖，甚至闻到了有人给她塞的瓜子就是他们西施食品厂加工出来的。 　　周围吵吵囔囔的，一堆人围着，都想跟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厂的厂长说上话。 　　施向南不得不扯着嗓子喊：“乡亲们别给我塞我们厂里卖出去的瓜子花生啊！我不缺这个吃！你们留着自己吃！这都是用钱买来的，可不便宜！” 　　最后一句话成功引起了所有人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可不是不便宜！好几毛一斤哪！” 　　“哎哟，忘了咱们买的瓜子都是你厂里出来的了。施厂长，这可不怪我们，是你的食品厂这会儿都只搞批发了，咱们这过年的年货也不是在你们厂里头买的啊。” 　　施向南顺势道歉：“是是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婶你反应的问题我会记在心上，等这一茬忙完了，我回头考虑再弄个店面搞搞零卖，省的叫大叔大婶们记不得什么是我们食品厂产的。” 　　“哈哈哈！” 　　“施厂长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可当真了！” 　　施向南豪爽地答应：“是我说的，不过这阵子太忙了，大家也都知道，肯定要过段时间再说。” 　　“知道知道。” 　　“忙着带我们一起挣钱的事儿嘛，这我们还能不记得！忘了啥也不能忘了这个啊！” 　　“哈哈哈哈周老三你又开始了！” 　　施向南跟听到消息围过来的乡亲们说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渐渐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直在外围，没有被乡亲们认出来的省里市里还有县里头的领导、秘书们，这会儿才笑着上前。 　　“小施人缘很好嘛。” 　　“光看乡亲们多亲热，就知道去年小施这个承包合作，确实让乡亲们挣钱了啊！” 　　原本钟静还有其他县里头陪着的小干部们还有点忐忑。 　　毕竟大领导们都来了，但乡亲们只围着施向南一个私营企业的食品厂厂长。 　　领导要是在意这个，可能心里头就会不舒服了。 　　但是一个跟着亲自来的市里头领导，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开口说话很是感慨：“老百姓就是这样淳朴，谁对他们好、谁带着他们过好日子了，他们就对谁热情啊。” 　　他一开口，其他干部，还有秘书、办事员们都纷纷点头。 　　“是啊！“ 　　“别说老百姓，咱们谁不是这样的啊。我不也是。” 　　这位看着三四十岁的拿自己出来调侃。 　　瞬间又引起了这群大小领导们的一片笑声。 　　钟静放心了。 第270章 　　最开始看的都是已经合作了一年，有经验的农户们。 　　这些人已经因为跟西施食品厂的合作挣到钱、尝到甜头了，今年还要继续合作，而且几乎家家户户都加大了承包土地的面积。 　　说施向南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一点也不为过。 　　当然，他们也有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去年让他们挣到了钱的感激。 　　所以才会对施向南格外热情。 　　恨不得把家里的吃喝全都给她。 　　后来去的人家，施向南强调不收瓜子花生糖。 　　对方就直接抓了自己家里的鸡、装一篮子自己家鸡下的蛋要给施向南带着的。 　　活鸡咯哒咯哒叫个没完，拼命扑闪着翅膀挣扎。 　　场面格外热闹。 　　施向南哭笑不得，领导们看的直乐。 　　连续去了相隔不远的十来户人家都是这样。 　　其中几个领导一商量，就说差不多了。 　　意思是要再去看看今年才开始跟西施食品厂第一次合作的。 　　这个施向南也是早就考虑好了。 　　去市里头。 　　来了这么些领导，在县里头她也担心招待不好。 　　市里头可选择的饭店多，地方也大，坐得开。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市里头有施向南认为最有说服力的几个地方。 　　她觉得应该带领导们去看一看。 　　跟领导们一说，他们果然也点了头。 　　去的自然是属于官方的两个大小农场了。 　　在这两个农场的中间也有农户跟食品厂合作了。 　　全都顺路。 　　看完小农场去新合作的农户，再去大农场。 　　基本领导们想看到的就全都能看到了。 　　施向南把时间算得好好的，这么顺路地看下来，在大农场转了转就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施向南还在琢磨着去哪里吃，是不是要悄悄请示一下市里的领导。 　　大农场的场长就很有眼力见地表示，他们这儿已经准备好了一顿便饭了，问大家要不要在这儿吃点。 　　说话间，不知道是不是农场厨房的门打开了。 　　众人都闻到一股子面香扑面而来。 　　这么跑了一天，施向南这样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饿了，更别说平均年龄四十五往上走的的领导们了。 　　没有人提醒的话还没什么，这香味一勾，大家就听见有人肚子打鼓的声音。 　　不等在场的脑子反应快又机灵的人打圆场，有一个五十多岁穿着中山装的市里头的领导就摸着肚子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叫大家看笑话了啊。家里头那位是个医生，管得严，平时吃饭比较准时准点，到点儿肚子就准备提醒我该吃饭了。” 　　他自己说出来了，大家自然不会偷偷笑了。 　　都纷纷点头：“跑了一天，是饿了。” 　　“这香味可够勾人的，做的什么好吃的啊？” 　　“那咱们就在这儿吃点？省的再到处折腾。” 　　“我看可以。” 　　领导们都这样说了，施向南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几个人一起在农场的人的领路下往饭堂里去。 　　施向南落在最后面，交代钟静走快一点去看看，桌子上要是缺什么、或者是什么不够的话，赶紧叫人，坐王永昌的车子去市里头买回来。 　　钟静连忙答应了一路小跑着往饭堂去。 　　不过既然农场主敢开口邀请、市里那位领导的肚子又配合地叫的那么及时。 　　农场当然是已经准备完全，没有什么缺的少的了。 　　一群人吃过饭后，因为天色不早，自然就回市里的招待所休息去了。 　　施向南也回了食品厂。 　　倒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她一定回厂里去处理。 　　而是市里头跟县里头相隔不远，她第二天早上是可以再赶过来陪领导的。 　　她是个没有结婚的年轻女孩，又很漂亮。 　　虽说这一次来的领导很多，但是毕竟都是男领导。 　　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要是跟他们一起住招待所里的话。 　　就怕以后被人造谣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又不算远。 　　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事实也的确如此。 　　施向南晚上回去之后去食品厂转了一圈，然后就回自己家里洗洗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又跟钟静一起坐上吉普车去了市里。 　　这一次只招待了半天，领导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省里头的都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市里的。 　　昨天在大农场肚子叫的很及时的那个领导笑呵呵的。 　　他微微有点胖，乐乐呵呵地看着就很慈祥和蔼。 　　对着施向南点点头：“小施啊，好好干！今年九河市，可能就要靠你给我们挣挣面子了！” 　　施向南赶紧回答：“应该的应该的。一定不辱使命！” 　　市里的领导对施向南表达了肯定离开后，她就准备跟县里头的领导一起回县城了。 　　但是临走的时候，突然有个领导秘书、施向南也见过两次的。 　　姓蔡的秘书小跑着过来。 　　施向南一看见他朝自己这边来，就已经动手摇下了车窗。 　　“蔡秘书，有事？” 　　蔡秘书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上头……”他大拇指朝天指了指，低声说道，“下来了个调查记者。她也是咱们甘省的人，去年就注意到云山县你们食品厂搞的这个承包土地的动作了，今年听说又要开始了，就骑着自行车来表示要跟一跟这个过程。” 　　“蔡秘书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食品厂招待一段时间？” 　　蔡秘书摇头又点头：“这位可是新华社来的，写的东西能上内参的那种调查记者。你们县里头知道了肯定也会招待。不过她最感兴趣的还是你们食品厂、最主要的是这个跟农户合作的事，估计还是跟你接触的最多，所以我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这已经说的很明显了，施向南再猜不出他的意思就是蠢了。 　　她说：“那位记者是不是已经到了？要是到了，我们正好在这儿，不是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县里吗？” 　　蔡秘书露出一丝笑容：“对，今天上午到的。这位安记者说是不想休息，立刻就要下学县里、看看你们食品厂。这天还冷着呢，她一个女同志，就要骑自行车回去，我就说，你这个厂长正好在这儿，带她一起回去，路上还能聊一聊，彼此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 　　“姓安是吗？是一位女记者？”施向南有点意外。 　　“对，是个女同志。她一个人，我看你车上不还坐得下么，让她也坐你车上，你们一路聊着天回去，等到了基本情况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施向南点头：“行啊。” 第271章 　　施向南前世没有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事，因为那实在距离她太遥远了。 　　她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全国经济都已经是腾飞的态势了。 　　她那点儿小生意还是搭上了政策的顺风车才能顺顺利利做下去的。 　　哪能做什么领头羊、得到什么领导的关注？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整个九河市，施向南这个食品厂的动静都是头一份的。 　　去年不谈，今年的大范围、大面积合作，要是也能成功，那可就是真正能够引起全国瞩目的大动作了。 　　当然，因为她需要的这些农作物对种植土壤、气候都有一定要求。 　　所以也是具有很大限制的。 　　他们甘省适合搞这个，但是外省就不一定合适了。 　　但就只是局限在甘省范围内，这也是一件足以引起轰动的大事件。 　　因为西北的贫穷是众所周知的。 　　西施食品厂这样的举动，做得大了、做得好了，是能够带动当地、甚至全省经济发展的。 　　也是因为这个，这位安记者才会从去年就注意到一个开在县城里的小小的食品厂的一个跟农村合作的小动作。 　　直到确定第一次合作成功，第二次合作即将开始、并且将范围扩大在了整个九河市。 　　她忍不住想来实地观察、采访一番了。 　　安记者坐上了施向南的吉普车。 　　钟静去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于是后排就坐了施向南、严文娴，以及安记者。 　　当然，安记者也是有名字的。 　　她叫安思彤，今年二十六岁，正经首都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 　　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扎着两个低马尾，穿了一件很有特色的军大衣。 　　要不是因为那副眼镜实在很厚、她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上都能看到握笔写字摸出来的厚厚的茧子，只看外表的话一点儿也看不出安思彤是个首都大学的高材生。 　　不过，读书人的气质也能看得出来比较明显就是了。 　　施向南打了招呼后，一脸敬仰地说：“我没想到刚才蔡秘书说的安记者，居然是个年轻姑娘，年轻有为啊！” 　　安思彤也笑呵呵地推了推眼镜：“施厂长，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啊？据我所知，你可才二十出头吧？我这叫年轻有为，你这叫啥？” 　　施向南哈哈笑起来：“我啊？我妈说我这是是祖坟结了一个大蚂蚁窝！” 　　安思彤一愣，哈哈大笑：“有道理！” 　　施向南这也是因为蔡秘书提前说了安思彤也是甘省的人，所以才会说起这个他们这儿才有的老话，意思是祖坟冒青烟。 　　安思彤果然听懂了，所以才会这样笑起来。 　　两人这么一笑，陌生感就消除了许多。 　　安思彤再开口的语气更加随和，就跟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施厂长，你应该知道我跟你来，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这个人、也尽可能地多了解了解你一手办起来的食品厂吧？” 　　施向南点头：“蔡秘书跟我说了。” 　　但紧接着她就又幽默地说：“但是我觉得，你肯定想了解食品厂多过我本人吧？还要再加上一个承包土地？” 　　安思彤爽快地说：“加上承包土地没错，不过想了解你本人跟你的食品厂是一样多的。” 　　两人在路上她就介绍了。 　　安思彤家是省城的，不过据说她爷爷也是九河市的人，后来全家一起搬到了省城里。 　　安思彤是在省城出生的。 　　她从小学习就好，考上首都大学后就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专业，也就是现在她正在干的这一行了。 　　她从大四实习就在新华社，到领了毕业证后直接到新华社报道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虽然年纪不大，但业务也已经比较熟练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常年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什么地方都去过。 　　而且去的还大多都是一些偏远山区，一般不会待在大城市里。 　　用安思彤的话说，他们调查记者，就是要深入人民群众当中去进行详细的挖掘、追踪，这样才能写出最真实的报道来。 　　施向南前世今生都只是一个高考落榜生。 　　前世她也没有任何渠道可以了解这些。 　　前世要说对新华社某某报道这几个字听说过最多的，那就是在七点钟的新闻联播上面了。 　　这辈子又不太一样了。 　　食品厂开起来，施向南没有那么忙碌了之后，她就养成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 　　她订了县城里订得到的所有报纸，看完后就让钟静整理好放到食品厂的阅览室里去。 　　李唐风那里也有一份。 　　两个人看完后都放在阅览室，食品厂有喜欢看报纸的职工也差不多能看得过来了。 　　食品厂里现在也已经有不少人跟着施向南一起养成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 　　总之，施向南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离记者这么近。 　　这还是新华社下来的记者。 　　这时候的大学还没有进行扩招，而且安思彤也不是首都人，能考上首都大学，那是实打实的高材生。 　　施向南不能不敬佩。 　　不过安思彤听她这么说之后就表示：“那我也很敬佩你啊施厂长！我们首都大学本专业一年要出来二三十个我这样的学生的，但是你这样白手起家开起食品厂、带动全县农业经济发展的高考落榜生，可能全国都数不出来几个吧？” 　　“呃，车上也没有被人，我们这样商业互吹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安记者你说呢？” 　　安思彤又哈哈笑了：“这可不是我先开始的啊！商业互吹……” 　　她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这个词很有意思。” 　　施向南以为她这是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了，没想到没过几秒钟就听到她又问；“我估计要在这儿待一段时间的，你说的，咱们也不要商业互吹了，那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行啊，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叫施向南。” 　　“那我就叫你向南了，你叫我思彤吧。” 　　“好。” 　　既然她已经主动先这么说了，施向南就又说：“思彤，既然咱们都互相叫名字了我就不跟你见外了。你去了县里是准备住招待所吗？” 　　“是，怎么了？招待所住不下？” 　　施向南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你要不要跟我去住在我家里。我在食品厂旁边买了个房子，爸妈现在回老家去了，家里头就我一个人。过节的时候我们是全家人，一大家子都住在那里的，房子很大，你住着也很宽松。“ 　　她顿了顿：“住在我家我们相互作伴，我又不会收你房租，比你住在招待所实惠。而且我的房子离食品厂近，也方便你去食品厂调查、采访什么的。你看呢？” 　　安思彤扑哧一下笑了：“不瞒你说，我是打算跟你再多相处几天，等你不好意思嫌我麻烦了再跟你提出借住在你家里的。” 　　“欢迎欢迎，咱们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女孩子，就有话直说就行了，不用搞那些虚的。” 　　“好啊！向南你这脾气真对我胃口。我跟你说，我经常去边远山区，那些地方都没有招待所的，我一般都是借住在老乡家里头。” 　　“有一回下了大雪，我推着个自行车冒着大雪往最近的一个村子走，走着走着人就冻得没有知觉了，走路膝盖都不会打弯了，路上一个大叔看见以为我是鬼，吓得一头栽倒在雪里，我笨手笨脚地刨了半天，才把人刨出来。” 　　“那个老乡还闭着眼囔囔着叫我放过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死了家里就要吃不上饭了……” 　　施向南听得都入迷了：“后来呢？” 　　安思彤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后来我跟他说我是人，不是鬼，伸出手让他摸摸看，我身上是热的。我也是冻傻了，手上已经冷得没有直觉了哪来的热气啊。大叔大着胆子摸了一下我的手心，冰凉冰凉的，当场就吓得又瘫软在雪地里了。” 　　“哈哈！怎么这么胆小！” 第272章 　　安思彤虽然年纪不大，但见多识广，说话又有意思又全是一车人没听过的。 　　连王永昌都听得入迷了。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西施食品厂的外头。 　　施向南说要去厂里。 　　她的意思是，安思彤既然要在县里待一段时间，是不是先去买点生活用品。 　　像是牙刷毛巾这些，她那里没有准备新的。 　　但她要是开口就像是要赶人走，她先回食品厂“安排”一下准备应付记者的调查似的。 　　所以她就没有直说。 　　但是安思彤是一心工作，能在这个年代里头考上首都大学的人，人家那脑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也听出来施向南的言外之意了，因此说道：“我等你下班了再去随便买个牙刷毛巾就行。这会儿要先工作，咱们进去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施向南当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在前面带路一起进去了。 　　走到大门口施向南还特意跟马叔介绍了一下：“这是安记者，她要在这儿一段时间，马叔你认一下人，以后不要阻拦安记者进出。” 　　马叔立刻点头：“厂长，我记住了。” 　　安记者虽然戴着厚厚的眼镜框，但显然，她的眼神很不错。 　　观察力也非常的敏锐。 　　一眼就发现马叔的腿脚不方便了。 　　跟对方点头打了招呼之后，跟着施向南往里走，她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问道：“这位马叔的腿脚不方便，怎么在做门卫？” 　　她的意思是，腿脚不方便做这个活儿并不方便。 　　因为门卫可能要跑着开门关门什么的。 　　施向南说：“马叔是个退伍老兵呢，他要养家，别的活儿不好找，就来做门卫了。不是我招的，是食品厂上一任厂长招来的，后来食品厂倒闭，那位厂长回南方去了，留下一个秘书在这儿处理厂子。那时候厂里已经没有职工了，但机器啥的都还在，也不能没人看守叫人随便进来。所以那个秘书就做主让马叔继续看门了。” 　　“我接手这个厂子的时候，陈秘书还特意跟我说过马叔，马叔也跟我说过他需要这份工作，我就让他继续做了。虽然腿脚有点不方便，不过影响不大，他的工作从食品厂真是开业开始，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安思彤点点头：“退伍老兵啊，施厂长你的厂里还给退伍老兵提供了工作岗位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有人路过也听见了，顺口就接了一句：“我们厂里可不止马叔一个退伍老兵的！” 　　语气很自豪。 　　安思彤一下就来了兴趣。 　　不过她看出来那个说话的人脚步匆匆，是要去工作的。 　　就没有拦着他详细追问，而是准备自己在这儿慢慢调查。 　　施向南进了办公室里，钟静立刻去拿了一些文件过来要让她处理。 　　施向南就看向安思彤说：“安记者，我这儿有事要办，你看你？” 　　“我可以在厂里到处看看吧？” 　　“可以。” 　　“那我就自己去看我的了！你忙！” 　　安思彤说完就扭头走出了施向南的办公室，三步并做两步，很快就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施向南这才开始埋头工作。 　　食品厂在渐渐扩大。 　　他们食品厂现在已经有些紧张了，今年要是继续扩大生产量的话，很可能就要再扩张。 　　而食品厂的原址外头差不多都是民居，当初原来的食品厂厂长、那位南方来的老板不差钱，经过一番选址后选中了这个地方。 　　他找相关部门买地的时候，就已经买了这一块能买的最大范围，盖厂子的时候也是擦着规定的工厂跟民居的极限距离盖的。 　　不可能再往外扩了。 　　那可能就要考虑开分厂的事情。 　　李唐风最近也是在忙这个。 　　还有一件事就是包装的问题。 　　包装那条线上的工人、以及机器这些东西，随着产品出产量的增长，也在稳步上升当中。 　　食品厂已经快要装不下了。 　　如果能够把包装线分出去另外开一个厂子，那食品厂的问题就能够再缓一缓了。 　　当然，李唐风的设想当中，施向西的产品研发也是完全可以分出去单开一个的。 　　甚至是员工宿舍，都可以再到别处想想办法，只要距离够近，确保不会让食品厂的职工们因为上下班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长影响工作效率。 　　没有必要占着食品厂的地影响它的发展。 　　只是施向南暂时还不考虑这样做。 　　不过包装这个问题确实应该考虑考虑分出去了。 　　施向南最近就是在琢磨这个。 　　要说开了包装厂，厂长的位置，也有个现成的人选就是李唐风。 　　包装这条线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主管的。 　　施向南基本没有怎么沾手。 　　比如那个给西施食品厂画包装设计图的设计师，施向南就只见过一次，是给她发设计费和奖金的时候。 　　之前和之后都没有怎么接触，一直是李唐风在关心这事儿的。 　　包装厂的厂长由他来干肯定再合适不过。 　　但李唐风现在管着的事情也很多了，他一时半会的也走不开。 　　一下子把他弄去当另一个厂长，这边就必须要再提拔一个能力、见识都能跟得上的副厂长。 　　否则食品厂现在这么大摊子，施向南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是在厂里提拔人才，还是另外招人、另外招人的话，也得早做打算，因为合适的人才不是一下就能寻摸到的。 　　这些都是施向南要处理的事情，再加上食品厂里这么多职工，每天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杂事需要立刻处理，所以她每天是真的忙得很。 　　分厂暂时开不起来。 　　但是李唐风提议的把施向西的研发部门分出去，这个倒是可行。 　　因为他占了那个小研发室，在食品烘干机那些大型设备间的旁边。 　　后来施向南又连续购买了三次大型设备。 　　要不是因为研发部门也是食品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又或者说，是根基之一。 　　别人早就提议把它弄走了。 　　那个小研发室来来去去的太碍事了。 　　而且因为研发的机密性，施向西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里面，这会儿最多是多了两个徒弟带着。 　　满打满算小研发室里也就三个人。 　　可是小研发室再小那也是食品厂的研发室，小是跟放大型设备的大的车间比的。 　　其实比常人的堂屋都要大。 　　外头的大车间里头已经挤得很多通道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了。 　　只隔着一道墙的小研发室里，三个人占着大房子。 　　大家就算心里知道他们很重要，一天到晚地看着那里头，也难免会嘀咕两句啊。 　　施向西也跟施向南提过这个情况了。 　　他可是施向南的亲二哥，都能听到职工这么说，可想而知说的人有多少了。 　　施向南决定先把能动的分出去。 　　第一个就是施向西的研发室。 第273章 　　这个问题，施向西这个研发部门的主要人物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甚至，他自己也觉得分出去挺好的。 　　主要是他搞的这个工作比较机密。 　　虽然小操作间的外头进进出出的都是食品厂的职工吧，但是现在食品厂人多啊。 　　几百号人，不可能每一个普通职工招进来的时候都要详细调查一遍对方的家庭背景、以前的工作经历等等。 　　这个花的时间不提，耗费的成本也太大了。 　　只是普通的搬运职工根本没有必要。 　　那就不能保证招进来的人里一定没有也想做这一行来分一杯西施食品厂的羹的。 　　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有呢？ 　　西施食品厂现在正在想办法自给自足，产供销一条龙。 　　这样当然是有好处的。 　　最大的好处是原材料上不会受到来自任何人、任何企业的打压。 　　不怕被人给食品厂搞釜底抽薪。 　　但也有个问题，西施食品厂能够自给自足了，那当然不会再无限制地收购外头的瓜子花生南瓜子了。 　　那别的人想做这个，就能够有货源了。 　　调味这个东西嘛，其实也是一个灵感的问题。 　　西施食品厂的瓜子花生南瓜子味道在那里摆着，他们不可能限制任何人买。 　　那些有心的人买了回去尝一尝，只要是专业人士，大致就能够分析出里头用的什么香料了。 　　只要是用心的，下功夫、不怕花时间地仔细琢磨，迟早都能够琢磨出来怎么做。 　　又或者，人家就算是不尝西施食品厂的瓜子，只需要听说西施食品厂打出来的最大卖点。 　　“煮”。 　　只要知道了这个关键字，关键的工序，再自己用调味料试一试，试出来也是早晚的事情。 　　没有了原材料的限制，人家当然也可以开工厂、公司，大规模进行生产。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只是私营企业，不可能霸道地搞什么垄断。 　　再说就是国营，这种无伤大雅的零食上头也搞不了什么垄断。 　　也是因此，随着西施食品厂承包的农户土地越来越多，原材料供应越来越充足，施向西就越发地小心、就怕被人偷了他辛辛苦苦的研发口味的成果。 　　施向南过年的时候还跟他谈过这个问题。 　　施向西研究出来的，就是他独有的财富。 　　所以施向南才会在一开始就给他定了那么高的奖金，现在奖金也还一直在随着食品厂的发展上涨。 　　别人搞不搞这个是别人的事情。 　　他作为搞研发的，这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他的工作就是把自己的口味研发做好，可以保证定时出新口味。 　　不拘泥于任何原材料。 　　只要是在经过试吃后获得了认可的新口味，施向南这边是都会发一份奖金的。 　　他们守好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之后，别人要开一样的食品厂、研究差不多的口味，那也是别人的本事。 　　商场上的正常商业竞争，再正常不过。 　　只要不是耍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施向南还是有自信跟任何对手碰一碰的。 　　施向南有这个自信。 　　跟施向西谈过一次之后，他也有了同样的自信心。 　　不过这个前提也是他保护好自己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新口味。 　　要是被偷了，先不说可能会对食品厂造成一些影响。 　　他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东西被人偷走也弄出来一模一样的。 　　不管告不告对方、能不能把损失追回来，那个郁闷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 　　因此施向南说准备把研发室独立出去之后，施向西也很高兴。 　　他的产品研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在食品厂里本来也没有必要。 　　研发出来了确定各方面没有问题之后，再把配方拿到食品厂这边来进行测试、然后投入量产。 　　不会耽误任何事情。 　　不过这个地方到底弄在哪里，施向西就比较在意了。 　　“小妹，你有目标了吗？” 　　施向南拿出一份云山县城的地图：“你来看，我已经问过朱大姐，也问过林琴的妈妈了，这是打听出来的几处合适的地址。你也来看一看，这毕竟是你以后工作的主要地点嘛，你的意见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施向西哟呵了一声：“参考价值！小妹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看书了？这个词一听就不是我们上初中高中能学到的啊。” 　　“谁敢不看书？管着这么多人呢，肩上背着这么多人的饭碗，我哪敢不看书不学习？难道你现在能有不看书？我可是听二嫂说，你现在比上学的时候都勤奋。“ 　　施向西嘿嘿笑着：“你二嫂夸我的话，你听听就行，不用全信。我用功三分，在她眼里就是十分。” 　　施向南点点头，忽然摸了一下下巴：“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可要转达给二嫂了啊。” 　　“哎哟别！小妹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告黑状的？我可听说你都谈对象了啊？” 　　施向南惊讶地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大嫂啊！你是不是忘了大嫂也在厂里头？你别看一天到晚都忙着工作还有飞飞的事儿好像没工夫在意你的私事，其实她都看着呢。“ 　　施向西又看着施向南嘿嘿笑：“你过年后来厂里就开始收私人信件了，一个月好几封吧？” 　　施向南轻咳一声：“是，我谈对象了，怎么了？我都要二十一了，再不谈对象，爸妈，奶奶都得急得团团转。” 　　施向西点头：“这倒是。” 　　“别说谈对象了，放在咱们施家洼，我这个年纪结婚都有点晚了吧？” 　　“那是别人！”施向西立刻说道，“小妹你不一样啊！你这会儿可是咱们施家洼第一出息的人，不管男的女的全都被你比下去了！父老乡亲们提起你夸奖都来不及，哪有人会说你结婚晚不晚的事啊。二哥跟你保证，没有一个人说！施家洼没有，县城里头也没有！” 　　施向南有点傲娇地哼了一声。 　　“二哥你以为我在意这个啊？我看你的书读得还是不太过关，需要继续努力。” 　　她示意施向西看地图：“这可是我专门找人画的地图，花了不少钱，你赶紧好好挑一挑，最好多挑几个地方，回头开会我们一起决定到底选哪一处，选好了就立刻开始动工的。” 　　“啊？怎么动工？不会是还要现盖房子吧？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搬进去？” 　　施向南手指敲了敲地图：“你先看地图！选地方！这里头有现成的房子，也有卖地需要我们自己盖的，你要选好一个合适的位置，其它的不用你管。” 　　施向西果然开始认真看地图。 　　施向南又给他介绍起来。 第274章 　　“你不用在意是不是现成的房子的事儿。我跟你说，你最好选的是我们要盖房子的位置，因为现成的房子可能都不可能处处都合用。大概率买下来也是要进行改造的。” 　　施向南既然能拿出来地图给施向西选位置，当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要是买的地，我们到时候就可以找了施工队来，完全按照你的研发工作需求来设计房子。咱们家去年盖房子你不是不知道，找了靠谱的施工队，其实根本用不了多久，更何况你的研发室是工作用的，肯定不可能比咱们自家住的房子更精细，只会更快。” 　　施向西点点头，手指着地图的某一处：“我知道了，这里你看怎么样？” 　　“交通方便，离食品厂不远，离你家也不是很远……老实说，你选的这个地方也是我最看重的。” 　　施向西忍不住笑了：“那就这一块了？” 　　施向南摇摇头：“还是要开会，让食品厂的管理人员都知道这事儿的。开会的时候也会分别提一下几块地的价格。咱们现在不是自己给自己买地盖房子，而是食品厂的地，要考虑综合性价比的。” 　　施向西“哦”了一声：“我知道了，那开会是什么时候？” 　　“现在。” 　　施向南的话还没有落音，她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厂长，会议室那边人已经要到齐了。” 　　施向南点点头：“马上就来。” 　　她说着就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笔记本、笔、还有地图等东西。 　　施向西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喊我来之前就已经通知开会了？” 　　“对啊，本来喊你也是通知你要开会的啊，不然你会出来？”施向南反问道。 　　施向西拿着笔记本和笔跟施向南一起往外走。 　　他边走边说：“我这不是以为就跟你开会嘛……” 　　“你想得美，我还跟你单独开会，我们有事可以在家吃饭的时候说。” 　　说话间就走到了会议室门口。 　　里面果然该到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李唐风、钱秋雁、刘芳等人全都在。 　　就等着施向南和施向西两个了。 　　这次开会主要是研发室选址的问题，再有就是关于包装厂分厂的招人计划落实…… 　　等等问题。 　　施向南最后才提了一嘴今天有一位新华社下来的记者跟她一起回来了，叫安思彤。 　　未来一段时间她都会在食品厂里。 　　她要是问谁什么问题，只要不是涉及商业机密，能回答的都尽量配合回答。 　　其他人都是一惊。 　　因为施向南这一趟出去只带了钟静和严文娴。 　　严文娴是个一两天都能不说一句话的人。 　　整个食品厂没有人比她嘴巴更严实。 　　钟静更不用说了。 　　她是施向南的秘书，干的时间，对比食品厂开业的时间来说，也不短了。 　　不可能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再说她是做秘书的，该有的职业素养她是样样不缺的。 　　因此会上的人包括施向西在内都是此时此刻才知道这件事。 　　这些人以前或许不懂新华社代表着什么。 　　但进了西施食品厂，又前前后后跟着施向南这个食品厂的厂长一起天天看报纸。 　　全国性的报纸、本地的报纸、周报、日报、甚至半月刊…… 　　全都有。 　　甚至施向南还在邮局订了不少杂志。 　　也是月刊半月刊都有，她看完就让钟静整理好了一起放到阅览室去。 　　职工们看这些是看自己的喜好、以及个人觉悟。 　　但干部们，有一个算一个，要是施向南这个厂长都看这些，甚至不需要他们多掏一分钱，只需要去阅览室把施向南看过的报纸、杂志都看一遍。 　　其实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都不做的话。 　　那这个食品厂的领导做的合不合适就要进行慎重考虑了。 　　总而言之，在座的人，包括施向西这个靠天赋、也是专业知识吃饭的人，施向南看过的报纸、杂志他也都看过了。 　　这样的情况下，施向南说起新华社的记者，来了西施食品厂。 　　这个消息在在座的人当中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因为他们都瞬间明白了这代表了什么！ 　　尤其是李唐风。 　　他是在南方见过大世面回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代表了什么。 　　要知道南方那位瓜子大王，传奇就是因为新华社记者采访、上了内参开始的。 　　要不是因为上了内参，最高领导人怎么会注意到那个瓜子大王？！ 　　要是最高领导人没有注意到，他就不会被立成典型，还是一个非常正面的、改革开放的个体经济发展的典型。 　　不被立典型。 　　很多白手起家、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商贩想要起家，尤其是在南方，那里有实力有背景又有眼光的大小老板不计其数。 　　想在鲨鱼的嘴里夺食。 　　就肯定要经过鲨鱼的一番血腥厮杀的。 　　而经过一番厮杀后，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因为那位瓜子大王被最高领导人注意到，点了名，立了正面的典型。 　　所以很多魑魅魍魉、无数的阴私手段，也都收敛了起来。 　　立成正面典型、在最高领导人那里挂了号的最大好处就是，那位瓜子大王因为口袋罪入狱之后，没多久就又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他入狱也没有影响他的事业。 　　出狱以后他仍然是那个瓜子大王。 　　这要不是因为入了最高领导人的眼，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自古以来都是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的。 　　而现在，新华社的记者、写的报道有可能上内参的记者，来了他们这里！ 　　就在他们食品厂！ 　　李唐风怎么可能不激动。 　　本来他在食品厂施向南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去年过年的时候他拿的分红就是很大一笔钱了。 　　更别说平时的工资和奖金等等。 　　他最早打算的找个工作挣钱攒本钱，攒够了就自己做生意去。 　　老实说现在本钱已经攒够了。 　　早就攒够了。 　　家里人在市里头，这一年多的时间也差不多熟悉起来了，也认识了不少人的。 　　过年的时候都跟李唐风谈过，说他现在要是出来做生意，他们不管是钱上面还是人上面都能帮上一点忙。 　　但李唐风一直在犹豫。 　　到底要不要提辞职。 　　老实说，他在食品厂这一年多时间，可以称得上是如鱼得水。 　　施向南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但给了他最大的权限。 　　基本上很少干涉他。 　　给人打工，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种外行指导内行、又或者爱摆领导架子、喜欢挑毛病……的老板。 　　而施向南这些坏毛病一个都没有。 　　相反，对李唐风十分尊重。 　　当然了，工资分红什么的也给的很到位。 　　李唐风换位思考，自己要是施向南，也给不出来自己这个副厂长更好的待遇了。 　　所以他才一直在犹豫。 　　直到此时此刻。 　　听到了这个消息。 第275章 　　几乎是立刻的。 　　李唐风就下定了决心。 　　不去了。 　　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现在是不是要自己去做生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他原来一门心思想要自己做生意、去商场上拼杀。 　　本来也不全是为了挣钱。 　　家庭教育的原因吧。 　　再加上李唐风家里从来没有真正缺过钱。 　　就是没有钱买下顿饭吃的那种紧缺。 　　他其实对“赚大钱”没有太多的执念。 　　想去做单打独斗做生意，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老实说，在西施食品厂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找到了那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成就感。 　　尤其是此时此刻听到新华社的记者来了。 　　不管他们的西施食品厂能不能出一篇报道、又能不能上内参，光是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李唐风感到一阵血脉喷张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靠着自身的能力，把西施食品厂带向更好、更辉煌、更加具有印象里的未来。 　　施向南可不知道李唐风内心的这一番热血展望。 　　她说完后就宣布散会，拿着笔记本走了。 　　一出门就撞上了安思彤。 　　她也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一只钢笔，看见施向南就冲她笑了笑：“施厂长，笔没有墨水了。” 　　她举了举手里的钢笔：“能去你办公室里打点墨水吗？” 　　施向南点头。 　　安思彤就跟施向南并排往她的办公室里走去。 　　两人一边走，安思彤一边说：“施厂长，我已经大致了解了下你们食品厂的几个部门、以及工作流程。现在还是对你为什么会开这么一个食品厂更感兴趣。你现在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施向南点头：“有。” 　　于是安思彤在办公室里打好了墨水，就坐在施向南的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开始一边问她问题，一边手上刷刷刷地写个不停了。 　　她问的都是施向南亲身经历的事情。 　　而且这些对她来说也是人生比较重要的一部分。 　　基本不可能有任何遗忘。 　　安思彤一问她就能答上来。 　　并且因为太过熟悉，也不用进行思考，还能一心二用地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 　　因为聊得多了，晚上安思彤跟施向南一起回家的时候，就更加随意了一些。 　　也不会再整理好问题才问施向南了。 　　而是想到什么就问点儿什么。 　　因为她这样的态度，直接影响的施向南也很放松。 　　安思彤想到什么问什么，不拘泥于围绕着食品厂本身、以及施向南白手起家的问题。 　　偶尔也会问一问施向南家里的情况、以及她高考落榜的心情、经历过怎么样的思想斗争等等。 　　施向南也就不再整理回复，而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晚上两个女生挨着一起泡脚的时候。 　　安思彤还说：“这样的方式最好，真实，自然。” 　　施向南点头说：“那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可能很多都没有用，你确定不会给你工作造成麻烦吗？” 　　“从采访中整理出内容这是我的工作之一，这个我们每个记者实习的时候都要做熟了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施向南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 　　造成麻烦的不是她，而是韩鹏杰。 　　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安思彤是个记者。 　　还是上头下来的记者，很厉害的那种。 　　他就守在了县城里守株待兔。 　　准备找这个记者好好“谈一谈”。 　　说起来韩鹏杰过完年后本来没有直接到县城的。 　　因为去年一年的折腾给他自己证明了，也让韩家人知道了，他想追施向南，去县城是没有用的。 　　韩鹏杰在这方面上的脑子好像格外灵活。 　　家里人说去县城没用。 　　你看看你在县城一年一共见过那女娃娃几回？ 　　话都没说上几句，别说什么追不追的了。 　　韩鹏杰就想到，施向南现在是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不说，还搞那个土地承包，以前是全县范围内实验，今年搞到全市了。 　　动静大的不得了。 　　他想打动这样的施向南…… 　　韩鹏杰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想明白，这确实很有难度。 　　以往还可以说她做生意，他也做生意。 　　大家又是年龄相当又是从小认识还是邻村的…… 　　村里人给介绍对象，他就是男青年当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除非施向南不结婚了，如果要选对象的话，那就一定是他韩鹏杰。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现在施向南更有出息了更厉害了。 　　就是要让村里人给介绍对象，恐怕大家也只会说一句，我们认识的人都配不上你。你要往大处、往厉害的人里头找。 　　而且施向南这一年发展快得简直让韩鹏杰反应不过来，首先是她认识的人多了。 　　别的不说，市里头的省里头的那些批发商们，人家人面都很广，认识的人多。 　　总不可能就没有一个跟施向南条件差不多的吧。 　　就算没有跟施向南条件差不多的男青年。 　　拿来跟他韩鹏杰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作比较的话，条件好到天上去的那不是一抓一大把。 　　如果连那些人施向南都看不上的话，她凭什么看上他？ 　　说到底，现在的施向南跟前世韩鹏杰认识的那个施向南的差距已经太大了。 　　可以说是大到让韩鹏杰不敢再做梦仗着自己“前世跟她结过一次婚”这样的所谓优势，认为自己还能再跟她结婚了。 　　没有了这个他认为的优势，他不得不考虑一些其它比较实际的问题。 　　就是施向南现在认识的人群当中，比他优秀的男青年太多了。 　　他再想像是正常的男人追条件好的漂亮女孩那样追求她，恐怕很难有希望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施向南也根本不给韩鹏杰什么表现的机会。 　　追了一年多没有见过施向南几次。 　　这一点不光让韩家的人看明白了目前的真实情况，也深深地打击到了韩鹏杰本人。 　　让他知道这条路想不通了。 　　得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呢？ 　　韩鹏杰想出来的是。 　　走父母路线。 　　施向南本事大、眼界高、认识的人多。 　　可是她的父母施开阳和张秀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啊，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施向南现在认识的那些人、那些领导，他这个前世“见过世面“的大男人想想跟这些人见面都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更别说施开阳张秀珍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了。 　　他们肯定会吓得抖抖索索的给施向南丢人。 　　当然，他们大多时候都在施家洼呆着，不怎么到县城里来。 　　到了县城里也是在施向南的房子里住着，最多去县城里转一转。 　　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去，他们都是躲出去的，不躲着也不会上前跟人拉家常扯闲话什么的。 　　他们不认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更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根本想不到施向南可以去省里、市里找更优秀的亲年。 　　但因为是根深蒂固的农村思想，又会因为施向南的年龄一年比一年更大，当爹妈的一定会操心她的人生大事。 　　怕她再拖下去，优秀的好青年都被别人挑走了。 　　他们一定会操心她找对象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韩鹏杰装作不经意地去施家洼、再装作不经意地认识了施开阳和张秀珍…… 　　听说他们儿子现在要不在首都上大学，远的一年到头都只能回来一两次。 　　要么就是在食品厂里干活，也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去一次。 　　他们都上岁数了，又是住在农村，肯定需要老壮力帮忙干一些活儿。 　　他要是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勤快、踏实、能干…… 　　再装作无意中让他们知道他的年纪、是韩家沟的人、还没有对象…… 　　让他们主动想到他韩鹏杰跟他们闺女施向南正合适。 　　这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第276章 　　在韩鹏杰的完美设想中，甚至他是哪里人、年纪、有没有对象，这些问题都不需要他主动透露。 　　根据他对农村人的了解程度，他们一定会主动问起的。 　　那么最后发现他跟施向南各方面都合适。 　　把他介绍给自己闺女。 　　这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韩鹏杰设想得挺好的。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施向南早在他第一次在韩家沟外面拦着她不让走的时候，她就直接告诉了爸妈。 　　施开阳和张秀珍就算不是这会儿满心满眼都以自家闺女为荣的时候。 　　就是施向南没有这么大出息，还是那个高考落榜生。 　　他们听说闺女差点被流氓欺负了，也得想亲自去教训那个臭流氓一顿的。 　　更别说还是施向南出息了之后的事情了。 　　她一说，张秀珍就立刻拒绝了有人介绍对象提到韩鹏杰了。 　　甚至连整个韩家沟都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没啥见识。 　　可她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她闺女这么大出息，就是配个大学生都不过分。 　　想挑啥样的不行，非得在韩家沟找？！ 　　正因为她没有念过书没有学过什么大道理，所以听说韩鹏杰的事情后，立刻就不讲道理的迁怒了整个韩家沟。 　　并且也没有什么宽容的美德。 　　更加不讲究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在张秀珍这里就过不去。 　　她可是牢牢记住了差点让自家闺女吃亏的韩鹏杰！ 　　这个臭流氓！ 　　因为韩鹏杰的事情，张秀珍后来好一阵子都没有张罗着给闺女找对象了。 　　就怕她因为韩鹏杰心里头还不舒服啥的。 　　有这样的缘由在，韩鹏杰还想指望着能讨好施开阳和张秀珍？！ 　　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都记得韩鹏杰长啥样，把他当仇人一样。 　　见面不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就不错了。 　　当然，最惨的是。 　　张秀珍跟村里人说过这事儿。 　　因为她要让村里人给闺女介绍对象，但又不要韩家沟的，总要有个理由。 　　再说闺女也没有吃亏，没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张秀珍就跟村里玩得好的隔壁二婶儿，也就是她的闺蜜说了韩鹏杰这个臭流氓在路上拦着施向南一个人的事儿。 　　农村妇女闲的时候是真的很闲，当然，就是忙，大多时候也不在嘴上。 　　嘴巴还是可以用来说八卦、传消息的。 　　没过多久全村就都知道了。 　　于是…… 　　韩鹏杰计划的倒是挺好的。 　　但他第一次，才刚刚踏进施家洼的地界，没走几步，就被女人们装作不小心地泼了一头水。 　　他是来讨好人的，当然不能翻脸，让人知道觉得他脾气不好。 　　只好算了，暗自骂一声倒霉就回去了。 　　第二次倒是多走了几步，但是也还离施向南家的三层楼房远着呢，就不知道怎么摔了一跤坐在了一滩臭狗屎上。 　　韩鹏杰：…… 　　忍耐，不能让施家洼的人觉得他脾气不好。 　　又爬起来回家了。 　　第三次…… 　　第四次…… 　　韩鹏杰为了见到施开阳和张秀珍，真可谓是历尽了千辛万苦。 　　但是见了面，他还没有装作是过来借碗水喝，就被张秀珍劈头一顿臭骂。 　　说实话，当时韩鹏杰都懵了。 　　这是为啥？！ 第277章 　　最惨的是，韩鹏杰还不能生气。 　　在他当时的判断里，施开阳和张秀珍这里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要是张秀珍一骂他他就直接暴起反抗的话。 　　先不说他一个人跑到施家洼去跟长辈对骂又或者是动手，能不能占到便宜。 　　就算能占到便宜，那韩鹏杰跟张秀珍、跟施向南的亲妈结了仇，那也肯定不可能跟人家亲闺女有什么以后可言了。 　　所以韩鹏杰被张秀珍骂懵了，但也没敢反抗，就直接抱头鼠窜。 　　一边跑一边问：“婶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婶儿你为啥要骂我啊？我哪儿得罪你了？” 　　幸好他跑了一阵子后，张秀珍就不追了。 　　韩鹏杰本来还不死心的想要再试试看。 　　毕竟他也不是天天到施家洼的。 　　这会儿的村子里基本全都是熟面孔，来个生人是很引人注目的。 　　韩鹏杰心里也很清楚这会儿的施向南在施家洼的村民有多重的分量。 　　这些村民要是知道他来施家洼是曲线救国追求他们施家洼最有出息的女娃的话，一定会认为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觉得他们两个不般配。 　　那他们就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的。 　　会不会找到韩家沟去不一定。 　　因为韩鹏杰也不能确定施家洼有没有认出他的人来。 　　毕竟施家洼跟韩家沟相隔不远。 　　而且韩家沟有个小学，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娃娃都要去韩家沟那个小学上学。 　　施家洼也有。 　　所以有人能认出来他也不奇怪。 　　他们认出了他，估计就更觉得他配不上施向南了。 　　觉得配不上，然后就不仅不会帮他说好话，还会想方设法地阻拦他追施向南。 　　不管是直接去韩家沟找他们家里的人旁敲侧击说这个事儿，又或者是在施向南家里人说一些韩鹏杰不合适的话、又或者是干脆在韩鹏杰再去施家洼的时候随便拦一拦他…… 　　这些小动作韩鹏杰都承受不起。 　　因为他现在是真的八字还没一撇。 　　本来就没有任何希望的事情。 　　别的人再随便泼点冷水，他就更加不可能成了。 　　因此发现施家洼的人开始注意到韩鹏杰，看着像是要上来问他是谁、来村里干什么的。 　　韩鹏杰吓了一跳，就灰溜溜地低着头，半遮着脸赶紧一溜小跑着出了村子。 　　一路上有人喊“喂”“那个年轻人”之类的话，他就只当做没听见，埋头出了村子。 　　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可以开始复盘去施家洼这一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施向南的妈会刚一见面，他还啥都没有说，她就很讨厌自己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骂？ 　　他干什么啦？ 　　韩鹏杰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很清楚农村人的一些习性。 　　就算是当面打过架、彻底撕破脸的人，天天住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不了多久，两个人也能正常说话拉家常了。 　　更别说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在农村里，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像是张秀珍这样，伸手打笑脸人。 　　这根本不合常理！ 　　可是韩鹏杰思来想去，自己也没有见过她啊？ 　　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跟她结什么仇？ 　　再说他还得是深仇大恨、刨祖坟那种程度才能让她见了面就直接骂他吧？ 　　韩鹏杰都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没错，他的确是笑着跟人说话的啊？ 　　怎么就莫名其妙被狠狠地骂了？ 　　这分析计划了半天，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韩鹏杰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 　　这在他分析的一大堆里面，基本是追到施向南唯一的希望了。 　　这要是没戏，他就肯定是追不到上辈子的媳妇了。 　　得自己去动脑子出力气挣钱，才能活得舒坦。 　　那哪有直接娶到一个好老婆简单？ 　　韩鹏杰不死心，可是又打听不到原因。 　　搞不清楚原因就不能从源头上解决施向南的爹妈为什么对自己敌意很大的问题。 　　没有解决掉源头，他再去找张秀珍，那就不是找什么好感，而是去反复拉仇恨了。 　　韩鹏杰早就把刚刚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十几年前、兴奋地出去拦住了施向南的事情给忘光了。 　　所以他反复思考过后，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就是施向南的二哥结婚的时候，他带着几个人一起去了施家洼。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去干什么坏事的，但施向南当时的反应肯定是觉得他是去干坏事的。 　　所以接到消息后就跑到村口把他给打发走了。 　　他离开施家洼的时候，还被人扔了石头到粪坑里，溅了他一头一脸的粪！ 　　这件事在韩鹏杰看来就是自己无缘无故被施向南针对了，还叫人泼他一身的粪。 　　他都没有生气，她居然还生气了！ 　　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但是韩鹏杰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也只想起来这一件事。 　　既然施向南那时候对自己敌意那么大，肯定是觉得他带着人在她二哥结婚当天去，是不怀好意。 　　那要是张秀珍也知道了。 　　施向西是施向南的亲二哥，也是张秀珍的亲儿子。 　　既然施向南觉得他是去干坏事的，那张秀珍要是知道他那天带人去了，肯定也觉得他是去干坏事的。 　　那对他有敌意就可以理解了。 　　可这件事好像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 　　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怎么才能让张秀珍也忘记这件事啊？ 　　他去当面道歉，解释说自己没有恶意，那天只是想去帮忙的，施向南一家人能信吗？ 　　韩鹏杰觉得估计不能。 　　走施向南的父母路线这个最后的办法也不好使，韩鹏杰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已经想躺平了。 　　这想吃软饭也太难了！ 　　这么费劲儿，他都想自己去努努力挣钱靠自己算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韩鹏杰又去了县城里。 　　一是想找找有没有别的挣钱方法，二也是去他二姐那里拿点钱用。 　　过了一个年，韩鹏杰的二姐二姐夫不知道咋回事，见了他就大大方方地把这段时间应该分给他的钱都给他了。 　　韩鹏杰也不管他们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光顾着高兴自己拿到这么大一笔钱！ 　　他之前都是一天收一次，他二姐他们就是在小县城里头摆个小摊子，其实一天挣的钱还是有限的。 　　至少跟市里、省城里头肯定不能比吧。 　　韩鹏杰拿到的还是收入中的一小部分的分成，当然就更加不多。 　　那点钱想当本钱去干点什么大事基本是没什么希望的。 　　所以他随手就花出去了。 　　但是这回很长时间没有给他钱，一下子给他，韩鹏杰发现攒了这么多，瞬间就又有自信心了，准备拿着这么多本钱去干点什么挣钱的大事业了。 　　他忽然之间就想通了！ 　　施向南都能行，他为什么不行？！ 　　现在可还是九十年代初，只要下海那就是遍地黄金的年代。 　　只要弯腰就能捡到钱。 　　他自己去挣钱，说不定都没有追施向南费劲呢！ 　　别说吃力不讨好了。 　　他为了追施向南花了多大功夫、费了多大精神头啊！ 　　她天天对他没个好脸色，还要叫人一起对他使坏，泼粪啥的。 　　他想追她，也不能翻脸，还得装作啥也没发生。 　　比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还要卑微！ 　　可是换来了什么？！ 　　不仅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点笑容，连她的家里人都开始当面辱骂他了。 　　他一个高中毕业生，堂堂一个大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 　　又不是非她不可！ 　　他这才一个年就从他二姐这里拿这么多。 　　去年要是没有一天一天的拿钱都花了，这会儿都攒多少钱了！ 　　说不定也能在县城里头买房子了吧？ 　　为啥非得低声下气地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韩鹏杰这一想通，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和计划。 　　但他还是觉得放弃之后扬眉吐气、天都晴了空气都清新了！ 　　看什么都顺眼了！ 　　他正在思考新的挣钱大计划，就听说上头下来了一个大记者。 　　跟着施向南来的。 　　据说是要采访她还是采访她的西施食品厂啥的。 　　韩鹏杰好歹也是从十几年重生回来的。 　　他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记者啊！ 　　那肯定不能只听施向南好的部分吧？ 　　记者那不就是要真实。 　　什么才是真实？ 　　那不就是好的坏的都要记录下来才叫真实吗？ 　　韩鹏杰不想再追求施向南了，自然就想起以前想方设法地追求她的时候受的气了。 　　要是没有机会就算了，这机会都送到脸上来了，他不抓住，也太没出息了吧？ 　　韩鹏杰当即就去西施食品厂旁边蹲那个下来的大记者去了。 　　他这会儿又不缺钱了，一天到晚在那守着也守得起。 　　去了西施食品厂的外头韩鹏杰才突然发现，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这才多长时间啊？ 　　厂子外头就开小卖部和小饭馆了？ 　　这年头会挣钱的人真多！ 　　也是真的挣钱！ 　　难怪说遍地是黄金呢。 　　韩鹏杰来之前也仔细打听过了。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的一举一动，云山县城里的人都很关注，所以安思彤下来的事情他们当然也知道。 　　而且很快就都知道安思彤的长相了，县城里随便打听打听就能问到。 　　所以韩鹏杰一看见安思彤就认出她来了。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等，看安思彤走得离西施食品厂远了点，门卫看不见了，他赶紧跑过去。 　　“你就是安记者是吧？我有关于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的事情跟你说！” 第278章 　　安思彤从第一次接触施向南，到在食品厂里了解了几天的情况。 　　采访得到的信息不能说全都没用，但跟她自己来之前设想的肯定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这里的人……不说村子里吧，包括县城里的人在内，食品厂里的那些职工。 　　可能也都是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职业，不，更正一下，应该是没有听说过才对。 　　所以看到安思彤的时候就觉得格外新奇。 　　她去周围想要采访一下食品厂周围的居民。 　　这也是安思彤以往工作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的情况。 　　因为她去的都是一些不太发达的地方，那些人基本都是没有看报纸的习惯的。 　　不，应该说，很多地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买报纸看，也不是他们的问题。 　　报纸都没有地方买的人，当然也看不上什么电视。 　　对记者这个职业都是见到安思彤、了解了她的职业后第一次听说，然后人们个个都很好奇。 　　但那些人跟云山县城的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那些人好奇也是好奇的，但一听说安思彤是首都大学来的高材生。 　　他们都是肃然起敬，不管安思彤怎么说，他们见到她都有些拘束和不自在，在她面前都不太敢大声说笑了，更别说追着她问什么。 　　基本上那里的老人、大人们在安思彤的面前都是跟小学生一样。 　　她问什么他们就乖乖巧巧地回答什么，基本不会抓着她问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但是云山县城这边的人就不一样了。 　　安思彤去问他们一些比较常规的问题。 　　比如。 　　“你印象里的西施食品厂是什么样的？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是什么样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你跟西施食品厂有过什么接触吗？认识食品厂里的职工吗？对他们的印象怎么样？” 　　…… 　　诸如此类的问题，那些人倒是也会好好回答。 　　但是通常不是像安思彤以前见过的那些被她采访的人的反应。 　　他们回答完了安思彤的问题之后，还会反问她。 　　“首都什么样？能见到主席同志吗？” 　　“首都是不是都是有钱人啊？” 　　“首都的人是不是都说普通话啊？你会说吗？” 　　这种问题基本每个人都会问的。 　　安思彤后面都被问的麻木了。 　　因为真的是她采访到的每一个人都会问，后来那些人是不是在他们自己当中传了一些比如说首都来的大记者人很好、很好说话之类的话。 　　后来安思彤不采访的，遇到的人还会主动找上来问她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首都人多吗？车多吗？是不是人人腰上都别着大哥大？” 　　“首都大学里的老师啥样？跟我们这儿初中高中的老师有啥明显的区别吗？” 　　安思彤：…… 　　搞得后来她都快要习惯了。 　　想去采访别人，跟交换似的，还得回答对方的一大堆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她也都知道，回答得上来。 　　她采访人家人家都很配合的，她也不好意思问完了直接走，不理人家的问题。 　　云山县城也不大，估计她这么干一回，根据这些西施食品厂附近的居民们传话的速度。 　　不出一天，她再去采访别人就不会有人好好回答她问题了。 　　又或者他们也回答，但只是敷衍地随口说上几句，跟真心实意地回答她的问题，那肯定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安思彤不希望是这样的。 　　因此她快要习惯这种模式了。 　　但安思彤在西施食品厂附近的居民那里采访，遇到的最大问题不是会被居民们反问一些很简单、但是却要安思彤一次又一次重复回答的问题。 　　而是这些人似乎都对西施食品厂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问了好几天，也调查走访了不少人，他们嘴里的西施食品厂简直完美的不真实。 　　安思彤干这个有几年了，在大学校园里看到的一些案例就不提了。 　　她实习开始，基本就都是在做这个。 　　她可以说自己虽然还比较年轻，但已经是很有经验的一个老手了。 　　一般像是这种开在居民居住的区域旁边的工厂，除非是公家的、附近居民家里也全都有人在厂子里上班。 　　否则很少会对厂子没有怨言的。 　　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 　　因为一个上百人的大工厂开在你家附近，先不说工厂里那些大型设备工作时难免会发出一些噪音了。 　　就是工人们上下班活动的时候，也是不可能全程静音的。 　　工厂工作的时间一般也都比较长。 　　上下班的时候附近居住的老百姓很可能在睡觉或者是在做什么，就是难免会感觉被打扰到。 　　一次两次还行，那食品厂可是开在这里一两年了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过年休息那几天。 　　其他时候都是正常上班的，晚班的工人们下班的时间一定会打扰到附近的老百姓休息。 　　这些并不是说食品厂做的不好、有什么毛病。 　　安思彤采访的类似的工厂其实不少了。 　　公家的个体户开的都有。 　　甚至还有公私合营的。 　　多多少少都会有类似的问题。 　　这是难以避免的。 　　哪怕是开在郊区的工业工厂，也会有人觉得污染他们吃水的河了、污染他们的空气了。 　　安思彤不是一定想挑西施食品厂的什么毛病。 　　只是她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一句话似乎是这样说的。 　　“若批评不存在，那么赞美将毫无意义。” 　　大致是这样。 　　在安思彤的采访里也是这样。 　　在她采访的人的口中，西施食品厂、还有厂长施向南，好像都是没有缺点的。 　　在他们眼中好得不得了。 　　简直有些不真实。 　　但问题是安思彤采访的时间很长了，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没有什么口不对心、更没有半点违心。 　　人家是真心这么想的，她也不能逼着别人硬要别人说点什么坏话吧？ 　　安思彤有点苦恼。 　　可是她试了很多次，别说大人和老人们了，连半大不小、表达能力已经很不错的孩子们她都试了试。 　　也是差不多。 　　后来她才总算是弄明白了。 　　原来是西施食品厂会经常搞一些新产品试吃的活动！ 　　最开始他们为了节省时间和一些人力成本，都是直接在食品厂附近的老百姓当中找大量的各个年龄段的人来试吃他们新研发出来的新口味的。 第279章 　　有句老话叫吃人嘴软嘛！ 　　难怪这些人嘴里全都是食品厂的好话了。 　　一句不好的都听不见。 　　原来时这样！ 　　安思彤恍然大悟的同时，就有了解决的新办法。 　　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 　　安思彤本来也没有打算只把自己局限在西施食品厂、和西施食品厂附近的位置。 　　她走访一些远一点的地方就好了。 　　不管是云山县城里，还是远一些跟西施食品厂签了承包土地合同的农村里，都可以去走一走看一看。 　　安思彤都已经计划好了，连自行车都借好了。 　　准备先在云山县城范围内走一走。 　　毕竟西施食品厂的动静比较大，在整个云山县城已经属于是明星企业了。 　　不说人尽皆知，也是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 　　她多走访一些人自然就可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了。 　　县城里的信息收集的差不多了之后，再往偏远一些的乡下地方去。 　　安思彤都计划好了。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人自动找上她说是有关于西施食品厂的厂长施向南的事情要说的。 　　而且看他那表情，听他那语气，明显要说的不是什么对施向南有利的事情。 　　安思彤当然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全都照单全收相信的。 　　但是听一听也没有什么妨碍嘛。 　　她也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能说出点什么来。 　　那人自称是施家洼旁边的村子的，杨树坪的。 　　说是施向南的外公外婆就是杨树坪的人，虽然她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了，这会儿杨树坪里的是施向南的两个亲舅舅。 　　听着都是真实的信息。 　　安思彤点点头。 　　果然，这个自称叫杨进业的年轻人就开始说施向南的事情了。 　　说的还是安思彤已经猜到的在男女关系上的问题。 　　说她上学的时候谈了一个对象。 　　就在县中里头谈的。 　　就是因为谈了这个对象她才没有考上大学的。 　　这会儿云山县城里头都说她是什么没有考上大学也比考上的还要厉害，搞出一份这么厉害的事业、比什么大学生、老师、甚至是干部都强…… 　　其实根本不是。 　　还有人说什么她是因为报错了大学才落榜的。 　　根本不是。 　　就是因为谈恋爱！ 　　然后对方也是因为跟她谈恋爱，也落榜了没有考上大学。 　　俩人刚开始感情还不错。 　　施向南搞这个瓜子的生意，最开始买瓜子、还有那些调料的本钱也从她男朋友那里拿了一点。 　　她那个对象自己也没有挣钱，那钱还是从家里头拿的。 　　还有就是上学的时候自己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点儿。 　　全都给她了。 　　结果她的生意一起来，她就跟男朋友提了分手。 　　人家男娃一开始还不死心，觉得她不是那样得意便猖狂的人。 　　一直想努力挽回她。 　　又是说好话又是哀求的。 　　据说还想方设法地追着她从村子里跑到县城里来、还跟着去过市里、去过省城…… 　　又费钱又费劲的。 　　结果施向南的生意越做越大，挣得越来越多。 　　给她介绍对象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人家那介绍的都是什么干部家的儿子或者是侄子外甥之类的，要不也是省城的大商人家里头的。 　　要不就是有权要不就是有钱的。 　　施向南那个农村的对象除了一片真心之外，基本是钱也比不了、权也比不了。 　　施向南当然是不可能回头的了。 　　那小伙子还不知道别人给她介绍的都是啥样的人。 　　还不死心地一直追着施向南，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 　　反正他这个外人是看不下去了。 　　听说首都的大记者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本来也不想干这种告密的事儿。 　　但是实在看不下去那个小兄弟一片真心，被施向南这个女人伤成那样。 　　两人分手后的这些日子，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 　　眼看着一个大小伙子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还看见他偷偷抹眼泪了。 　　实在看不过眼，这才来找安记者说说这个事儿的。 　　韩鹏杰说得情真意切的：“你说，她要分手，早就别跟人家谈对象啊是不是？连个理由都不说，就说性格不合，家里不同意，就分手了。人家怎么挽回她都不听。性格不合她在学校里为啥会跟人家谈对象的？要是当时不谈，说不定她也能考上大学，那男娃也能考上，这会儿俩人都去上大学了，谁也不耽误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我听那男娃的意思，她拿人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那点钱当本钱去做生意，挣了这么多钱，也没说把那点儿钱还给人家了。安记者你说，施向南这会儿又不缺那点钱，为啥不还给人家，是吧？” 　　韩鹏杰还分析起来了。 　　“这么大一个大老板，怎么还缺人家那点钱呢？这做的也太不厚道了。” 　　“我知道这个男女谈恋爱分分合合的诶事儿，都是正常的，我也不是说施厂长这就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罪了，就是，这个事儿吧，办的让人心里头挺不舒服的，安记者你说呢？” 　　安记者说？ 　　安思彤看着韩鹏杰问道：“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呃，怎么了？这是他们的事儿，跟我一个局外人没啥关系吧？” 　　韩鹏杰有点不安地问道。 　　安思彤摇摇头：“不，我想知道，按照你的说法，两个人是偷偷摸摸谈对象的，这应该就他们两个人知道吧？你一个局外人，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这么多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楚？” 　　韩鹏杰张口结舌，回不出话来。 　　安思彤乘胜追击又说：“我看你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被施向南嫌贫爱富甩掉了的男娃吧？” 　　韩鹏杰承认也不是，不认承认也不是。 　　他迟疑了一下。 　　安思彤就说：“我明白你有顾虑，不过我是记者，你放心，别人给我提供了信息，我一定会为提供的人保守秘密、不会跟别人透露你跟我透露的信息的。” 　　韩鹏杰点头。 　　于是安思彤又问：“那我能问问，施向南拿了你多少钱吗？施向南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应该不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信息吧？” 　　韩鹏杰再一次愣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说多少合适。 　　众所周知现在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一天的营业额都是稳稳好几万的。 　　可她最开始在镇上卖瓜子的时候，本钱花了多少？ 　　不知道一共多少本钱，他怎么说得出这个施向南从他这儿拿走的钱的具体数字？ 　　安思彤不等他回答，又问：“你说你跟施向南在高中就谈对象了，她的生日你记得吗？“ 　　韩鹏杰再一次愣住了。 　　施向南前世是他的前妻没错，但她跟他的夫妻关系也就持续了不到两年时间。 　　然后就离婚了。 　　在那之后韩鹏杰又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过了十几年。 　　他哪能记得施向南的生日？ 　　安思彤：“那她最爱吃什么东西？最喜欢什么颜色？最讨厌什么食物？” 　　韩鹏杰：“……” 第280章 　　韩鹏杰也是搞笑，他是重生回来的，重生之前已经有足足十几年的时间没有学习过了。 　　别说学习了，因为是家里头唯一的宝贝儿子，他有爸妈可以靠，爸妈可以压榨生的女儿们来给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奉献。 　　他不思进取，想躺平就可以直接躺平啃老。 　　因为家里的老人和姐妹都愿意让他啃。 　　所以韩鹏杰离婚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不仅没有再学习过，基本就没有动过脑子。 　　重生后那更不用提了。 　　他自诩是重生人士，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未来的事情。 　　虽然他本来一点儿也没有想着要靠自己，而是想追回前世成功了的前妻，然后他就可以跟狐朋狗友去打打牌打打麻将就可以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地过完一辈子了。 　　但重生以后，除了追求施向南，他的心里就没有想过什么别的事儿。 　　就是摆小吃摊挣钱，韩鹏杰也是看到施向南的姑姑施小姑做起来好像挣得不少，他才勉强想起来自己也吃过不少。 　　才会让他二姐试试看的。 　　可以说，他的学习能力已经约等于无了，那个脑子长时间不用，也差不多生锈了。 　　他的层次…… 　　跟安思彤这样才从顶尖大学里毕业、工作积极又努力的高材生的差距…… 　　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他想在安思彤这样的人面前撒谎…… 　　怎么说呢。 　　安思彤虽然是才出校园没几年没有错。 　　可她绝对不是象牙塔里什么复杂的人都没有接触过的大学生啊。 　　她早早地就准备进入记者这个行业，差不多考上大学就开始做所有能做的准备了。 　　看过的新闻稿件不计其数，更别说学习的时候跟着老师、师兄师姐们去采访长见识。 　　后来实习更是自己亲自去接触。 　　再到现在自己工作…… 　　她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真要算起来可能比韩鹏杰见到的人都要多。 　　再说她是个记者。 　　最需要区分的就是接受采访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辨别别人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的方法，她系统、非系统地学了很多。 　　比如从心理学上、行为学上…… 　　可是学了不少有的没的。 　　韩鹏杰找安思彤说话，一开口不出三句，她就发现他在说谎了。 　　因为他撒谎的方式一点也不高明。 　　她没有直接戳穿他，是因为就算他说的是假话，安思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从他这里获知一些信息。 　　确定他全说完了，安思彤才几句反问的韩鹏杰说不出话来。 　　而且韩鹏杰不光是答不上来。 　　他还有点慌。 　　因为他口中的这个“杨进业”是他编造出来的，杨树坪根本没有这个人。 　　他本来打的主意是她听过心里知道就行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去大张旗鼓地打听。 　　可这会儿这个记者不相信他，肯定就会去问了。 　　一问没有这个人。 　　她肯定就知道他不叫杨进业了，那叫什么？ 　　恐怕这个安记者只需要问一问施向南，把他今天讲的事情随便说一句，施向南就肯定能想到是他了。 　　不过想到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们知道他是韩家沟的韩鹏杰。 　　别的也没有什么了。 　　反正施向南也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结果了。 　　那就是俩陌生人，她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呗，讨厌他就讨厌呗。 　　他放弃再追求她做老婆之后，她对他的看法就根本不重要。 　　他只是来编造几句她的私人感情问题。 　　又不犯法。 　　她们最多就是觉得他满嘴谎话不是好人。 　　总不能把他抓去坐牢吧？ 　　施向南她们对韩鹏杰的看法，他根本不在乎。 　　无所谓。 　　管她怎么看呢。 　　韩鹏杰想明白了之后一下就不慌了，他抬头看着安思彤干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听说你是首都来的大记者，没见过，所以来见识见识，跟你开个玩笑，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啊！哈哈哈！首都来的大记者果然厉害，一听就听出来我是开玩笑的了。哈哈哈！” 　　安思彤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她见过在她面前撒谎的、胡编乱造的，但是这样被她戳穿了之后能嬉皮笑脸说自己是跟她开玩笑的人。 　　她见的不多。 　　韩鹏杰哈哈笑着站起来边跑边说：“那大记者你工作忙，我就不多打扰你了！再见再见，下回有机会请你下馆子！” 　　这句话说完，人也跑得差不多看不见踪影了。 　　这下轮到安思彤无语了。 　　她回去果然把这事儿当成笑话一样跟施向南说了。 　　施向南皱了一下眉头，就像是韩鹏杰猜测到的那样。 　　她果然想到了会这么干的人只有韩鹏杰。 　　因为他编造的是她谈对象的事情。 　　一般的商业竞争对手的不会从这方面下手。 　　那就只能是莫名其妙的韩鹏杰。 　　说实话施向南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前世已经离婚十几年了。 　　听说离婚后他也又结了婚生了孩子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重生回来，重生之后就莫名其妙盯上她了？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韩家沟的人让她们一家子几乎家破人亡了，她也不会愿意记着韩鹏杰这个前夫的。 　　当时重伤的那个是韩家沟的，但并不是韩鹏杰的至亲。 　　他们家对自己家肯定没有自己家对他们家那么大的仇恨值。 　　他回来为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 　　施向南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索性不搭理他了。 　　她要忙自己的事业，忙着对家里人好。 　　现在还又多了一个对象，她答应了要基本每周给裴永年写一封信过去的。 　　自己的事情都已经忙不完了。 　　哪有功夫去理会无关紧要的人？ 　　他爱做什么妖就作什么妖吧。 　　施向南也想得很清楚。 　　韩鹏杰家里没钱也没有什么人，他是重生的没错，但不管想干什么，也得有人手、有钱找人出路费和管人家的食宿吧。 　　全都拿不出来，别人凭什么听他的给他干活？ 　　这会儿可不是前世她跟韩鹏杰离婚的时候。 　　那时候在韩家沟的人看来他们施家洼的闺女好好娶回去韩家沟了不好好过日子，这就是欺负他们韩家沟的人，就是欺负他们韩家沟了。 　　所以才会全村出动。 　　她重生回来跟韩鹏杰没有任何关联，再加上她这一两年的时间，又是修路造福乡里，其中包括了韩家沟。 　　又是跟农村合作搞土地承包。 　　韩家沟的人也有地，她也没有跳过韩家沟的道理。 　　所以西施食品厂跟韩家沟合作的也有不少土地。 　　她跟韩家沟的人不仅没有任何冤仇，还算是有恩惠的。 　　这样的情况下，韩鹏杰再想像前世一样说动全村去他们家找麻烦，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第281章 　　不能发动大半个村子的壮劳力去搞事，韩鹏杰一个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想一个人去施家洼找她家里人的麻烦的话。 　　怕是不光占不到什么便宜，还可能被施家洼的人群起而攻之。 　　而且他挨打挨骂的，回了韩家沟想卖惨，村里人一听说是他自己跑到施家洼去找事儿的。 　　人家也大概率不会站在他这边了。 　　当然也就不会帮他的忙。 　　所以住在村里的家里人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 　　不管是从都是一个村里一个姓的人这方面来说，还是从施家洼的随着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越干越大、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多来说。 　　施家洼的人都不可能会看着有外村的人跑到施家洼来欺负施开阳一大家子。 　　他们在村里头安全得很。 　　韩鹏杰要来县城里食品厂找施向南的话，那施向南就更不怕了。 　　因为她食品厂里有门卫、还有上百的职工在，韩鹏杰哪有那个胆子跑到她的地盘来找事？ 　　施向南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在想方设法要报复她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她还在继续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 　　如果韩鹏杰一直这样原地踏步的话。 　　迟早有一天，施向南可以有自信让他连想要报复自己的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施向南还满脑子都是韩鹏杰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报复自己的事情。 　　听到安思彤说他找她编排自己谈对象的事情。 　　她第一反应就是匪夷所思。 　　这个人是疯了吧？ 　　为什么要造这样的谣？ 　　有啥用？ 　　然后就是哂然。 　　跟安思彤说：“这个人脑子太好使，你下次看到不用理他。” 　　安思彤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施向南说：“那你打算要去我们家那边看看了吗？” 　　“过几天再去，这边还没有采访完。” 　　施向南点点头：“嗯，你要去的时候记得提前说一声，我们这边每天都有车回村里，你可以搭顺风车，比较方便。” 　　“嗯。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既然你知道这个人的存在，那就没事了。” 　　施向南表示自己知道了，会注意的。 　　不过在她的心里，其实是觉得韩鹏杰这种程度的搞破坏，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一点用都没有。 　　要是全都是这种程度的手段，那就随他高兴吧。 　　她就跟看二傻子跳脚的心情差不多。 　　不，应该说，他根本不能让她产生丝毫情绪。 　　施向南现在还忙着呢。 　　他们选好了研发室的位置后，施向南就安排人去准备动工了。 　　那是一处民居，是个大院子，不太合适，而且也太破旧了，跟危房差不多。 　　本来就需要改造成施向西用起来比较方便顺手的厂房才能投入使用。 　　这又破破烂烂的下雨天还会漏雨，不如直接推倒了重建一个找专业人士按照要求设计出来的研发室。 　　食品厂全厂的领导层也都是这个意思。 　　施向南就让人去联系人准备动工了。 　　要以最快速度搞完了投入使用。 　　施向西可期待了。 　　这件事也不需要施向南亲自去干，毕竟她也不会盖房子。 　　她还想着是不是要去一趟省里。 　　李小明就过来了。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在发展，李小明的连锁超市可也没停下脚步。 　　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把超市开遍了整个九河市。 　　市区、县里、甚至一些人多一点的镇上。 　　都开起了明星超市。 　　他的超市货品齐全再加上从供货商那边拿货的量大，自然而然可以压下价格，至少比镇上原本有的杂货铺的进货价便宜得多。 　　进价便宜，自然售卖的价格也比杂货铺要低。 　　再加上超市开业的时候还会搞打折优惠还有抽奖活动。 　　基本上客人们去了就不会再选择去杂货铺了。 　　很多镇上的杂货铺都被明星超市给挤得开不下去了。 　　不，应该说开在镇上的杂货店基本就没有一家可以幸免的。 　　超市的经营模式，对传统的杂货店冲击太大了。 　　看李小明下一步的动作是准备去其它市、甚至进军省城了。 　　施向南甚至还从阮美香那里听说，明星超市已经注册了公司，要进军省城的同时，外省也在选址调兵遣将地准备同时开业了。 　　这可是大动作。 　　换句话说。 　　李小明这么忙，他怎么可能有时间亲自来云山县城进货？ 　　他那么多家超市，每天进的货多了。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到现在稳定出产的也就葵花籽和花生，南瓜子真正要大量供应上还得看明年。 　　今年还属于在打地基的阶段。 　　西瓜子西葫芦籽这些就更是还没影子的事情。 　　哪值得李小明亲自来？ 　　李小明也很直接：“我是来找你的，施厂长。” 　　施向南问道：“有事？去我办公室里谈？” 　　“没有打扰到你的话。” 　　施向南摇头：“当然没有打扰。” 　　就是有她也要说没有啊。 　　李小明可是不折不扣的食品厂大客户。 　　他上个月的进货量都差不多要超过阮美香那边了。 　　他的连锁超市还在继续开，后面的潜力也是无限大。 　　施向南现在搞产供销一条龙，产和供很重要，销也一样不容忽视啊。 　　李小明的明星超市就是销这个最终节点的重要一环。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里，钟静叫人泡茶去了。 　　李小明带的人也在外面没有进来。 　　“你亲自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对，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李小明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过来是想跟你谈合作的。” 　　“我们现在不正在合作吗？”施向南疑惑道。 　　“是，但施厂长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的明星超市还要继续往外扩张，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下，今年明年两年时间，是我们快速扩张、抢先铺点的时候。暂定的目标是把整个西北铺满，如果可能也会往中部、东部地区扩张。” 　　至于为什么不去南方，当然是因为南方已经有好几家相对成熟的大型连锁超市了。 　　甚至连北方像是首都这样的大城市里也有。 　　连外国的大超市也会进军国内市场呢。 　　施向南点点头：“然后呢？” 第282章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超市除了经营模式、方便快捷并且有最大的优惠之外，还需要一些让人记住的、别的超市无法替代的独特商品。” 　　施向南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李小明的意思。 　　“明星产品？” 　　李小明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施向南笑了笑，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一个店里有了别的同类型的店取代不了的东西，自然而然会被大量的客户认为这个店里的货品最齐全。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在要去购物的时候自然第一选择就是你这里。除非实在太远、交通实在太不便了，只能选择别的。” 　　李小明连连点头。 　　施向南又说：“而且你的超市里这样不可取代的东西越多，就越是不可替代，客户选择你的超市的可能性就越大。” 　　李小明露出一副遇到知音的样子，使劲儿点头：“是的！我花大钱请了一个专业搞这个的，在国外的大型连锁超市做过的专业人才，他也是这么说的。” 　　施向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李总你就来找我了？”她有点疑惑，“可我现在只有瓜子和花生可以不限量的一直供应得上，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别的我也无能为力。你要在市场上更具有竞争力，应该争取的是大类型，比如生鲜，又或者是有冷链运输后可以搞海鲜类型等等，食品厂就只有瓜子和花生，应该不至于让李老板你专门来一趟吧？” 　　李小明也不跟她整虚的。 　　他听到施向南的话就朝她数了数大拇指：“难怪施厂长你这么年轻就能开一个食品厂，而且还做的蒸蒸日上。这眼界，跟我重金请来、从国外回来的那个副总也是不相上下啊！他第一个提出来的就是生鲜，你的食品厂的产出是我提出来的。他的意思跟你刚才说的差不多，说只是两种商品的话，没有必要。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来一趟。” 　　他顿了顿，露出笑容来：“现在听了施厂长你说的话，我更加觉得这一次没有来错了。” 　　施向南疑惑地说：“李总你的意思是？” 　　“西施食品厂有你这样一位厂长在，我很看好你们未来的发展啊！” 　　李小明语气十分真诚地说道。 　　“你们食品厂出产的瓜子和花生在市场上是最受老百姓欢迎的，这一点我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吧？每个月的销量在那里摆着。” 　　施向南听他说的都这么直白了，也就没有瞎谦虚，而是直接点了点头。 　　李小明又说：“所以啊，你们现在只加工瓜子和花生，不代表未来也还是只局限在这两种食品上，我想你对于未来的发展计划里，肯定也会增加别的食品吧？” 　　施向南点头。 　　这只是一个大方向，只要是有脑子、有点商业头脑的人，肯定能想到。 　　西施食品厂现在发展的这么好，而且未来前景也是一片大好，怎么可能固步自封，自己把自己给限定死了，不往别的食品上发展？ 　　施向南要说没有想法那就是糊弄傻子，也太敷衍、太瞧不起人了。 　　她没有这样做。 　　李小明的笑容就更加深了：“所以啊，我这会儿来，是想跟你当面谈一件合作的事情。” 　　“嗯，李总你说，我在听。” 　　李小明就拿出了一个计划本来直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想把你西施食品厂的食品也作为我们明星超市的……我们宋副总说的拳头产品，你说的明星产品，都是一个概念，大概就是这样。” 　　施向南点头表示她听明白了：“这对我们西施食品厂来说是好事，李总你要跟我商量的是？“ 　　李小明看她一下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才笑着继续说道：“我先说出来你听听看，不同意我们还可以慢慢商量。” 　　“嗯。” 　　“生鲜这一块呢，我已经在建运转储存仓库，招人，以及收菜种菜的大农场合作，也在进行当中了。目前我们设想的生鲜链是这样的，我们自己的农场种菜送到储存仓库去，那里的人员进行简单的清洗、整理，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摘菜工作，打包好了之后每天分配到各个前一天统计出来需要多少生鲜的超市里去。你食品厂的食品，我们当然无权垄断。所以我是来跟你谈合作。” 　　施向南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她的表情也很严肃专注。 　　没有丝毫敷衍的意思。 　　李小明看得真切，直接说出了自己设想的合作方式：“我理想的合作状态是，在超市这一块，你把你们食品厂出产的所有商品经营权交给我。同样的，我这边不会白拿你们食品厂的超市独家经营权。超市里最显眼、销售最好的摆放位置，一定是你西施食品厂的食品的。” 　　似乎是担心施向南拒绝，他又继续说道：“当然，我们这边还是会继续负责运输的问题，你们食品厂只管生产加工，以及提供货品的事情，运输、货物上架这些都有我们超市来做。你要是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 　　施向南首先提出一个问题：“美香姐那里每天的提货量跟你的超市提货量差不多，李总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阮老板帮过你的忙，这我知道。” 　　“美香姐在我食品厂有困难的时候没有做釜底抽薪的事情。她那时候要自己支起一个摊子来开一个一样的食品厂，没有任何问题，但她没有这样做，而是几乎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为西施食品厂提供原材料。她既然这么仗义，我不说涌泉相报，但也不可能过河拆桥，李总你能理解吧？” 　　施向南说的情真意切。 　　她也不是说说而已，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李小明当然听得出来。 　　“可以理解。而且施厂长你这样知恩图报的人，我才更加愿意跟你合作啊。”李小明点头说道，“所以我还在跟你商量嘛。只要你答应了，阮老板这边的问题我来解决。” 　　施向南摇头。 　　李小明一愣：“嗯？怎么了？” 第283章 　　施向南认真地强调道：“李总你还没有明白，美香姐对我来说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李小明大大地楞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愣了几秒钟后才哑然失笑说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应该说，只要你这边没有问题，我会去跟阮老板谈，据我了解，她本来也没有给什么大超市送货，她批发的货都是走的小商店比较多。我跟她谈一谈，这个超市的独家经营权，应该没什么问题。“ 　　施向南脸上的笑容又重新出现了。 　　她点头：“那么如果合作顺利，我要求到时候我们三方坐在一起签合同。“ 　　这就可以彻底杜绝任何人想要两头骗的问题。 　　李小明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还是点头：“行，只要你这边答应，我肯定没问题，我可没有打算搞任何小动作，问心无愧。” 　　施向南笑了笑：“希望李总可以理解。” 　　“理解理解，你这样，我反而更放心跟你合作了，我相信我们有了合作关系后，你也会像是对待阮总一样，对待我们的合作关系的。” 　　施向南点头：“那是自然。” 　　她注视着李小明的双眼：“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别的问题？” 　　施向南说：“我一开始就说了啊，只是瓜子和花生的话，别家的瓜子花生虽然可能味道口感上跟我们不太一样，没有我们受欢迎，但替代品肯定也是有的。你如果只要这两样的连锁超市独家经营权，肯定没有必要专门跑这一趟，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谈。” 　　“是，我要的是往后，你西施食品厂出产的所有食品独家经营权。” 　　施向南微微皱了下眉。 　　李小明再次补充道：“还有，除了大型连锁超市之外，同样的百货商店、小杂货店，也一样不能供货。” 　　这就差不多是真正的垄断了吧？ 　　但李小明说他不是的。 　　“我知道现在南方已经开始有开炒货店的了，甚至施厂长你，未来也未必就不会开一些专门卖零食的零食店、炒货店等等，这些我是不做任何限制的。” 　　因为这两种店跟连锁超市已经不属于同类型竞争了。 　　施向南点头：“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我这边就这些，你那边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我们都可以商量的。” 　　施向南点了点头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收起了笔：“好，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尽快开会，然后给你答复。” 　　“我就喜欢施厂长这么有一说一的性格，那行，今天就先到这里！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小明说完也拿起了自己的牛皮笔记本站起身来。 　　施向南看他准备离开——他现在是真的很忙，这件事其实派个超市的管理层来谈也是一样的，毕竟这只是刚开始谈。 　　李小明作为明星超市的老总，大可以等签合同的时候再出面就是了。 　　可他却亲自来了。 　　也是表示了对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这一次合作的重视，当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对于这个超市明星产品计划的重视。 　　这个计划对于明星超市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正是因为重视，所以李小明这会儿有多忙也是可以想象了。 　　施向南就站起身来准备送送他。 　　没想到俩人一前一后刚走了两步，李小明就顿住了，他回头看了施向南一眼。 　　“施厂长，你厂里效益这么好，怎么还这么节约啊？” 　　施向南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李总你这话从何说起？” 　　“到现在还只有一部食品厂里的座机，联系你实在不太方便啊！你要是有大哥大，我这一趟或许都不用来，打你手机我们谈说不定就能谈得差不多了？” 　　施向南摇摇头：“那还是当面谈更有仪式感、也更让我感受到李总你对我们西施食品厂的重视程度嘛。” 　　她开了一个小玩笑。 　　两人都笑起来。 　　李小明又说：“那好歹换个车啊，你那个吉普车那都是哪一年的旧车了？现在早不流行那个了！现在都流行洋货，外国车的质量好、使用感也更好啊。” 　　施向南再次摇头：“我觉得吉普车挺好的，要让我换的话，可能就只有坦克能让我心甘情愿愿意更换了。可是坦克这不是只有部队里能开，咱买不到么！” 　　李小明目瞪口呆：“坦克？” 　　“是啊，坦克多厉害啊，啥都不怕，飞机都能打下来，难道李总你不这么觉得吗？” 　　“……觉得是觉得……”李小明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可那属于武器的类型了吧，那也能算是车子？施厂长你一个年轻女娃，怎么会想开坦克这样的大家伙？” 　　“我从小就崇拜穿一身绿军装的人啊！部队里的一切我都向往。人名的子弟兵，不管什么危急时刻，他们都会从天而降来保护我们老百姓、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向往、崇拜那里的一切，跟我是不是个女娃没有关系的嘛。” 　　李小明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得好！以往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是个这么崇拜穿军装的人！不错不错！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认同的样子。 　　施向南忍不住笑起来。 　　气氛一下就从刚才的严肃变成了轻松、自在的状态。 　　两人大步往外走。 　　钟静等在门口，看到两人出了办公室，跟着施向南一起送李小明离开。 　　走了几步就遇到李唐风。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西施食品厂的发展也离不了李唐风这个副厂长的能力。 　　而他最开始去应聘的就是李小明的明星超市。 　　虽然后来俩人在食品厂见面的时候也算是说开了。 　　但这会儿看见。 　　在这个西施食品厂、明星超市都在快速发展扩张的重要时刻。 　　李小明一看见李唐风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 　　“当初要是你正常进了我们明星超市那该有多好啊，可惜啊可惜！” 第284章 　　新的研发室开始投入建设当中。 　　关于包装厂的事情也有李唐风那边负责往下推进。 　　施向南在继续面向社会招聘工厂、公司类型的高端管理人才的同时，重点就一直放在承包土地上面了。 　　不光是因为这个合作引起了他们市里、以及省里头官方的重视。 　　更因为这也是食品厂目前投入最大、也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今年一切顺利地到收获的时候了。 　　那明年或许省里头主管着农业经济发展这方面的领导们就要来跟施向南谈一谈后续合作的事情了。 　　有了省里头、官方的重视。 　　施向南以前最发愁的关于果蔬育种的问题。 　　可能就能得到国家级别的这方面的育种专家们的垂青了。 　　只要他们愿意做这个研究 　　要让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投钱成立项目、建造实验室，让这些育种专家们带着专业的团队一起来搞研究，施向南那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 　　因为这不光有利于西施食品厂。 　　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没有能力的时候当然不用提了，有了能力之后，施向南也是非常愿意回馈社会的。 　　施向南从来没有忘记。 　　她卖的食品主要是零食。 　　换句话说。 　　如果是早二三十年，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 　　先不说她的食品厂能不能建起来、能不能收到那么多原材料可以加工的问题吧。 　　就是能生产加工出来，她的瓜子能卖给谁？ 　　老百姓连最基本的温饱都做不到，哪有闲钱拿来嗑瓜子？ 　　做梦吧！ 　　更何况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早个二三十年的时候，羊滩镇的人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想起来办集会！ 　　没有机会，施向南就根本没有赚到第一桶金的机会。 　　她的本钱就那么点儿，还是问家里人借的。 　　施家的条件在那里摆着，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去给她当本金了。 　　施向南总不能说，我要做生意，让家里人砸锅卖铁凑钱给她拿去用吧？ 　　没有这样倾家荡产也要去做生意的道理。 　　因此施向南的这个西施食品厂能够成功开起来，不光要感谢改革开放的政策、感谢人口大增让她吃到了人口红利，也要感谢老百姓们的日子一天更比一天好、兜儿里有钱能拿出来一点儿买零嘴儿吃。 　　她挣的都是老百姓的钱，一分一毛积累起来的。 　　那么挣到了钱，拿出一部分来回馈社会、回馈老百姓也是应该的。 　　这在施向南看来也是一个良性循环。 　　当然，这个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只是自己在心里头这么计划着。 　　她最遗憾的就是重生回来的晚了点儿，错过了国家第一届举办的亚运会。 　　要是能赶上，她怎么也要出一份力！ 　　但现在没有亚运会接受全社会捐赠让她去出力了，也有别的方方面面都可以。 　　比如距离他们这儿很近的航天基地。 　　这也是祖国的伟大事业之一。 　　现在国家还不富裕，施向南有能力，也就愿意拿出一部分的钱来做慈善捐款、也是为了祖国的伟大事业出一份力。 　　承包土地、农民们领了种子开始播种的时候，一些琐碎的小事儿有各个村子里的村长、以及食品厂这边招聘的本村又或者是离村比较近的负责人共同监督、随时随地跟踪进度、并且汇报给食品厂这边。 　　出了问题也能够第一时间反应到食品厂里，可以让施向南及时作出反应。 　　因为这个汇报的事情。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出钱给承包土地的概率超过一个村子半数土地的村子里安装了电话。 　　就安装在村子里的大队部，要是村子里实在穷，根本没有钱建什么大队部，大队部就在村书记家里头的，那就安装在村书记家里头。 　　他们这地方穷乡村实在多。 　　村子里能够装得起一台好几千块钱的座机电话的人家根本不存在。 　　就是村部里想装一个电话机，那也非常困难。 　　这时候的干部们，不管大大小小，基本还全都是一心为老百姓服务的。 　　一年到头村部里头根本落不下几毛钱来。 　　几十块几百块钱都拿不出来，怎么可能拿得出几千块来装电话？ 　　因此施向南安排的要给承包土地比较多的村子里装电话，光是这一件事传出去，就让各个村子里的村民们高兴得跟过大年一样了！ 　　那可是电话机！ 　　就算不装在自己家里头，那自家有个什么急事儿要联系外头的，也比以前方便得多啊。 　　以前村庄里的人有什么突发疾病，那都是借一个板车，把板子上铺好了铺盖把人抬上去往卫生院里送。 　　能不能赶上那完全看人的命够不够硬了。 　　这会儿不一样。 　　西施食品厂又是给修大路、又是扯电话线装电话的。 　　再有人半夜里出啥事儿或者是有啥急病的，给卫生院打个电话，说不定救护车就来了。 　　人就能救回一条命来了。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 　　再说以往亲戚距离远的人想联系外地的亲人又是怎么办的吧。 　　就拿施家洼、施向南家里以前的情况举例。 　　唐青娥想找住在云山县城里头的姐姐姐夫一家子，她自己又走不开，要托人给带口信儿。 　　那就要等着有人要去云山县城里头了，赶紧去人家家里把自己的事儿说一声，让人去了城里帮她带句话。 　　那要是短时间内没有人去城里头怎么办？ 　　毕竟山村里的人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下子三五个月不去城里头都是很常见的。 　　没事儿的时候他们连镇上都不去呢，更别说是更远的需要坐客车的县城里头了。 　　就等着呗。 　　要是火烧眉毛的急事，那就只能自己掏钱坐客车去一趟县城里头了。 　　这样想联系个人极度不方便的情况下，住在村子里的人比如谁家要是要给老人办几十大寿摆酒席了。 　　一般提前个大半年的时间就要开始张罗着到时候要请哪些人。 　　然后早早地开始做准备给要请的客人们带信儿。 　　准备得晚了，可能有的人就带不到信儿人来不了。 　　所以对于常年住在交通不便的山村里头的老百姓们来说，村子里能有一台电话有多重要。 　　当时钱秋雁算了一笔账之后，还犹豫过是不是有这个必要。 　　因为跟西施食品厂合作的村子实在太多了。 　　全市范围内，那有多少个村子啊！ 　　大部分的村子都装电话的，哪怕是因为他们装的电话多，卖电话机的那边也给了他们最优惠的价格。 　　全部的电话机加在一起算下来也是很大一笔开支了。 　　是施向南坚持要做这件事。 第285章 　　她为的不仅仅是食品厂这边能够第一时间收到各个村子里传回来的一些紧急消息。 　　更是为了住在偏远山村里的老百姓们。 　　甚至大部分都是为了老百姓们生活更方便而做这件事的。 　　因为去年食品厂已经这么跟农村农户们承包合作过一年了。 　　不管是播种期、还是收获期，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那么紧急的事儿需要立刻联系到食品厂。 　　合作的全部时间算下来这样的事情可能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因此钱秋雁这个管着食品厂所有钱财的会计才觉得没有必要给村村都安装电话机。 　　现在西施食品厂属于是全市都知道的好厂子、好工作单位了。 　　想进食品厂工作的人多了。 　　食品厂这边就更加有了挑选的余地。 　　刘芳那边都弄出了一个副部长来。 　　两个人一起配合工作，搞招聘的事情。 　　他们挑选出来的做每一个村子里跟本村的村书记一起全程跟踪进度的负责人，能力、人品都没得说。 　　基本上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能够处理妥当。 　　自然也就用不着联系施向南这个厂长。 　　施向南就说起有一年施家洼有个小娃娃半夜里发高烧，因为下大雨，天又黑，半夜里出不去，娃娃活活被耽误死了的事情。 　　“那时候要是有个电话能打给镇上的卫生院，哪怕路还是不通车的时候，卫生院那边来两个人拎着药箱来，给娃娃打个退烧针，说不定都能给救下来。” 　　农村里小娃娃夭折的几率很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缺医少药、也是因为生了急病不能及时送到医院接受治疗，活活给拖死的。 　　施向南说的这家，也是姓施的。 　　那个小娃娃没的时候都三岁多了。 　　家里教得好，平时小娃娃在村子里见人就笑，嘴也甜，见人就喊叔叔婶婶的。 　　说没就没了。 　　那会儿钱秋雁已经嫁过来了，也生了飞飞，飞飞那会儿还不到一岁。 　　也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 　　那个小娃娃没了以后，施向南一家子人都紧张了好一段时间，生怕飞飞也发烧啥的。 　　好在没有。 　　但那是因为他体质还不错。 　　那个时候要是半夜里发高烧的是飞飞，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施向南这么一说，钱秋雁就沉默了。 　　几秒钟后她笑着对施向南点点头：“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施向南笑了笑。 　　晚上下班一起出食品厂的时候，她特意跟钱秋雁一起走。 　　钱秋雁和施向东一家三口的房子买在云山县城里头，离小学初中高中都不远，属于县城中心地段。 　　真要说起来的话，距离姨奶奶家比较近一点。 　　施向南住的距离西施食品厂很近，几步路就到家了，跟钱秋雁并不顺路。 　　不过她也有说法：“我去明星超市买点水果吃。” 　　钱秋雁点点头。 　　俩人一起往城里走，路上时不时就有下班的食品厂职工跟施向南和钱秋雁打招呼。 　　也有不是食品厂的职工、但是认识施向南的路人跟她笑一笑点点头什么的。 　　施向南一般也都会回对方一个笑容、或者是回应对方点点头。 　　就在时不时有人打岔的这样下班的路上，施向南向钱秋雁说起自己的一些想法。 　　这会儿给钱秋雁的震撼是极大的，不亚于她在食品厂的阅览室里看到《平凡的世界》。 　　这一回下班路上的谈话，在往后的日子里也影响了钱秋雁很久。 　　施向南说：“大嫂，我远了不说，就说三年前吧，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家以后最好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钱秋雁笑了笑：“当然想过。” 　　“那会儿要说最想什么，最想的就是飞飞不生病、家里人也都健健康康的。” 　　“还有呢？” 　　“我跟你大哥住的那屋，床脚靠墙的地方有点漏雨，你大哥爬上房顶修了好几回也不行，一下雨还是漏。我那会儿最盼着的，就是咱家啥时候能盖上新房子，要是能盖几间大一点的砖瓦房，那可就太好了。下雨天不会再漏雨，咱家人也能住的宽敞点。” 　　施向南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啥时候能一个月里吃上一次大肉吧？” 　　“没有别的了？”施向南笑眯眯的，语气很轻松，就跟平时在家里头随口聊天一样，“我记得大嫂你也想过咱家要是能过的住在城里头的姨奶奶一家一样就好了，是吧？” 　　钱秋雁点头：“是啊，那会儿咱们家谁不想跟姨奶奶家一样？不光咱们家，别家，就是邻居二婶家，二婶跟妈走得近，经常说起自家的事儿，二婶提起咱们住在城里头的姨奶奶也是一脸的羡慕啊。” 　　没错。 　　那会儿住在城里、住楼房、开饭店饿不着肚子、一年到头吃过的那些好吃的多的数不清…… 　　家里的娃娃也有出息、学习好、工作好、嫁娶的对象也都好。 　　施家洼知唐青娥这个亲姐姐家里条件的，谁敢说不羡慕？ 　　施向南一家子都羡慕。 　　她和几个兄弟小时候偶尔玩过家家，都是比照着姨奶奶家里来玩的。 　　“我开饭店当大老板、你当厨师、你收钱……” 　　这样安排角色。 　　谁没有想过日子要是能过的跟姨奶奶家一样，人生就圆满了？ 　　施向南又说：“那大嫂你说，咱们家现在的日子，能跟姨奶奶家比了吗？” 　　钱秋雁毫不犹豫地说：“当然能。而且小妹你有本事，我跟你哥天天也都还在继续看书学习的，往后咱们还会越来越好！” 　　“是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的目标？” 　　钱秋雁有一瞬间的迷茫：“啥？” 　　“我是说，咱们受穷、吃不起饭的时候，最大的目标就是努力让全家吃饱饭、不再饿肚子，也想住上宽敞一点的、不漏雨的砖瓦房。那现在这些目标都已经实现了，接下来你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 　　钱秋雁喃喃自语地说着。 　　“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施向南点点头：“对，人是要给自己定目标的，不管是短时间的小目标，还是需要长期奋斗的大目标，都要有一个。这样才有一个努力的明确方向。” 　　“小妹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看书啊，多看书就知道了。” 　　施向南笑着说：“大嫂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的目标？” 　　“小妹你都给自己定好目标了啊？” 　　“当然了。短期的小目标是谈个对象，现在正在谈，并且我的对象肯定让爸妈都满意，不会让他们担心我的人生大事。这是生活上的目标，工作上嘛……五年计划目标是让西施食品厂走出咱们甘省。” 　　“嗯，那长期目标？” 　　“工作上的长期目标是让西施食品厂全国闻名啊！我肩上可扛着咱们食品厂全体职工的重担的，要带着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施向南笑了笑，不等钱秋雁问起就主动说：“生活上的目标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我现在实际生活已经没有什么好追求的，比如吃穿这些。我更想要的是精神上的富足。” 　　钱秋雁一边思考一边问：“精神上……富足？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打个比方吧，比如我一个月挣一万，可能要全部用在自己生活、家人改善生活上，不会富余多少。但是要是我一个月挣十万、一百万呢？我总不能去银行取一叠新钱扔水里听个响声吧？” 　　钱秋雁一下就笑了：“那爸妈奶奶都会追着你打。” 　　“对啊！钱多了以后就只是个数字了，我得让它们有意义起来。” 　　钱秋雁恍然大悟说道：“给各村装电话？” 　　“算是其中一种。” 第286章 　　而其它的让钱有意义的方式。 　　钱秋雁很快就知道了有一种方法。 　　因为施向南抽时间跑了一趟隔壁市里的航天局。 　　钱秋雁根本不知道小妹又是找的谁牵线，她只跟她打招呼说，要让她准备一笔钱出来。 　　西施食品厂是施向南一手建起来的。 　　她也没有给任何人分过股份啥的。 　　因此食品厂的账上，除了每个月职工们的工资、包括李唐风这个副厂长在内，工资发完后，其它的利润就都是她一个人的。 　　只是施向南除了每个月比李唐风多一千块的工资之外，食品厂账上的钱她一般都是不会动的。 　　像是买种子、装电话、还有买新的研发室地皮重新建造…… 　　这所有的支出都是从食品厂的账上支出的。 　　因此施向南要动账上大笔的钱，也都会跟钱秋雁这个食品厂的财务提前打招呼。 　　倒不是要经过她同意，只是让她做账。 　　再说施向南要动大笔的钱，也是在不能影响到食品厂接下来的发展的基础上的。 　　她只大致知道账上有多少钱，具体数字也是不清楚的。 　　还有每个月的工资、以及食品厂的水电等等各方面的支出，施向南也不清楚具体数字。 　　这些都需要从钱秋雁那里了解。 　　她告诉钱秋雁也是想听她这个专业人士跟她说，她可以自由挪出去用的钱有多少。 　　钱秋雁说了以后，她就说要准备一张新的存折，把一百万转过去。 　　钱秋雁一听这个数字就忍不住欲言又止。 　　要知道施向南其实也没有富裕到真的百万千万都不在乎的地步。 　　否则她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一辆好车？ 　　现在真要是想买，南方那边，不管是宝马还是奔驰都能买得到的。 　　而且还是纯外国制造。 　　难道真的是很喜欢吉普车吗？ 　　现在的吉普车其它性能不提，212吉普车的减震功能就做的非常一般。 　　特别是现在甘省的路都没有大修过。 　　泊油路、沥青路那都是做梦。 　　倒是都通车了，但大多数路走上去，吉普车那个颠簸…… 　　不夸张地说，走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过去，屁股都能给颠成八瓣了。 　　施向南坚持不肯换车，一是因为王永昌也算是跟着她的老人了。 　　第二就是因为那些外国进口回来的车子，正规渠道购买真的太贵了，她觉得没有必要花这么多钱。 　　再一个，施向南要是真想花钱，远了不说，她难道不能在县城里买一套住着更舒服的房子吗？ 　　她那红砖房当时买的时候是因为着急要找住处，二也是看上距离食品厂很近比较方便。 　　里头连粉刷都没有粉刷过的。 　　里头的家具什么的更别提了，连施家洼盖起来的三层楼房都没法比。 　　那就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住所而已。 　　舒适性、宜居性跟十几年后那些精装商品房都是没法比的。 　　重点是不管是车子还是房子，施向南都体验过更好的。 　　没有体验过的人，不知道好的有多好，可能会觉得现在的车子房子就已经不错了。 　　但施向南不是！ 　　她体验过真正的好车、好房子是什么样的。 　　因此更加能够深刻体会到现在的房子有多不舒服不方便。 　　就说车子很贵很不好买，房子也没有必要折腾吧。 　　家里的床椅子之类的家具总可以换一换吧？ 　　买不到好的，施向南只要拿钱，也完全可以找到厉害的老木匠按照她的要求来给她打新家具来。 　　可施向南都没有做这些。 　　难道只是因为太忙了这一个原因吗？ 　　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她总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给别人花钱，施向南却很舍得。 　　在钱秋雁这个当大嫂的眼中，小妹对兄弟姐妹，对自己这个大嫂，还有才进门不久的二嫂，以及两个小侄子都很大方。 　　买奶粉买小娃娃的衣服都很舍得。 　　给爸妈、奶奶盖房子更不用多说了，按照村里人的说法，那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别人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玩意儿，只要是对老人好的，她也都花钱给弄回来。 　　一般人根本比不了。 　　可施向南自己呢？ 　　还住着最简陋的砖瓦房，长时间睡的床也是买房子的时候自带的旧床。 　　这还是给家里人花钱。 　　现在可好，这是要拿钱捐出去的。 　　动辄就是七位数。 　　在施向南没有开食品厂、钱秋雁没有干这个财务之前，她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么多钱、就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么多钱的啊！ 　　她要拿出来，一下全送给别人，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钱秋雁一下就联想到了小妹跟她说过的，要让钱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这也是她给自己定的人生目标之一。 　　施向南找人牵了线，拿着存折就去了。 　　钱秋雁都不清楚她是怎么操作的、钱到底是给了谁、对方有没有跟她说谢谢。 　　反正她再回来的时候，钱就已经捐出去了。 　　然后她好像是看出来自己心里头有点别扭有点想不通，还专门说道：“我还顺便给人送了信。” 　　钱秋雁先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谁。 　　可不就是她男朋友裴永年嘛！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对象的？ 　　钱秋雁又好笑又好气，忽然想起来她捐款的是隔壁市里搞航天建设的航天局。 　　过年的时候裴永年回了施家洼两天，可被人抓住打听了不少他这会儿在干的事儿。 　　他现在是跟着学习、实习啥的，等毕业了也大概率就是在这边工作的。 　　干的也是现在学的这些东西。 　　也就是搞航天、造火箭。 　　难怪施向南会想到给航天捐款。 　　这也是因为对象嘛。 　　很奇异的，想到了这一点，钱秋雁倒是没有那种把七位数的钱白白给出去的别扭了。 　　要知道原来她的脑子里想的是，七位数啊！全都取出来那得是多少钱？！都够码一面墙了吧！ 　　扔在水里听响声也能听很久的啊！ 　　白送出去给人，说不定连一句谢谢都听不见，还要被人嘲笑是人傻钱多。 　　图什么？ 　　现在听说是给施向南对象以后的单位捐款，钱秋雁心里总算转过这道弯了。 　　施向南又告诉她说：“我们做慈善捐款，国家还会给我们免掉一定比例的税的。就跟厂里招残疾人一样。这都属于国家规定。” 　　“哦对！” 　　钱秋雁又有点自责了：“我咋没想到这个？” 　　主要是施向南直接把存折拿走回来就没有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财务，考了好几个证的，企业合理避税这些都属于她的专业知识范围。 　　而且食品厂也确实这样操作过。 　　但钱秋雁这一回脑子里就没有想过这个做慈善避税的事情。 　　因为施向南这个不走流程直接送钱的操作，至少在钱秋雁看来是这样的。 　　很难让她联想到工作内容。 　　更容易想到的还是“把钱扔水里听响儿”这样不可思议的做法。 　　钱秋雁叹了口气：“看来真是一点都不能松懈，要每天都学习、保持紧张的学习状态啊。” 　　施向南笑起来：“大嫂你这样想就对了！可不就是么，学习某方面来说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松懈大意了就会出现疏忽的。” 　　“对。” 第287章 　　施向南也没有说谎，她去捐款当然不可能就像是钱秋雁想象的那样。 　　见一个人直接把存折塞人家手里。 　　那成什么了？ 　　所以她这一趟去还见到了裴永年。 　　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后就一直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唯一的交集就是写信。 　　裴永年写的多，施向南本来不习惯这种方式，写的很少，但后来看他的信多了，渐渐也习惯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写几句自己今天做了什么。 　　最主要的是看了点儿什么书，学到了点儿什么。 　　有时候施向南也觉得自己给对象写信跟给领导写思想汇报似的。 　　因为裴永年就是这么干的。 　　别人一听他十天半个月就来一封信，可能以为他是很喜欢施向南，写的是情书啥的。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他那个单位接触的还大多都是需要保密的内容。 　　很多东西根本不能写。 　　他每一份信里就写了自己今天早中晚都吃了什么、吃饭的是还在想什么生活上的事情、学习中感悟到了什么人生道理等等。 　　真正跟他的专业相关的东西，他是一句也没有写的。 　　当然，写了施向南也看不懂就是了。 　　反正两个人的信就是要拿给家长看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里头全都一本正经。 　　连一句“我想你”了之类的字眼都没有出现过。 　　施向南有时候回想起来她跟自己对象的写信内容也是很无语。 　　这也叫谈恋爱？ 　　异地见不着人就算了，写个信也跟汇报思想工作似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写信的内容是这样，所以施向南没有任何压力。 　　越来越习惯自己有对象的事实了、也越来越习惯裴永年的存在了。 　　现在哪天睡觉之前不让她在信纸上写几行字她还不习惯了呢，就像是一天的事情还没有全部做完一样。 　　当然，这个她就没有必要跟钱秋雁说起了。 　　倒是她妈张秀珍后来来县城里问起施向南跟裴永年的进展怎么样了。 　　施向南提起过一星半点的。 　　她说的全是实话，一个字的谎话都没有，但张秀珍听得就是很欣慰很放心，满心期待地等着闺女跟对象水到渠成，谈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把结婚领证提上日程了。 　　施向南是这么说的：“我们虽然都比较忙，没有在一起，但一个月最少互相写两封信。我去过他们单位，他们单位的人都知道我是裴永年对象。他说下回再出来他也会来一趟食品厂，让食品厂这边的人知道我对象长啥样。” 　　在张秀珍的年代，虽然称不上是盲婚哑嫁，但也好不了多少。 　　基本都是熟人给介绍，说有个适合你的对象，要不要见见。 　　见一见如果没有什么大毛病就算是成了。 　　接下来就是双方上对方家里见家长、然后结婚领证的事情了。 　　一套流程走下来可能两个要结婚的人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因此在她看来，闺女这个对象是自身条件不错、又率先对闺女表示了好感，闺女也矜持地等了很久才给回应的。 　　现在俩人一个月两封信，那已经是热情得不得了了！ 　　闺女也去过人家单位、裴永年单位上都知道他有对象、对象长啥样了，还要怎么样？ 　　这就很好了！ 　　按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多久就要谈到俩人结婚了婚房怎么安排的事情了吧？ 　　张秀珍心里头喜滋滋地想着。 　　还在那儿盘算着到时候怎么办酒席。 　　裴永年虽说是在施家洼长大的，工作也在这边。 　　但他家是首都那边的，爸妈也都在那边。 　　平时也就算了，结婚这样的大事，不回去一趟说不过去。 　　这会儿又不是二三十年前，去哪儿都要介绍信啥的、火车也不是天天都有，去哪儿都不方便。 　　这会儿多方便啊！ 　　那个飞机，两三个小时就就到首都了！ 　　闺女现在也不是缺买飞机票钱的人。 　　结婚不去见公公婆婆，实在说不过去。 　　她还把这件事跟唐青娥说了。 　　因为张秀珍很清楚，她这位婆婆虽然要强了一辈子，到啥时候嘴都硬，但心里还是最惦记这个唯一的孙女的。 　　尤其是施向南有出息，给她挣回了多少面子。 　　别的不说，以往婆婆在姨婆那里总是觉得直不起腰来、那些日子艰难的岁月里欠人家太多了。 　　就是她也有这样抬不起头的感觉，更别说是婆婆了。 　　可施向南有了大出息后，硬是一点一点让她们能够在姨婆一家面前直起腰来、好好地正常走亲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是施向南这个大孙女孝顺。 　　她掏钱在村子里盖的三层新房子，根本都没有问过唐青娥的意思，就给她留了一个大房间。 　　说是上了年纪的人腿脚不方便，专门给她的房间留在一楼。 　　不用爬楼梯。 　　房间里头装的那些东西…… 　　床垫子买的就是城里头最好的、还有穿衣柜啥的不说，那个独立卫生间里头装的啊！ 　　盖房子的人都说是施向南亲自交代的，不然他们根本想不到要在蹲厕旁边站起来的时候高度做一个扶手…… 　　这样体贴的小细节，唐青娥的房间里有很多。 　　村里人谁去唐青娥的房间里看过不夸一句她老太太有福气，大孙女又有出息又孝顺！ 　　不夸张地说，唐青娥现在已经是施家洼最让人羡慕的老太太了。 　　连三太爷都比不过。 　　三太爷家也没有一个开几百人的大厂子的后辈啊！ 　　唐青娥这会儿心里头最疼爱这个大孙女，那是哪个小辈知道了也没话可说的！ 　　张秀珍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因为她这会儿自己生的四个娃娃里她也是最疼南南啊！ 　　她这个当妈的紧张闺女的人生大事，怕耽搁得久了好男娃都让被人给挑走了。 　　唐青娥也是一样的担心。 　　这是女娃太有出息了，她们这些心思都不好直接说出口。 　　因为她们的见识都很有限，并且也知道自己没啥见识，怕就惦记着这点儿事说出来再耽误了闺女工作上头的大事。 　　因此虽然惦记着，但也都不说出口。 　　就只是在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时不时地想起来就要着急一下。 　　因此张秀珍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确定了之后，立刻就去跟婆婆说了。 　　果然，唐青娥听说了之后也很高兴。 　　婆媳两个几十年都没有这么亲近过的时候。 　　主要是唐青娥年轻时候看着就很严厉，张秀珍胆子又比较小，一向有点怕这个婆婆。 　　对这个婆婆一向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这会儿可好了。 　　婆媳两个凑在一起嘀咕施向南啥时候结婚、怎么见亲家、亲家可是首都的、见面的时候她们也要穿一身好衣裳、提前打听好在哪里吃饭吃的时候要注意下，可不能闹了笑话给南南丢脸…… 　　在施向南不知道的时候，婆媳两个已经连结婚当天里里外外要穿的衣服鞋袜都给商量好了。 第288章 　　这一年到了瓜子收获的季节，温老师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籽用西瓜有了很大进展。 　　虽然还不算成功，因为西瓜籽口感一般，但培育出来的西瓜成熟后里面的西瓜籽儿非常多，比食用西瓜多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样子。 　　整个实验室都是一片欢腾。 　　施向南知道了也很高兴。 　　多产瓜子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是口感的问题。 　　她有耐心、等得起。 　　因为有官方关注，甚至也派了人下来一起参与收瓜子的过程，这一次西施食品厂收瓜子和花生的过程比去年更加要求严格。 　　数据记录比去年也更加详尽了。 　　收完了花生和瓜子的同时，领导那边也已经拿到了这些数据。 　　施向南就接到了电话。 　　要让她做好准备，跟市里当时下来一起去抽查了食品厂承包了的农户家的那位领导一起去省里头汇报工作。 　　施向南当然立刻点了头。 　　不过她立刻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 　　如果要在全省范围内大量种植食用葵花籽的话，光是她一个食品厂是不是要不了这么多原材料？ 　　不，应该说，因为西施食品厂的主打款香瓜子老百姓接受度很高，销量一直都高居不下。 　　总体来说，这两年一直都还是出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不管是李小明那里，还是阮美香那边，都是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有多少货他们就能拉走多少的。 　　根本不存在滞销的问题。 　　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都一样。 　　这就是拉一个不懂做生意的人来也知道，这市场肯定是远远没有饱和的。 　　实际上做零食这一行业吧，其实根本没有市场饱和这一说法。 　　零食这东西嘛，本来也不是用来吃饱喝足用的。 　　大多都是吃着玩、打发时间的更多。 　　只要有钱，商家做出来的零食够好吃，那爱吃零食的人遇到了就一定愿意从兜里掏钱去买。 　　要是以前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只做散卖的瓜子的时候还好说，一次不能买多了，买太多短时间内吃不完容易回潮什么的。 　　现在西施食品厂也做精包装路线了。 　　那种一斤两斤装的按压封口透明塑料袋、还有那种精心设计出来的精品包装袋的五十克、一百克的小袋密封好的瓜子，根本不存在回潮问题，放多久都没事儿。 　　除非说一个人买了五十克装的瓜子放三年不吃，硬是给它放过期。 　　但这样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一般人买的时候也不可能就想到了自己那么一小袋瓜子能在家放三年，考虑会不会过保质期的问题。 　　总而言之，西施食品厂的瓜子销量一直都还没有够得着供应。 　　就说李小明上半年的时候来找施向南谈合作的事情吧。 　　就像他说给施向南承诺的那样，他那边跟阮美香谈妥了之后，施向南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双方就签了西施食品厂独家供应给明星超市食品厂的所有商品种类。 　　凡是有明星超市的地方，西施食品厂的商品都不能供应给除了明星超市以外的任何连锁超市、商店、小卖部、杂货铺等等。 　　这个条件乍一听似乎挺苛刻的。 　　但其实并没有。 　　因为实际情况是，在九河市范围内，李小明的明星超市开业的地方，不管是县城里还是镇上，别的杂货店小卖部什么的都会被大型连锁超市挤得活不下去。 　　西施食品厂跟明星超市签不签这个限制合同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都没有别的店了，西施食品厂能供应给谁家货物啊？ 　　可不就只有明星超市这一个选择么。 　　要说以后出省遇到体量更加庞大的连锁超市的话…… 　　先不说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 　　就算是不早。 　　外头的合营连锁超市不说，行业龙头肯定是外国早早就开始做的像是沃尔玛之类的大型连锁超市。 　　国内刚开始改革开放的几年还会搞一些保护本地企业、国内企业的政策。 　　也对国外进军国内市场的企业进行了或多或少的限制。 　　但这肯定不是长久的事情。 　　时间一长限制肯定要取消的，否则怎么叫改革开放、对外开放呢？ 　　一旦限制外国企业的政策取消了，那就是大家手底下见真章的时候了。 　　施向南是甘省人，李小明也是甘省的。 　　他们两个干的都是本地企业。 　　肯定是要联合起来对付外来企业的。 　　否则人家有着领先几十、甚至上百年的经验，各种高端管理人才和经验教训，国内才刚刚开始起步的同行业拿什么跟人比？ 　　更何况施向南做的这个食品行业。 　　真正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很高的技术含量可言。 　　她怎么能保证外国没有加工差不多的瓜子、花生这些零食？ 　　如果有的话，国外也同样有很多适合大面积种植葵花籽的地方。 　　人家可不受国内原材料不足这个限制。 　　肯定也是能够大量供货的。 　　外国的大型连锁超市进军国内市场的时候，不管是因为政策还是因为什么，他们早就已经谈好了大的供应商、拿到了最优惠的进货价。 　　因此打价格战人家也是一点不虚的。 　　施向南要想供货给已经有了供货商的外国品牌连锁超市的话，肯定就要跟其它供货商竞争了。 　　如果西施食品厂处在了被挑选的地位上，那么压货款等等一系列操作就是可以预见的了。 　　而施向南目前不接受这一点。 　　她是从十几年后回来的，本身又是做生意的人，关注这方面的消息比较多，很清楚后来许多民族企业被慢慢拖跨、最后倒闭、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原因。 　　她肯定不能明知故犯、自寻死路。 　　要避开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坑，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要杜绝欠外债。 　　“资不抵债”这四个字在她看来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而不接受压货款、以及比其它供货商更加低廉的优惠价格的话，她又有什么优势什么自信可以让西施食品厂加工出产的货物成功进入外国品牌的货架上呢？ 　　有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折腾、冒险劲儿，她为什么不选择跟李小明合作、共同抵御外资企业、让民族企业稳扎稳打站稳脚跟？ 　　施向南是从十几年后重生回来的，她很清楚在八九十年代的改革开放初期，国人对洋货具有天生的好感。 　　有句话说“国外的月亮比较圆”，在很后来的时候，成为了一句嘲讽。 　　但在最开始的时候，在很多老百姓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同样的东西，国外什么都比国内的好！ 　　就连国外的月亮那都比国内的圆！ 第289章 　　假如外国品牌大型连锁超市进军国内市场、进军甘省，而对方本来就带的有跟西施食品厂冲突的同类型供货商。 　　施向南不愿意让步、同意外国品牌连锁超市提出的条件的情况下，百分之百拿不下来供货权。 　　老百姓又觉得国外的超市更好、超市里卖的东西也更好。 　　那她的货物销量会被影响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李小明的超市就更不用说了。 　　一些零食品牌要在很久以后才会进军国内市场，而且销量和影响力很有限。 　　但大型连锁超市就不一样了。 　　本来百货超市这个概念就是国外先提出来、先开始做的。 　　人家的经验丰富是事实，再加上国人认定了外国的货物更好、更值得信赖。 　　到时候沃尔玛、家乐福等大型连锁超市开到甘省来，受到冲击最大的一定是本地同类型企业的明星超市。 　　施向南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国人，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出过国。 　　对国外的兴趣还没有对走遍全国、看过全国千里江山的兴趣大。 　　她也从来没有什么崇洋媚外的心思。 　　相反，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支持国货。 　　而跟李小明的明星超市合作，就是她“支持国货”的第一步。 　　沃尔玛这个时候已经在首都开业了，接下来几个经济比较发达的一线城市也会接连开起来。 　　甘省相对来说比较贫穷落后，可能第一时间不在沃尔玛的选址范围内。 　　但那也是迟早的事。 　　既然已经知道敌人回来，当然要早早地做好应敌的准备了。 　　总不能等人到大门口了慌里慌张地去，那就是打没要准备的仗了。 　　这样目光短浅的人，也肯定走不长远。 　　施向南不是，李小明也不是。 　　因此李小明搞定了阮美香那边之后，施向南就很干脆地答应了跟他签合同，合作。 　　因为李小明只限制了连锁超市、和百货商店这种像是缩小版的超市的竞争对手。 　　因此西施食品厂其实签了合同对自己的发展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因为施向南本来的打算也只是在西施食品厂做大型批发、这个路线稳固的基础上，自己慢慢地做一个零食品牌店出来的。 　　类似后来的良品铺子和上海炒货那种。 　　而这样的零食店不在跟明星超市签的合同限制范围内。 　　签合同前施向南还专门跟李小明透露了一下她往后的这个安排，李小明也是回去跟公司的高层开会讨论过后，确定跟他们的连锁超市不存在太大的竞争关系，这才答应下来，双方签合同的。 　　签了合同之后，阮美香也就不再给甘省内的百货商店供应西施食品厂的货了。 　　但是明星超市暂时还没有踏出省外，省外阮美香的生意还是照样能做。 　　而且她从施向南那里拿的货，本来就基本没有在省内卖多少，绝大多数都是往省外走的。 　　去了远处才能要提高价格、挣得更多不是！ 　　在甘省内西施食品厂的名气那么大，他们的收购价格以及大批发商拿货价格，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了。 　　就是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稍微花费一点心思去打听一下也能打听到。 　　西施食品厂的价格在那里摆着，阮美香批发给的价格太高，别人就算因为她垄断了西施食品厂的所有瓜子花生，只能从她这里拿货，背后也肯定会难免嘀咕几句不好听的。 　　当然，一些预算没有那么充足的人，可能还会有另一个选择—— 　　不进货。 　　不卖瓜子又死不了人。 　　这毕竟只是一种零食而已，吃得到当然好，吃不到很多时候也无所谓。 　　它不是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米面这些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是，阮美香单打独斗搞出那么大的家业来，她的商业眼光是肯定不容置疑的。 　　只看她富裕了之后还不忘建造福利院、做各种慈善，就知道她也是很有社会责任心的人。 　　这样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外资企业进军国内市场后对本土企业造成的冲击。 　　而预料到了之后，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李小明跟阮美香谈的很顺利，就是阮美香没有坐视不理的证据之一。 　　施向南知道的时候很开心。 　　因为她在那之前，已经预料到了阮美香那边的想法。 　　就是因为提前猜到了，所以才会答应让李小明去跟阮美香谈，谈好了她就愿意合作。 　　事实也果然跟她预料到的没有差别。 　　虽然几个人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比较忙，没有怎么见过面，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跟有一根无形的丝线把几人紧紧地绑在一起。 　　而那条线的名字或许就叫做爱国心。 　　这种在精神上遇到志同道合的战友的愉悦感，是无法替代的。 　　答应了合作后，李小明果然也按照合同上说的，把西施食品厂的货品摆放在了超市里同类型最显眼的位置。 　　销量当然也是最好的。 　　这大半年的时间，明星超市快速铺点，几乎把甘省所有的市区、县城、以及经济相对繁荣一点的乡镇全都开上了一定数量的明星超市。 　　然后这些所有的店里都在卖西施食品厂的瓜子和花生。 　　而且还是给它打着免费的广告卖的那种。 　　加在一起每天的销量非常可观。 　　跟去年没有签合同之前相比……销量大概是翻了一倍的。 　　这还是建立在明星超市没有进军省会、没有出省的基础上。 　　可想而知它要是在省城里开上个十几家、开到外省去，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了。 　　阮美香那里拿的货本来也很少在本身售卖，所以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跟明星超市的合同对她限制不大，对她那边的销量限制也约等于没有。 　　于是这就相当于，西施食品厂跟明星超市签了合作合同后，销量在原有的稳定基础上，又增加了三分之一。 　　有一说一，现在的西施食品厂已经是最大生产量了。 　　想要再有所提升的话恐怕就又要搞开业第一年的年底那种三班倒的状态了。 　　施向南不想这么做。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再开分厂。 　　因为西施食品厂就只有那么大，现在所有的厂房都已经最大限度的投入使用，还是找了专业的室内设计师帮忙参考计算，给计算出了最合理的机器摆放方式。 　　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 　　再也不可能挤出更多空间来让施向南买更多大型设备了。 　　没有更多大型设备，她原有设备的日产量上限在那里摆着。 　　她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更多空间来摆放更多的机器设备投入使用。 　　有一个方法势在必行。 第290章 　　而这个方法，又跟现在的土地承包经营获得圆满成功之后需要面对的一系列问题不谋而合。 　　就比如说现在吧。 　　西施食品厂在全市范围内承包土地合作，连公家的农场都合作了两个来进行实验。 　　开始发种子和化肥的时候只是觉得那段时间食品厂的支出很大。 　　但到了收获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以前是原材料限制了西施食品厂每天的日产量。 　　现在原材料供应充足了之后，发现是机器设备限制了西施食品厂的日产量。 　　而瓜子和花生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上收。 　　已经成熟了不可能让它们烂在地里。 　　那就真的是一整年的时间、人力成本都耗费在里面，白白贴钱了。 　　不立刻收上来，下一场大雨就可能收不上来了。 　　收上来也要有地方放啊。 　　那么多的瓜子和花生。 　　因为原料充足后，明星超市那边的需求量越来越大，阮美香那边的需求量也是在稳步上升。 　　食品厂自然要鼓足了劲儿一心一意搞生产加工。 　　可是机器设备的上限在那里摆着。 　　到达了最高顶峰后，不买入新的设备，再想提高日产量，那就只能是安排三班倒或者是四班倒，让厂里的机器设备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了。 　　先不说这样机器设备损耗过大会不会出什么大小毛病，施向南也不想搞得这么累。 　　这传出去都成什么啦？！ 　　因此她第一反应是买入更多设备。 　　正好，那时候地里的瓜子花生都还没有开始收，食品厂每天收购的原材料跟加工生产出去的远远不能比，更多还是在消耗去年西施食品厂跟农户合作生产收上来的瓜子花生。 　　用掉一些，仓库就更加腾出来一些空位置。 　　而西施食品厂现在一天的出产量可是有好几十万的。 　　只出不进，仓库空的飞快。 　　于是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施向南就拍板决定又买了新的设备，占用了两个大仓库。 　　可现在随着阮美香和李小明两处的提货需求量更大，地里的瓜子和花生丰收，原材料更加充足。 　　机器设备还是不够用了。 　　同时，仓库也是要放不下源源不断地新收上来的瓜子和花生了。 　　更别说后面还有南瓜大丰收。 　　也需要地方存放。 　　这些都是食品，存放的条件也相对苛刻，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就放了。 　　保存的不好，不管是长虫还是受潮之类的，这对于西施食品厂来说都是损失。 　　这当然是西施食品厂不能接受的。 　　因此，重新选址建造专业的储存仓库，就成了目前最需要处理的事情。 　　新仓库建成，原材料全都搬到大仓库里去。 　　西施食品厂这边的仓库当然也就可以全部改成存放机器设备的大车间了。 　　这个时候显出李唐风的工作前瞻性的时候就到了。 　　因为他早早地就预见到了此时此刻西施食品厂会遇到的这个问题，所以一早就安排人在选合适的地方、跟人去谈买地的事情了。 　　这些要存放的东西全都是西施食品厂要加工的原材料，要是距离太远，每天光是进进出出地把货物从仓库搬到食品厂里来进行加工、加工完了再搬到仓库去存放着等人来提货拉走…… 　　这个过程就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和时间。 　　因此这个地方肯定是越近越好。 　　但这一点也很难做到。 　　因为前面给施向西选产品研发室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了。 　　西施食品厂附近都是住的居民，暂且不提他们的房子占地都不算大，不满足需要大量建仓库的地点的这一要求。 　　就算是占地够大，这些人的房子都是人家自住的，有很多人都住了大几十年了，有的上百年都有了。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卖出去把祖宅给推倒了建仓库？ 　　人家一听就直摇头。 　　因此李唐风安排的人去选地方、跟人谈买地的事情，一直都很不顺利。 　　倒是这一次，市里的领导明确透露了要施向南做好准备，要跟他一起去省城汇报工作的消息透露出去一点之后。 　　施向南这里很快就收到了一份简历。 　　是刘芳给拿到她的办公室里递给她看的。 　　因为对方应聘的是副厂长的职位，施向南早早打过招呼，有人应聘这个职位的话，把简历转到她这里来。 　　本来嘛，应聘的是副厂长，如果成功了的话，进来就是要管着刘芳的。 　　让她来面试对方肯定不合适。 　　这个人照片上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穿着白衬衣黑西装，看着就给人一副精英的模样。 　　他的简历上写的是北方大学管理专业毕业的。 　　毕业是四年前的事情。 　　建立上列举了一大堆在校期间获得的荣誉。 　　一长串看下来看的施向南头晕眼花的。 　　他名字叫许天宁，已经从事这一行业整整四年了。 　　上一份工作辞职的原因是跟他的职业规划不符。 　　简历上写的比较官方。 　　施向南还是更愿意见面详谈。 　　许天宁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约好了见面的这天，他穿的倒是很随意。 　　就…… 　　怎么说呢。 　　很普通的汗衫和夏天薄款西装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头太热了，他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一头一脸的汗水。 　　连半露在外面的胳膊脖子上也都是汗珠。 　　施向南本来不热，看到许天宁这满身大汗的样子，一下子也觉得热了。 　　许天宁朝施向南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好意思啊施厂长，失礼了，我这个人从小就比较怕热。从车站一路走过来，就成这样了。” 　　施向南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看你的简历上，你不是本地人是吧，为什么会看中一个开在西北小县城里头的食品厂啊？” 　　“安思彤、安记者你还记得吗？” 　　施向南点头：“记得。” 　　安思彤在食品厂好一段时间呢，还借住在她家里，后来更是跟着她一起回了好些回施家洼。 　　在她老家也住过。 　　施向南怎么可能忘记她。 　　虽然她只是来做一个调查采访的。 　　李唐风提到过上官方的纸媒的事情。 　　后来他们西施食品厂也没有能上。 　　但其实，施向南本来也不对官方纸媒不官方纸媒的事情抱有太大希望，因此没有上去也并不觉得失望。 　　安记者能够来一趟，背后代表的意义，已经足够引起施向南的重视了。 　　事实也的确是她想的那样。 第291章 　　省里头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 　　而且，安思彤来了一趟之后带来的正面不是也还在继续吗？ 　　许天宁的好兄弟在跟安思彤谈对象，两个人的感情很好。 　　安思彤在工作期间遇到一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也都会跟她对象说。 　　而她对象又会跟兄弟提起。 　　于是许天宁这个好兄弟就听说了远在甘省、九河市里一个小县城里开着的食品厂。 　　巧的是，阮美香这一两年的时间一直在往外批发销售西施食品厂的香瓜子。 　　许天宁还真吃过。 　　他妈就最喜欢嗑瓜子了，一天不嗑瓜子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还是从小受到了妈妈的影响，总之也是格外喜欢嗑瓜子。 　　他不抽烟不喝酒的，就爱嗑瓜子。 　　嗑瓜子磕得门牙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窝了。 　　这一点儿也没有夸张，真就是这样。 　　许天宁家里条件不错。 　　当然，要是家里条件不好也不能从小跟妈妈一起爱嗑瓜子养成习惯了。 　　许天宁从小到大跟着他妈妈一起，不说吃遍国内外吧，反正国内的各种瓜子他都吃过。 　　而且吃过不少。 　　要说没有一家好吃的，那肯定不至于。 　　真要是没有一家好吃的，他们母子俩也不会天天嗑瓜子了。 　　那肯定还是不错的。 　　但是直到去年，许天宁的母亲在一家商店里买到了两斤西施食品厂出产的香瓜子。 　　拿回家一吃，惊为天“瓜子”。 　　两斤瓜子一下午就被她吃了个精光，并且许妈妈经验很丰富，快吃完的时候就出门又去买了十斤拿回家。 　　许天宁也吃到了。 　　母子俩的爱好和口味都是一模一样。 　　许天宁吃到西施食品厂的香瓜子的时候跟他妈妈的感受差不多。 　　反正就是！ 　　吃了这种瓜子之后，再吃别的瓜子就全都是渣渣，根本比不了！不能入口！ 　　他们母子俩深深地爱上了这种瓜子。 　　许天宁也打听了一下这种瓜子的出产地。 　　不过他家在北方，距离甘省那可真是山高路远相隔千里，更何况西施食品厂还不是在甘省省会，而是开在下头一个小县城里。 　　许天宁当然没有打听到什么。 　　只是从老板那里头听说这个食品加工厂名字叫西施。 　　很好听也很好记，一听就记住了。 　　更多的就打听不太出来了。 　　许天宁一直记在心里，直到从兄弟那里听说，兄弟的对象去采访了西施食品厂，加工瓜子和花生的西施食品厂。 　　他一下就给联系上了！ 　　这不是我跟我妈最喜欢吃瓜子的那家食品厂吗！ 　　他赶忙详细打听了一番。 　　安思彤可是为了采访调查在云山县城里跟施向南同进同出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后面没有再同进同出是因为她一个人跑去施家洼、跑去杨树坪……等等。 　　各个跟西施食品厂承包土地的农村去做采访调查了。 　　她前前后后在西施食品厂的事情上一共花了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 　　许天宁想问什么她都知道。 　　自然，她也提到了西施食品厂还在发展当中，急缺各种管理人才的事情。 　　许天宁当时就留了心。 　　今年在单位跟人理念不合吵了一架后，他越想越觉得理念不合不能再继续做这份工作了。 　　知道了西施食品厂的详细地址后再打听消息就好打听多了。 　　许天宁很快又得知了西施食品厂在招副厂长的事。 　　于是他回家跟他妈一商量。 　　辞职！ 　　到西施食品厂来应聘！ 　　虽然离家是远了点，可他们那儿也有直达甘省的飞机，差不多一天也能回家。 　　他原来工作的地方可离家也不近，照样要坐飞机的。 　　按照许天宁妈妈的说法，反正你出门工作我都是一成好几个月见不着人，在哪儿都一样！ 　　那你找自己喜欢的工作干喜欢就行了。 　　许天宁就果然收拾了行李箱买了机票跑到西施食品厂来应聘了。 　　当然，人家属于专业人才，来这么远的一个小食品厂已经属于是屈就了。 　　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副厂长的这个位置。 　　施向南跟许天宁聊了一阵后，就确定这真的是个人才，可以留下了。 　　许天宁也不搞什么虚的。 　　上班第一天就表示，仓库这个事儿交给他来办了。 　　大概这也属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一种。 　　施向南点点头，默认了他的做法。 　　于是许天宁跟施向南确认了他的职责和权利范围后，以最快速度搞定了仓库的事儿。 　　向云山县城城内肯定是不行了。 　　那可以往更外面动脑筋啊！ 　　外头可不全是田地，也有住在城郊的老百姓的。 　　村子里头地方大，一说是西施食品厂要买地建仓库。 　　一个村子的人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因为大家都想着食品厂在这里搞了仓库那还能不他们村里的人干活儿？！ 　　就算不招什么正式工，临时工总能捞上几次的。 　　那也是挣钱啦！ 　　更不用说村子里本来就有人在西施食品厂上班的。 　　那对于西施食品厂要在村子里建仓库的事情就更是全家齐上阵、一把子支持了。 　　这件事搞定、仓库开始动工修建的时候，施向南才坐上车跟领导一起往市里头去汇报工作。 　　这次也还是钟静和严文娴跟她一起。 　　领导坐的自己的车子，人家身边也跟着秘书的。 　　两辆车一起行驶往省城去了。 　　去了省城后，当然不可能立刻就能去机关大楼跟领导汇报工作。 　　还要等那边通知领导有时间的时候。 　　在这期间，施向南本来是想老老实实在招待所里等着传召的。 　　没想到阮美香找了过来。 　　两个人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阮美香显然也知道施向南这一趟来的原因，因此没有打电话约她出去，而是带着秘书一起找到她这里来。 　　两人在招待所楼下找了个咖啡厅坐着。 　　说来也是巧。 　　省城里也就今年开了这么一家咖啡厅。 　　施向南提前也不知道，招待所是她跟着领导一起住进来的，不是她自己选的。 　　但这家咖啡厅离得就是特别近。 　　阮美香说起来还想笑呢。 　　“说明小丫头还在行大运的时候，该你让我请这一顿下午茶。” 　　她笑容满面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老板。 　　“喝过咖啡没有？” 第292章 　　施向南老老实实摇头。 　　前世她喝过，但很少，而且也一直都不习惯。 　　等到她能够接触到这样的东西的时候，已经劳累得习惯了，本来睡眠就很不好，又不好入睡。 　　喝了咖啡就更难入睡了。 　　她就很少碰这东西。 　　自然也不存在习惯不习惯。 　　今生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咖啡。 　　因此施向南也不算是说谎。 　　阮美香笑了笑：“那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我觉得没有我们自己的茶好喝。” 　　施向南喝了一口就摇头：“太苦了，喝不惯。” 　　“我也这么说。” 　　她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可你说，这个时间点，饭点已经过了，咱们都才吃完没多久，肯定吃不下去饭的，要想谈点事儿，除了在这里，还能在哪儿？咱们这里也没有个茶馆什么的。” 　　的确，他们这边的人没有喝茶的习惯。 　　不像是一些习惯早中晚喝茶的地方，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茶馆。 　　便宜的贵的都有，任君挑选。 　　“美香姐你特意来一趟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吧？” 　　阮美香点点头：“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给你提个醒。” 　　施向南正襟危坐：“美香姐你说。” 　　“沃尔玛、家乐福都有他们自有的零食供货商，其中包括瓜子花生。” 　　施向南说：“我预料到了。” 　　“我猜你也想到了。这不是你正好上来么，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这才过来找你看看你。” 　　阮美香笑着说：“这么一看，你好像又漂亮了啊！找对象了没有？” 　　施向南犹豫了一秒钟，点头：“有。” 　　这下阮美香是真的惊讶了：“有？啥时候谈的？哪里人？怎么认识的啊？你去年还没说起过，这会儿突然说起，是今年谈的？食品厂那么多事儿，你哪来的空闲去认识男人？还是你家里给介绍的？” 　　施向南就大致说了一下裴永年的情况。 　　“过年的时候他回了村里，食品厂过年也放了几天假的嘛。我们聊了聊，就……” 　　阮美香也是过来人，听到施向南这么说，就忍不住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施向南说：“我其实现在没有什么心思想这个，就像你说的，食品厂还在发展的关键时候。但是我爸妈都在村子里生活，还有奶奶，美香姐想必你也知道吧？我这个年纪在村子里已经可以说是老姑娘了，没有对象的凤毛麟角。我不找，背后肯定会有人嘀咕，我爸妈奶奶都会担心。他们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了，我不想他们再为这个事情吃不下睡不着的。” 　　阮美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施向南又说：“而且……要说到结婚，我除了他，也想不到别的人。” 　　阮美香脸上本来有点严肃的表情这才又放松了，露出笑盈盈的样子来。 　　“这就是了。也不是说要让你谈了现在就结婚嘛，先谈着，你爸妈就放心多了。” 　　施向南点点头，认同这一说法。 　　想起来俩人谈对象这几个月的事情，她也忍不住想笑了。 　　“而且谈对象之前想着我工作很忙没空，但是真的谈了之后发现，其实也并不费时间，因为他工作也很忙，我们俩都挺忙的，就还好。” 　　阮美香揶揄道：“只是还好？” 　　施向南哈哈笑了，大大方方地说道：“不是还好，是很好。我觉得我们很合适，我还挺期待他有假期到食品厂去找我的。” 　　阮美香感慨：“年轻真好啊！” 　　阮美香就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想着很久没有见施向南了，知道她来省城了来见一见，确实没有别的事情。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了。 　　施向南看得出来因为两个人这一次的见面，她的心情不错。 　　她自己的心情同样很不错。 　　施向南很喜欢这种紧张的工作之余还能见一见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的状态。 　　其实施向南来这一趟之前已经有一些预料到了。 　　因为早就有人明里暗里地跟她敲过边鼓、打过招呼让她做好准备了。 　　毕竟承包土地顺利的事情不是一天里发生的。 　　很多人早早就看出来施向南会来这一趟了。 　　对着一个一直呈现向上发展的态势的企业老板，多的是人愿意结个善缘。 　　施向南提前收到消息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她对于领导想知道什么、会说什么也差不多猜到了。 　　接到通知一起去汇报工作的路上，市里的那位领导还跟施向南又特意提点了两句。 　　她就更加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 　　去了领导办公室外头，两人只略等了一等，秘书就出来通知施向南两人进去了。 　　大领导先跟施向南旁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才看向施向南。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他感慨了一句。 　　施向南只是微微低头听着，没有说话。 　　直到听对方说：“小施你不要太拘束了嘛，我又不是大老虎会吃人，这回叫你跑这一趟，也是因为我这儿有些工作要处理，实在脱不开身，否则我是要亲自去你的食品厂看一看的。干得好啊，给咱们的农民们解决了很大的经济问题！解决了农民们的经济问题，那就是给咱们领导们帮了大忙啊！你是功臣，我得给你发奖状、表扬你的，你该高兴才对，紧张啥。哈哈！” 　　施向南这才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您过奖了。” 　　“不不不，我可一点也没有夸张，说的都是实话。来，小施你坐下来，我们说几句话。” 　　施向南往后退了一步，坐在长条木椅上。 　　有人给端了茶叶水进来，其实她也喝不惯茶叶，但这时候肯定不能说这个，老老实实接过来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听领导继续提问题。 　　其实领导最关心的也就是西施食品厂搞的这个怎么给生活比较穷困的农民们带去收入。 　　别的都不是重点。 　　施向南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也不整那些虚的，就只抓着这个点汇报 　　当听到她说今年承包的百分之三十多的农户家里都拿到了两千块钱的收入。 第293章 　　还有百分之三十多是在一千五到两千之间的。 　　还有百分之三十是一千到一千五之间。 　　这是因为这些人家里地少，又是第一次跟食品厂合作，胆子比较小，所以相对承包的比较少，因此收入比其他人少了点儿。 　　最后还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合作农户收入不到一千，那是因为承包土地的极个别人家没有好好干，收成没有达到最低标准，还有两家是家里出了事，客观因素造成的。 　　以往农村种地的人家忙活一年的收入可以跟施向南家比。 　　他们家施开阳很会种地、施向东施向西也属于壮劳力，家里的地侍弄得很精心，一年的收入也就五百上下。 　　而现在跟施向南家原来差不多的人家，跟西施食品厂合作下来，收入都能到达两千左右，有的还能有两千多。 　　比以前的收入翻了几倍。 　　而且这还不是一整年的收入。 　　因为像是葵花籽、花生、南瓜这些农作物，都不是一年生的。 　　合作的农户们是差不多忙了半年，就有了比以前多好几倍的收入。 　　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领导听了也很高兴，在办公桌后面激动地站了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小施啊，你们接下来的发展计划里、还能不能接受更多的农户来跟你们食品厂搞合作？” 　　施向南知道，叫她来谈话的重头戏来了。 　　她的态度也很郑重。 　　“书记可能您也已经知道了，我的食品厂原来是接手了别人不要的，它的体量就那么大，日产量有限。我们现在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把机器的产量拉满了。要再提高产量，食品厂是装不下的，肯定是要想办法开分厂，但这会儿不是三五年前的时候了，开一个工厂首先要解决地的问题，还有上上下下的职工，就算我有心，这也需要一定时间……” 　　那位眉毛很浓，但是看着很和蔼的领导笑呵呵地摆摆手说：“你食品厂的情况我从小刘那里了解了一些。你说的这些他也提到了，不过这都不是大问题嘛，都是可以解决的嘛。现在才九月份，像是葵花籽这些，一般都是要到三四月份地里下种的，收获更是要等到七八月份了是吧？这还有一年的时间哪，来得及，来得及……” 　　可是时间不是这样算的啊！ 　　就说地皮的问题吧。 　　她要开分厂的话，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地皮的问题。 　　要是继续开在县城里呢，县城的地是有限的。 　　她当时搞一个新的研发室，也是为了给食品厂容纳更多的机械腾地方的，但是找这个地方的时候，就知道云山县城的地皮现在是真的不好买到。 　　像是施向南找的那种要盖一个研发室的，其实需要的地方不大。 　　住宅区也可以。 　　还算是能够有点儿选择。 　　但是要搞大厂房，除非是现在再有一个什么国营的厂子开不下去了要倒闭，她给接手过来休整休整改成西施食品厂的分厂。 　　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么大片的地。 　　找到了也不是这个阶段的她能够买到手的。 　　当然，要是找银行贷款的话，咬咬牙凑一凑说不定可以。 　　但在施向南坚持不肯负债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这个原则之下，基本是不可能的。 　　改革开放了，不管老百姓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每一年的日子都在变得比前一年更好了。 　　再加上国家开始越来越开放房地产行业。 　　地皮涨价是可想而知的。 　　就算老百姓想不到，公家不可能想不到的。 　　总之，施向南现在再想买一大块地，肯定不是两年前那个价格了。 　　而且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 　　因为会有其它竞争者。 　　现在只要平时关注财经新闻的，哪个不知道地越来越值钱了？ 　　尤其是城里的地！ 　　买不到合适的地的话，开分厂的事情就只能是做梦。 　　而施向南这会儿并不着急挣钱，至少，没有着急到需要贷款去买地建新厂的程度。 　　而不准备建立分厂，她这会儿承包的土地已经够多了，一年里食品厂的产量在原有基础上再提高百分之五十，她的原材料也不会再有供应不足的问题。 　　这就足够了。 　　施向南本来找农户合作就是厂里的专业人士计算好了亩产量、以及食品厂的日销量后，推算出来的最科学的数字。 　　市里和县里的领导被惊动，过来跟她打了招呼之后，她也想到了可能会惊动省里的事情。 　　施向南也不是没有想到领导们可能会要让她背负起一些改善农村种地的老百姓们的经济条件的责任来。 　　但她肯定不能上来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否则在领导眼里她会是个什么形象？ 　　这会儿就刚刚好。 　　施向南说出了自己的难处，领导那边果然说了还有一年时间，不着急，然后就又说道：“我叫小刘给你留心合适的地方嘛！这个分厂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的。这是为了老百姓吃饱穿暖、脱贫的大好事，我们这些人干的是为人民服务的事情，小施你不是嘛，这些我都理解、理解，哈哈！” 　　施向南也不表什么态，只是说道：“谢谢领导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我还是要先问问你啊，这个分厂，不是一定要在你们原厂的县城里头吧？” 　　画地为牢那是傻子行为。 　　更何况施向南不傻。 　　她连忙说道：“当然不是，在哪儿都行。我们现在市里头承包的也有地，两个农场还都是公家的呢。以后承包的地多了，说不定省城这边也有，就是没有，咱们省里头年年都在修路，交通肯定会越来越便利，只要厂子开起来，我们也不担心运输的问题。” 　　“这就好、这就好，那你自己留心找一找，我们这边也会给你留意一下的。这是个利国利民利己的大好事，咱们得往一块使劲啊！” 　　施向南点头：“嗯，我这边一直在找着，谢谢书记的支持。我会再接再厉的！” 　　“那小施，你也要再多想一想，分厂开起来以后的食品厂发展经营情况啊。” 　　“是，我知道的，书记您放心，就是不开分厂，我也不可能不想经营情况的，天天都想着呢。” 　　“哈哈！小同志就说话就是有意思！” 第294章 　　1993年到1994年这两年。 　　在多年以后的施家人、甚至是外人眼中也是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大展拳脚的两年。 　　1993年的下半年，施向南过了她的二十岁生日。 　　在法律上可以领结婚证了。 　　但在农村里，就在施家洼那一片儿吧，这个年纪的姑娘基本都已经结婚了。 　　不能领证也可以先办酒席，到了年纪再领证就是了。 　　这是很多乡下地方的常规操作。 　　施向南这会儿要是还没有对象的话，他们家里人就该急了。 　　但因为施向南有了对象，还是家里人说起来都很满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好对象。 　　他们自己本身又已经不可能再认识能配得上施向南的男娃了。 　　因此虽然裴永年这个对象还没有过明路。 　　但施向南一家子人也都差不多心中有数了。 　　不，应该说，整个施家洼的村民们基本上全都心中有数了。 　　没有办法，如果施向南有对象这个消息施家人不透露出去的话，他们在村子里跟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一天能被人问八百遍施向南的“人生大事”。 　　偏偏施向南现在是施家洼第一有出息的女娃娃。 　　村里人问起完全是关心，一片好意。 　　怕她忙着搞事业把人生大事给耽误了，以后想找找不到合适的了。 　　因为施向南的父母奶奶他们都有这样的担忧，因此也能理解乡里乡亲的人们的想法。 　　人家一片好意，你总不能就冷着脸不搭理人家，或者是让人少多管闲事吧？ 　　那就是摆明了车马要跟人结仇了。 　　反正在农村里没有这样做人做事的。 　　再说他们家闺女找的对象又不是拿不出手，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扭扭捏捏的好像不能见人一样。 　　早早说出来，大家都放心。 　　不用再担心施向南的人生大事了。 　　事实上，唐青娥在跟老头老太太们聊天的时候透露了孙女儿的对象的事之后，村里人只有高兴的。 　　尤其是三太爷家，也是高兴的不行。 　　裴永年的姑姑也很高兴。 　　至于说为什么有了对象还不商量结婚的事情？！ 　　没长眼睛看吗？ 　　食品厂这一年忙成那样，连省里头的领导都关注这哪，哪有功夫准备结婚的事儿？ 　　施向南现在可是他们施家洼第一出息的人，要结婚那也是大事，不可能随随便便匆匆忙忙就糊弄过去了。 　　肯定需要腾出一段时间来忙结婚摆酒的事情的。 　　再说人家裴永年那边也忙。 　　他可是正经的首都大学的大学生，还没有毕业、没有正式参加工作呢，总不能就逼着人家赶紧结婚吧？ 　　两个人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又一个两个都忙事业忙学业，暂时没有时间结婚。 　　就是结了婚短时间内估计也不能住到一起了。 　　那还不如等一等。 　　等到两个人都有时间的时候再说。 　　施家洼的村民们、施向南的家人们把施向南找对象、结婚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就能够全心全意地关注她的食品厂的发展情况了。 　　这一年可是真的大动作啊！ 　　首先食品厂因为机器越来越多，在县城里头另外选地方搞了一个研发室，据说选的那地方离县一中不远。 　　人家食品厂给自己盖研发室的同时，花钱把县一中的化学实验室也都给修整出来了。 　　可别说这东西不重要。 　　这会儿的高中都要学化学，可是云山县城这样的小地方，地方财政一年到头都很紧张，能拨给学校的也非常有限。 　　以前学生们做化学实验，老师最担心的就是怕发生什么危险情况。 　　可这一次有食品厂出钱就什么都好了。 　　首先是实验室的那些设备、器皿啥的全都更换了一批新的。 　　然后就是实验台这些，过于老旧的也都翻新了。 　　全校的老师，不管是不是在代课的，说起这件事都很高兴。 　　再就是食品厂开了一个分厂，并不大，只管着西施食品厂的产品包装的事情。 　　但就算不大，那也是开了分厂了。 　　又给云山县、尤其是县城里的人提供了不少好的工作岗位！ 　　居住在云山县城的人都很高兴。 　　还有就是到了1993年的年底的时候，市里头传来好消息，说是给施向南找到了一块合适的地方。 　　不在市中心，位置有点偏僻，但也在大路边上，运输不成问题。 　　占地面积比较大。 　　总而言之！ 　　施向南要开分厂的地方是有了。 　　而且开在市里头，往省里头运输什么的，不管是运输车队还是包火车皮运输到更远的地方去。 　　市里头是有火车站的，那肯定比在云山县城方便多了。 　　因为要准备开分厂，施向南索性拍板决定了，把散装的产品加工跟精包装区分开来进行生产加工。 　　这样免得两个厂子什么都做，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也会给食品厂的日常工作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的大动作，需要重新建造厂房、购买机械、以及招聘职工等等。 　　事情多得很。 　　这种大事施向南肯定不可能交给李唐风或者是许天宁去做的。 　　很多事情她都是要亲自跑的。 　　为了这件事，施向南一直忙碌过完年。 　　一整个年她基本就没有怎么休息。 　　就大年三十和初一在家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两天，然后就继续一趟又一趟地往市里跑了。 　　有领导出面帮忙，施向南这个在市里头的分厂才能开起来。 　　因此她就不可能拒绝在1994年继续扩大范围搞承包土地种植食品厂需要的原材料这件事了。 　　当然，她也没想拒绝。 　　于是市里头的分厂开始动工之后，她还要忙着在全省范围内选址、选农户签合同来搞今年种植的事情。 　　可谓是忙上加忙。 　　别说是结婚办酒席了，施向南这么重视家里人的人，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能回老家看爸妈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没有时间。 　　市里头的分厂可不是光市里头的领导出面就算数的，也是省里头那位领导发了话要留心，才能这么快让她找到合适的地方。 　　然后没有产生任何纠纷、以最快的速度让施向南拿下了。 　　她甚至都没有交全款。 　　要不是因为有官方出面，这可能这么顺利？ 　　就像是谈话的时候领导说的那样，这是利国利民利己的好事，人家既然帮了忙，施向南承了情，就得全力以赴、带着大伙儿一起致富。 　　她原本的意思是挣的钱够家里人花用就好了。 　　但现在显然不能有这样不思进取的想法了。 　　也因为省里头也帮了忙，再说她也要多去省里头接触更多的人，不管是在中间牵线让温长冬的育种团队跟官方下来的专业团队碰到一起交流经验教训、还是她自己要去开拓更大的销售市场。 　　把自己困在县里头、市里头这些事情肯定都是办不到的。 　　这一年她是真的在频繁出差。 　　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省城不说，出省的长途出差也去了好几次。 　　南方、最北方也都去过了。 　　忙得脚不沾地。 　　施向南连给裴永年写信都没有时间了，从原来的一周写一份改成了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有一封信。 第295章 　　因为市里头的厂子更大，而且一开始就没有考虑盖职工宿舍这个事儿。 　　厂房自然就更多了。 　　办公区域比云山县城里的食品厂大是肯定的了。 　　施向南出于种种考虑，经过食品厂高层一起开会商议后决定，将散卖的食品加工厂定在了市里头的大食品厂。 　　因为毋庸置疑的，目前、以及五年之内，施向南的发展计划当中，散卖肯定还是占大头的。 　　需求量更大的厂子肯定要更大一点，这没有什么毛病。 　　走精品包装路线的厂子是云山县城原来的食品厂。 　　这也是因为包装厂已经开在了县城里头。 　　包装厂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围绕着食品厂精品包装的产品来做的，离得远了会多出很多原本不必要的开支、以及时间成本。 　　这个决策下了之后，市里头的西施食品厂分厂改造进度一下就快了。 　　施向南还抽时间去注册了西施食品有限公司。 　　因为现在不算研发室，她也已经开了三个厂了嘛。 　　厂子的法人都是她，不存在别人。 　　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施向南把公司给注册起来了。 　　这公司一注册，她需要的人可就更多了。 　　首先三个厂各需要一个厂长、副厂长。 　　她可以干其中一个，但不可能一口气挑起三个厂长的职位。 　　首先两个分厂距离比较远，食品厂和包装厂又不全是一回事儿。 　　而不管是食品厂还是食品公司，招人就代表着在给社会提供就业岗位。 　　对比着国企、国营厂子每况愈下、纷纷下岗职工们的情况。 　　施向南这一举动，拉了官方的好感的同时，在九河市老百姓的心中印象那也不是一般的好。 　　分厂是在农历的八月初五，施向南的生日这天放鞭炮正式开业的。 　　当时市里头那位副市长也到场参与剪彩活动了。 　　施向南是觉得与有荣焉。 　　领导能来，那就代表着会一直关注着食品厂后续的发展状况，这也是她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增加了。 　　责任越来越大，当然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 　　不能再有任何得过且过的想法。 　　而张秀珍施开阳、唐青娥可想不了这么远。 　　他们知道连市长都去参加闺女/孙女的分厂开业庆祝活动的时候，那个高兴啊！ 　　市长！ 　　那是多大的官儿啊！ 　　以往他们一辈子可能都听不着几次的大人物。 　　都亲自来看他们家女娃的厂子开业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们是没有上过学接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但人的年纪在那里摆着，阅历也不是假的。 　　在施向南不知道的时候，唐青娥这个一向拎得清的老太太就在家里头，把一大家子人都给喊回去开会了。 　　其中包括住在施家洼的二儿子施开忠和三儿子施开运两家人。 　　施开凤没来是因为她在县里头摆摊，一天都走不开。 　　唐青娥给一大家子开家庭会议之前也先说了，他们这边说好了，她会去县城里头的小闺女家，把家里头这次开会的意思告诉她。 　　让她也知道清楚。 　　老太太这个郑重其事的态度摆出来，一家子当即就全都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听她说话。 　　唐青娥道：“咱家这会儿条件一天比一天更好了，那是南南自己出息，她刚开始搞那会儿，咱们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除了向西。可没有南南教着、脑子灵活带着，向西就是做饭好吃点儿，村里谁家没个这样的人？又有几个挣到大钱、能在县城里头买房子养老婆孩子了？不也就只有一个向西。” 　　一屋子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可别说施向南出息了是她一家人的事。 　　往大了说，她出钱给施家洼修了通车的大路，谁家敢说一句没有跟着受益？ 　　往小了说，施向东施向西两兄弟，施向南都给安排了适合俩人的活儿干着，兄弟俩先后都在县城里都买了房子的。 　　飞飞上学就在县城里。 　　以后施向西的孩子上学那肯定也不用说了。 　　这起步就已经跟村里头的娃娃们不一样了啊。 　　谁敢说没有受施向南的益？ 　　施开忠和施开运两兄弟都是施向南的长辈，倒是没有在食品厂里干活儿，但他们现在也分别管着两个村子的收瓜子花生的事情呢。 　　一个月也能拿一百出头的工资。 　　这在以往哪敢想？ 　　更别说，他们家里头的孩子了。 　　施开忠的两个孩子，向军和向华这会儿都在食品厂里干活儿，工资不低。 　　施开运家的向党、向国、向平也是一样。 　　本来没有去的，市里头开了分厂他们也去干活了。 　　这都是施向南的堂兄弟，她也了解他们的性格和人品，他们说想去干活儿，施向南是没有二话的。 　　“可别想着啥大小伙子身上一把子力气、去别的厂也能找到活儿干。那以往咋没去？是不想吗？” 　　唐青娥喝了一口水说道。 　　她的水杯也是施向南给买的，据说是从南方买回来的最新款的保温杯。 　　不光是冬天里热水装进去能管一两天不变冷，夏天的冷水装进去也能很久不变热。 　　施向南还特意挑了老人喜欢的颜色和图案，可以说是处处都替唐青娥想到了。 　　唐青娥拿到手就一直用着，再也没有换过杯子。 　　她开会的时候，孙辈们都在外头工作挣钱，肯定不可能让他们放下手头的事回来。 　　与之相对应的是，孙辈们都在打工挣钱，忙得很，一般也没空惹什么事儿。 　　她主要针对的也就是屋子里头的这些人。 　　他们都在村子里，大多时候闲着没事干就是做点家务活、说说闲话啥的。 　　她也是农村人，可太了解这里了。 　　“南南出息了知道带着家里人一起，她是个好女娃，也因为她是个好女娃，咱们做长辈的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要是还给她拖后腿，那我老太婆第一个不答应。” 　　施开阳作为兄弟姐妹里的老大，也是施向南的亲爸爸，连忙第一个表态：“妈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的，我们兄弟几个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嘛，干不出那飘上天的事儿来。” 　　“我也是先给你们打一个预防针，丑话都说在前头了，你们谁要是真惹出什么事儿来，别找南南给你们花钱走后门啥的！我丢不起那个人！谁要是敢这么干了，就别认我这个妈。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惹了事还要叫小辈出钱出人出力，想想都要臊死人的。” 　　张秀珍也点着头说：“妈你放心，咱们都不是那样的人。咱家以后不管啥样，也是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唐青娥很稳得住场面地“嗯”了一声，又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 第296章 　　唐青娥当然不是这样就算了的。 　　她接下来就开始盯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进行教育。 　　她的性格也不是那种会语重心长、情真意切的人。 　　唐青娥要强，然后喜欢干脆利落。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生出三个儿子、并且一手带大他们，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直到如今他们都人到中年，快一点的孙子都满地跑了。 　　唐青娥这个当妈的也一直在他们身边。 　　别的不说，对三个儿子的了解程度，她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她也很讲公平公正，第一个就看到了作为老大的施开阳。 　　“阳娃啊，南南出息了，你守本分我也知道，但也不能太老实本分了。你想想，南南都跟那县长、市长见过面，一起吃过饭的人了，她一个女娃也去过首都、南方那些大城市了，见识不小了。你也别天天见谁都低着头畏畏缩缩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南南大房子也给咱们盖了住上了，啥都给咱家买回来吃过用过，你也是去过首都见过主席画像看见过田门的人了！好歹拿出点开过眼界的样子来，以后有什么领导或者是记者的来咱们家里头，你不说给南南长脸，好歹不要给她丢脸嘛！” 　　施开阳连连点头：“妈你说的是，我一定改。” 　　唐青娥“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啊，那个电视，也不是天天用来看电视剧的，看那个就图个高兴，还能学到啥有用的？南南不是说了吗，电视上也放新闻的，啥新闻都有，多看看那个，学点儿东西。要是学不着，就看看报纸看看书！你小时候家里头恁穷，饭都吃不饱的，我还不是咬着牙送你们几兄妹都上学识字了！说是种地用不上，可是那读书看报纸总用得着吧？又不用别人教你，你自己多看看，没事多想想。这会儿又不需要你们一天到晚在地里头埋头苦干的了。” 　　施开阳还点头呢，唐青娥已经一眼扫到旁边的张秀珍了。 　　“南南妈，我不是光说南南爸的，你也一样！阳娃是当爹的，你是当妈的，他不能给闺女拖后腿丢人，你也一样不能！咱们家南南这么大出息，眼看着往后还厉害着呢！我们都是农村活了大半辈子的，不指望能干点什么给她脸上增光的事儿了。就安分点，老实点，有空多学点。尤其是阳娃跟珍女你们两个当爹吗的，最要紧！你们谁往后要是南南拖了后腿，可都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面子。” 　　“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眼瞅着孙子孙女都要齐了、大了的人，我真拉下脸教训你们，咱们谁脸上都不好看。” 　　“妈我知道。” 　　张秀珍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表态说：“妈你放心，我肯定不能给闺女丢脸。”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唐青娥可不是只说施开阳和张秀珍两个。 　　她说完看这两口子态度还行，转头就又说施开忠两口子去了。 　　也是差不多的话。 　　不能做出拖后腿的事情来。 　　同样的，他们还有儿子没结婚。 　　“你们要是自己干出什么丢人的糊涂事来，影响了向华找对象结婚的事儿，就等着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以后埋怨你们吧。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头那肯定也是埋怨的。” 　　最后是兄妹几个里面排行老五施开运。 　　他可有三个儿子，而且全都还没有结婚。 　　就更不能干出什么糊涂事来了。 　　农村里头，谁家有点儿什么事情，眨眼间就能传遍十里八乡。 　　一是因为各个村子之间都有亲属关系，二也是因为农村一年到头除了种地也就是家长里短的那点事儿。 　　没什么新鲜的。 　　有点什么新鲜的大家都爱拿出来当饭后闲话说。 　　要是没有别的新鲜事，那就是反复拿出来说。 　　有别的新鲜事，也不妨碍把近期知道的新鲜事一起拿出来反复说。 　　总而言之，就是谁家小娃娃掉茅坑里了这样的事情，都能传得十里八乡人尽皆知，还会被反复拿出来说。 　　更别说是别的了！ 　　“总之你们有时间就多看书看报纸学点儿东西，别干出什么丢人的事儿来。晓得不？” 　　“妈，我们知道。” 　　“也别说我光教训你们几个，是不是觉得你们就是能干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我对谁都是一样的，明儿我去了县城里头也会跟凤女说，你们大姐下回来我也会跟她交代交代的。她离得远，干出什么事儿咱们知道得也晚，要补救啥的也都来不及，更要小心点儿。” 　　唐青娥可以说是她生的几个孩子谁也没落下，一个个的都想到了。 　　除了杳无音信的施开红。 　　不过唐青娥这个当妈的不说，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没眼色地故意提起来给她找不痛快就是了。 　　教训完了之后，看几个人的态度都还不错，唐青娥就放心了。 　　“别说我当妈的不懂事儿，你们都年纪一大把儿孙都大了我还这么说你们，我自己也是一样！” 　　唐青娥语出惊人。 　　“我也要学习！” 　　这下一屋子坐着的加起来好几百岁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妇们。 　　“妈！你也要学习？！” 　　“妈你不是不识字吗？” 　　唐青娥扫了说出这句话的施开运一眼：“不识字咋了？你们难道都是一生下来就识字的啊？不也是长大了我花钱送你们去学校里才一点点学出来的？你们能学，我不能？” 　　“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对对，就是问问。” 　　“那妈你的意思是你要识字？” 　　“妈你要去上学啊？” 　　“上什么学！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跟五六岁的小娃娃坐在一个班里头，叫人笑话啊？” 　　唐青娥明显是早有准备，拿出一本字典来。 　　“南南给县一中里头捐书的时候我就叫她留了一本这个字典给我，城里头不是都用这个认字的吗？” 　　其他人看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唐青娥欲言又止。 　　施开阳讷讷地说：“妈，要用字典也要会拼音的，或者是会数字的笔顺，你不会这些，也用不了字典……“ 　　“那你们不是都在吗？一天天的都在家里头又没什么事儿，难道还不能教教我了？” 　　这回施开阳的老婆叫巧女的抢着说道：“那不能，，妈，只要你愿意学，我们肯定教你！”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表态。 　　“是啊是啊，妈我们肯定教你的！” 　　唐青娥露出一丝笑容：“嗯，我就在屋里头，看着你们谁有空就问你们谁，学一点是一点嘛，哪怕一天学一个字，一年下来也有三百六十五个字了。” 　　她这明显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了的样子。 　　她都这把岁数了，说句不好听的，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要这样学东西，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就像她说的，是为了关键时刻不会给有出息的孙女拖后腿、丢人。 　　唐青娥一个当奶奶的都能做到这份儿上。 　　施开阳这个当儿子也是当爹的看着十分动容：“妈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第297章 　　施向南可不知道奶奶在老家给爸妈二叔二婶他们开会的事情。 　　她这会儿还在忙着呢。 　　分厂开起来以后，阮美香和李小明那边都加大了每天的提货量。 　　当然，施向南现在也不是只有这两个大客户了。 　　她的食品厂出来的东西品质在那里摆着，再加上阮美香已经往外省卖了一两年的时间，还有领导们明里暗里的帮忙。 　　施向南分厂开起来之后，外省的产量也是明显见长。 　　还有个南方大城市里的连锁超市也找了过来主动寻求合作了。 　　那是最南方的连锁超市，李小明的明星超市短时间内都还没有进军南方的计划。 　　至少一两年内是没有这个计划的。 　　施向南也跟他打过招呼了，确定了这一事实后，才批货给这位大超市的采购。 　　南方那边的连锁大超市，那个日销量是非常可观的。 　　虽然店面的数量没有李小明的明星超市多，但人家超市大啊，客流量跟他们西北这边也是天壤之别。 　　南方经济发达，愿意花钱的老百姓就多。 　　吃饱穿暖了之后，人就开始渐渐地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 　　比如在吃饱的基础上吃好、吃得舒服，开心、健康。 　　在穿暖的基础上，穿得时髦，好看。 　　西施食品厂的煮瓜子在那边大受好评，卖的一天比一天好。 　　销量好了，西施食品厂每天的支出大但是收入更高。 　　总体的利润率还是在上涨的。 　　不过这个上涨率施向南还不太满意，她就想到了打广告。 　　这会儿不是以前了。 　　随着春晚的收视率越来越高，电视机在我国越来越普及，电视广告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至少施向南提出来的时候，厂里见过世面的高层比如李唐风、再比如许天宁，又或者是后来招进来的两个副厂长，都是赞同花这一笔钱的。 　　显然，他们都知道打电视广告的效果。 　　既然大家都愿意支持，施向南就肯定要去一趟首都了。 　　幸好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 　　我国的银行卡已经正式发行。 　　存了钱进去，拿着银行卡到首都也能取出来，比以前可方便多了，也安全多了。 　　施向南还是带着钟静和严文娴两个人，三个女同志一起。 　　到省城坐了个飞机，也就两个多小时就到达首都了。 　　安思彤已经在等着她了。 　　说来也比较巧。 　　施向南上首都之前正好跟安思彤通了一个电话，一问她这阵子没有下基层去做采访，而是在首都跟着一位非常出名的调查记者一起学习、积累经验。 　　施向南不了解安思彤的行业，也不可能会对她的工作内容指手画脚。 　　只是时间赶巧，安思彤就说来跟着一起。 　　主要是如果没有个熟人帮忙介绍一下的话，施向南拿着钱也得想办法才能知道往哪儿付款啊。 　　人情社会嘛。 　　有了安思彤就好多了。 　　她是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同学老师一大堆都在首都的，更何况她毕业就进记者的人面有多广那就更不用提了。 　　施向南一说，安思彤这边就说可以帮上忙。 　　两个人见了面吧，安思彤已经连不同时段的不同广告价位都给施向南打听出来了。 　　帮了施向南很大的忙。 　　“中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吧？” 　　安思彤摇摇头：“我这是趁着师父有事儿赶紧跑出来一趟，一会儿就得回去了。老师的专业能力很强，但是脾气也不大好，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学生。我要是迟到，能被当场骂的狗血喷头的。” 　　她都这么说了，施向南当然也就不好硬要拉着她一起吃饭了。 　　当然，她其实也很忙。 　　来这儿之前就计划着越快搞定这件事越好。 　　施向南顺利地见到了管着买电视台广告时段的人，但是对方要求她这边先说清楚广告的时间。 　　因为这个关系着收费多少的问题。 　　广告时间？ 　　施向南哪知道这个。 　　她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找电视台打广告啊。 　　前世她做生意起来那会儿电视都慢慢没落了，随之而起的是网络，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能打开的无线网。 　　信息化时代催化出来了各种各样的打广告方式。 　　比如大城市里的LED大屏、网络剧、还有活跃在各大网络平台上的大大小小的网红们。 　　总之打广告的方式五花八门，其中最不起眼的就是电视广告。 　　施向南做的是食品行业，开的是实体店，也根本用不着考虑什么打广告的问题。 　　这会儿她也是第一次，可不就抓了瞎了嘛。 　　尤其那位负责人还问了她，广告片有没有准备好，电视台那边是有审核制度的，一些无法通过审核的东西给再多的钱也是不能在电视上播放的。 　　施向南更懵了。 　　但其实这是可以想到的。 　　因为她找电视台投放广告，总不可能连广告都要让电视台给她拍吧？！ 　　首先人家电视台的事情那么多，不一定忙得过来。 　　再者就是忙得过来，那个收费也肯定不如自己找人拍摄好了拿着碟子来给电视台审核通过了之后就可以付款然后直接在电视台上播放来的快速又实惠。 　　幸好播放广告这个事情对于西施食品厂来说没有那么着急。 　　施向南还有时间。 　　于是她更忙了。 　　要找专业的拍摄团队、还要找好演员，一起来进行广告的拍摄剪辑以及后期制作。 　　全都搞定了再拿来给电视台的负责人那边进行审核。 　　施向南完全不认识关于拍摄方面的专业人才，也不是认识什么演员。 　　不过这个她属于是甲方爸爸了，只要拿得出钱来，不愁找不到人。 　　只是如果对这行完全不了解的话，一开始可能要走不少弯路。 　　幸好，施向南说了这件事之后，李唐风和安思彤那边也都有相关的人才可以介绍。 　　不过李唐风也说了他认识的人是南方的，对方一个团队过来拍摄广告的话，光是路费、食宿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要是能找到更好的人选，他那边认识的人肯定还是能不找就最好不要找。 　　安思彤介绍的人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 　　不，也不能说是安思彤介绍。 　　因为她说的那些人，西施食品厂的厂长之一许天宁也都认识。 　　安思彤只是给了施向南一个思路。 　　她立刻就去问了许天宁，他果然认识不少这样的人。 　　不仅不用担心路费食宿费太高了这些问题，他还有不少人选可以让食品厂这边进行挑选呢。 　　许天宁也说的明白。 　　“我认识是认识，但是他们的水平我也都不是很了解，只有一个团队做过一个牌子的广告，那个广告非常成功，我一说施总你肯定知道。” 　　他一说那个羊毛衫的广告，施向南果然知道。 　　不，应该说，全国上下只要是有电视可以看的地方，不知道的人很少。 　　这个广告是真的很洗脑。 　　这种做出了广为人知的成功案例的公司，收费会比较贵也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还是看施总你的意思，是要找水平不一定的新人团队还是要找已经有成功案例拿出来的成熟团队。” 　　施向南问道：“你的意思呢？” 　　“我是觉得这两种都可以，各有利弊。” 第298章 　　那就还是要施向南这个老大来拍板决定了。 　　不过她也不用很为难。 　　因为有许天宁的人脉在。 　　他那边放出了西施食品公司要拍摄广告的消息之后，立刻就有好几个广告公司找来了。 　　这会儿的西施食品公司已经勉勉强强比较拿得出手了。 　　反正在广告公司的眼里，是属于掏得起钱拍广告的那种，那就都是他们的潜在客户。 　　人家还放出了要拍广告的消息。 　　那就是等着他们去主动跟公司联系，进行良性竞争了啊！ 　　施向南开始了一有空就看各种广告和简介的日子。 　　就像是许天宁说的那样，新的、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的广告公司，收费肯定就没有那么贵。 　　但其实，做出爆款的可能性真的没有那么大。 　　就跟其它的很多行业一样，金字塔顶端的毕竟是极少数，多数还是黑不溜秋的那种。 　　像是很多能力不差的新拍摄团队，可能差的就是一个面向大众考验的机会。 　　而那个已经做出过非常成功的案例的广告公司，要价非常高就不说了。 　　其实他们公司也就做出了那一个洗脑的广告。 　　更多的也没有了。 　　谁能保证它这一次做的就一定有成功那一次的效果？ 　　老天来了都不能保证。 　　这种事情也有一部分概率是要看运气的。 　　于是施向南只挑了两三天就定下来了一个附赠了一段拍摄广告的样片的公司。 　　不算是广告行业的纯新人，但也没有像是有成功案例的那个广告公司那样，要价在施向南对比了好些家之后认为比较合理的。 　　施向南说定了后就联系了对方。 　　以最快速度见到了负责人，她这边给出了对于广告类型的一点大致想法。 　　再给出要打广告的食品。 　　对方就承诺了要在一周之内给出一个大致的拍摄方案来，施向南这边通过了他们那边就进行拍摄。 　　当然，如果需要用到专业的模特或者是演员来进行广告拍摄的话，他们那边可以推荐，食品厂这边也可以自己找好了人直接去跟广告拍摄团队那边接洽。 　　然后开始拍摄。 　　施向南又不认识什么歌星演员的，她让公司的高层们像是许天宁这样的人推荐几个跟他们食品厂的食品形象比较符合的人选上来，然后又让广告公司那边随着拍摄方案也一起送过来几个人选。 　　她们这边进行选择。 　　这是给人介绍工作的好事。 　　许天宁他们那边暂且不提是不是会提议自己喜欢的歌星演员什么的吧，反正广告公司那边也是没有拒绝，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了。 　　到了时间也果然给推荐了不少人选过来。 　　施向南是穷的时候没有机会看电视，忙着挣钱的时候没有时间看电视。 　　后来则是各种五花八门的网络剧、短视频、网络大电影、微电影、小说啥的，可以看的类型太多了，五花八门，她这样平时不了解这些的人想看点什么，真的很难找到值得信赖的观影指南。 　　更何况她是开实体店的，一直都很忙，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所以她最多也就是能跟着哼几句烂大街的流行歌曲，再多就没有了。 　　什么歌星、电视剧演员她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对演艺圈完全不了解。 　　因此不管是许天宁他们那边推荐的人选，还是广告公司这边推荐的，施向南选的时候倒是完全没有什么个人喜好的因素在其中。 　　她只需要考虑请人拍广告的价格、以及对方的专业技能是不是过硬这样的问题就好了。 　　要是找个不专业的，一个几分钟的广告对方能反反复复拍个四五天甚至一个星期或者更久，那就是不要钱也不行啊。 　　施向南可是计划着要赶在1994年的春节之前把广告打上！ 　　他们做瓜子花生这些零食的，年底家家户户都要办年货的时候生意最好了。 　　就是因为在年底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办年货，大多数人家都要买点瓜子花生糖果之类的过年期间放在果盘里招待上门的客人。 　　多多少少都要买点。 　　那么在购买这些年货的时候，选择哪一家的食品对西施食品厂来说就至关重要了。 　　施向南要赶在年前，最好是十一月份的时候就把广告打上，让进了腊月开始陆陆续续置办年货的人不买瓜子花生也就算了，只要买这两样，第一个就能想到“西施食品”。 　　这就是成功了。 　　买过一次只要吃着味道还不错，留下了一个好印象，那往后再需要瓜子花生之类的食品的时候，先想到的肯定也是西施食品了。 　　要是在过完年之后一段时间的淡季，那打不打广告的效果肯定就没有那么好。 　　现在已经是后半年了，广告的拍摄和后期制作啥的也都需要时间，就是全都搞好了，电视台那边也要排队等到合适的播放广告时间段，这些全都要留出一点时间预算来的。 　　因此这个广告制作的时间还是比较紧急的。 　　施向南比较看中专业能力突出的人。 　　好不好看、以及拍摄广告的价格都要往后放一放。 　　因为审美是很多远的事情，好看不好看也不是一个人就能代表大众的。 　　价格也是可以谈的。 　　更何况就拍摄那么几分钟的广告，价格要得再高她也不是出不起。 　　当然，因为做的是食品广告，施向南肯定也是要找那种比较有人缘、接地气的长相来进行拍摄的。 　　太不接地气了会把拍摄的商品跟普通老百姓割裂开。 　　这倒不是说有什么经验不经验的问题。 　　纯粹是施向南自己的理解。 　　施向南说了自己的意思后，广告公司那边就在她给出的名单上又划掉了几个名字。 　　“这几个不是不专业，是她们拍摄广告需要反复慢慢磨，一点一点精雕细琢磨出来的才能让导演满意。您要是赶时间，这几位就不大合适。” 　　施向南看照片挑选出来的也就六七个人，负责拍摄的导演再给划掉了三个。 　　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导演那边直接说，这几个都跟他们合作过，专业能力没得说，肯定让人满意。 　　施向南就直接去广告公司看了看试拍，拍板定下了一男一女两个青春靓丽的广告模特人选。 　　都是她不认识的人，但确实方方面面都让施向南满意。 　　她这边一定下拍摄广告的人选，广告公司那边就直接开始进入拍摄流程了。 　　速度也是飞快。 　　就短短几天时间就飞快地给拍好了，然后又是两天的剪辑后期制作。 　　施向南这边飞快地收到了三个广告成品。 　　时间控制在三十五秒。 　　因为电视台那边的广告费是按秒计算的。 　　食品厂这边又不是钱多烧得慌，广告片肯定是能短就尽量短一点的。 第299章 　　施向南看广告样片是跟许天宁等人坐在会议室里一起看的。 　　广告公司的广告过后，屏幕上正式出现了这一次花钱拍摄的广告。 　　在红红火火的过年氛围当中，一对穿着喜庆的男女上各自爸妈的门给他们准备年礼。 　　精神叟烁的老人笑眯眯地伸手接过印着巨大的“西施食品”字样的红色礼盒，拆开尝了瓜子后，满口夸这次买的瓜子好吃！实在！ 　　拜年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吃了瓜子和花生后也更高兴了。 　　他们没有说好吃不好吃，而是伸手到放满了瓜子和花生的果盘里又去拿了。 　　吃的东西嘛，没有什么比大家都爱吃，更能够表现食品的味道的了。 　　广告的节奏把握得很好，背景音乐也是很喜庆很抓人的那种。 　　两个男女主要演员也演出那种把自己喜欢的零食推荐给各自的父母、也分享给小朋友们，并且获得了一众好评的那种感觉了。 　　“你们觉得呢？” 　　“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施向南点点头：“那就这样了？” 　　“我看可以。” 　　“我也没有异议。” 　　“送去吧，抓紧时间，听说那边还要排队，不知道得排多久。可别赶不上腊月。” 　　施向南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幸好，重生之后她的运气一向不错。 　　广告片送到电视台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内容没问题，可以安排在电视台播出。 　　然后就是施向南这边要选时间段的问题了。 　　深夜没有什么人看电视，那价格肯定就便宜。 　　与之相对应的，观看电视人数最多的时间段被成为黄金时间段，那价格当然也是堪比黄金了。 　　当然，也有不好不坏的中间时段，价格没有那么高，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 　　但是说实话，施向南看过了电视台的每个时间点收视率对比后，就没有考虑过深夜和凌晨。 　　她考虑的是中午休息时间还是晚上八九点那段黄金时间段。 　　施向南没考虑出结果来，就去问了电视台那边跟她对接的人一个问题。 　　“这三个时间段，哪个时间段能够给我安排到农历十一月、或者是十二月播放广告？” 　　对方给出黄金时间段这个答案后，施向南也就没有再犹豫了。 　　既然决定了要打广告，什么钱都花了，时间也都用了，那就没有必要在最后这个阶段抠抠搜搜的了。 　　她定下了最贵的那个黄金时间段。 　　定的是连续一个月的那个时间段的广告费用。 　　加在一起在九十年代来说真的是天价了。 　　告诉施家洼的人会让他们倒吸凉气的那种程度。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施向南就没有扭扭捏捏的，她直接按照合同把预付款打了过去。 　　这件事情忙完，就又到了农历十一月份中旬了。 　　施向南总算可以不那么忙，不需要天南海北的到处跑了。 　　云山县城里、还有施家洼都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 　　因为天气太冷了，就算有时候连续两三天阴天，没有下雪，地上厚厚的积雪也不会轻易化掉。 　　施向南是从小见惯了雪的人。 　　她并不觉得下大雪有多么稀奇。 　　相反，因为开了食品厂、就难以避免地要关心货物运输的问题。 　　大雪天气是最容易出现车祸的。 　　施向南跟下头一再强调，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拉货必须在保证自己和车子安全这个大前提下再去考虑运输货物速度的问题。 　　每一辆车上的防滑链、以及大货车的押车员都是必须配备的。 　　为了防止有人为了赶着送货出现什么安全问题，施向南连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公布出去了，要求全社会进行监督。 　　发现超速、或者是不按规定驾车、运货的问题，所有人都可以举报。 　　一经核实能拿到百元的奖金。 　　这个奖金数目不低了，最主要的是，只是检举一下别人不规范的操作，基本跟白捡钱一样。 　　相信谁看到了都会举报的。 　　当然，施向南也考虑到了有人担心打电话被人认出来事后打击报复之类的问题，还在食品厂大门处定了一个匿名意见箱。 　　钥匙放在她和秘书那里，其他人谁都没有。 　　当然，西施食品公司已经正式成立了，也不能全靠人民群众和普通职工们进行匿名举报啥的。 　　施向南又迅速地把最开始那个监察队给建立起来了。 　　直接搞了一个部门出来，直接听她的命令。 　　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巡查各个厂子、以及运输车队有没有什么违反公司规定的问题。 　　查出来一经核实也是要重罚的。 　　双管齐下。 　　也可能是食品厂的员工们的确都很珍惜这份工作、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目前为止都是平平安安的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施向南对于这一点是比较满意的。 　　忙完了这一段，元旦节又还没有到，她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施向南直接坐车回了施家洼的家里头。 　　现在大小两个食品厂、包装厂都有厂长和副厂长，研发室也早就投入使用，施向西带着他的人都搬进去好久了。 　　虽然随着元旦节、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食品厂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但一切都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的。 　　厂子里的大小事情都有厂长副厂长管着，施向南在不在的都没有什么影响。 　　她回了施家洼，唐青娥等人看见她都是一阵心疼。 　　“怎么瘦了！” 　　“哎哟，看着可瘦了不少，穿这么多都能看得出来！” 　　“忙完了吧？后头没有啥事了吧？” 　　得到了施向南肯定的答复后，张秀珍就说：“那在家给你炖汤喝！” 　　“你买了好些鱼回来，还有鸡鸭猪肉啥的放了一大堆。你哥嫂都不在，我们也不能天天吃那些啊！补得要上火了都！” 　　施向南点头，也不跟她妈客气：“好啊，那我歇歇。” 　　一家子人就围着她转。 　　尤其是张秀珍，完全是拿出了要把她瘦下去的肉再给补回来的架势来。 　　“南南你这会儿想吃啥？我给你弄点？“ 　　施向南想了想：“想吃水果，橙子苹果啥的都行。” 　　“那你等着，妈给你洗好了装在果盘里拿过来！” 　　施向南笑眯眯的：“谢谢妈，辛苦你了！” 　　张秀珍嗔怪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就给你洗洗水果切一切，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不一会儿施向南就烤着火、吃上了水果。 　　还有家里的橘子、柿子都被施开阳拿了不少过来，围着火盆边放好了。 　　说是直接吃太凉了，要等火给烤得没有那么冰了再让施向南吃。 第300章 　　施向南则是在复盘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前世她是在93年，也就是说去年跟韩鹏杰结的婚，婚后不到三个月两人就一起坐上长途火车去了南方打工。 　　但两个人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但也都是备受宠爱长大的。 　　施向南没有什么存钱的概念，韩鹏杰更加没有。 　　两个人进了厂工资的确在1993年的时候不算低的，尤其是跟农村种地的家里人收入相比，一个月领的工资差不多能比农村种地一年还要多了。 　　这在两个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人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挫折的年轻人看来，就属于很高的工资。 　　两个人就想着，在厂里上班一天十来个小时，一干就是五六天那么辛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不得去好好休息休息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施向南是个女孩儿，结婚前爸妈都反复跟她说过，结了婚就把小两口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他们有三个儿子以后老了有依靠的，不许她惦记着补贴娘家的事情。 　　挣了钱就是他们两口子的。 　　施向南那时候就是一个刚出社会就一头扎进婚姻里的年轻小姑娘，没有经过任何事，哪知道当父母的一片苦心？ 　　爸妈那么说了，而且还是反复交代。 　　结婚的时候反复地说，她要跟男人起离家的时候又是怕她忘了、怕她去了他们照看不到的远处工作太辛苦太累了，省吃俭用舍不得花钱把自己身体搞坏了什么的。 　　所以才会一直说家里不需要她的补贴，让她挣的钱都拿着给自己用。 　　施向南是真的信了父母的话。 　　而韩鹏杰作为重男轻女家庭的男娃，要到远方打工，从父母长辈那里得到的叮嘱只会比施向南这个女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狠狠地受了一通这样的教育、然后又没有吃过什么大苦头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年轻人，第一次手里头拿到那么多钱，理所当然地高兴地找不到北了、开始飘了。 　　他们的工资高那是对比农村种地的收入。 　　可要是拿着那些钱去南方那些最先开始搞改革开放的繁华大城市里头，那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一点儿水花都不会有。 　　两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年轻人拿着工资在休息那一天一起去了市里头，只是打了个转，钱就都花完了。 　　具体用来干了什么施向南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记得辛辛苦苦一个月挣得那点钱就进城里了一趟就花的七七八八。 　　哦不对，还不是辛辛苦苦一个月，因为那时候的工厂是要压一个月工资的。 　　她跟韩鹏杰是在工厂里埋头苦干干了整整两个月，脚底板都差不多给站出茧子来了，才领到的工资。 　　那时候会想着要去犒劳犒劳自己，也是去城里头长长见识。 　　施向南此时此刻回想起来，要是让她再经历一次，可能还会选择去城里。 　　因为真的是憋坏了，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吃那样的苦头。 　　肯定是想要犒劳自己两个月的辛苦的。 　　包括在这之后一年的事情变化，要让现在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成熟了的施向南来说，也很难说是韩鹏杰一个人的错。 　　因为是在几个月后，她娘家的亲三叔突然出事了。 　　下地干活的时候出意外受了很严重的伤。 　　家里头千方百计地才给她打通了一个电话。 　　双方好不容易对上话，家里人急得都顾不上问一句施向南在南方打工辛苦不辛苦、累不累。 　　憋了几秒钟之后就直接火急火燎地问她能不能拿出钱来。 　　家里出了事急需要钱。 　　要是拿不出钱来治病的话人就要没命了。 　　施向南愣住了。 　　因为韩鹏杰和她两个人差不多想到一起去了，都是想着现在他们还年轻，还早，刚来开始打工不忙着存钱，等开了眼界见识的差不多了再开始存钱也不晚。 　　所以两个人后来有工资了，那都是工厂休息那一天就搭车去市中心。 　　要么吃点好的要么买点好衣服好鞋啥的。 　　反正城里车水马龙、星光璀璨，到处的都是来自大西北农村的他们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想挣钱很难，但是想花钱那真的是容易得很。 　　两个人才开始打工几个月，根本没有存下任何钱来。 　　家里头遇到了急事需要钱找到施向南的时候，她才像是被一道天雷劈到了头上。 　　她哪里拿得出钱来！ 　　想到要去借钱的时候吧。 　　他们进了工厂在车间里那是真的很忙，一天到晚都在赶工做零件，下班后累到躺倒就直接睡死过去，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跟同事聊天、发展人际关系什么的。 　　无亲无故的，大老远跑到南方工厂打工的人，哪个是日子过得好的？ 　　人家凭什么借她钱？ 　　更何况施向南跟韩鹏杰领了工资就去市里头潇洒快活。 　　这种行为在很多工厂里打工的人看来就属于秋后的蚂蚱不知死活。 　　但因为不熟，他们最多就是心里嘀咕一下就过去了，不可能突然跑到他们面前去劝他们什么的。 　　那不是有病吗！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里头是有些嫉妒他们能这样不管不顾地花钱的。 　　因为很多人出来打工之前家里人就会跟他们反复交代。 　　挣了钱要存起来，结婚、家里头弟弟妹妹结婚、盖房子、还有家里人生病小娃娃上学啥的，处处都需要钱，可不能乱花。 　　他们也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挣了钱第一想法就是存起来。 　　可是他们不会劝他们，同时施向南遇到了需要钱的急事他们也不可能借钱给她。 　　而更多的人看到施向南和韩鹏杰毫无顾忌地花钱的时候，心里也未必就不会羡慕嫉妒施向南和韩鹏杰这样长得好、学历也高、又没有任何家庭负担、可以大手大脚挣多少花多少的小两口。 　　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里的人见到他们两个遇到事不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已经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借他们钱？ 　　最后的结果是，施向南挣的钱没有存，借钱也借不到。 　　她最后是流着眼泪，很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跟家里人说自己没有钱的。 　　施向南的娘家人在她结婚的时候那么叮嘱她，可想而知，不是万不得已火烧眉毛了也不会找她拿钱的。 　　施向南这里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没有拿到钱。 　　等着钱救命的三叔就这样没了。 第301章 　　受了这个大刺激的施向南下定决心要存钱，再也不想下一次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拿不出钱来了。 　　可这时候就不可避免地跟韩鹏杰产生了分歧。 　　在韩鹏杰看来，死的是施向南一个叔叔，又不是她亲爹亲妈，她有必要这么过不去吗？！ 　　再说了，就算是她的亲爸亲妈，死都已经死了，她这会儿开始存钱也来不及了啊！ 　　又不是光他们两个才开始挣钱的人拿不出钱来。 　　施家洼那么多人，不是一个村子都姓施都是亲戚吗，那一个个的也拿不出钱来啊？！ 　　他们里头可有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些人都凑不出活命的钱来。 　　他们两个才开始挣钱几个月，拿不出钱来不是很正常？ 　　总而言之，他就理解不了施向南从此以后要开始省吃俭用、再也不在休息的时候跟他一起去城里的举动。 　　没错，施向南都没有想着要让韩鹏杰一起存钱。 　　但韩鹏杰反过来看不惯施向南抠抠搜搜存钱的举动。 　　他说得多了，施向南肯定就也要发脾气了。 　　她原来也不过是在忍着，两个人在大事上的分歧这么大，而且还是没办法忽视的事情，韩鹏杰不高兴，她难道就能高兴了？ 　　肯定也不高兴，只是在忍着而已。 　　但不仅没有忍出什么好结果来，比如韩鹏杰想通什么的。 　　相反，因为施向南变了，他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不仅没有被她影响到，反而变本加厉，恨不得去借钱也要花了。 　　施向南怎么可能不生气。 　　两个人毕竟是夫妻，哪怕是工作再忙，每天总会坐在一起吃饭什么的。 　　说不到三句话就开始吵。 　　两个人工作又都很辛苦很忙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缓解这种情绪的方法和途径。 　　那负面情绪一直累积，可不就是夫妻感情越来越僵么。 　　施向南真正起了离婚的念头是在1993年的年底。 　　这个时间施向南记得很清楚，原因她也到现在都记得牢牢的。 　　她说是高中毕业了，成绩还不错，但那个年代就根本没有任何性教育可言。 　　父母也不可能教她这个。 　　韩鹏杰有没有人教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在自己离了婚埋头挣钱多年以后，在二十一世纪都足足十来年了，她才在网络上看到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科普。 　　没有计划好生孩子就一定要做避孕措施。 　　否则就有很大可能性会怀孕。 　　施向南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些知识的。 　　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是流产的时候了。 　　施向南坚持存钱，而韩鹏杰一直在今朝有酒今朝醉，没有存下一分钱。 　　两个人的观念分歧很大。 　　也没有任何人劝说、或者是干预两个人的想法什么的。 　　他们平时工作也比较忙，没有心情吵架，但是说起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会吵起来，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招。 　　不提这件事。 　　但不提也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比如，到1993年的十二月的时候，施向南在盘算着存了多少钱了，可以拿回家多少。 　　而韩鹏杰在考虑着要让老婆给自己一起买回家的火车票。 　　因为他一分钱都没存，那年代的长途火车票也不便宜，他自己根本拿不出来。 　　要是知道施向南也没有就算了，他知道她一直在存钱的，肯定能拿得出来。 　　两个人又是两口子，他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要让老婆给自己买票。 　　他们是两口子又不是外人，她有钱还能不给他用？ 　　这样的念头有了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说实话，施向南也不是没有想到想回家过年她就要出韩鹏杰的车票，甚至不可避免地还要给他花更多的钱。 　　一路上好几天的时间，他不可能不吃不喝。 　　他没钱，不就都要花她的吗？ 　　她已经很不高兴的情况下，韩鹏杰还提出来要给爸妈准备点过年的礼回去。 　　他说的爸妈明显不是她的父母，而是他自己的爸妈。 　　其实施向南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韩鹏杰没有提出来的话，她大老远地回家一趟，还是过年，肯定不可能只给自己父母买点东西的，多多少少要给公婆也买一些。 　　可韩鹏杰提出来了，她本来就对他的种种不满就在那一刻爆发了。 　　“你还知道过年回家要给爸妈买点礼，不然说不过去啊，那你为啥一点钱都不存！连回去的车票都买不起还要指望我！” 　　那韩鹏杰肯定不可能就这么认了。 　　“我花钱难道没有给你用？我租的房子你没住？咱俩一起花我的工资你的全都存下来了，这会儿要回家了你跟我算这个？！” 　　两个人就这么吵起来。 　　吵急了韩鹏杰推了施向南一把她摔倒在地上，就开始流血。 　　那不是施向南来大姨妈的时间，夫妻两个都知道。 　　于是韩鹏杰赶紧把人送去医院里，被医生告知是流产。 　　施向南怀孕的整个过程就没有休息过，每天都是满负荷工作，吃的也是在厂子里的大食堂凑合，根本谈不上什么营养不营养健康不健康的。 　　身体已经不怎么样的情况下，她在被人为地推倒在地上，流产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施向南下定了决心，她跟韩鹏杰过不下去了。 　　那就不是个能长久过日子的人。 　　得离婚。 　　于是她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也不跟韩鹏杰吵了，早早地买了回家的车票。 　　回了家里见到爸妈第一件事就是说她要离婚。 　　她最开始甚至都没有跟家里说她因为被韩鹏杰推了一把流产了的事，就是坚持要离婚。 　　看施向南态度坚决，再加上看着明显跟出门前不一样了。 　　跟换了个人似的。 　　瘦了很多，脸色也明显不好了。 　　施向南的态度很坚决，施家人包括唐青娥在内都没有反对。 　　虽然他们十里八乡都没有见过离婚的，施向南这样才结婚不到一年就要离婚的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但她一说，家里人就还是支持她了。 　　倒是韩家人那边，听说施向南要离婚后，反应就跟她要翻天差不多。 　　他们甚至觉得支持施向南离婚的施开阳唐青娥脑子也是出问题了！ 　　否则怎么这样的大事不劝着小辈，还由着她自己的意思？ 　　这样一方愿意，一方极度不愿意的情况下。 　　尤其是还在整个社会大环境、老百姓的认知里都没有离婚这个念头的情况下，施向南想要离婚的难度可想而知。 　　最终还是让她成功地离了婚，但她们家跟韩鹏杰一家闹得非常不愉快。 　　给后面家里接二连三的祸事埋下了伏笔。 第302章 　　这会儿已经是1994年的年底，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 　　跨过年就是1995年。 　　而在前世，施向南为了跟韩鹏杰成功离婚，几乎是跟韩家结了仇。 　　间接的，韩家沟跟施家洼也差不多结了仇。 　　就在这一年，大哥早起去地里干活儿的时候，在他们家最靠近韩家沟那块地里，发生意外摔断了腿。 　　施向东是说不知道谁从背后推了自己一把，但是人到底在哪里、甚至有没有这个人他都无法肯定。 　　因为当时天比较早，也就蒙蒙亮的时候，地头就他一个人。 　　可他们这样的穷山沟里又不可能跟十几年以后的大城市里面一样到处都是监控。 　　看不见人，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自认倒霉那就得自己家里头出钱送施向东去医院。 　　可是几个月前才为了施向南离婚的事情大动干戈的施家哪能拿得出钱来？ 　　施向南跟韩鹏杰在南方打工的时候就在一个厂里。 　　她也从来没有防备过韩鹏杰。 　　他对她的每个月发多少工资、花了多少，剩下多少都一清二楚。 　　要不然也不能惦记着叫她花钱他们两个一起回老家过年了。 　　他很清楚施向南手上攒了多少钱。 　　其实她除去日常必须用掉的开支之后，过年回来买了火车票、还有两个人一路上的吃喝，还是剩下了将近一千块钱的。 　　九几年的一千块钱不是小数目。 　　施向南那些钱要是还在她自己手里的话，她也肯定不会吝啬拿出来给大哥治腿。 　　可问题就是韩鹏杰也很清楚她手里头有多少钱。 　　她提出离婚，韩鹏杰不肯答应。 　　他们农村人没有去法院这样的说法，就只能想着让出一点条件来了。 　　再不行那就只能动手，用拳头让对方屈服了，愿意听话照做。 　　施向南虽然不想这样做，但真的两大家子、又或者说是两个村子的人凑到一起说事儿，说着说着吵起来，那么动不动手，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 　　把人打伤了她要赔钱、她自己家这边的人哪儿被打伤了，她也得给人出医药费、给人家多多少少买点营养品。 　　反正施向南态度坚决地要求离了个婚，不仅他们全家都脱了一层皮，她攒的那点钱也不剩下什么了。 　　施向东腿受伤了，过了一天一看就知道是伤到骨头了。 　　因为伤处又红又肿，而且骨头疼。 　　根本动不了。 　　这就得去医院治，可是家里头拿不出钱来，人家医院也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他们没钱怎么可能给他们治病？ 　　眼看着再耽搁下去施向东那就伤了的腿就非得瘸了。 　　施向南只能咬着牙再一次南下去打工。 　　当时家里是拿不出一点钱来了。 　　还是施向北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又很懂事，从不乱花，攒到了一点钱。 　　拿出来给施向南勉强凑齐了路费。 　　还有他自己的。 　　那会儿的施家为了给施向东治腿，能借的都借了、能卖的也都卖了，真正的穷得叮当响。 　　根本拿不出施向北的学费来，更别说生活费了。 　　家里人都没有说，施向北就自己提出来，他不上学了，跟姐姐一起去南方打工挣钱。 　　可就算是这样施向北的腿也还是耽误了治疗，走得快了就能明显看出来两边腿是一高一低的。 　　也是因为他心急家里的事情。 　　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家里穷成那样，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坐着不动养伤？ 　　觉得自己腿没有那么疼了就又开始偷偷瞒着家里人干活。 　　家里人发现了他还说谎骗家里人说没事，医生的医术高明，他的腿已经好了，完全不疼了。 　　后来发现他有点瘸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再说施向南和施向北去了南方。 　　施向北好歹是个大学生，虽然大学没有毕业，可是高中学历是实打实的。 　　考上了大学已经上了去学校学习了也是事实。 　　他一开始倒是在工厂里做了车间管理人员。 　　可是不知道是倒霉还是什么，一次跟着主任一起去车间巡逻检查的时候，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被卷进去了一个关节瞬间就绞碎了。 　　厂里赔了钱，可是有什么用。 　　他的手指回不来了啊。 　　施向南想到本来该是个大学生、出来去研究所当科学家为国家做贡献的弟弟，跟自己出来一趟就变成了残疾人。 　　而要不是因为她要离婚，家里不会欠下那么多钱，大哥可能都不会莫名其妙受伤。 　　不会受伤他们家也就是日子难捱一点，他们本来也想好了，难这一两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可施向东一受伤，家里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断了腿不送去医院治。 　　他那种情况放在家里头最好也就是变成个瘸子，坏的要是伤处恶化了，是有可能送命的。 　　只能借钱、砸锅卖铁！ 　　真正的石头里榨油，但凡能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了。 　　小弟施向北就不会没有学费没有生活费，也就不会辍学跟她来南方打工。 　　落得一个残疾。 　　施向南现在回想起来知道小弟手指没了的时候的心情，还难受得想掉眼泪。 　　而这些全都是前世1994年前半年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她重生回来的这个时候，这些给家里头雪上加霜的事情已经全都过去了。 　　施向南这会儿是有空了坐在这里慢慢回想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才猛然发现，那些前世这些时间点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惊涛骇浪，这辈子在她还没有想起来到时间了的时候就已经一闪而过。 　　施向南当时想起来的时候就给施向北打了个电话，等了好久他才跑到公用电话的地方给她回过来。 　　他在学校里好好地上课、学习，啥事也没有。 　　就跟之前上学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 　　施向南其实理智上早就知道，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家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 　　到她开始卖瓜子、后来开起了食品厂，他们家已经跟前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她跟韩鹏杰已经没有任何交集。 　　就算真的要发生点啥那可能也是你来我往地暗算打架什么的。 　　反正绝对不可能再做夫妻。 　　没有跟韩鹏杰结婚，她自然也不会再遭遇前世那些流产、离婚脱层皮、家里头灾祸不断、逼得她山穷水尽的事情来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感情上，每次想起来这是前世大哥腿受伤落下毛病的时候、这是小弟手上落下残疾的时候…… 　　施向南还是会忍不住提心吊胆一瞬间。 　　那种感觉，要跟前世遭遇了不幸的大哥和小弟亲口说上话，确定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她才能彻底把心放回原处。 　　这会儿回想起来，重生后的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眨眼就已经是1994年的年底了，她重生回来已经过去足足三年了！ 第303章 　　施向南又开始回想前世还发生了什么。 　　但其实家里人的不幸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该想起来的她也都牢牢记着。 　　不需要刻意去想。 　　“南南，你干啥呢？在忙不？” 　　施向南抬起头，正好看到是施向东站在她的门口正要敲门。 　　“没有，在胡思乱想，大哥怎么了？” 　　施向东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三太爷那边，说是想跟你说点事。” 　　施向南点点头，站起身来：“好，那我这会儿就过去一趟。” 　　她边往楼梯口走边说道：“大哥你知道是啥事吗？” 　　施向东犹豫了一下，说：“知道。” 　　施向南其实就只是随口一问，可真没有想过施向东会知道。 　　因此听到他的回答她反而楞了一下：“大哥你知道啊？啥事？” 　　施向东说：“可能是关于承包土地的事……” 　　“嗯？” 　　“我也是这些日子经常在各村直接跑，听到的一些传言，说是，有一些人发现了给食品厂种地的好处，算了一笔账，发现要是家里头的地全都给你种瓜子南瓜，挣了钱，拿钱去买米面吃，一年下来比这会儿一半地留着种麦子、一半地给你种瓜子啥的，挣得多。” 　　“他们想把家里的地全都包给我？” 　　施向南有点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因为这点儿账他们食品厂的财务部那边早就算过的。 　　甚至是施向南他们这些管理层的人，承包土地都搞了两年了，她们还能不知道老百姓怎么最挣钱吗？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多得是大字也不识一个但是算账算得门儿清的聪明人。 　　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找施向南商量这个事儿，她都觉得是拖了很久了。 　　事实上，很多村子都有了这个想法。 　　只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西施食品厂的安排是啥样的，农村人都听过一句老话叫枪打出头鸟，他们都怕自己要是第一个去找西施食品厂说这个事儿，被当成出头鸟给处理了。 　　到时候不仅没有能家里所有的地都包给食品厂，连原来的一半都保不住了，那不就完蛋了么！ 　　农村人要说他们淳朴吧，很多时候也的确很淳朴的。 　　但要说他们精明吧，到了这种有可能吃亏的时候，他们也是真的精明。 　　还都很稳得住，就等着有人出面去问，他们等着就行了，不着急。 　　反正今年都已经搞完了，明年要搞也是过完年以后的事情。 　　谁不想当那个出头椽子。 　　于是一拖二二拖三的，就拖到了这个时候。 　　还是施家洼村子里的人，知道施向南忙完回来了，在家头也休息了两天了，应该缓过劲儿来没有那么累了。 　　要让他们去西施食品厂问人那他们肯定不敢。 　　万一把人得罪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啊！ 　　但是在村子里头找熟人的话，那就没关系。 　　就是不成，也可以说是闲的没事坐在一起随便聊聊，不能当真的。 　　这样就有了退路，肯定不会得罪人、没有了连原来承包的地都保不住了的风险。 　　更何况，施向南还是西施食品厂说一不二的老大。 　　从她这里问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 　　而施家洼的人都大多都跟她沾亲带故的，真要是不行的话，他们也可以说是亲戚坐在一起随便聊一聊。 　　施向南一听施向东说起这个，她就想明白了。 　　果然，去了三太爷家里，他们家院子里热闹得很。 　　随便扫一眼，几乎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坐在这儿了。 　　施向南恍惚间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院子里。 　　因为他们家有电视机可以看电视剧。 　　从施向南买了电视并且说捅了她妈张秀珍之后，施向南家就成了施家洼的村民们最爱去的地方。 　　没有之一。 　　与之相对应的，别家也基本没有再见过这样全村的人都围坐在一起的场景了。 　　见到施向南进来，院子里坐着的人都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哟，咱们施厂长回来了啊！” 　　“南南在家没有好好歇着？咋看着还是这么瘦？你妈不会舍不得给你炖肉吃，熬骨头汤喝吧？” 　　“哎哟，咋就瘦成这样了！这当厂长可真不容易啊！” 　　“南南前些天在忙啥？都忙完了不？能在家里头休息到过完年了不？” 　　施向南一一跟这些对她表达关怀的人微笑点头示意，该回答的也尽量回答。 　　“不是，就回来放几天假，这才刚进冬月，腊月都还没有到，直接在家里头住到过年，那我这假期也太长了！你们不就要担心明年包地的事儿了么？！” 　　施向南最后这句话可是说到在座的人的心坎里了。 　　顿时引起了一片应和声。 　　“哈哈哈，南南你别跟我们开玩笑了，你分厂都开了，那么大的事业，哪能说停就停了啊？” 　　“咱们听说的都是食品厂越来越好，挣得越来越多！一天都要卖出那么多瓜子，咋可能不包地了，不包地瓜子从哪里来嘛是不是？” 　　“你都是大厂长了啊，厂子里花钱发工资找了那么多人给你干活的，要是还啥事儿都让你这个厂长去干，那不是就白挣这么多钱了嘛？” 　　“对啊，挣了钱不花这也就算了，自己累着了歇一歇都不行，那挣钱还有啥意思？” 　　“食品厂的生意这么红火，我可一点也不担心明年不能把地包给食品厂的事儿！” 　　“要担心也是担心咱能不能多包一点出去啊！” 　　这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施向南当然不可能像是有些人想象的那样大发官威、翻脸直接让问问题的人不能再跟食品厂合作什么的。 　　虽然有些一辈子都没有跟什么有点权势、或者是有点钱的人打交道的普通农民会脑补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有多厉害、多不讲道理啥的。 　　但其实，他们脑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肯定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儿。 　　比如此时此刻。 　　施向南笑了笑说：“三太爷，你肯定知道吧，乡亲们担心的问问我就会失去继续合作的机会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的。就是问一问，哪能还得罪谁了，我们就是私人开的厂子，能开起来也是因为有大家伙儿的支持，没有那么大的官威的。“ 　　不过显然，大家在意的都不是这个。 　　施向南也很清楚。 　　因此她不等别人再开口就又说：“至于你们想的要多包一点地的问题……” 　　施向南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们想到的有点晚了。” 第304章 　　她露出抱歉的抱歉来。 　　“市里头的领导那边亲自给我打了招呼的，土地超过一定比例种植非粮食类的农作物以后可能会出现问题。叫我最好不要这样做。” 　　这当然是从领导那边出发考虑的。 　　但施向南作为私人企业的老总，肯定也要考虑一个问题。 　　她现在又不是包不到地的时候了，整个甘省土地、气候合适的地方，只要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说一声想去那里找老百姓承包土地，那边的老百姓能高兴得当场放两挂鞭炮。 　　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人愿意承包徒弟的问题。 　　那她是闲的没事干要给领导添麻烦吗？ 　　自古都是民不与官斗。 　　她是哪里过的不舒服了专门给跟专门管着她的领导对着干？ 　　为什么要给食品厂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 　　一般的正常操作都是规避风险的。 　　就算领导没有提醒，施向南的公司里也早就有人想到了这一点，跟她提过了。 　　更别说领导还亲自提醒了，施向南除非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就绝对不会自找麻烦。 　　当然，她这会儿肯定不能这么说。 　　就算是实话，也要讲究方式的，这个时候要是真的老老实实全都说出来，就有一种卸磨杀驴的意味在其中了。 　　当然，也到不了“卸磨杀驴”这么严重，但的确有那么一点这个意味在其中的。 　　因此施向南说道：“领导也是担心，大家要是全都一股脑地去给我们食品厂种瓜子啥的了，回头要是哪里再出现什么灾荒，国家收不上来那么多粮食了，粮所里没有那么多粮食了，你们拿钱也买不到粮食，那会儿该怎么办？” 　　她这么一提醒，那种天生就胆小、不太敢担风险的人一下就回过神来了。 　　可不是！ 　　在座的都是三五十岁甚至六七十岁的人了，他们可都是经过饿死人的灾荒年代的！ 　　咋能为了挣钱就一点儿粮食都不种了？ 　　远了不说，就说改革开放前那些年。 　　那就是再有钱，没有票也一样买不到粮食、买不到肉。 　　就是这会儿，还有好些地方的肉啊粮食都还限购的哪。 　　他们咋就能为了挣钱把这些事全都给忘了？！ 　　施向南这么一提醒，可是好些人都想起来以前城里头拿钱也买不到粮食买不到吃的的时候了。 　　“哎哟！” 　　“光想着挣钱了！” 　　“可不是！挣钱是好，可要是没有粮食饿肚子，那也是大事啊！” 　　人群中嗡嗡地讨论了一阵子。 　　施向南才又继续说道：“挣钱当然是要挣的，但咱家庄稼人的根本是啥，还是自家种粮食自家吃，这啥时候也不能丢了是吧？“ 　　很多人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还有人忍不住直接夸奖施向南聪明，看得远想得也长远。 　　施向南又说：“咱们真要是想挣钱，也还能想点别的法子，也不光是种瓜子南瓜嘛。种粮食累，种这些东西你们也一样不轻松啊。就像是三太爷家里，我记得五叔不就去我食品厂里上班挣工资了？施家洼这样上过学、有一身力气又踏实肯干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吧？这会儿改革开放了，不是往年了，只要吃苦耐劳肯干，肯定能找到领工资的活儿干的。” 　　村里人又是一阵点头。 　　可不是嘛！ 　　没有必要就非要死磕在西施食品厂。 　　“你们也天天去我们家看电视的，多少也看了点儿新闻啥的吧？我不是想咒自己，只是你们要是看了应该就知道，没有啥厂子、啥公司可以保证永远不会遇到事儿、不会出问题、甚至倒闭、破产的？你们打听打听就知道，这几年城里头那些本来是铁饭碗的国营厂子、单位，多少人下岗了？厂子效益不行倒闭了？那还是有国家给兜底的国营厂子、单位，说倒闭也还是倒闭了。我开的西施食品厂就是我私人开的，可没有国家兜底，真要出点什么问题，倒闭的肯定会比那些国营厂子还快。我的食品厂要是突然倒闭了，你们地里头种的全都是瓜子花生，南瓜，那时候可咋办？” 　　施向南这一次，教了施家洼的村民们一个新鲜词。 　　叫“抗风险能力”。 　　但其实农村里也有一句话可以说明白。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其实换句话说也就是分摊风险的意思。 　　至少施向南是这么么理解的。 　　反正她说了意思后，满院子的人，包括三太爷都点头。 　　大家都觉得她说的很对，是真心实意为大家着想的。 　　施向南是为了自己，但同样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两者并不矛盾。 　　跟村里人聊完了之后，她也不刻意叮嘱他们把这话给传出去。 　　因为施向南很清楚，就算她不说，他们也肯定会以最快速度传开的。 　　就是因为她还知道一点，施家洼的人是住在施家洼没错，可家家户户都有几个外村的亲戚啊！ 　　这种事情他们知道了，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亲戚的。 　　亲戚再告诉自己的亲戚…… 　　这么一传，基本就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施向南目的达成，又跟村里人点点头告辞后回家去了。 　　正好赶上张秀珍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烙馍。 　　那种当年的新麦子打的面熟了以后散发出来的香气，是很独特、不可替代的。 　　至少在施向南这里是这样。 　　她站在原地闻了一会儿香味儿，就大步走到厨房门口去了。 　　“妈，你在烙馍啊？” 　　张秀珍点头，头也不回地说道：“是啊！烙馍！你不是说想吃馍外头那一层金黄金黄的壳，吃起来又香又脆吗？” 　　“妈你做啦？”施向南更加惊喜，站在她身后往锅里看。 　　“做了做了，哎哟你这孩子，都多大人了还站在灶台边上望嘴？！赶紧闪开别碍事，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其实谁都听得出来，张秀珍就是随口嫌弃一下。 　　好些天没见闺女回来了，一回来还瘦成那样，她当妈的可心疼坏了。 　　这几天施向南在家里，基本上是她说想吃什么，到吃饭的点儿那饭桌上就肯定会有她说的那样东西的。 　　为了闺女，张秀珍都不抠门了。 　　不，不对，应该说是大方了才对！ 　　施向南想吃什么她都大大方方地掏钱去买来给她做。 　　吃！ 　　咱家吃得起！ 第305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进了腊月。 　　也就是施向南在中央电视台买了广告的日子。 　　两个食品厂、还有包装厂的所有员工们当然是全都知道这个时间点的，也早早地都盼着这一天了。 　　不过他们都还没有到放假的时候，就算是这个时候给他们放了假，绝大多数职工的家里头也是买不起电视的。 　　不，不对，应该说，买得起也无所谓。 　　职工们想看一是因为自己亲手加工出来的东西上了电视机！ 　　这会儿能上电视的，在普通老百姓的印象里那都属于非常权威的的东西。 　　他们亲手加工出来的东西上了电视，职工们只要一想起来这个事儿，就忍不住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就算第一时间没办法在电视上亲眼看见广告播出，职工们也是在掐着点，天天都伸长了脖子盼着这一天到来的。 　　别说普通职工们了，连食品公司的高层们也都很惦记这件事。 　　在心里头数着日子等这一天呢。 　　就比如许天宁吧。 　　他就想守着电视机第一个看见自家厂子里的东西在电视上、还是中央台出现！ 　　普通职工只要想到自己生产的东西能上电视都激动，许天宁他们这些比较有见识的人还多一个激动的点，那就是央视！ 　　跟普通的地方台可不一样的！ 　　而施向南…… 　　她其实也不是不激动。 　　毕竟在电视台、尤其是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她也是前世今生头一遭。 　　他们的广告是花了天价买的电视台广告位，倒是不存在考虑什么收视率不收视率的问题。 　　那是电视剧和综艺需要考虑的事。 　　他们花钱买的广告嘛。 　　最多也就是关注一下这个时间段的收视率有没有下降，因为这直接关系着他们的广告有多少会在这一时间看到。 　　不过施向南花的钱多，买下的是晚上的黄金时段。 　　央视本来就有非常庞大的收视基本盘在那里摆着的。 　　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施向南还挑的最好的黄金时段。 　　施向南的家里人也知道这事儿。 　　施开阳和唐青娥嘴上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到了广告播出的这天晚上，他们都早早地就守在了电视前，还把这件事跟在他们家里看电视的村里人都说了。 　　于是全村都沸腾了！ 　　“南南食品厂加工的东西要在中央台打广告了！” 　　这句话传了一阵子，在人群中就变成了：“南南的食品厂要在首都打广告了！” 　　因为施向南曾经跟她妈张秀珍解释过关于电视台跟电视台之间的区别。 　　她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央视是在首都的。 　　张秀珍别的没有记住，就记住这一句了，并且还在村子里给宣扬了出去。 　　跟她聊得来、说得上话的人，认知范围也都跟她差不多。 　　果然也是牢牢记住了那一句话。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幸好只是在村里，熟人之间互相喊一喊。 　　要不施向南就要觉得传出去会被外人笑话她们这些人没见识啦。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顾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院子里的好些人都忍不住直接站起来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就等广告出来。 　　广告是按照秒数来收费的，当然不可能早更不可能晚了。 　　准时播放。 　　刚开始的时候看到电视里出现的两个光鲜亮丽的年轻人，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等了好久的西施食品厂广告。 　　直到瓜子出来，女孩活灵活现地嗑瓜子、惊喜、然后手和嘴巴配合，不停地嗑瓜子。 　　这一段才让许多不识字的人看明白了！ 　　这是在表演他们西施食品厂出来的瓜子有多好吃哪！ 　　后面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些基本没有看过什么广告，尤其是这种食品类型的广告的施家洼村民们眼中。 　　这个广告演的可真是太好了！ 　　哪儿哪儿都好，吃瓜子的长得好，吃瓜子吃得香、老头老太太看着也很慈眉善目…… 　　唯一的毛病就是太短了。 　　怎么一下子就没啦！ 　　听到村民们包括自己亲妈在内的人的抱怨，施向南就忍不住想叹气。 　　这可不是她想不想多放一会儿事情。 　　这都是钱啊！ 　　简直是在烧钱一样。 　　正好张秀珍问起来了，施向南就贴着她妈的耳朵说了一下这个广告一秒钟收费多少。 　　张秀珍这两年已经被施向南给“富养”的胆子比以前大了很多了。 　　但是那也只是比她以前、比很多农村妇女们的见识大。 　　这会儿听见施向南说的那个数字，她差点没直接惊叫出声。 　　心脏都快被吓出来了。 　　一点儿也不夸张，她是真被吓到了。 　　“咋恁——” 　　说了两个字，张秀珍发现不对，不能这样大声嚷嚷叫周围人都听见了。 　　她赶紧又压低了声音说了一遍：“咋恁贵？” 　　施向南摇摇头，声音更低地说道：“这还是我运气好买到了这个时间段哪，要是运气不好，拿着钱都不一定能拿到这个时间段打广告的。” 　　张秀珍只能啧啧称奇。 　　“我的老天爷啊！这还是我知道的钱吗？！” 　　不过好歹她还没有忘记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一直是压低了声音，表情动作也没有太大的。 　　恁些钱！ 　　村里人都知道施向南挣得多，可具体多少他们肯定是不知道的。 　　更何况很多人见过最大的钱也就是几百块，跟他们说几十万几百万的，他们也就是惊奇一下，其实心里面根本没有那个概念。 　　可现在不一样啊。 　　他们见识到了电视上的广告，要是再一听说打这个广告花了多少钱。 　　可能就对于施向南这会儿到底多有钱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了。 　　花钱都能上电视了！ 　　她要是再花更多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主席同志了？！ 　　可别觉得夸张。 　　农村人没有什么见识，他们是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联想的。 　　张秀珍别的不知道，但是对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啥样，她可太清楚了。 　　因此都不用施向南多说，她一瞬间就想到了，知道自己要藏好，一定不能让人知道这个事儿。 　　很快，施向南家里的座机电话就响起了熟悉的电话铃声。 第306章 　　打电话来的当然是李唐风等人了。 　　他们都看到了广告，这会儿是打电话过来说说感想的。 　　毕竟都是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自家厂子的产品广告，多多少少都有点激动。 　　这个时间点打过来纯粹就只是为了说说感想。 　　第二天第三天就不一样了！ 　　李唐风现在管理的是包装厂还好一点。 　　许天宁管的是散装西施食品厂。 　　市里头那位是施向南后来招聘来的大学生，名字叫柯锐。 　　他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最开始是已经做到供销社的高层领导的。 　　来应聘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 　　供销社倒闭后，他们这些领导层倒是也不至于下岗什么的，但是原单位倒闭了之后，要被调到别的地方去…… 　　这个调法肯定不可能是高升了。 　　而且去了新的单位，包括工作过内容、工作环境等等全都需要重新适应甚至是学习。 　　再加上柯锐一毕业就进了供销社做领导层，对这个行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包括它为什么会倒闭，原因他也是一清二楚。 　　只是大厦将倾，不是个人能力可以改变扭转的。 　　反而，因为很清楚它为什么会倒闭，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扭转乾坤，那种痛苦就更为明显。 　　而且吧，正因为太了解倒闭的原因了，所以他也很清楚，这大概是改革开放后，计划经济转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 　　也就是说，就算要把他调到别的还存活的供销社、或者是百货商店去。 　　可能等待柯锐的也是差不多的结局。 　　所以柯锐就想换个行业。 　　而且他在国营企业里吃了十几年的饭，在那里稳定是很稳定的，家里头说起来也是真的有面子。 　　当然了工资待遇福利什么的也都无可挑剔。 　　但也就是这些了，再多就没有了。 　　就是说，在那样的环境里很难有冲劲。 　　施向南面试的柯锐，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他觉得他还年轻，还想再闯一闯。 　　再加上改革开放以来，无数的干部都选择“下海”，这个都快成为一种时髦了。 　　有一些干部还想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话，也可以选择停薪留职下海。 　　这种学历、经验都有的人才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的。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西施食品厂这一年承包土地的动静很大，省城那边都惊动了。 　　柯锐也不会注意到它，更加不可能考虑到这里来应聘。 　　也是巧合。 　　恰好在他说通了家里人，准备办停薪留职“下海”经商的时候，西施食品厂分厂开起来，在招聘厂长了。 　　柯锐就到西施食品厂来应聘了。 　　也顺利地应聘上了。 　　施向南面试过后也很高兴有一个这么靠谱的人来管着她的新厂子。 　　因为他管的是精包装路线的食品厂，这个西施食品厂才做了没多久，肯定是没有散装那么稳定，是还需要继续开发市场的那种。 　　也很符合柯锐的职业追求。 　　要有冲劲、要可以大胆施为的那种。 　　因为这个广告里面用到了办年货的那种礼盒款嘛。 　　大城市里、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人注意到的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现在的电视机普及率还没有那么高，买得起电视机、看得到西施食品厂在央视打的广告的观众，可能还是更倾向于选择精包装的产品。 　　而不是散装。 　　当然，这个时候家里装了电视能看到广告的人当中愿意买散装的也不是没有，但过年的时候嘛，肯定还是精包装更多一些。 　　所以施向南拍广告的时候出于这个考虑，用上了精包装的产品。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第二天食品厂那边就传来消息说销量有了将近百分之三十的上涨。 　　第三天柯锐打来的电话里声音更是毫不掩饰的喜气。 　　“翻倍了！” 　　这个广告是会在同时段连续播放一个月的。 　　在1994年的农历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因为施向南买的这个在这时候可以称得上是天价的广告，西施食品厂的小袋精包装产品销路大开。 　　不是在全市、全省，而是在全国范围内的那种销路大开。 　　在广告正式播出之前，西施食品厂这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管是库存、还是零销商那边。 　　因为有西北的明星超市、以及另一个体量比较大的超市兜底，西施食品厂要把货铺满各大超市的货架这一点并不难。 　　不过也因为受限于施向南第一个跟明星超市的李小明李总谈了合作、共赢。 　　施向南后头再选择跟超市合作，也要考虑到明星超市的合作模式了。 　　比如头一条，有明星超市的地方，西施食品厂是不会接受把货物批发给其它超过一百平的大型百货商店、私营超市等等地方了。 　　南边那边来的也是一样。 　　施向南可不管那些大城市里连锁超市一个城市里就好几家，更别说每一家还要在整个市中心选址开一家又一家的分店。 　　她给了一家，别家再来联系的时候，就不会再同意让对方拿货了。 　　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西施食品厂的供货压力的同时，也像是西施食品厂跟明星超市的合作那样，实现了共赢。 　　因为拿到了算是独家经营权的那家超市一定会选择把西施食品厂的产品摆放在超市里最显眼、客流量最大的地方。 　　同样的，也有不少看过广告去找西施食品的顾客，发现两家超市明明相隔不到三百米，但是这家就是没有西施食品。 　　中央电视台播的广告里那个很好吃的瓜子，他们居然没有。 　　但是另一家有！ 　　因为两个超市相隔不远，货品的价格也都差不多，包括过年前的一波办年货优惠打折活动，仔细算算也都是差不多的。 　　可有一样大家都注意到了、都想买的产品，这家有，那家没有。 　　那顾客们理所当然地就觉得这家超市的货物更齐全一些，更愿意来有货的这家逛了。 　　年底的时候，进了超市肯定不可能只买一点瓜子花生什么的，别的东西多多少少也要买点。 　　这都是超市的营收啊！！ 　　而且这种“这家超市比那家的货品更齐全”的印象一旦形成，在两家超市的价格、各种优惠活动都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市民以后再要去超市购物，一定会优先选择商品更加齐全的那一家。 　　当然，西施食品厂不管这个。 　　他们的重点在于广告上线后一个月内的精包装小袋食品的精确销量的统计。 　　因为这个销售量的提升，很大程度上也代表着明年他们能不能接受承包更大面积的土地种植、能不能像是领导们期待的那样，与更多农户合作。 　　提升农村收入。 第307章 　　“西施食品啊，瓜子是真跟广告上说的那么好吃！买回家一嗑瓜子就停不下来的。” 　　“那个广告拍的真喜庆，红彤彤一片，我看广告里头的人吃的挺香就去买了点说尝尝看，哎哟，这一吃，就带的全家人都爱吃了哦！现在我们全家一天不磕点儿瓜子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不习惯，哈哈哈哈！” 　　“哎哟那个瓜子是真不上火，吃着香得很，还不上火，我们一家子本来就爱嗑瓜子，但是我老婆的身体打小就是个火底子，以前瓜子啊包谷花啊那些炒货是一点儿也不敢多吃，多吃一点第二天就上火，嘴里起泡、嘴角一夜就烂了！那个速度快的哦！现在不怕了，哈哈，吃中央台广告上的这个瓜子，一点儿也不上火，这个牌子还有花生，听说还有南瓜子卖，我们家都尝过，也都好吃的！” 　　“尤其是那个南瓜子，可真好吃！就是不好买！” 　　“哎哟，说到南瓜子啊，我小时候农村里长大的，我妈就喜欢秋天吃南瓜的时候把瓜子晒干了留起来，冬天炒一炒给我们当零嘴儿吃！我打小就爱吃，越嚼越香嘛！后来成家立业进了城里，南瓜吃的少了，南瓜子更是很少见到了，卖瓜子的常见，卖炒南瓜子的可少了！哎哟！我有时候馋得不行了就买点生南瓜子吃吃，解解那个馋虫！这个南瓜子是真好吃啊！有小时候我妈炒的那个香味儿了！还吃多少都不上火！我在一家百货商店里看见就全给买下来了！吃的时候想着可真好吃，我老婆孩子也爱吃，没几天就给干完了，我还想再去买，这都市场经济了，也不要什么票证的了，咱家有钱啥买不着啊！没想到这个南瓜子它是真买不着啊！说是没货就没货！这又是大冬天年节前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可馋死我了！这个公司是咋回事啊，有钱都不挣的？怎么拿着钱想买南瓜子还没货呢！为这我还千方百计地联系上这个西施食品公司了，问他们能不能多卖点，多给我们兴水岛这里搞点货！” 　　“嗐，我别的都还好，就最爱吃这个公司的南瓜子，它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少！我恨不得这食品公司能把价格搞的比肉贵、比黄金都贵！这样别人就不会买了，那就都是我的了！” 　　“这个食品公司咋回事啊，有钱都不想多挣的？还有老板，你咋不进点货？拿着钱都买不着东西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全国各地的大小老板们：冤枉啊！ 　　我们也想多进货可是他们食品厂加工不出来啊！ 　　谁脑子有病有钱不想挣了啊？！ 　　食品厂那边说是原材料供应不足，这一点大小老板们倒是也都能接受。 　　毕竟南瓜子嘛…… 　　这几年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大多数人都已经能吃饱穿暖了。 　　南瓜就是当一个菜来吃的。 　　谁会多种？再说就算种得很多也不会专门留着南瓜子去卖给加工厂吧！ 　　他们想想自己家的情况，倒是也稍微能理解一点西施食品厂说的南瓜子原材料不足的问题。 　　可瓜子！ 　　很多大小商店的老板、以及一些去晚了一步的超市的采购们，就有点受不了了！ 　　这食品厂也太死脑筋了吧，上央视打广告那得花多少钱，那不肯定是希望自己厂里头的货物卖得越多越好吗？！ 　　这怎么还自己给自己设限制的？！ 　　一个地方卖了这家超市就不再卖给别家了，这根本不合理啊！ 　　尤其很多超市，看到对家超市卖了，自家却进不到货！ 　　然后顾客还要嫌弃他们商品不够齐全。 　　他们也很委屈啊！ 　　想进货进不到是他们的错嘛！人家不给他们啊！ 　　这怎么还有人不愿意多赚钱的呢！ 　　不过要是这个问题拿到西施食品厂来问的话，估计上上下下的员工们都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答复。 　　不对，应该说，问问西施食品的南瓜子爱好者们，这个问题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答案。 　　因为货不够供应不上那么多家店啊！ 　　今年施向南承包农户们种植的南瓜丰收了一次，他们的南瓜子比去年更多了。 　　但这个更多也只是跟去年的产量相比。 　　可是产量增加归增加，那跟能够满足全国爱南瓜子的老百姓们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更何况，他们去年的南瓜子还得留出一部分来做今年的种子。 　　今年的土地承包范围眼看着就又是要大大增加的样子。 　　种子不够的话，就是到了明年也不可能有大量原材料可以供应全国上下老百姓们的需求了。 　　总而言之，瓜子和花生不提，南瓜子的供货问题，真不是商家们、更不是西施食品厂有钱都不想赚。 　　是真的没有办法。 　　不过南瓜子供应不足，这也反而导致了吃不上的人更加心心念念，把西施食品这个牌子牢牢的记住。 　　先是追根究底地想知道这瓜子哪个食品厂加工出来的，为啥不多卖。 　　知道了原因后也愿意理解了。 　　然后就天天惦记着念叨着，就等着以后能放开了买放开了吃的那一天！ 　　这一点连云山县城的人们也都知道了。 　　说来，最早一批的南瓜子除了云山县城里的西施食品厂里，施向西研究出来以后给周边的人试吃过，其他人是根本没有买过的。 　　也不知道啥味儿。 　　唯一仅有的少量货物全都被施向南拿到省城打开市场去了。 　　别说是云山县城里头了，连九河市里的老百姓们也没有吃过不知道啥味儿呢。 　　这还是今年量大了以后他们才知道的。 　　然后还顾不上说为什么西施食品厂里这么好吃的南瓜子为啥这会儿才拿出来卖给他们尝一尝，就发现全国人民都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不，不对，有的人比他们更可怜一点。 　　远处的很多人只是从买到了南瓜子的幸运儿口中听到了这个南瓜子有多好吃，他们很多人自己是根本没吃过就口口相传地知道了这东西有多香多好吃的。 　　然后也跟着那些吃过了却再也买不到的人一起惦记着。 　　云山县城和九河市的人好歹不至于像他们这样！ 　　云山县城和九河市是李小明的地盘，他是跟食品厂有合作关系的，当然还是可以拿到货。 　　所以去明星超市多多少少都能买到一点尝尝是什么味儿。 第308章 　　在一片热议当中，新的一年到来了。 　　跟年底相比较的话，一整个正月对于西施食品厂来说无疑称得上是销售淡季了。 　　要说是一整年里销售量最差的时候，那也称不上。 　　因为正月城里头的小孩儿们都拿了压岁钱，虽然说有一部分家长会把孩子的压岁钱给收走，美其名曰“替你保管“。 　　但也不是所有家长都会这么做。 　　有一部分不收，还有一部分是会收走大头，留下一小部分给小孩儿的。 　　而小孩子们手上有钱一般都是拿着买吃的喝的和玩具了。 　　这些小孩、还有一些坚持没有出正月年就没有过完的大人们在一年的开头一个月里头也比较舍得花钱。 　　所以总体来说正月的销量跟年底比起来是骤降了一半的样子。 　　这还不算是真正的淡季。 　　说起来施向南从1991年的后半年开起了食品厂，再到现在1995年的新年，虽说没有整整四年，但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 　　纵观全年的整体总收入的话是一直都呈现一个上升趋势的。 　　当然，一整年里看十二个月的话，曲线图肯定会是多少有起伏的。 　　销售的最低点一般会是在三四月份。 　　施向南坐在办公室里面看报表。 　　在打广告的年底那一个月里销售量飙升了一倍不止。 　　正月降了将近一半那也是在销售量飙升的基础上降的。 　　总体而言1995年的正月跟1995年的正月相比，销售量还是涨了很多。 　　当然，施向南现在最看重的不是这个。 　　当她不再缺钱的时候，那么一个月能挣五百万跟六百万，其实差别对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大。 　　她需要看到的是广告的持续效果怎么样。 　　更需要根据销量来计算出一整年的大致销量，从而计算出承包的土地收货后，原材料能不能在一年内销完。 　　可以容许有一些库存，因为他们本来也建造的有仓库来进行仓储嘛。 　　但不能超过他们食品厂的专业人士计算出来的那个库存量。 　　这个结果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目前来看，广告支出的巨资在三个月内就可以全部收回来。 　　这个数据不能说是广告的效果是最好的，但肯定也不差。 　　施向南本人是这样想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想的是：这效果简直不要太好了！ 　　因为三个月就能把打广告的钱赚回来的话，后头再赚就是纯利润了！ 　　这个阶段，能在西施食品厂做高层的都不可能是目光短浅的人。 　　他们想得更远的是—— 　　由打广告获取的客户们，已经认可了他们的食品，那这些人也不可能就因为央视的广告没有了，他们以后再吃瓜子就不买西施食品的了。 　　这就是看不见的收益了。 　　而这些看不见的好处对食品厂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拿到数据的食品厂领导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包装厂的李唐风在内，都非常高兴。 　　很快就有人推算出了具体的数据—— 　　按照目前这个销售量、以及过往三年的销售增长幅度来计算的话，明年是轻松承包下官方的几位大领导们希望的那些土地面积的。 　　收上来的原材料基本都可以用出去。 　　收入库存数量会在百分之十左右。 　　这个数字完全在食品厂的仓库容量内，可以轻轻松松储存进去。 　　施向南让相关人员反复计算了好几遍都是这个数字后，她终于呼出一口气，让钟静把送上来这些数据尽快整合一遍拿给她。 　　她要准备去给领导汇报了。 　　当然，省里头的大领导是没空天天关注她这点儿小事的。 　　施向南的这个汇报是给市里主管农业发展的那位副书记的。 　　对方非常重视西施食品厂，跟她叮嘱过数据出来立刻告诉他。 　　施向南现在连那位副书记的秘书电话都有了。 　　过年的时候还互相道了新年好。 　　可以算得上是熟人了。 　　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后半年经常有接触，所以才会这么熟悉的。 　　果然，打了电话后，那位秘书就语气很高兴地让她听他问过领导的意思后安排时间通知她去当面汇报工作。 　　施向南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坐车去市里头的机关大楼里汇报工作的时候，全程一个磕巴都不打的。 　　她很满意自己近来的表现。 　　尤其是这一次。 　　领导也是一样的满意。 　　施向南汇报完了工作走出机关大楼的那一刻，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忍不住笑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二月末，还是农历。 　　阳历已经是三四月份的时候了。 　　九河市这边的天气也在一天一天地变暖，人们也可以减掉一件厚衣服了。 　　施家洼厚厚的积雪也全都融化得不见踪影了。 　　目前看起来，今年看起来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时节。 　　西施食品公司又在加班加点地签合同、准备给签了合同的农户发种子和化肥了。 　　随着每一年承包土地的农户数量的上涨，这一项工作的工作量越来越大了。 　　也是西施食品公司每一年的重要工作之一。 　　这有了官方的关注后，就更加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了。 　　食品公司的人也都知道这一点。 　　对这项工作非常重视，早早就开始做准备。 　　施向南在这时候回了一趟老家。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问一问老人们的意思。 　　“爸妈，天气不冷也不热的时候，你们要不要再带着奶奶去哪儿玩？” 　　去年一整年时间她都很忙。 　　唐青娥、施开阳都是闲不住心的人。 　　哪怕是不用再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种地干活了。 　　可他们还是忍不住担心。 　　看到施向南忙得脚不沾地的，他们就没有出去玩的心情。 　　当然，也是因为施向南忙成那样肯定走不开，要是他们答应出去玩那就肯定要自己去。 　　别看唐青娥在家里头对着一堆的儿子孙子们说一不二，现在更是在整个施家洼都属于说话很有分量的老人了。 　　她跟着儿子孙子们今天学一点明天学一点的，这会儿也认识不少字了。 　　总之已经不再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了。 　　但她心里头还是觉得自己不行。 　　一想到要一个人去首都那样的大城市里，人家说的全都是她听不懂的话。 　　她就发慌。 　　施开阳和张秀珍就更不用说了，比她更不自信。 　　而且张秀珍还不习惯啥也不干的、大老远地出去跑一趟就纯粹是为了玩这样的方式。 　　一听施向南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 　　出远门，那得花多少钱？！ 第309章 　　在家里头买吃买穿，甚至是花大价钱买自行车、摩托车、电视机洗衣机还有电冰箱这些用的东西。 　　张秀珍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 　　这些东西确实买回来都很好用。 　　而且，用习惯了之后，也确实是离不开了。 　　尤其是那个洗衣机和冰箱！ 　　哎哟，用起来那叫一个方便省事儿啊！ 　　有了冰箱，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肉啊菜啊的买多了放家里容易坏了，没吃完的东西也不用撑着撑着硬塞，就怕放一夜隔天就坏了。 　　这都是好东西。 　　价格是很贵，可这些东西买回来都是能一直用的。 　　买了也就买了。 　　可要叫她出去玩花一大笔钱、啥也看不见？！ 　　张秀珍直摇头。 　　“爸妈，咱们去送施向北上学的时候还是九月，那会儿秋老虎厉害，热得很，一点儿也不舒服。这个时候不冷不热的正好，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真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安排车送到机场，飞到那边也有人开着车去接你们，直接把你们拉到景点的酒店里去住着。“ 　　施向南既然专门回来一趟说了，那肯定不只是跟长辈们说说而已的，而是把什么都给计划好了。 　　“这会儿公司还要忙农户们下种的事，这是大事，我实在走不开，不然就跟你们一起去了。等我忙完天气又差不多要热了。” 　　“我这次是安排你们去最南方的！海边！你们都还没有见过海是啥样的吧？而且最南边天暖和，一年四季都跟春天似的，冬天一点也不冷，穿的就跟咱们这儿夏天一样。奶奶，爸，你们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吗？” 　　唐青娥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冬天跟咱们这儿的夏天一样？那我们冬天的时候去看才知道那边有多神奇啊！这都三四月了，也不冷了，去了也不知道跟咱们这儿有多大的区别嘛。” 　　施向南：…… 　　这倒也是。 　　“那行，我们冬天天冷的时候去南方过暖冬。那这次我安排车子带你们走走咱们甘省吧？” 　　“啊？甘省，那不就是咱们这里吗，有啥好看的？” 　　施向南摇摇头：“奶奶，爸妈，咱们虽然是甘省人，但说实话，你们可真不一定知道甘省到底是啥样的。咱们甘省可大了，是地貌最丰富的省，全国哪儿哪儿都没有咱们省的地貌多。” 　　“你等等，南南啊，啥叫地、地貌？” 　　“就是我们这儿不是风沙大吗？咱们省里，就有一个地方，跟南边一样，外头叫那个地方是陇上江南。你听听这名字多美啊是不是？” 　　施开阳点头：“美。” 　　“而且你们也没有见过一望无际的沙漠是啥样的对不对？有一句特别有名的诗的其中两句是这样写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你们知道写的啥样吗？去沙漠里看看就知道了。咱们省还有很多少数民族，住在草原上帐篷里、放牛放羊的那种也有，你们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咱们省里还有最大的军马场，从西汉的时候就有了！那个军马场还是汉朝的霍去病大将军给打下来的。千年历史！那里可漂亮可壮观了！我去过！有时间我还想再去仔细地看一看呢。” 　　唐青娥和施开阳，包括自认为最没有文化的张秀珍都被施向南这番话里说的那些他们完全不知道的东西给听入迷了。 　　“这、咱们甘省这么大、这么多好看的地方啊……” 　　张秀珍不自觉地说道。 　　施向南再一看奶奶和爸爸的表情，分明是有戏。 　　“车子是我们食品厂的，也就是花个油钱。你们三个坐一辆车，省钱了，要是一个人去的话也得一辆车，那就没有三个人划算了妈你说是不是？” 　　这个张秀珍最会算了，她想也不想立刻点头：“可不是！要是能坐四个人那才最划得来。” 　　施向南忍不住想笑：“我知道，我还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帮你们拿东西、讲解的，没人跟你们说那些地方的历史啥的，到了哪儿你们都不知道，那就白去了。” 　　唐青娥和施开阳还有张秀珍三个人都在那里不停地点头。 　　那表情已经很心动了。 　　她安排的这个类似导游的人，当然不仅仅是这个作用，还有保镖这一层意思。 　　因为唐青娥年纪不轻了，施开阳和张秀珍也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年龄一年比一年更大了。 　　早年吃了很多苦头，他们这会儿的身体肯定跟青壮年没法比。 　　出去万一遇到点什么事，也不可能靠司机一个人顶着。 　　所以施向南给安排的这个人还真是必须要有的。 　　施向南是在自己家院子里说的，是半下午的时候，院子里本来也坐着几个过来玩的老头老太太。 　　他们听到施向南说起最南方的海边、说起他们祖祖辈辈住着的甘省，也全都听得入迷了。 　　这会儿纷纷回过神来。 　　“哎哟！娥女，你这大孙女儿恁孝顺，你还想个啥？趁着还动弹得了，赶紧出去走走看看嘛！以后动弹不了了，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只能老老实实一年到头坐在屋里头。” 　　“是啊是啊，南南爸妈！你们家女娃可真有出息，也是真孝顺啊！我们家三个娃也不是不孝顺，可我要叫他们像你们南南这样，那就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喽！拿不出这个钱来啊！” 　　“南南这会儿也不缺你们出去玩一趟那个钱了，干啥不去哪？我要是你我一口就答应了，哎哟！可羡慕死我了！南南这么好的女娃，我咋就生不出来！别说生个一样的，就是生个只有南南一半出息的也行啊！” 　　“哈哈，丹丹妈你这岁数了，只能指望孙子孙女里头出个有出息的了吧？你还能生得出来那不是老蚌生珠？” 　　“施老三你这个嘴是真讨人嫌！咱们好好地说着话，你笑话我干啥？！” 　　施向南专门挑着有人的时候来劝爸妈，就是因为知道村里人听了一多半也会帮着她一起劝。 　　现在果然是这样。 　　唐青娥三人本来就已经很心动了，在被老熟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这么一劝说，他们果然就答应了。 　　施向南笑眯眯的。 　　“那你们收拾衣服，我去安排车和人，明儿还是后儿开到家门口来接上你们出发吧？” 　　张秀珍脱口而出：“明儿就走？这么快！” 　　“妈你还有啥事没弄吗？想晚两天也行啊，你们都收拾好了能走了我再叫师傅开车过来就行。” 　　“那也没有……” 　　施向南看向唐青娥和施开阳：“那奶奶，爸你们的意思呢？想哪天走？” 　　“后儿一大早吧，明儿太干了，我们洗的衣裳都还没有晾干，总得把衣裳收了。” 　　“行。” 第310章 　　施向南在忙她工作上的事、为了能够让更多的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她不能松懈、不能有停下脚步的想法。 　　但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忘了自己重生回来后的初衷。 　　既然物质上已经暂时做到最好了—— 　　不夸张地说，的确是施向南目前能给他们的最好的了。 　　她也问过要不要在市里、或者是省城里给他们买房子让他们去住。 　　但是不管是唐青娥、还是施开阳两口子都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们都在家里头，我们啥也不知道的，去城里头住着干啥？一觉睡醒就等着吃饭吃完饭就等着睡觉？” 　　施向南一想也是。 　　尤其她本人也是农村出来的、又来工作又忙惯了。 　　辛苦归辛苦，但充实也是真的。 　　她很能理解父母说的让他们搬到城里头孤零零地住着，啥事也不干的那种空虚感。 　　他们又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只是看书什么的就能满足他们的精神需求。 　　既然他们不肯搬到物质生活条件更好的城里头。 　　那施向南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比如唐青娥喜欢看戏曲和电视剧，施开阳则是更喜欢看电视新闻，而张秀珍喜欢只看电视剧，戏曲她也不感兴趣。 　　于是施向南去年就给家里多买了两台电视机。 　　知道他们不会同意，她直接先斩后奏，电视送到家了他们才知道。 　　施向南当然知道这种大屁股电视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被各种液晶屏、宽屏电视给淘汰掉。 　　买这些东西不划算。 　　可那又怎么样？ 　　此时此刻买回来家里人看了、享受了的体验感是真实的、是永远不会被抹去的。 　　更何况，难道知道以后会有更好的可以取代，这会儿就什么生活便捷的东西都不用了等着十几二十年后吗？ 　　谁敢说十几二十年后出来的东西，就不会随着时代发展被更新换代的新机器淘汰？ 　　这些都是科技发展的必然。 　　施向南电视机都已经买回去了，而且她还直说，电器这些买了过一到手想再转卖出去都要最少降价三分之一的。 　　她买的那家店很远，只换不退。 　　唐青娥几个人心疼钱当然是真的，觉得买好几个电视太贵了，乱花钱。 　　可是一想到退不掉，要去转手卖掉的话，明明是新新的彩电，过了一到手就要少三分之一。 　　那好几百块钱呢！ 　　他们怎么舍得？ 　　搁在以前他们一年都挣不到那么多钱的。 　　只好留下来。 　　按照施向南的安排，唐青娥的房间里放了一个电视机，唐青娥和施开阳的房间里也放了一台。 　　他们的卧室都比较大，不仅带着独立卫生间，多放一台电视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真正放进去后，唐青娥等人就体会到这样的好处了。 　　尤其是冬天，他们可以躺在被窝里看电视，多舒服啊！ 　　比坐在堂屋里冷飕飕的、又坐的腰疼可强多了。 　　除了电视，施向南也考虑到了旅游这种方式。 　　她现在不缺长辈们出去旅游的钱。 　　他们都是节省了一辈子的人，出去玩也不可能大手大脚花钱，她让他们花他们也不会听。 　　只要不会在一些景点被骗着买一些假东西啥的，发现被骗后气得血压飙升。 　　光是旅游途中的食宿等等一些基础费用，施向南是完全出得起的，家里再多几个老人她也一样出得起。 　　她还巴不得奶奶、爸爸妈妈都在旅途中多观察观察别的旅游的人，学会花钱享受呢！ 　　又不是出不起那个钱。 　　不过没关系。 　　这才刚刚开始迈出第一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总能把他们的一些观念、还有一些习惯给慢慢改掉的。 　　比如这一次，出去只是西北大环线到处走走看看，也算是彻底认识自己的家乡。 　　等天冷了施向南就准备把这边该忙的事情全都提前处理好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就一起去南方过暖冬。 　　热了也可以去一些避暑山庄、避暑胜地之类的地方。 　　他们、尤其是奶奶苦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再不抓紧时间享受，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想孝顺都没有机会了。 　　施向东几兄弟也很赞同施向南这个安排。 　　他们提出要拿钱。 　　毕竟都是爸妈的儿女、唐青娥的孙辈，不能只让施向南一个人出。 　　但施向南说他们现在都还在为了房子为了小家的生活奋斗，要是让他们挪用自己买房子买车的钱拿去给奶奶他们出去旅游。 　　他们可能就真的不肯去了。 　　施向南能说动他们出去，是因为他们本身动了心、知道花施向南一点钱对她来说不会伤筋动骨不会耽误她的大事。 　　真要是会耽误大事、正事，那肯定是谁说都没有用的。 　　长辈们真的不肯出去玩，施向南总不可能让保镖来硬的把他们押上车吧。 　　他们要是知道出去玩的钱要让施向东几兄弟拿出攒着买车子的钱，他们肯定就不可能愿意出去了。 　　更何况施向南还有个非常有道理的说法。 　　“大哥二哥你们说都一样是儿子孙子，要掏钱，不能让我一个人出。那小弟还在上大学，他都没有开始挣钱，是不是也该掏一部分？他那部分从哪儿来？他也一样是当儿子孙子的。” 　　施向东和施向西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都在我公司工作，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一个月挣多少，奶奶他们三个人又是省惯了的，出去了也不会大手大脚，一趟能花多少钱？对我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们又不一样，为什么非要跟我比？” 　　施向南索性说道：“我看爸还挺喜欢小轿车的，回头准备让他去考驾照，考到了就买一辆小轿车送给他。” 　　她笑眯眯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施向东和施向西：“你们可别说我没有跟你们打招呼啊。你们非要跟我比的话，到时候我给爸买一辆车，你们俩也一人买一辆？你们的日子还过不过啦？更别说别的……” 　　施向西脱口而出：“还有别的？” 　　施向南理所当然地说：“对啊，爸都有礼物，奶奶和妈妈肯定不能没有。她们不喜欢车，我看奶奶挺喜欢金首饰，回头把她喜欢的花样打听出来，我就给她买一套金手镯、金戒指耳环这些。还有妈也是一样。” 　　当然，她不光只安排了这些。 　　只是这会儿还没有必要说出来。 　　施向东和施向西不听施向南说这个还好，一说仔细想想——果然要跟小妹比着孝敬老人，那他们的日子是真的要过不下去了。 　　她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第311章 　　不过他们其实也很容易想通。 　　因为施向南已经出钱给家里头盖了一栋三层的大房子！ 　　那个他们就没有出钱。 　　那会儿既然没有心里头过不去，这会儿再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因为他们还是打工领工资的，而小妹是当老板，手底下几百、甚至上千人给她打工干活的。 　　那打工挣工资的和当老板发工资的人能比吗？ 　　更何况他们还是在给他们的亲妹子打工。 　　他们要真那么有志气、硬骨头，就不应该到小妹的厂子里打工挣钱。 　　既然已经做了…… 　　有些事情也确实没有必要分得太清楚。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妹。”施向南说，“大哥，二哥，你们自己说，要是你们这会儿跟我对换一下，你们难道不会做这些事情？会硬是要求我也跟你们拿出一样的钱来孝敬奶奶、爸妈？” 　　施向东和施向西想也不想就摇头。 　　施向南一摊手：“这不就是了！所以不要想那么多了！有钱的就多花点，没钱的就少花点，咱们都按照自己的实力来，好吧？” 　　“……那行吧。” 　　施向南还是有点不甘心。 　　但他现在要养老婆还要养一个还没有开始上学的小孩儿。 　　可比孩子已经上小学的施向东两口子花钱得多。 　　他倒是挣得也比施向东多点。 　　可多的那点钱…… 　　不，应该说，他们兄弟俩一个月挣的钱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施向南一个月到手的百分之一。 　　何必跟她较这个劲儿？ 　　除了让自己不痛快、灰头土脸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施向南这样的，已经不是谁能轻而易举地说一句，比不上她就丢人的事情了。 　　她已经在整个甘省出名！ 　　去年年底那个央视的广告持续打了一个月下来，全国范围内都有不少人知道西施食品、知道施向南这个女老板呢。 　　全国才几个她这样的啊？ 　　拿她做对比来看自己有没有出息，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到这个，施向西彻底想通了。 　　也放过自己了。 　　当然，施向南劝说完了两个哥哥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老实说，她第一次带唐青娥几人去首都，说是旅游。 　　但那会儿秋老虎厉害得很，根本不是适合旅游的季节。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施向南专门挑了不冷不热、又是三四月份，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 　　一路上的树木都染上嫩绿、早一些的花儿也都开了。 　　尤其是西北大环线上，一路看去，景色真的是美不胜收。 　　这样走过一次的人绝不会后悔。 　　更何况他们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惦记着赶时间回来什么的。 　　几个人有充足的时间，哪里觉得有意思了就停车多呆几天、哪里要是不喜欢就不在那儿做停留…… 　　车子是自己的，随走随停，方便得很。 　　而且因为看的都是风景。 　　这年头旅游业远远还没有发展起来，很多十几年后需要收费的景点这会儿也都还没有开始收费。 　　也就没有什么景点的吃住宰客的说法。 　　唐青娥三人一路上是真的没有花什么钱。 　　他们出去了有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花销最大的就是油费和住宿费。 　　再加上个吃的。 　　就基本没有别的开销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首都那一次那个假的“纪念章”伤害到了几个第一次去首都见世面的老人。 　　几个人出去旅游都警惕得很，去过的寥寥几个需要收费的景点里，人家给他们推销买那儿的东西，几个人都是齐刷刷地摇头。 　　任由卖东西的商家说的天花乱坠，他们咬死了不买就是不买。 　　那些人只是卖东西，又不是强盗土匪，他们坚持不买，那些商贩也不可能上手从他们兜里抢钱去。 　　所以这两个人是真的没有花什么钱。 　　回来的时候施向南听她安排的地陪兼保镖说起这一路的事儿，对方尤其强调了去了景点人家想让唐青娥三人买点土特产、或者那边独有的东西啥的，他们三个人的反应。 　　有一次她都看出来他们心动了，到底也没买。 　　施向南：…… 　　她仔细再一打听。 　　听说是去了草原上，那边的人要卖给他们冬虫夏草，还有风干牛肉干啥的。 　　真是那边的特产，并不是十几年后那种到了景点看到的所谓的特产其实在每一个商业化的古镇古城都能看到一毛一样的东西。 　　而且老实说，风干牛肉干施向南还挺喜欢吃的。 　　但她爸妈就是说啥都不肯买。 　　还说那东西嚼不烂，嚼半天嚼得人腮帮子都大了…… 　　施向南再一次：“……” 　　看来这一次的观念改造计划是毫无成效。 　　不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 　　施向南没有时间去，只安排了一个地陪兼保镖和一个司机。 　　这两个人总不可能做她奶奶、爸妈的主。 　　他们说不买、不要花钱，保镖不可能出来劝着说，没事你花你花。 　　施向南没有能跟着一起去，他们三个节省惯了的人，不愿意多花钱也可以想象到。 　　施向南劝慰自己。 　　没关系！ 　　等天冷的时候她肯定能抽出时间来，到时候跟爸妈一起去南方过暖冬。 　　按照目前为止西施食品公司的发展计划，今年后半年再没有什么大动作了。 　　土地承包的事情都快要干了两三年了，公司里的人都是做熟了的。 　　面积再大、签约人数再多，那也是相同的工作流程。 　　肯定不需要她这个公司的老总时时刻刻盯着抓着不能走开了。 　　大小两个食品厂、包装厂全都呈良性发展，三个厂长、三个副厂长的工作都做的很不错。 　　施向南去做，也不可能做到比他们更好了。 　　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往后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扩张计划，她的确是会一点一点闲下来了。 　　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家里人。 　　施向南回到家里，问爸妈奶奶这一趟玩得高不高兴的时候。 　　几人说起今年去南方过暖冬的事情来。 　　唐青娥几人立刻就又担心起了施向南公司里的事情。 　　说要是她工作忙，就不用陪着一起，他们去就行了。 　　这一趟出去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别的不说，胆子是练出来了。 　　施向南暗暗在心里点头：这也不错。 　　以后他们要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用她想到了提出来，他们自己提出来自己计划着要去，也挺好的。 　　因为她安排的那些，也不一定就都是他们喜欢的。 　　她也顺口说起自己后半年的工作计划、以及自己不忙，可以多一点时间陪家里人的事情来。 　　张秀珍顺口就问：“那永年有没有时间到时候跟咱们一起？他是不是也没有去过南方？” 　　施向南“啊”了一声。 　　引得施开阳和唐青娥也跟着张秀珍一起看向她。 　　“咋了？你不会没有想到人家吧？” 　　“那可是你谈了三年的对象！以后要结婚的，南南啊，你可得把人放在心上，不能不当回事儿。” 　　施向南：……这个四舍五入也太夸张了。怎么算出来的啊？她怎么就谈了三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唐青娥看出来她的重点不对，立刻坐到她身边开始劝。 　　“南南啊，你这样不对……你听奶奶跟你说……” 第312章 　　唐青娥开口传授经验之前还忽然又问了一句。 　　“你没有想换对象吧？“ 　　施向南被她给弄得有点懵：“换什么对象？” 　　“我的意思是，你跟永年感情稳定吧？是准备结婚的吧？” 　　施向南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一点他们两个都没有动摇过。 　　她去年的确很忙，但两人也是最少一个月通两次信。 　　裴永年是每周都有信给她的，她忙起来可能自己会忘了，但收到了裴永年的信看到内容后，她自然而然地就会进行回复。 　　这样一来，两人从来没有断过联系。 　　甚至因为是写信，很多不好当面说的话都可以用文字写出来。 　　施向南写了不到两年的信之后习惯了，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当然，这有一个大前提是。 　　裴永年单位那边也有了电话，她这边当然也装上了。 　　不光是公司办公室、云山县城的家里，连施家洼的家里也装上了座机。 　　总而言之，两个人真要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立刻联系对方的话，也都能联系得上。 　　这样两人才能平时慢慢写信。 　　裴永年都习惯了。 　　他在保密单位，工作内容那是一点都不能说的。 　　因此他写信的内容总是这几天食堂吃什么，他感觉自己有了哪方面的进步。 　　是学习上、还是工作上。 　　老师又夸奖他稳重了、一起参与实验的同学说他坐在桌前写信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笑了他自己根本没有发现，找来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真的在笑…… 　　诸如此类的话。 　　他写的一本正经的，好像是在跟施向南汇报他生活里所有能说的东西。 　　一点儿也没有难为情之类的情绪。 　　施向南最开始收到这样的信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意外—— 　　只看外表的话，裴永年可完全看不出来是这样的性格。 　　当然，他这样也不是不好。 　　就是想起来他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认真地写别人说他写信在笑、说起自己的对象嘴角也带着笑意…… 　　这样的字眼。 　　施向南觉得这种反差还挺可爱的。 　　直接导致她学会了看信的时候旁边要对着一面镜子。 　　还真别说，她有几次真的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眼睛里、眉梢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要不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她真的想不到自己看裴永年来的信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 　　所以以前她是想到父母不可能让她一直拖着不找对象，估计二十岁他们就要开始担心、忧心忡忡的了。 　　如果一定要找对象结婚的话，她只能想到裴永年。 　　别人她都无法想象。 　　而谈了将近两年的对象后，明明两个人相隔不远但谈对象后一直都跟天南海北的异地恋一样，一年到头可能见面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根手指。 　　实在是少得可怜。 　　但两个人的感情却丝毫都没有受到这种空间、距离上的影响。 　　不对，也受到影响了。 　　但是正面的。 　　施向南说实话，当时要不是因为知道裴永年去的是保密单位，进去了时间就不是任由他自己分配的。 　　她可能还不会那么快跟他确定关系呢。 　　因为她想明白要找对象归找对象的事情，但立刻找一个让父母安心，这也不是她说就立刻能做到的。 　　这不是也要自己给自己慢慢做好心理建设的么。 　　但裴永年一年休息的时间非常有限。 　　要是不抓紧时间，可能下一次见面就又是过年的时候了。 　　中间要相隔足足一年的时间。 　　施向南当时会跟裴永年确定关系。 　　也是因为他人不能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以让她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让自己习惯，自己又有对象了、不再是单身了。 　　而且对象还是在前世跟她已经多年不见再重逢时两个人都人到中年、并且她还又拒绝了对方一次的裴永年。 　　听听、听听，多复杂啊。 　　这要不是人不在面前，施向南是真的不能那么快确定关系。 　　而此时此刻跟奶奶坐在一起，听她问起她有没有换对象的打算、是不是未来已经确定要跟这个结婚、共度一生了。 　　施向南才猛然发现。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对象是裴永年。 　　因为有他在信里先开头，所以她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步伐，也在信纸上、在心里预演过很多次结婚后两个人的生活情况、甚至连以后有了孩子要怎么教育他们两个都在信里面说起过。 　　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把这个人加入了自己的未来规划当中。 　　无法再剔除了。 　　这会儿奶奶问起，施向南的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想要换对象？ 　　他们可是连结婚的时候怎么办酒席都谈过了的！ 　　施向南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面前的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到施向南的话后，唐青娥和张秀珍都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许多。 　　“那不就是了！既然你没有想过要换对象，为啥这种事情，一点儿也没有想过要跟裴永年一起？” 　　施向南倒也不是不能给出解释：“他工作忙，不一定有这么长的假期……” 　　唐青娥摇头：“没有假期是没有假期的事，但你不能想都不想就直接把人给踢出一起去的人选当中了，相反，你应该要想到跟他一起去，然后再去跟他确认到底有没有时间。万一有时间可以跟咱们一起去呢？就算跟咱们的时间对不上，他一年到头肯定也有几天假期的吧？要不过年是怎么过的？不是还来了咱们施家洼吗？你自己也说，你这会儿花很高的工资请了不少厉害的人给你管着公司、管着厂子，不是啥都要你干的，你三五天不去公司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那要真是这样的话，你为啥不迁就一下裴永年的假期时间？他啥时候有假期，你就啥时候跟他一起出去？” 　　施向南：…… 　　奶奶想的可真全面、真长远。 　　不得不说，这也给她打开了一些思路。 　　因为以前她是真的想过这些。 　　也是因为跟裴永年异地恋、写信交流这种方式太习惯、也太愉快了，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没有去考虑其他的相处方式。 　　但其实这样是不对的。 　　因为她找对象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结婚。 　　光是找个对象，只是能让爸妈安心几年而已。 　　拖着不结婚他们迟早也还是会为她担心。 　　当然，现在施向南不仅仅是为了父母担心不担心自己的问题了，也是为了自己。 　　这年头还是信奉那句话——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的年代。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耍流氓的。 　　之前是习惯两个人这样的相处方式了，这会儿被奶奶点醒后，施向南自然也会进行反思、并且改正的。 　　“我知道了，奶奶我回头问问他今年有几天假期、怎么安排的。” 　　唐青娥和张秀珍满意地点点头。 　　她们也不是逼着她一定要立刻嫁人。 　　她们家女娃这么出息，根本不愁嫁的。 　　但既然有了对象、也没有打算要换，那该想的肯定还是要想到。 　　施向南果然在最新写的那封信里面问了裴永年今年有几天假期、具体有什么安排。 　　是要回首都父母那里，还是继续来施家洼他姑姑家。 　　等了两天后，裴永年一封回信过来，施向南一看差点给吓着了。 第313章 　　因为裴永年在信里说的计划跟她有很大重合，然后他提到了未来进一步的安排。 　　他之前还没有领到毕业证，算是在单位跟着老师一起学习、实习。 　　但今年六七月份他办完所有的手续后就正式毕业，之后再去隔壁市里的航天基地，那就是正式工作了。 　　在正式工作之前，他有一段时间的假期。 　　他也是计划着先要跟家里说明自己以后大致的人生规划和工作安排。 　　先陪几天家里人，然后更多的时间来陪她。 　　如果她也能有时间的话，他们可以一起出去旅游。 　　旅游这一点，施向南倒是不觉得意外。 　　因为施向南在信里面提到了请人让爸妈奶奶去旅游、享受生活的事情。 　　字里行间自然也会带上一点自己也很想什么工作都不谈、完全放松地去旅游的心思来。 　　被裴永年看出来很正常。 　　因为他的性格就是很细心的，别人不提，反正比施向南细心多了。 　　会从信件里面察觉到她的一些想法很正常。 　　让施向南差点吓到的是，他说旅游过后如果她没有异议的话，他想带她去见见他的父母。 　　然后谈结婚的事情。 　　施向南倒不是没有想过结婚，而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时候，他会突然提出来！ 　　但仔细想想又并不觉得很难理解。 　　因为就像是裴永年说的，他已经正式毕业可以进入工作阶段了。 　　这个年代就这样。 　　只要不读书，那家里人、有时候也包括自己，都会开始考虑找对象结婚的事情。 　　因为有个词叫“成家立业”嘛。 　　“立业”是工作，“成家”的意思也不用多说。 　　这在很多国人的传统、习惯里，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了。 　　干什么一般都脱离不了这个大框架。 　　裴永年又不是重生的，他既然谈了对象，而且还谈了不短的时间了，那么想到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也很正常。 　　那既然已经都谈了一两年了，他正式工作的时候要商量结婚的事情真的是再正常不过。 　　别说只是跟施向南谈一谈结婚的事情。 　　就是表示要准备结婚，其实在这个年代都很正常。 　　要不然，施向南作为女方，她的长辈们，唐青娥、施开阳还有张秀珍就根本不可能跟她说起对象、对她提起结婚的事情来。 　　就是因为他们也觉得两个人谈的时间不短了，既然都对对方没有意见、没有打算换对象。 　　那接下来要说结婚，也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施向南其实也没有抗拒这个安排的意思。 　　尤其是她刚刚被家里人点醒了一次。 　　只是冷不丁地突然看到裴永年这个安排被吓到了而已。 　　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她情绪缓过来、有了心理准备，就接受度良好了。 　　甚至觉得还挺有默契。 　　她奶奶刚说起要多为对象考虑、要主动提起多相处的事儿，裴永年就来信说起这个。 　　要不是她可以确定唐青娥等人不可能联系到裴永年，差点就以为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交流过了。 　　施向南几人不抗拒这个安排、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那接下来第一件要考虑的事情就是见对象家长了。 　　一想到这个，施向南一下就紧张起来。 　　她埋在信纸上写了几行字。 　　“你父母什么性格？严厉吗？有没有跟你说过对你的对象都有什么期待啊？你之后的信里多跟我说说你爸妈、家里亲近的长辈吧。” 　　倒不是巴结什么的。 　　而是既然决定要跟对方结婚，那么了解、尊重对方的至亲长辈，这也是应该有的礼数。 　　将心比心，施向南也希望裴永年用自己这样的态度对待她的长辈。 　　当然，裴永年在施家洼生活了十多年，他对施向南的父母亲戚都熟的不能再熟。 　　两个人一起，轮流见双方家长的话，他跟她肯定不能比。 　　不过这也不是谁安排好的。 　　没有办法的事情。 　　施向南也不至于连这个都要计较一个公不公平出来。 　　她没有这样的念头。 　　既然在信里问了，当然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写完了信之后，她过了几天计算着裴永年的信快要到了。 　　突然就开始有点紧张起来。 　　这可跟重生不重生的没有关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施向南都没有见过裴永年的父母，长辈里她见过唯一一个最亲近的可能就是施家洼的姑姑。 　　这肯定不能算。 　　她是结过一次婚，但那一次双方的家庭条件大差不差。 　　施向南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韩鹏杰父母是什么心情了。 　　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因为裴永年的父母不一样。 　　他们是首都人。 　　当年裴永年会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姑姑这里来，也是因为一些年代上层动荡的原因，他们家里头受到了牵连，因为前路不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才会把他远远地送走的。 　　可想而知他们家条件肯定不普通。 　　两个人谈对象后，裴永年也在信里偶尔提到过，他父亲从政，母亲是大学教授。 　　施向南的交际圈子，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除了一个裴永年。 　　可裴永年是她从小见到大的，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小时候不懂事，长大懂事了知道“阶级”这个词代表了什么之后，施向南也很难真正把裴永年完全当成一个陌生的、很厉害的大人物来看待。 　　没有办法，太熟悉了嘛。 　　今生也是一样。 　　重生后虽然她也算是小有成就，至少这会儿已经是1995年，他们家已经跟前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施向南不再有任何担忧了。 　　但一个人的起点、出身还是无法改变的。 　　施向南已经见过不少大官儿，在前世她挣了钱后也属于她不可能接触到的大人物。 　　但最多也就是省城。 　　首都，那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圈子。 　　要不是裴永年这个意外，她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想法的地方。 　　更何况他还有个大学教授的母亲。 　　施向南只是一个高中学历而已。 　　人家现在就是大学教授了，是什么学历可想而知。 　　再想想他们的年纪、上学接受教育的年代，那个学历可是真金白银、真正的成绩优异。 　　裴永年从小学习就那么好，说不定就是遗传了他妈妈。 　　施向南想到就觉得肃然起敬。 　　她这样学历不高的人，天生就会对学习好、做学问的教授这样的人物非常尊重。 　　很快，裴永年的回信就到了。 　　他肯定是仔细看过施向南的信了，把她的意思猜得透透的。 　　开头就直接写起了他父母的性格、为人处事。 　　完了还写他跟他们相处不多，知道的就这么多。 　　其他的见了面他们两个可以一起摸索。 　　施向南：……摸索自己的父母性格思想啥的？ 　　这就是一心搞科研的人的脑回路吗？ 第314章 　　但是施向南跟她家里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包括钱秋雁和杨娜娜在内，所有人一听裴永年说起自己的假期安排。 　　都是一致点头的。 　　“就应该这样！” 　　他们表示。 　　“这说明人家没有耍流氓的意思啊！” 　　“永年啥时候放假过来，你跟他也提一下正式上门的事儿。” 　　施向南呆了呆：“正式上门？” 　　唐青娥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他打算娶我们家女娃，还能凭着是熟人，就不正式上门认亲了？” 　　施向南摇头：“不是，他没有说过这个，是我……你们不是都对他很熟悉吗，他也熟悉你们，所以猛一下听到你们说要上门，我就没有想到。” 　　一屋子的人点点头。 　　“这是结婚该有的礼数，不能因为认识就不按礼数来。” 　　这回轮到施向南点头：“我知道了。” 　　她环视坐在这里的家里人：“那你们的意思是都同意这个安排？我们一起去旅游，回来见双方家长？” 　　“同意。” 　　“为啥不同意？” 　　要不是因为施向南的本事实在太大，眼看着她年龄一年大过一年，好小伙子一个个都被挑走了，他们早就急了。 　　尤其是知道了裴永年跟施向南在谈恋爱的事情之后，一开始还好说，后来就更急了。 　　因为他们这儿熟人谈了对象，快的一个月、慢的两三个月也要带着见一见双方的家长，哪怕暂时不会结婚，但也要说一说对结婚的大致安排了。 　　裴永年要是在学校里施家的人或许还不会这么着急。 　　但他不是的啊！ 　　他跟一群人一起坐飞机到甘省、隔壁市里的航天基地去工作，这是唐青娥施开阳张秀珍三人亲眼看见的。 　　在他们淳朴的观念里可没有实习不是实习的事情。 　　既然已经出了校园进了单位里，那就不再是学生了，就是工作的人了。 　　已经工作的人，谈了对象，不计划着结婚的安排…… 　　还超过一年。 　　要不是因为裴永年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一个村子里的熟人，再加上施向南也是真的工作很忙，他们可能早就忍不住要去找裴永年说说这事儿了。 　　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 　　这样一直拖着，在他们施家洼，那不光是施向南要被人背后笑话，裴永年这个大龄光棍也是一样会被人说闲话的。 　　再出息也是难免。 　　更何况还有很多人本来就嫉妒施向南挣钱一年比一年更多，本来就会在暗地里嘀咕几句酸话。 　　拖成老姑娘了还没有个对象、没有要结婚的意思。 　　那在有些人眼里，再出息他们也是有话可说的—— 　　“哎哟，挣的钱多有啥用，总不能死了以后带进棺材里去吧？” 　　“女人啊，还是得有个归宿、有个家庭的，不然肯定不会幸福。” 　　“是啊是啊，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不结婚，越往后可就越不好找了啊！” 　　“好小伙子都被别人早早地挑走了，她条件又好，总不可能去找那些没文化没工作的老光棍，我看施家女娃这婚事真的要成为一个老大难！还不知道往后咋搞哦！” 　　“听说是有对象了？” 　　“那就更不得了了，都这个年纪了，谈了对象还不赶紧张罗着结婚的事情，还等啥哪？” 　　“我也隐隐约约听说是有对象了，可怎么也没见过她那个对象人啊？长啥样、哪里人？人咋样？俩人咋谈上的？” 　　这样的风言风语，施家洼没有什么，但是别的村子还是零星能听到一些的。 　　施家洼的人都知道施向南跟裴永年在谈对象。 　　这归功于张秀珍“不经意”的宣传。 　　施家洼的人都是看着施向南出生、长大到现在的。 　　她现在这么出息，带给了施家洼许多实际上、还有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处。 　　这是村里人都心照不宣的。 　　修路、以及食品厂年年都在村子里收货、还给村里人提供了很多挣钱的工作机会就不说了。 　　因为出了一个名声大噪的施向南，施家洼的年轻娃娃们找对象都比以前好找多了。 　　以前施家洼就是一个穷山村，愿意跟他们村里的娃娃们进行婚嫁的基本都是差不多的穷山村，又是谈个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家里头一听说是施家洼，打听打听这边的情况，拖一拖就算了。 　　这会儿不一样了！ 　　一听说是西施食品公司的老总的老家，人家第一印象就是那条件肯定不错。 　　很多时候，人只要不是带着挑刺的心态来跟陌生人接触、相处，一般都会和谐很多。 　　尤其是双方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 　　只要双方都是带着支持的态度，谈对象的男娃和女娃感情又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一般都能成。 　　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做起来、再到变成这会儿的西施食品公司，施家洼的年青一代再谈对象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上，明显比以前顺利多了、谈的对象也是大多数都比以前条件好了。 　　施家洼的人基本没有傻子。 　　哪能想不到这是为啥。 　　知道是为啥，他们怎么也不会说施向南的坏话的。 　　相反，因为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又知道她现在是施家洼的门面。 　　再说了就算不是门面，那她这么大的本事，那也肯定是她越好，施家洼就越好。 　　他们当然也会关心施向南结婚的事情。 　　因为都说女娃娃找对象结婚是第二次投胎，投错了胎那往后就好不了。 　　讲道理，她要是找一个他们村里找的那种不像话的烂男人结了婚，在家里头日子越过越差，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只是多少的问题。 　　所以他们关心她不光是关心她这个人以后过得好不好，也是担心她要是在家里头生活不顺，带到工作上有可能也会出现什么问题。 　　影响了公司那可就是关联到全村的大事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知道施向南的对象是裴永年后，想一想这个小伙子！ 　　哦！ 　　也是村里长大、考上大学才出去的！ 　　是他们熟悉的男娃娃！ 　　再来仔细想一想裴永年是个啥样的人。 　　这么一想，大家就都放心了很多。 　　因为裴永年这小孩从第一年到施家洼，就一直很耀眼。 　　尤其是考上了首都的大学后！ 　　裴永年就是施家洼全村公认的有出息的男娃娃！ 第315章 　　刚来的时候裴永年还是个几岁大的小娃娃。 　　男娃娃发育的晚一点，那会儿他比同龄的小女娃还要矮一点呢。 　　光看身高啥的肯定不出彩。 　　可人家那一口好些施家洼的老人都听不懂的普通话、还有那穿的衣裳、那气质，一看就不是农村里土生土长的娃啊！ 　　耀眼是肯定的。 　　他来的时候就七岁了。 　　三太爷家也没有耽误娃娃，到了开学时间就把裴永年给送去小学里了。 　　然后在施家洼的人眼里这娃娃更是不一般了。 　　因为人家不管啥考试都是第一名！那语文数学啥的全都是满分！ 　　老师提起来个个都是赞不绝口的。 　　他们自己的娃，老师不打骂就不错了，啥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 　　这学习是真好啊！ 　　在朴素的农村人观念里，娃娃学习好，那就啥都好、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裴永年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一路考满分、获得小学初中高中的老师的夸赞，直到考上首都的大学。 　　施家洼的村民们那会儿最遗憾的就是—— 　　可惜这不是他们施家洼的娃！ 　　裴永年要是施家洼的，那就是他们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了！还是首都大学的！ 　　不是他们村的。 　　出去也只能稍微吹一下，就怕被人戳穿了他们的牛皮。 　　“那考上首都大学的娃娃根本不是你们施家洼的人，你们显摆啥啊！” 　　人家来的时候也没有隐瞒，说是首都人。 　　施家洼的人得知裴永年考上首都大学的时候，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这本来就不是他们村里的娃娃，只是在这里长大。 　　这会儿考出去了，也是回家了，那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事实上，裴永年考上大学后，施家洼的人就基本没有再见过他了。 　　倒是也听三太爷家里的娃娃们说起他给三太爷家邮寄东西啥的。 　　那也没有见着人啊！ 　　直到那次过年，眼看着都要大年三十了，他突然来了。 　　然后没过几个月，他们就隐约听到传闻说是施向南在跟裴永年谈对象。 　　施家洼的人先是惊讶，然后再一想，这俩人好像没什么毛病！ 　　裴永年读书厉害，考的大学好，以后工作肯定是国家包分配了，一辈子都能端着铁饭碗，不会出任何问题。 　　而施向南也不差什么，人家也有出息，开了好几个厂子、这两年更是连公司都开起来了，挣的钱村里人私下说估计都能堆成一座山了！ 　　以前没有听说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听说俩人谈对象了，再仔细一想，还真挺般配的！ 　　后来时间一长，说起这俩人谈对象，还有人笑呵呵地表示： 　　原本大家不是心疼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不是他们施家洼的娃娃嘛！ 　　这回可好了。 　　施向南跟人结了婚，那裴永年也算是施家洼的人了！ 　　他们说出去也是面上有光。 　　而且他们也算是看着裴永年长大的，知道这娃娃虽然话少了点，但很斯文，人品是过关的，施向南跟他成了，往后生活上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们是很支持这俩人的。 　　因此外村的人闻起来，他们也总是大大方方地说他们村里的施厂长谈对象了、是一个考上首都大学的大学生。 　　外村人的人当然不知道裴永年跟施家洼的渊源，在听说他是西施食品公司的老总施向南的对象之外，基本也都没有听过这个人。 　　只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的，也是因为裴永年当年考上首都大学在这里还是引起了一阵轰动的。 　　可惜他不是羊滩镇的人。 　　所以只是偶尔提起过几次就没有什么人再提起了。 　　直到如今。 　　这个消息刚出来大家还挺惊讶、也挺想八卦八卦的。 　　毕竟可是西施食品公司的施向南的对象啊！ 　　十里八乡的村民们这两年谁没有说起过，开了好几个厂子、公司也有了的人，哪个男娃娃要是娶了她，全家都跟着飞黄腾达喽！ 　　有极少数的人眼红她挣得多会在背地里心底里念叨几句酸话说她挣得再多有啥用、还不是没有对象、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结婚成家、往后肯定说不着好人家…… 　　但大多数人是感谢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公司跟他们搞农户合作，给了他们挣钱的机会。 　　这两年整个九河市甚至更远的地方的农村里日子好过多了，都是因为跟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公司合作的原因。 　　大多数村民都很感念她的帮助。 　　以前是跟施家洼的人一起担心她怎么解决个人问题。 　　这会儿知道她谈了对象、对象还是前几年考上首都大学的大学生。 　　大家也在心里头说了一句般配。 　　但因为裴永年一直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出现在这边。 　　所以渐渐的大家又对裴永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一部分本来就酸的人嘀咕的是：别是觉得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对象太丢人，编出来的吧…… 　　反正他们这些不关心在镇上发生的任何大事的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裴永年这个名字。 　　当然，就是听说过，也不妨碍他们故意编出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大学生对象来给自己争面子。 　　还有更多的人是担心施向南跟对象的关系好不好、感情发展怎么样了、人一直都不过来露面也就算了，反正他们又不是这两个年轻人的什么人。 　　可要是谈着谈着又不结婚了！ 　　那可就糟了啊！ 　　无论如何，施向南的年纪在他们眼中是偏大了。 　　当然，这要加一个前提：没有结婚的女娃娃里面，年龄偏大。 　　他们周围接触的这个年纪的女娃娃基本都结婚有了孩子了、动作快的孩子都能送去托儿所、育红班了。 　　哪有施向南这样，谈了一个对象还成年累月看不见人，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的。 　　这一天天的都见不着人，感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感情不好，那不就很有可能这段关系随时会告吹吗？！ 　　这要再吹了，施向南再找下一个，可就是真的不好找了！ 　　很多人是切切实实地为施向南觉得担心。 　　这一点，施向南的家里人，尤其是这会儿整天闲着没有什么事情做、大多数时候都在村子里住着的唐青娥、施张秀珍几个人。 　　唐青娥不提，家里房子盖好了之后她就搬到施向南家里住着了。 　　住在一起，总不可能还分开做饭。 　　肯定是一起做一起吃。 　　她本来年纪大了以后就不怎么种地了，最多种一分自留地的菜自己吃菜方便。 　　一天到晚可能最大的事情就是要烧火做三顿饭、还要洗碗收拾厨房啥的。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跟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 　　做饭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厨房也是一个人收拾。 　　自留地也用不着她干一点活儿了。 　　薅草浇水都用不着她一个小老太太去。 　　她现在是施家洼最闲的人。 　　村里也有像唐青娥一样跟着儿子孙子一起住的人，但也要帮忙看孙子、重孙子的。 　　可施向南家不一样。 　　唐青娥的大孙子飞飞在城里上学，她不去城里根本见不着人。 　　二孙子家生的小娃娃倒是还没有开始上学。 　　可他爸妈都带着他住在城里头，也是不怎么回来。 　　根本不用唐青娥帮忙。 　　施家洼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调侃说唐青娥现在是施家洼第一闲人。 　　当然，唐青娥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闲着没事干什么，可不就是东家走走西家看看么。 　　那听到了闲言碎语，自然而然就多了。 第316章 　　她不光听说过酸自己孙女的闲言碎语。 　　听到更多的还是担心她的。 　　虽然他们不在乎外人的担心是好意还是恶意。 　　但唐青娥一直是个这方面比较细致的人。 　　她是觉得人家既然都是好意关心，那他们家这边有了好消息，也该让人知道。 　　一开始村里人担心，他们为了帮忙想办法解释，还主动跟村里人说起过。 　　裴永年不来是因为还在上学、大学还没有毕业没有拿到毕业证，总不好还是个学生就急急忙忙地结婚了。 　　而且整个施家洼都知道裴永年是考上了首都大学的，他都还没有毕业，就算两个人真的慌里慌张结了婚，施向南的厂子在这边，摊子铺开这么大，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吧？！ 　　真要是不要了，他们说句心里话，她又拿什么配得上人家裴永年那个考上了首都大学的首都人哪？ 　　如果她还要继续办厂子搞事业，那两个人就是结了婚。 　　也还是跟这会儿一样的。 　　一个在首都上大学继续学习，一个要在云山县这边忙厂子里的事。 　　三五个月见不到人估计都是常事。 　　那为啥要急着结婚？！ 　　村里人听了也都表示理解。 　　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裴永年这会儿已经不在首都的学校里了，而是跟着老师就在隔壁市里那个什么航天基地学习， 　　实习不实习的，农村人也搞不明白跟学习的区别。 　　反正大家就都觉得，都离得这么近了，肯定能常常见面了吧？ 　　施向南现在有一个厂子在市里头了，甚至连西施食品公司也都在市里头买的地盖的楼。 　　她挣那么多钱，在市里头买房子也是有可能的。 　　九河市里有了房子的话，那离隔壁市可就不远了啊。 　　她食品公司那么多车子都能用哪。 　　两个人这会儿结了婚，她也可以每天自己一辆专车开着哪儿有事就去哪儿处理，她男人裴永年也能每天车接车送，下班了回家来，上班再过去。 　　要是单位有啥急事需要他加班的话，那就跟家里头说一声，去加班也没啥。 　　农村人不说，那城里头在厂子里、进了一些大单位干活的人，工作忙起来也是几天不着家啊。 　　没有办法，为了工作、为了生活嘛。 　　总不能一天到晚就围着家里的女人转了吧？ 　　那样的还算什么男人？！ 　　总而言之吧，施家洼的人是觉得，两口子只要不是隔得需要坐飞机、火车那种天远的距离，那就都不算啥。 　　这会儿艰苦奋斗也是为了往后能过得更好嘛。 　　虽然施向南这么大家业的，奋斗不奋斗，往后都能过得挺好的…… 　　但她找到的男人也很有出息，人家不一定就乐意吃她的软饭的啊。 　　但凡有点骨气的男人肯定都不愿意吃老婆的软饭。 　　那施向南的是施向南的，人家肯定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要自己挣钱为家庭出一份力的。 　　这样的想法没有问题、相反，还能获得大部分农村人的支持。 　　觉得有这样的想法的小伙子肯定是可靠的、人品过关的好男人。 　　施家洼的人、还有不少距离施家洼比较近的听说了不少施向南跟她对象的事情的关心她的人生大事的人们，知道她的对象是在隔壁市里的时候，就开始盼着俩人啥时候结婚。 　　他们肯定也能跟着吃两颗喜糖沾沾喜气嘛！ 　　结果这一等又是快两年。 　　大家就难免开始嘀咕，不会又出现什么变故吧？ 　　因为在农村里没有谈对象谈两三年还不提结婚的啊！ 　　一般谈一两个月，最慢的也不会超过半年就要商量结婚的事情、甚至已经结婚在准备要生娃娃了啊！ 　　施向南这俩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们就很担心。 　　这左担心又打听的，可算是听来了一点好消息！ 　　那男娃居然这会儿才真的从大学毕业、领到那个什么大学的毕业证？！ 　　可以正式工作、也可以结婚了！ 　　哎哟，可真是谢天谢地两个人的感情没出现啥问题。 　　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们听说这个好消息之后，心情居然跟施家洼、施向南家的人都差不多。 　　盼着她顺顺利利的，赶紧把婚结了。 　　再生个胖娃娃，那以后就是万事顺遂，达到一个心里想了！ 　　施向南一开始当然没有注意到。 　　食品公司因为要对外更多，肯定是在市里头开着，不管是招聘还是出行搞工作的事情都更方便的。 　　所以她的食品公司是建在九河市里头。 　　这会儿的房子在施向南看来还是便宜得买了就跟捡便宜一样。 　　她平时不会可以买房子炒房啥的。 　　但既然有了需求，她也不会为了说想着不能跟着一起炒房价啥的就不买来住了。 　　就像是有的村民猜到的那样，她确实在食品公司开起来的时候就在市里头买了房子。 　　作为老总，她考虑的就不是距离公司远近的问题了。 　　更多还是楼盘的开发商靠不靠谱、以及要买的房子的小区设施、环境、物业管理、以及户型等等这些方面的问题。 　　因为想着爸妈和奶奶想她了也可以来市里转一转，房子买的比较大。 　　是施向南看的那个楼盘里的楼王。 　　复式楼。 　　五室三卫两厅。 　　她现在多数时候是住在这里的，少部分时候会回县城里。 　　一般是有什么事要回去一趟施家洼、或者是逢年过节家里人要是想在老家过，施向南才会跟着一起回老家。 　　最近一年大致都是这样的。 　　家里人也逐渐习惯了。 　　可最近不是要准备出门旅游、还要去首都嘛。 　　施向南就想把需要她处理的事情都赶紧处理了，给后面空出时间来。 　　市里这边公司、以及大厂的事情都处理的大差不差了之后，她又回了县城里。 　　虽然她才两天才回来过一趟，但那一次没有在县城里过夜的，回来把事情一处理她就又坐车回到市里头去了。 　　全程没有怎么跟县城里的老百姓们打照面。 　　可是她这回见到的也不是县城里的老百姓们啊！ 　　她是直接坐车进了食品厂的大门、见到的是食品厂的大小职工们啊！ 　　这些人看着她一脸喜庆的样子是咋回事？！ 　　有几个、比如看大门的老马，还带着几分欣慰是啥意思？！ 　　施向南先跟小食品厂的领导们开了一个短会—— 　　她开会一般不会摆什么架子故意要搞点什么模糊的鸡汤之类的讲话啥的，都是有事儿说事儿，说完就散会。 　　也不接受别人当面吹捧她。 　　这么几年下来大家也都习惯这样了。 　　也不会有人突然想着要来拍马屁啥的。 　　散会后大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施向南就走出会议室准备去看看食堂。 　　因为快到饭点了嘛。 　　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关注厂子里食堂的饭菜水准了。 　　结果还没有走进食堂的大门，就被人拦住了，喜滋滋地说：“施总，你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们发喜糖啊！我们这些老员工可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呢！” 　　施向南：“嗯？” 第317章 　　还不止一个员工这么说，施向南在食品厂这边，一会儿就靠过来一个这样说的。 　　也像他们说的那样，都是老员工。 　　其中有几个，比如孙海这样的。 　　是从施向南带着几麻袋的瓜子坐客车来云山县城里卖的时候，他们就在的。 　　当初市里的大食品厂开业、以及食品公司正式可以容纳员工时，施向南也问过林琴的意思。 　　她是从最开始就给施向南帮助的人。 　　因此虽然她在云山县城的小食品厂里管着出库入库的情况，但一直有点得过且过。 　　比如钱秋雁一直都在不断地学习考证、看专业书籍、看不懂的就去请教积年的老会计、做财务工作的，又或者是老师。 　　随着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越来越大、站的越来越高，他们是有这样的渠道可以找到相关的专业人士是教他们的。 　　就算是找不到，想去大学里面相关专业进修，施向南这个当老板的也肯定是支持的。 　　不管想深造学习的职工是打算一边学习一边工作，还是脱产学习。 　　她都是大力支持的。 　　这个支持不光是在嘴巴上说说而已，还体现在了工资上。 　　只要是确定去大学里面的相关专业学习更多的知识，施向南的食品厂是还会继续保留职位、以及发基础工资的。 　　保证对方就算学习，也不会就直接断了收入了。 　　这在云山县、九河市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管是国营还是私营，西施食品厂都是头一个这样做的。 　　就是因为名声打出去了，所以后来她才越来越好招到更多的人才。 　　总而言之，钱秋雁想学习、施向东想学习、包括厂里的其他人想学习的，施向南都很支持。 　　这一点已经成为西施食品厂的企业传统文化之一了。 　　后来进来的人受到这一影响，他们也愿意拿着公司给发的工资去学习深造、学成回来后也会变得能力更强，可以更好的回报公司。 　　可以说，西施食品公司虽然还没有提及到企业文化这样的东西在台面上、宣传当中。 　　但其实已经有了这个意思在的。 　　公司从上到下整个的氛围是积极向上的。 　　就像是施向南最开始在云山县城的小食品厂里搞了一个阅览室，然后为了大家能够走进去、不让阅览室成为一个摆设，她不光是买了很多各种专业的书籍，还买了不少的小说，武侠类的、言情类的都有，就是为了吸引可能本来文化水平不是那么高的职工们愿意走进去主动学习。 　　就算最开始是为了看小说，那小说看完了、或者是看腻了，说不定也愿意拿起旁边书架上的专业书籍看一看呢。 　　一天看两页，三个月、半年下来，一本书也看完了不是吗。 　　多多少少也能学到点东西。 　　可以说施向南作为食品厂的厂长已经做得很好了。 　　事实上职工们也的确像她想的那样，很多人在业余时间看一些小说啥的消遣的同时，也会慢慢转向专业书籍看书学习。 　　后来这个阅览室更是被施向南带到了包装厂、以及市里的食品厂，还有后来建成的西施食品公司。 　　一个都没有落下。 　　在这样积极向上的氛围里，林琴就是其中的少部分人。 　　这一部分人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再继续学习努力、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了。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容易满足。 　　要是换个十几年之后的说法的话，就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好工作，而这个人对于这份工作的工作能力也没有花说。 　　于是就可以躺平了。 　　每天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完成，其它时间就用来找快乐了。 　　林琴就是这样的人。 　　最开始食品厂刚刚成立的时候厂里一共才二十几个人，施向南给她安排了在当时也算是比较重要的管着仓库的出入货物的工作。 　　那时候的西施食品厂可没有自己承包土地种植原材料的。 　　全都靠收购。 　　这个工作不能说不重要。 　　林琴做的很好，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但也到此为止了。 　　后来厂子一再招人、扩大，甚至联系了附近的农户开始尝试合作，施向南每次开会的时候也没有落下林琴，她也都是在位置上听着的。 　　知道食品厂要搞产供销一条龙、要跟农户合作种植食品厂所需要的大量原材料。 　　按理说，她早就应该想到了，一旦食品厂自己承包合作的农户开始生产原材料之后，那原来的收购原材料这一渠道在西施食品厂的重要性一定会降低。 　　这是很明显的。 　　基本食品厂的职工们人人都看得出来。 　　林琴那会儿还算是食品厂学历比较高的那一批职工，她脑子又不笨，不可能没有想到。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提出要调去别的岗位工作。 　　连最开始在云山县城的大街上沿街叫卖、为食品厂搞零售工作的几个结了婚的女同志们，随着食品厂不做零售了，也都各自想到了别的出路，并且主动找施向南说了自己的想法。 　　施向南也根据谈话内容、她们各自对自己未来职业的规划等等，给她们都调动了合适的岗位。 　　王招娣、蒋丽丽……这几个人现在有的在市里的公司里，有的在大食品厂里，早就不再是需要沿街叫卖、卖嘴皮子和体力做最辛苦的工作的时候了。 　　五个人，其中有四个都做到了坐办公室里处理业务、要不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出去谈业务，谈成一次的提成是非常可观的。 　　尤其是周玉芳，她工作很拼很努力，当然，她的工作也给了她同等的回报。 　　这才几年的时间，她已经在市里头买房子了。 　　说出去谁不羡慕呢？！ 　　呃，或许林琴就是不羡慕的那一批。 　　因为她还在小食品厂里，工作内容还是最开始那些。 　　她每天工作完成了之后就去阅览室里借小说看，武侠看完了看言情…… 　　都看完了还能再看一遍。 　　反正专业的工具书她是碰都不碰的。 　　就是为了愉快地玩耍。 　　施向南也自己这个曾经给过她帮助的老同学认真谈过。 　　林琴说，她爸妈就她一个孩子，他们觉得她现在在西施食品厂工作已经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好工作了。 　　这在他们看来已经很好了。 　　他们对她的期望就是别被辞退、能一直做这份工作。 　　也不需要她努力升职啥的。 　　因为西施食品厂随着这两年的快速发展，已经在市里头开了大厂、开了公司。 　　林琴的父母明说了他们就她一个孩子，希望她不要跑得太远，就在县城里就挺好的。 　　再加上林琴沉迷看各种小说。 　　本来也对学习不感兴趣。 　　她跟父母谈话没有任何分歧，相反，双方的目标还挺一致的。 　　就，大家就这么说好了。 　　人各有志。 　　施向南不可能强迫任何人必须打鸡血、上进。 　　就是她的血脉至亲都不可能，更别说林琴跟她只有同学关系了。 　　人家自己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路，家里人也支持她的选择。 　　那她作为同学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能尊重、祝福了。 第318章 　　不过两个人的同学情倒是没有因为工作原因疏远什么的。 　　只是施向南现在在市里头的时候更多一点。 　　两个人早已经不是施向南最开始带着麻袋进县城卖瓜子、借住在林琴家里。 　　两个人一天三顿饭都在一起吃的时候了。 　　见面少了，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可以聊的话题会变少，这也是一定会发生的。 　　施向南倒还好，她看林琴也没有觉得别扭或者尴尬什么的。 　　这不，知道她回来了，她还笑眯眯地过来跟她说，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发请帖，她也要去喝喜酒、吃喜糖的。 　　施向南有点想笑，她点点头开玩笑说：“请帖肯定有你一份，这个份子钱你是肯定跑不了的。” 　　她顿了顿又说：“你们为什么突然都跟我说吃喜糖的事儿啊？” 　　林琴说：“因为大家都这么传的啊，说老板你快结婚了！” 　　不光是她一个人，马叔他们这些老人也都这样说。 　　施向南要说反驳吧，好像他们说的也没有什么毛病，因为她很快要去见自己对象，两个人出去旅游一趟之后，她就要去见对方家长了。 　　这肯定是在走结婚的流程了。 　　说她要结婚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正要说结婚发喜糖什么的，那肯定也没有他们这些人想象的那么快。 　　至少今年估计是不行了。 　　施向南见到裴永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两个人谈对象之前、之后见面都很少。 　　不对，应该说是自从裴永年考上了首都大学去上学以后，两个人就很少再有长期相处的机会了。 　　这次旅游还是头一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施向南见到他一点也不觉得紧张、或者是尴尬什么的情绪全都没有。 　　相反，她见到他之后，大大方方地就跟他说了自己这时候的想法。 　　“今年结婚太赶了，而且我确实还没有做好准备。” 　　裴永年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基地学习的时候我是因为书本、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跟实际操作起来具有一定的差距，我实习这段时间，就是在努力地缩小这其中的差距，现在差不多完成了。” 　　“所以？” 　　“所以接下来正式工作后，我是有下班休息时间的。” 　　施向南就笑眯眯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下班就可以过来找我？” 　　裴永年点头又摇头：“那我要努力买一辆车子才行了，不管是摩托车还是小汽车，总得有一辆，否则可能没有办法下班立刻赶过来，第二天还要再准时回去工作。” 　　“还有，按照我们的工作安排，每周末是可以休息一天的。特殊情况除外。哦对，还有一些法定节假日，可能也会有休息时间，或许比普通的职工休息时间少一点，但都会有的。” 　　施向南这下是真的有点惊讶。 　　因为他们谈对象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 　　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裴永年的工作有多忙的。 　　以前她只是从新闻、以及自己隐约听说的一些信息里获知到搞科研工作的人会很忙，无心家庭什么的。 　　跟裴永年谈对象后她对于这个忙碌有了具体的认知。 　　以为这就是他以后的工作常态了。 　　没想到居然不是。 　　他居然也是有假期的！ 　　裴永年看着施向南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你也不用这么震惊吧？” 　　施向南也笑了，点点头说道：“可是我真的很震惊啊。你以前那么忙，一年就休息过年那两三天时间。再没有见过比你假期更少的人了。” 　　然后工作内容还一点儿都不会透露。 　　“我写信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吗，这是因为在实习，学习加上工作内容一起，因此会比较忙碌，工作后，学习的这一部分时间就会大大减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忙了。” 　　“那会儿我以为你哄我的。”施向南实话实说，“而且就是现在，我也觉得你在说好听话哄我，怕你工作这么忙把我吓跑了。” 　　她凑近了看着裴永年的眼睛说：“你有没有这么想过？” 　　裴永年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南南，我对你很有信心。你既然答应了跟我处对象，那就肯定不会因为我工作的原因被吓跑，除非我工作是违法犯罪的。但你知道，我不禁没有违法犯罪，我的工作还是在为了祖国做贡献，工作忙是好事，你一定不会因为这个被吓跑。“ 　　“那我为因为什么被吓跑？”施向南好奇道。 　　“什么都不会。” 　　施向南一愣，然后有点脸红。 　　“没看出来，你不仅会写，还挺会说啊！” 　　“我尽量。” 　　施向南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什么叫你尽量！” 　　“我这都是跟单位的前辈们请教来的。他们教我要嘴甜，才能让对象高兴。不生气我们工作忙、不能长时间陪伴的事情。” 　　“哇，你单位的前辈，那是不是都是很厉害、上新闻联播的那种人？” 　　这个问题不算是什么机密，所以裴永年犹豫了一瞬后，点头：“有的是。” 　　“他们不全是工作狂、忙起来什么都忘光了的，也会惦记家里人、会担心家属生气啊？” 　　裴永年嗯了一声：“当然，大家其实除了工作之外，也都是普通人。就像我，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被吓跑，但长时间都在基地里，不能跟你在一起是事实，你生气、或者是不高兴，这些都是正常的情绪。” 　　“嗯？” 　　“你会生气是因为我不能陪你、这是我们感情好的证明，也的确是我的原因引起的，我当然要负责在有限的时间里抓住机会努力把你哄高兴了。这样我们的感情才会长久。” 　　施向南目瞪口呆：“这也是你的老师、前辈们教你的？” 　　裴永年居然点头了：“有一部分是，还有的是我自己想到的。” 　　他看着施向南，语气诚挚：“南南，我工作很忙是事实，以后我会尽量不加班，但有任务的时候，可能还是无法避免。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够体谅，不能体谅的话，冲我发脾气、生气什么的，我也都可以理解，可以跟你赔不是。但请千万不要轻易说分开。好吗？” 　　施向南心头一震。 第319章 　　这会儿两个人一起坐飞机到了南方。 　　当然，不是海边，而是江南。 　　这会儿正是草长莺飞、花团锦簇的时候。 　　到南方去，在烟雨朦胧的小巷子里走一走，看看那边秀丽精致的景致。 　　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杨柳依依。 　　只要人没有琐事在身，没有烦恼在心头，江南的小河边处处都是好风景。 　　施向南一直都很想去看一看。 　　裴永年跟她一起长大的。 　　当然，七岁之前没有。 　　但两个人商量到哪里的时候，他也说过，他父母的工作一直都很忙，他七岁之前不是在家里就是在托儿所、学校里，哪儿也没有去过。 　　什么都没有看过。 　　她来选旅游的地方就好，他是哪里都愿意去的。 　　当然，施向南也没有直接就做决定了，而是选好了江南后，又问过他的意见，确定他也愿意后，她才买了票两个人一起带着一个小行李箱到了南方。 　　南方本来就气候宜人，这会儿更是已经很暖和了。 　　不需要带什么特别厚的大件衣服。 　　两个人的行李也都收拾的比较简单，没有那么繁琐。 　　一出门，施向南就体会有到一个搞科研工作的对象的好处了。 　　因为他什么都会计划得妥妥当当的。 　　到了之后坐什么车从机场到市里、住在哪里、吃什么…… 　　他全都计划好了。 　　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往前走就是了。 　　说实话，施向南重生前的那个时代互联网发达，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信息时代。 　　但这会儿都还没有到千禧年，还在1995年呢！ 　　根本谈不上什么信息不信息的更别提发达与否了。 　　她在那时候出门都不怎么会做计划，因为真的很难甄别挑选。 　　她实在想不出来，裴永年是怎么获取酒店、以及当地值得尝试的美食这些信息的。 　　要知道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后来到了他们施家洼那也是大西北，距离南方，对于小时候连个电视都没有看过的他们来说，那可真的是天远。 　　他也没有来过南方。 　　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过施向南也没有问出来，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这肯定很花心思。 　　她只要好好享受、用心体验他的用心就好了。 　　就像是施向南提出这个计划时想象的那样，这会儿南方的花开得很好。 　　有很多都是他们那里没有见过的花。 　　秀气、清雅，安静地吐露着芬芳。 　　晴朗的天气，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阵阵淡雅的清香。 　　微风拂面，燕子在头顶盘旋。 　　施向南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河边拿着棒槌捶打衣服的老婆婆、年轻姑娘们。 　　裴永年就跟她肩并肩走在一起。 　　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两个人的手就牵在一起了。 　　施向南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那只握着她的手的掌心传来的温暖。 　　别看裴永年看着斯斯文文的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但牵着手之后施向南就发现，他的手还是很有力的。 　　两个人在西湖边看了日后非常著名的景点。 　　沿着西湖走了一大圈、还上了火爆的《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断桥。 　　在西湖上坐了船、又去了雷峰塔…… 　　回程的时候，施向南都没有主动说，是裴永年提的：“以后我们每年都出来旅游一次吧！” 　　施向南立刻就答应了。 　　然后裴永年的下一个问题就来了：“那你现在想到要去首都见我父母，还会紧张吗？” 　　施向南诚实地点了点头：“会紧张。” 　　“为什么？” 　　施向南反问道：“那你跟我爸妈很熟了，跟我们全家都很熟，到时候我正式带你上门认亲，你会紧张吗？” 　　裴永年认真地想了一瞬后，点头：“紧张。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紧张了。” 　　施向南笑说：“是吧？其实我也知道没有必要、不用紧张，但是那种感觉是控制不住的。你懂的吧？” 　　“明白。” 　　裴永年居然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说，我们做点什么可以缓解这种紧张情绪？” 　　施向南摇头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裴永年居然也想了想后摇头：“没有。” 　　然后两个人一起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那好像紧张，也不是坏事？”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 　　“怎么，你们两个处对象的年轻人接下来到见家长、准备谈结婚的阶段了？” 　　这会儿是在候机室里。 　　施向南和裴永年挑选的这个时间段人并不多。 　　尤其是这会儿的候机室里，没有几个人。 　　而他们两个的旁边坐了一个头发银白、满脸皱纹，但看起来却精神抖擞的老人家。 　　他穿着一件圆领的赭石色薄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西装裤，拖着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下面还带着滚轮。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过也是，这会儿能坐得起飞机的，没有几个普通工薪阶级就是了。 　　这会儿老人正笑呵呵地看着施向南和裴永年两人。 　　在等着他们回答问题。 　　施向南想了想：“您是？” 　　老人晃了一下手里的登机牌：“你们是去首都的吧？我也是。我刚进来不久，听见你们两个说话。” 　　施向南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说话声音太大了是吗？” 　　老人摇摇头：“哎哟，不是声音大不大的事儿！是我专门走过来坐在你们旁边的椅子上的！我们人老了嘛，风烛残年，就喜欢多看看你们这样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这样感觉自己也年轻好几岁。” 　　老人摆摆手说：“不说这个，没意思！我刚刚听见了，你们是要见家长是吧？” 　　施向南点头：“是……” 　　“去首都是见你们俩谁的家长啊？” 　　施向南说：“我对象的。” 　　“哟，小伙子是首都人啊，真不错。姑娘你呢？哪里人？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裴永年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着。 　　施向南本来不想说，不过这个热情的老大爷问个不停。 　　人家年纪大了，而且也说了就是想跟年轻人多说说话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恶意。 　　她也不好不回答。 　　就只好简单地说了一下她跟裴永年认识的经过、也说了自己是甘省的。 　　“甘省啊！好地方、好地方！知道九河市不？我以前是云山县的人哪！” 　　施向南一愣：“这么巧吗？我也是九河市云山县的。” 　　老头儿一下更来劲了：“哎哟，他乡遇故知！可不得了！小姑娘，我跟你说，首都的人、尤其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骨子里都有点傲气，你见人的时候可要留心一点，一句话说不好，人家可能就不高兴了。” 　　裴永年：？ 　　您不是来以过来人的经验帮我们分析一下怎么解决见家长前的紧张情绪怎么消除的吗？ 第320章 　　这老头儿跟施向南两个还是同一趟飞机，于是聊了一路。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偏了。 　　发现施向南愿意听，他就越说越高兴，全都是教她怎么教好男人的。 　　他说是小妙招。 　　施向南：…… 　　裴永年：………… 　　施向南听这个老人说话完全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出于尊老爱幼的原因。 　　她可没有想那么多。 　　而且他说的那些所谓教育婚后男人的“小妙招”，她也确实都没有听过。 　　他说他以前也是云山县的人。 　　但看他那一身的气质还有那个谈吐就知道，肯定不是农村的，要不就是祖上在云山县，要不就是他本人在云山县。 　　那也肯定是云山县城里的人。 　　绝对不会是下头农村里的。 　　所以他说的一些东西，估计也是他活了几十年来积累的经验教训之类的。 　　跟施向南、裴永年都是完全不同的经历。 　　得出的也是不一样的经验。 　　听他说一说也没有什么坏处。 　　施向南愿意听，裴永年当然也不会打断这个人说话了。 　　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有什么理由。 　　可是听见他说“男人啊，在家务上头都是很有惰性的。你得让他养成习惯，而且还不能松懈。比如说刚结婚的时候他在兴头上，你说让他做饭洗衣服扫地他就高高兴兴地都干了。但要是你看了一段时间，觉得光让他干你不做有点过意不去，你也开始做家务，那可就糟了！你一开始做，那家里头的家务活就肯定是你越做越多、越做越多，最后全变成你的。男人就会变成很多人口中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一直干，你千万不能做，他让你搭把手的时候你可以搭把手，完了还要让他跟你说谢谢。但他不说你就啥也不干。就是得让他养成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你知道吧？就是这个活儿就是他的，别人谁干一点儿都是在帮他的忙，你得让他养成这种观念。” 　　“我们家老太婆为了让我养成习惯，刚结婚那一二十年是保姆都不愿意请一个的。我们的老母亲不放心我们两个人生活，专门给我们找了靠谱的保姆，她还又给退了，就为了要让我养成这种观念……” 　　施向南一边听一边忍不住笑眯眯地看裴永年。 　　然后老头儿又开始说：“还有做饭这事儿，其实吧，人都是一样的，只要脑子不笨，做饭能难吃到哪儿去？就算最开始难吃，练一练也肯定就差不多了。最好吃的、让人吃过就忘不了的那种大厨师或许需要天赋，但家常便饭也就是学一学练一练的事儿，只要是正常智商的人用心练了都能做到的。男人说自己不会做饭，那就是没用心、不想做、是从心里头觉得这是女人该做的事儿。呵呵，其实这又不是生孩子，分什么男女啊！只要有心，做几个简单的家常便饭有什么会不会的？！姑娘啊，你可不能惯着，男人都是你给几分颜色他就开染坊的！得从一开始就让他学、让他练。” 　　“你也有工作吧？” 　　施向南点点头。 　　老头儿一拍手说道：“这不就是了！你也有工作也挣钱养家，为啥不能他做家务做饭？你说是不是？” 　　施向南忍着笑说：“我挣得比他多。” 　　老头儿又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哎哟！你还挣得比小伙子多啊，那养家的人是你啊，他就更该做家务做饭洗衣服了！姑娘你说是不是？” 　　施向南用力点点头：“您说得对。” 　　“我跟你说啊，不光是这些，还有在外头喜欢跟小姑娘亲近、说话的那种，也是观念有问题，这个就得下猛药……” 　　施向南本来是一直打趣地在看裴永年的，看着看着，发现他的表情从微微的苦笑变成了认真倾听。 　　然后居然变成眼睛里带着笑意，听几句就要看一看施向南，跟她的眼神对上。 　　施向南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一个瞬间就看懂了他的意思—— 　　老人家说的是他们两个人婚后的生活里可能会发生的一切生活琐事呢。 　　而他很期待婚后的生活。 　　所以听老人家说的时候他就随着他说的那些话，想到了他们两个结婚后的场面。 　　比如谁做饭、谁洗碗、谁做家务…… 　　他很期待这样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点滴。 　　为什么会期待？ 　　施向南慢慢地红了脸。 　　听到飞机上的广播说飞机开始下降了的时候，老头儿话锋一转，开始对着裴永年聊起来了。 　　“小伙子，你对象长得这么好看，又能挣钱，想追她做对象的人肯定很多吧？你是很不容易才让女娃娃答应的吧？” 　　裴永年看了施向南一眼，郑重其事地点头：“是。” 　　“那千辛万苦才追到的人，是不是要懂得珍惜啊？” 　　“是。” 　　“怎么珍惜？那是不是就是不惹她生气、要天天都让她高高兴兴的、不会产生任何后悔嫁给你的念头，对不对？” 　　“老人家您说得对。” 　　施向南眨眨眼睛，看着他认真专注地表示赞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可爱。 　　那边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还没有聊完。 　　“我跟你说，女娃娃虽然可能有的嘴上不爱说出来、不爱表现出来，但其实，没有一个不喜欢咱们整点儿浪漫的！像是郑重其事地求亲、送花送礼物、重视她的每一个家人……等等这些，都能拉到女娃娃不少好感的！” 　　“爷爷您等等，怎么才叫郑重其事地求亲？” 　　老头儿看着裴永年直摇头：“哎哟，小年轻啊，还是太年轻了！连这都不知道？该有的礼数要全都有、上门的时候别家有的你要有，别家没有准备的，你还要有，懂不懂？” 　　“大概懂了……” 　　“嗯，爷爷还有吗？您再多教教我。” 　　老头儿被他这句话给哄得眉开眼笑的：“哎哟！算你这小伙子知道好歹！我这说的可都是我结婚多年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有遇到的别的家里头过的好的坏的那些人家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一般人我还不跟他们说呢！” 　　“嗯，谢谢爷爷愿意教导我，您说，我一定认真仔细地听着。” 　　“这就对了。我跟你说个秘密，怎么才能让女娃娃、还有你丈母娘、老丈人高兴的，这可是独家秘方！是这样的……” 第321章 　　两个人一路说到飞机平稳落地，舱门打开开始下客了。 　　老头儿才意犹未尽地打住了。 　　因为聊得很是兴起，他还主动给裴永年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通信方式和电话号码都给留了。 　　看得出，是非常担心他联系不到他。 　　走的时候还反复叮嘱说是以后裴永年结了婚要是再遇到什么问题想问他的，就可以给他家里打电话或者是写信，他收到了一准教他。 　　裴永年拿出了纸笔把老人家说的东西全都记了下来。 　　态度很郑重的样子。 　　施向南在一旁看的啼笑皆非。 　　老人家是有人来接的，三个人一起快走到出口的时候，离得还有十几米，他们三个就都注意到出口外面有个人正对着老头儿在挥手，嘴里喊的什么因为人太多了听不清楚。 　　老头儿一看就扭头继续叮嘱裴永年最后一句话：“孺子可教！我看你也是个真心实意想学怎么好好对自己媳妇儿的，这才愿意倾囊相授，你可别辜负了我老头儿一片苦心，可要好好对女娃娃啊！” 　　“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出口处，那个一直看着老头儿挥手的年轻人大步上前接过了老头儿的行李箱，一只手扶着他。 　　“爷爷，您这一趟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头儿乐呵呵地摇头说道：“没有啊，哪儿哪儿都好，我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了！你年纪轻轻的咋这么啰嗦！每次都是一样的问题！我跟你介绍，这是我在机场的时候遇到的一对小年轻，哎哟！这俩小年轻可比讨喜多了，说的都是我爱听的！” 　　年轻人无奈地喊了一声：“爷爷，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嘛！”说完对着裴永年和施向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头儿笑眯眯地反驳：“那你见面就啰嗦那些老掉牙的问题，怎么没想着在爷爷新认识的小朋友面前给爷爷留点面子？面子都是相互的，你不给我留，就别怪我不给你留了啊。“ 　　年轻人：“……行行行，我说不过您，咱们赶紧回家吧，爸妈姑姑他们都都在家里等着你呢！” 　　说完扭头看了一眼施向南两人：“我们家都等着爷爷，就不跟你们多聊了，再见。” 　　老头儿哼了一声：“你看看你看看，又一点儿也不尊重我了！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就是出去旅游一趟，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们那么紧张干啥、看不起我一个老头子是不是？都说了叫你们别等我，还非要等！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啊你们？” 　　爷孙俩一边走，施向南和裴永年还能听到那个孙子无奈地说：“爷爷，我们是担心您的身体状况，您今年都八十岁了，年轻时又受过那么重的伤……您出去旅游我们说陪您去，您又不让，那我们肯定担心您一个人在外面万一遇到点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再说我是跟你奶奶一起的，哪是一个人！你奶奶年轻时候就老是念叨着说想去看看诗词里头写的江南，我们年轻时候不得闲、也没有那样的机会，这好不容易老了退休了，你们还不让我们清净清净想干嘛干嘛去！” 　　“哎哟我的爷爷哎，没有不让你们去，那奶奶岁数也不小了啊，你们两个都是老人家，在外头我们小辈肯定会担心的啊！您说没事，我爸妈姑姑他们还能真放心当你们没事啊……” 　　施向南和裴永年都是一怔。 　　互相看了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两个人牵着手往外走了几步，施向南忍不住说道：“那位老人的爱人是去世了吗？” 　　裴永年沉默地点头。 　　“那他……” 　　怎么还能这样高高兴兴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地说起他结婚的时候、婚后的事情来。 　　爱人已经离去，独留下他一个人。 　　难道不会觉得伤心欲绝、提到她的时候不会觉得孤独吗？ 　　如果感情不怎么样也就算了。 　　可那个老人一路上说起自己刚刚结婚的时候的事情、说起自己的老婆，语气里的那些高兴和情谊是根本没有办法忽视的。 　　他们两个的感情一定很好。 　　可是他的老伴儿却已经离开了。 　　施向南想了一下要是自己的话，她肯定做不到像是老人这样笑眯眯地提起自己和已逝爱人的过往。 　　“你下次要是真的给他写信的话，或许可以问一问……”施向南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不，不能问，万一老人只是没有把伤心表现出来，咱们问了就是揭人家的伤疤了。这样不好……” 　　“南南。” 　　还在想着老人跟老伴儿的事情的施向南应了一声，却没有等到裴永年再说话。 　　她疑惑地一抬头，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南南，那是老人家生活了几十年后才有的大智慧，咱们现在理解不了是正常的，你觉得呢？” 　　施向南点点头。 　　“或许我们也到了老人家那个年龄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施向南又点了点头。 　　然后坐上了车，一直到裴永年说的一起去买礼物的地方，要下车的时候施向南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裴永年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他们也会结婚、在一起生活大几十年？ 　　直到白发苍苍、儿孙绕膝？ 　　施向南赶紧把自己这个念头挥去，然后跟裴永年一起下了车。 　　施向南原本是想去大超市的。 　　这个时候，首都很有几家大超市了，几千平米的那种都有。 　　但要给裴永年的父母买东西，第一次见面，她肯定还是要买一点带有历史厚重感的东西的。 　　不管是稻香村的糕点、还是全聚德的烤鸭这种…… 　　又或者是传承多年的裁缝店…… 　　这样的老字号，才是施向南想要选择的。 　　她早就跟裴永年说了自己的意思，他也没有什么异议，因此就直接带着她过来了。 　　这地方也是施向南提出了自己想买的东西后他选的。 　　裴永年好歹是首都人，虽然七岁就离开直到十几岁才又回来。 　　但他出生在这里、家在这里是事实。 　　不光是在首都上了好几年大学、肯定对首都比施向南这个外地人熟悉多了。 　　就说他家是这里的，肯定也有一些旧交，他回来了肯定会再联系起来的。 　　有他们那些老首都人带着，他知道这里的什么，施向南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就想着，把这件事交给他准没错。 　　事实上裴永年也没有让施向南失望。 　　果然找的地方施向南光是站在外面看招牌、还有装修什么的，就觉得很靠谱。 第322章 　　施向南这会儿倒是不在乎钱，买贵的便宜的她都不会觉得买不起什么的。 　　但需要注意的是裴永年的父母对金钱上的观念什么的。 　　比如如果他们两个都是节俭惯了的人，施向南买那种几百块一两的茶叶，他们肯定也不会高兴的。 　　说不定还会因为施向南花钱大手大脚而皱眉头。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施向南说起来头头是道，裴永年也眼含笑意，认真地听她分析。 　　“你别光看我啊，你得给我说你爸妈什么样子的！平时买东西都是买什么价位的？平价还是不在乎价格的那种高档的东西？” 　　裴永年想了想之后说：“平价的比较多，他们不怎么买很贵的东西。” 　　施向南点点头。 　　“那他们是更注重实用性呢、还是更注重外观够不够好看什么的？” 　　“实用性、外观也会参考，但就是仅作参考。”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之间，施向南把东西都买好了。 　　裴永年还问她：“是不是买的太多了？” 　　施向南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手中拎的东西：“……就四样东西很多吗？一个人两样。” 　　裴永年想了想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反对意见了。 　　两人拦了个出租车直接到了裴永年的家里面。 　　他们家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里。 　　没错，就是十几年后据说一套上亿的那种老首都四合院。 　　而且就是有人真出上亿，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因为那时候的首都四合院是很有限的，真正的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施向南站在门外就觉得心跳加速。 　　能在首都有四合院的人家！ 　　她很难不紧张。 　　即使裴永年说他们家的房子是他爷爷传下来的，爷爷就他爸爸一个孩子，所以老人过世后也没有什么争议地传给他了。 　　这会儿房地产行业已经起来了。 　　南方那边都有过一次房地产泡沫了。 　　在那之后国家插手，全国的房地产行业都开始遍地开花。 　　裴永年显然也知道自己家这套在首都中心位置的四合院可能还挺值钱的。 　　所以才会这么说。 　　但施向南听了也只是收到了一点点安慰而已，该紧张的还是会紧张。 　　她又不光是因为这个房子！ 　　她现在挣的钱要在首都买房子其实不难，买在三环内都不难。 　　所以她会紧张真的不是因为四合院。 　　“哟，永年回来了？这位是？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施向南和裴永年循声望去，是一个拎着菜篮子、里头还装着不少菜的中年大婶儿。 　　她正看着裴永年。 　　施向南两个人一转过去，她就眼前一亮，又说道：“哟，这姑娘长得可真俊！永年啊，这是你对象吧？” 　　裴永年点点头：“嗯，小竹婶儿，这是我对象，叫施向南。南南，这是邻居家的小竹婶儿。” 　　小竹婶儿的注意力一下就全放在施向南的身上了。 　　她几步走到说施向南的身边来，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几眼后眉开眼笑地说：“长得可真俊！一看就是聪明姑娘！不错、不错！永年啊，有眼光！叫向南是吧？哪里人啊？你也别觉得吃亏，咱们永年长得也好啊你说是吧？跟你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哎哟！可真好！” 　　“小竹婶儿好。” 　　施向南这会儿不用任何人教，就学会了打过招呼之后就不说话只是腼腆地笑。 　　果然，小竹婶儿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她一个人就说的挺热闹的。 　　夸完了施向南长得好、裴永年也不差，两个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之后，又开始夸裴家是靠谱的好人家，嫁给裴永年准备错巴拉巴拉。 　　夸得裴永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他拦也拦不住。 　　小竹婶儿不光自己在这儿说，说着说着还吆喝起了胡同里的左邻右舍，喊他们也出来看裴永年带了对象回来、对象长得可真俊、真水灵…… 　　然后她这么一吆喝，还有不少人答应，然后就有老头儿老太太太们说着话就出来了。 　　施向南就感觉要糟了。 　　幸好，这时候他们面前的门打开了。 　　里面出来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两鬓斑白的女人，看着很瘦。 　　眼睛跟鼻子都能看到裴永年的影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位的身上也是很浓的书卷气，斯斯文文的。 　　一看就跟裴永年是亲母子俩。 　　施向南还没有说话，对方就推了推眼镜说：“永年，这就是向南是吧？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外也不窍门、也不进屋？” 　　她一出来说话，不管是刚才说的热闹的小竹婶儿，还是被小竹婶儿给喊出来看热闹的爷爷奶奶们。 　　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不过虽然不说话，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挤眉弄眼，要不就比划收拾。 　　总之就是不可能真正停下来。 　　施向南只当看不见。 　　恭恭敬敬地对裴永年的母亲弯腰鞠了一躬说：“阿姨您好，我是施向南。” 　　她点了点头：“嗯，进来吧。永年你也进来。” 　　说完她才看向小竹婶儿等等一大群的老邻居们说道：“今儿我们家有贵客，正事儿，就不招待你们了啊，诸位自便！” 　　话说完，正好施向南和裴永年进了门，她就把门给关上了。 　　在路上的时候裴永年已经跟施向南说过了，他妈妈姓陈，因为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大家都习惯叫她陈老师了。 　　她也习惯被这么称呼了。 　　这看着真不亏是当老师的，这架势，别说学生了，就是小竹婶儿、还有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好像都不敢在陈老师面前造次。 　　施向南本来还想着这么当着人面儿直接关门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她都没有说出口，裴永年在悄悄跟她说：“我妈就这样，街坊邻居都习惯了。这一条胡同里就我们家白天家里有人也是关着大门的，别家都不关门。” 　　施向南点点头。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过了天井，看到有个浓眉大眼，腰板挺得直直地站在堂屋门口的男人。 　　他个头很高，估计裴永年也是遗传了他的身高才长得这么高的。 　　再加上略微有些魁梧，站在门口的样子像一座山一样。 　　沉稳、可靠。 　　不笑的样子看着有点严肃。 　　看见施向南和裴永年过了天井一步一步走近，他就笑起来：“向南来了啊！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嘛！裴永年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第323章 　　就像是裴永年告诉施向南的那样。 　　别家一般都是慈母严父，裴永年家里是慈父严母。 　　陈老师别看气质斯文，其实不笑的时候是很严肃很镇得住场子的。 　　裴永年的爸爸叫裴学锋，虽然不笑的时候看着也有点严肃，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就非常平易近人。 　　一点儿也不吓人。 　　真正坐在一起之后他的话比陈老师要多多了。 　　陈老师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还是斯斯文文的样子，也并不吓人。 　　这两个人像是裴永年说的那样，都是很讲道理很好相处的人。 　　知道施向南第一次来紧张，他们估计担心会给她什么压力、或者是吓到她了，基本就只简单地问了问她对裴永年满不满意、有没有什么看不中的地方。 　　要是有的话不用客气，直接说他让他改。 　　不改告诉他们，他们来教训他。 　　中午也是裴永年的爸爸下厨做的饭。 　　他是地地道道的首都人，祖辈都住在这里，做的饭菜也是偏北方，略微有些重口。 　　只看外表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居然也是个很细心的人的。 　　围上了围裙准备去做饭之前，他还问了施向南吃不吃得惯他们这儿的菜，要是不习惯的话他也可以做两个清淡的。 　　他专门跟人学过，都会做。 　　施向南说自己是甘省的、西北的，他们那边吃饭也比较重口，不用特意做，他才点了点头。 　　又问她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忌口的。 　　“裴永年那小子只知道你不吃辣的，别的他也不清楚。所以这会儿我才问你。他要是中用，我就啥也不用问你了。” 　　施向南连忙说：“叔叔，我除了辣的和不吃香菜之外什么都吃！” 　　“哦，还不吃香菜啊，行，我知道了。” 　　施向南：……她原本没想说的啊！ 　　怎么就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了！ 　　这才第一次上门，就连自己不爱吃啥都直接说出来了，这可真是…… 　　不过裴家的人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施向南想着长辈在厨房里面忙着，她抄着手坐在那里等吃现成的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她就准备也去厨房里帮忙。 　　结果毫不意外地被裴学峰给推出来了。 　　“你看陈老师还有裴永年都没有来给我帮忙，你去跟他们一起坐着聊聊天就行了，不用来，真不用来！我一个人在厨房里还自在些！” 　　他说话的时候人就直接堵在厨房门口，根本不放施向南进去。 　　拒绝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而且强烈了。 　　施向南只好退回去。 　　陈老师本来在看一本全英文的书，这会儿见她回来了就把书打开着往桌子上一扣：“向南你不用客气，老裴习惯一个人在厨房里。他做饭的时候谁进去他都看不顺眼的。” 　　施向南点点头。 　　不等她觉得尴尬，陈老师就又说：“你过来坐，我们说说话。听永年说，你在老家里自己开了个食品公司？这两年在跟农户搞承包土地的事儿，给家乡种地的父老乡亲们都增加了不少收入？现在是你们那儿的明星企业？” 　　施向南忍不住看了裴永年一眼—— 　　她可没有看出来他居然会把这种事情往家里说。 　　陈老师笑了一下。 　　她这么一笑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严肃了，反而还有了几分温雅的气质在。 　　“你可别误会啊，不是永年跟我说的这么详细的。他就是跟我说起你的时候偶尔会提一些，我是根据他说起只言片语，自己推测出来的。我猜得没错吧？” 　　施向南总觉得承认自己是什么明星企业有点厚脸皮。 　　所以她想了想之后说道：“的确开了食品厂，也在搞农户承包土地这种模式，但是明星企业称不上，我们那儿还有个老板开连锁超市也做得很不错，今年都已经开始踏出甘省了，生意也一直红红火火的，每年交的税额都很高，而且超市是销售终端，提供的就业岗位之多是我的食品厂不能比的。” 　　陈老师慢慢地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人家干得好是人家干得好，你干得好是你干得好，二者是不冲突的，对吧？” 　　施向南只好点头。 　　“以前我还挺担心的，永年那个工作，工资不算很高。反正啊，他那点工资这会儿想在首都买房子是基本不可能了。你们现在也不是我们那会儿了，还能指望单位给分房子，这会儿改革开放、是市场经济了，没有那样的事儿。他买不起房子，有了对象结了婚那可能就要跟我们一起住了。” 　　陈老师毫不避讳地说道：“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一代的人思想上、习惯上都有很大不同，别说你了，裴永年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她姑姑那里去，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考了首都的大学回来，那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跟我们做父母的也很陌生。也就这两年好了一点。但还是有很多彼此看不惯的地方。真要是住在一起啊，肯定会起摩擦的。哪怕咱们都忍住了不说，但这个事情嘛，时间一久肯定还是会爆发的。” 　　陈老师看了裴永年一眼：“我那会儿只要闲下来就发愁，我们老两口要是跟裴永年小两口住在一起i，时间长了发生矛盾怎么解决。就这件事，我都列了好几个解决方案了。” 　　“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倒是也攒下了一点儿钱，倒是也能拿出来给他买房子。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为了孩子就不顾自己了，不留任何余地地全部奉献出来吧？那样我们心里头也会不舒服的。” 　　这个施向南就很赞同了。 　　她很果断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很对。” 　　“没想到他居然谈了个有本事、能挣钱的对象，这件事好像就这么解决了。”说完这句陈老师又笑了一下。 　　这次的笑容比上一次还要深一点。 　　人看着好像是书卷气里透出几分温润如玉的秀雅来。 　　虽然她两鬓已经白了，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笑容很美丽，甚至霜白的两鬓还为她的笑容增加了几分岁月的温度。 　　“你别怪我们养的儿子吃软饭啊！” 　　她说。 　　施向南听到“吃软饭”，猛一下回过神来。 第324章 　　“我知道裴永年的未来职业规划后，想过种种可能，其中也有你们现在这种。” 　　陈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学者研究什么高深知识的口吻说道。 　　“我是觉得，这个社会是有所分工的。裴永年要做科研工作、为国家奉献自己，他这种职业是不可或缺的。同样的，像你这样，努力做实业、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自己挣钱的，也是社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向南你认同我这种观点吗？别因为我是裴永年的妈妈就刻意说应和我的话，没有必要，我也不喜欢这样。” 　　施向南点头：“我没有应和您的意思，是真的觉得您说的没错，各行各业的人的确都是不可或缺的。少了谁可能社会都不会那么全面的发展、快速的进步。” 　　“对。既然大家的工作是分工不同的，那肯定也有工作的内容复杂与否、以及工资高低的区别的。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两个自己谈的对象、彼此认可了对方，就没有必要在意这个东西了。否则的话，我怕你们结了婚也很难过好日子。” 　　裴永年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妈！” 　　“你别说话，虽然我是这么说的，但如果向南不认可的话，在很多外人的眼中，你跟向南结婚，你就是占了便宜的那一方。我现在这样跟向南说话，其实也有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 　　施向南连忙说：“阿姨，我没有这么认为。”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会这么直接地跟你说出来。” 　　陈老师这一次的笑容是直接朝着施向南的。 　　“我当了一辈子的老师，这点儿看人的眼光自信还是不会出差错的。向南，你是个好姑娘。站在外人的角度来说的话，我觉得你跟裴永年在一起，是你更优秀一点。” 　　“阿姨您这样说我就很惭愧了，我不觉得永年哪里比我差，相反，他的职业是很伟大的，我自己做不动，所以很崇敬他们这样的职业。” 　　陈老师慢慢地点了点头：“你这样说，那是你明事理、厚道、有理想，但我们作为裴永年的父母不能理所当然地这样想。否则就要惹人笑话啦！” 　　“我当然不觉得他的职业有什么不好，但在如今的社会看来，你们两个结婚，就是你吃了亏的。因为目前看来，你肯定要为了你们两个人的小家庭付出更多。裴永年则要相对的少一些。” 　　“阿姨您别这么说。” 　　“当今社会、许多人眼中的事实就是如此，我说不说都是这样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刚才说过了，我们不想拿出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给你们小两口买房子。所以你们结婚后，可能是要自己解决婚房的问题。我们能出力的地方也会出力，但是肯定不会毫无保留。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能理解。你们生了永年已经付出很多了，他现在都工作了，本来就不应该再花用你们的钱。” 　　这么说了一会儿，听到厨房里传来裴学峰的声音说可以准备吃饭了的时候，陈老师站起身来，又看着裴永年说了一句：“向南真是个好姑娘。裴永年你眼光不错啊，运气也好，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居然愿意跟你谈对象！都走到要结婚这一步了。” 　　施向南：…… 　　这可真是亲儿子！ 　　“你这也是走大运了，往后可要记得珍惜啊！” 　　“妈妈我会的。” 　　“嗯。吃饭去吧。” 　　吃过饭后，没过多久，裴永年的父母就有了困意，这一看就是习惯了午睡的。 　　施向南本来想说跟裴永年一起出去在胡同里走一走。 　　她也看一看他长大的地方。 　　结果目送裴学峰和陈老师去午睡后，她就立刻反悔了。 　　刚才没想起来这胡同里那些热情又八卦的邻居们！ 　　裴永年忍着笑：“那我们就不在胡同里逛，出去走一走吧？” 　　施向南当然答应了：“好。” 　　他的父母都在睡午觉了，家里又没有别人，总不能他们两个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吧，那也太无聊了。 　　再说还有点尴尬。 　　不过单从裴永年的父母能去睡午觉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真的不是那种喜欢挑礼、爱挑刺找事的人。 　　施向南是从陈老师饭前说的那些话就明白了，这一次也不过是更加肯定而已。 　　两个人想的倒是还挺美好的。 　　这会儿正是睡午觉的时间。 　　天热起来，他们这里的人都有睡午觉的习惯，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 　　邻居们应该也都睡午觉了。 　　他们脚步轻一些、快点走出去，应该不会惊动别人。 　　施向南也觉得是这样，结果出了裴永年家门没走几步路，就听到一个人声音带着一点激动说：“永年，向南！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尽管她已经压低了声音，但那是在她原有的音量的基础上的。 　　其实她的声音并不算很低。 　　反正施向南是一下子就听见了，而且听的很清楚，还听出来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小竹婶儿。 　　一转头，果然是她。 　　换了一件碎花的对襟衣裳，手里拿了一把大蒲扇。 　　正双眼放光地看着施向南和裴永年两个人。 　　她旁边还跟着两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大婶儿，一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施向南。 　　施向南：…… 　　“小竹婶儿好，您吃过饭了？” 　　“吃过了吃过了！哎哟！老裴和陈老师有午睡的习惯，尤其是夏天，到点儿肯定要眯一会儿，我就猜你们要出来，果然让我等着了！” 　　施向南：……这还是经过严密的分析的结果。 　　“嗯，您等我们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家里头的情况！刚才你说我没有留心，回家吃饭的时候想了想，你说你是甘省的，别是跟永年姑姑嫁的那里一个地方的吧？” 　　施向南点头：“是的。” 　　“哎哟这可正巧！我就说，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呢。这不，永年小时候去了姑姑家长大，你也是那个村子的，那你们这还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呢！真不错，真不错！” 　　小竹婶儿看着两人连连点头。 　　施向南：…… 　　“你别嫌我话多啊，我就是高兴！这一眨眼的功夫啊，永年也找了对象要结婚了！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家里头出事，那些带着红袖章的人呼呼喝喝的来他们家里头打砸，什么都给……” 　　小竹婶儿说了一半突然刹住了车，自己狠狠地挥了两下家里的蒲扇说道：“哎哟瞧我，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我是说啊，永年小时候不容易，家里人也不容易，现在可算是什么都好了！他也长大了、找了对象要结婚了，真好、真好！所以就总是忍不住，想多跟你打听打听，也好知道知道永年找了个啥样的对象，回头跟胡同里的街坊邻居都说一说，叫他们也知道知道。你们结婚的时候会回来发喜糖吧？” 　　施向南后退了一步，等着裴永年来回答。 　　他说道：“会，小竹婶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喜糖。” 　　“哎哎哎，那就好、那就好啊！那我可就等着啦！” 第325章 　　见过了裴永年的家长后，接下来就该裴永年跟着施向南一起去见她家长了。 　　裴永年的父母当年因为一些问题，双方家里的很多亲戚当时都跟他们断绝关系了，生怕被裴永年家牵连到自己。 　　有的做的绝的都直接登报断绝关系的。 　　要不就自己写断绝关系的大字报贴的到处都是。 　　就为了避免被牵连。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当然不可能对裴永年一家伸出援手。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裴学峰才没有办法，把才七岁大的裴永年一送就送到甘省的一个偏僻小农村里，施家洼那么远的地方。 　　后来那十年的动荡过去，风波彻底平息后。 　　那些当初断绝关系的亲戚们倒是也想恢复走动。 　　但裴永年的父母，不管是裴学峰还是陈老师都是那种平时不太看得出来，其实浑身傲骨的人。 　　当初他们害怕被牵连一个个恨不得躲到外太空去。 　　这会儿风波过去了，他们又想和好。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两个人都是丝毫不理会那些人的示好。 　　时间一长，那些人也就讪讪地算了，不再继续纠缠了。 　　他们两个长辈的亲戚都没有什么走动，而裴永年的爷爷奶奶解放前的一二十年里吃了太多太多苦头，身体本来就不好，早早地就离开人世了。 　　因此施向南来见裴永年的家长倒是很清净。 　　只需要见过裴永年的父母，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亲戚了。 　　而与之相反的。 　　裴永年要见施向南的家长，那动静可就大了。 　　就不说施向南奶奶、父母、叔叔婶婶还有兄弟们这一大家子人，估计去了施家洼，全村的人都能自认是施向南的亲人。 　　等着裴永年上门来认亲。 　　他这一关才是真的不好过。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施向南也不想着裴永年认亲见的基本都是熟人，不会像她去见他父母那样紧张了。 　　不管紧张不紧张的，要走这么多人的礼、接受这么多人的挑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这会儿施向南也想到了，熟人不仅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可能还会因为是熟人，所以更要挑剔了。 　　别人她不知道，就说她的大哥二哥，施向东和施向西两个人吧。 　　他们知道她谈了对象、并且人选是他们都熟悉的裴永年之后，就从来没有表示过赞同。 　　相反的，反而对裴永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得亏他人离得远，他们不方便过去，否则肯定要当面找他麻烦。 　　当然，在施向东施向西的口中不是去找麻烦。 　　而是去“教训教训”未来的妹婿，让他知道他们的亲妹子有人撑腰，他要是敢对他们的妹子不好，他们就能打上门去把他给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可不管他是不是学习好、脑子是不是好！ 　　脑子好还要欺负他们妹子，那就更应该挨揍了啊！ 　　而根据施向南的观察，她爸知道裴永年是她对象后，好像也没有特别满意。 　　真正对裴永年哪儿哪儿都满意的只有唐青娥和张秀珍、可能还要再加上一个施向南的小姑施开凤。 　　其他人…… 　　说起她的对象来，要么就是挑刺、要么就是阴阳怪气的。 　　要么就是像施开阳那样的，似乎没有什么情绪表露。 　　但其实很多时候，没有情绪就已经是在表达他的一种态度了。 　　比如施向南，就知道她爸爸不夸奖裴永年，那就肯定是不大满意了。 　　而且她也差不多摸准了他们的心态。 　　她拖着一直不结婚，他们肯定会担心她往后优秀的好的年轻小伙子都被别人挑走了，她怎么办。 　　总不能随便找一个凑合吧？！ 　　但真的找了对象，说起了结婚的计划，他们又并不高兴。 　　总觉得女儿、小妹被别人抢走了。 　　最开始表露出这样的纠结心态的是施向北，但他在上学，其实一年到头没有多长时间待在家里，见到裴永年的机会也是约等于无。 　　反正也见不到人，他满意不满意，是不是对裴永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就不重要了。 　　包括施家对裴永年的态度纠结而又微妙的其他人们，也是一样的。 　　裴永年平时在隔壁市里工作，非常忙碌，一年也就到施家洼那么一次，还只有两三天的时间。 　　施开阳都还没有来得及给他甩脸子，人就又回单位去了。 　　其他人更是这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现在裴永年是要去正式见家长。 　　这个流程，基本就是让女方家长见一见家里的女娃找到的对象、看看他们满不满意的意思。 　　换句话来说呢，就是让他们正大光明地挑刺用的。 　　裴永年这一回算是避无可避了。 　　施向南想一想她们那儿一个村子的人，他有可能会面临的问题，都忍不住替他紧张。 　　更别说裴永年本人了。 　　他是真的很紧张。 　　他七岁就到了施家洼，在那里长大。 　　说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一路从首都紧张到了云山县城之后，那种紧张感又加重了一层。 　　施向南看着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有意思。 　　就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 　　裴永年明显能理解到她看热闹的那种心情，只好擦着额头的汗水露出一点无奈的苦笑。 　　“南南，你看够了笑话记得帮帮我。” 　　对此施向南只有一句话回答他：“再说吧。” 　　她可不是开玩笑。 　　大家挑裴永年的刺是为了她好，怕她结婚后过得不好。 　　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她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她要是着急忙慌地做什么的话，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打趣她舍不得自己男人了！想嫁人了！ 　　而且她自己家的人，因为舍不得她所以要小小地为难一下她对象。 　　她要是赶紧着急忙慌地去阻拦，那不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么？ 　　“我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哦！你自求多福、自力更生吧！” 　　施向南越说越想笑。 　　裴永年忍了一路，车子到羊滩镇和进施家洼的那个三岔路口的时候，他才突然说道：“要不咱们去一趟羊滩镇？我再去超市里多买点糖、饼干瓜子讨好他们？” 　　施向南哈哈大笑。 　　“你以为糖衣炮弹就能腐蚀我们家的人啊！也太小看我们家了，不行不行，赶紧走！家里人肯定都等着了！” 　　大路修通了以后，车子可以直达施家洼。 　　速度比以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反正裴永年是觉得，这是他回施家洼速度最快的一次。 　　一眨眼就到了。 　　就像他猜到的那样，一大群人，直接等在施家洼的村口。 　　离得还很远就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他可是要娶走咱们施家洼最有出息的规矩啊！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了！” 　　“是啊是啊！这会儿不流行前些年那种结婚当天拦门、考验女婿了，估计也就这么一回，咱们可得来真的！让他知道知道咱们施家洼一枝花不是恁好娶的！” 　　“得让他知道厉害，知道结了婚要是不对咱们南南好，咱们就能全村打上门去教训他！” 　　…… 　　裴永年：………… 　　他求助的眼神看向忍笑的施向南。 　　结果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施向南更想笑了。 　　她狠狠地咳嗽了好几声才忍住：“行行行，他们要是真的欺负你，我会帮你的！” 　　“南南，你别骗我啊。” 　　他可怜巴巴地说道。 　　施向南差点呛到：“知道了知道了！” 　　她前世、重生后的这一世，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知道，她居然顶不住男人的撒娇。 　　咳咳。 　　两个人走到了村口，迎上施家洼的众人。 第326章 　　施开阳和张秀珍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还有个唐青娥，特别显眼，一眼就能看见。 　　连施开凤今天也特意空出一天来没有出摊了，早早地就到了施家洼等着。 　　被这么一大群人注视着，之前的紧张都没有很外露的裴永年也忍不住外露出来。 　　结果所有人、包括施向南在内，一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其中有一些像是张秀珍、唐青娥还有施向南的大嫂二嫂、还有二婶三婶这些人…… 　　看见他紧张，她们一个个都笑得很开心。 　　他眼神一转就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施向南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那还能怎么办呢？ 　　只好认了。 　　村子里的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还有老头老太太们，全都一股脑地涌过来看热闹了。 　　这会儿看见确实是裴永年。 　　还是个熟人。 　　施家洼的人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这男娃娃性子很好。 　　在村子里那么多年没有见他像别家的小孩儿那样打滚哭闹过。 　　不，应该说就没有见他哭过。 　　一直都是文文静静的，很讲道理的小孩儿。 　　因为长得也很好看，裴永年小的时候施家洼的人经常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姑娘。 　　实在太秀气了！ 　　不光是读书读得好，而且这小孩儿从小就不会扯着嗓子大声说话。 　　不，施家洼的小娃娃，尤其是小男娃们，那扯着嗓子都不能说是大声说话，而是扯破喉咙的那种破音的嘶吼。 　　还有爱哭爱闹的。 　　好些小娃娃因为爱哭爱尖叫，平日里一多半时候喉咙都是哑的，可想而知脾气有多坏。 　　裴永年就从来没有那样的时候。 　　男娃娃里面，他是施家洼唯一的例外。 　　再加上学习又好，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老师点着名的夸奖。 　　大人们很难不喜欢他。 　　也很难不去注意他。 　　因此，施家洼人人都知道这小娃娃脾气好得很。 　　比好些喜欢发脾气的大人都强得多。 　　于是到了这种时候，施家洼的男女老少们就特别放得开，啥都敢说。 　　在施家洼那么多年呢，刚来的时候有小娃娃欺负裴永年他都不会发脾气大哭大叫什么的。 　　更别说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了！ 　　那肯定是他们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 　　那大家不得好好为难为难他！ 　　总不能就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他们施家洼最有出息的女娃娃给娶走了吧！ 　　“哎哟，永年回来了！还认得五奶奶不？” 　　“好长时间不见，看着又俊了啊！你是咋跟我们南南谈的对象？是不是靠着你这张脸啊，哈哈哈！我看是真的像！” 　　“不声不响地，都考到首都上大学去了，咋突然又回来把在咱们村里最出息的女娃给追到了！可真有本事！” 　　“可不是么，这男娃打小脑子就聪明，要不怎么每次考试都考满分哪？！这脑子好的人，找对象都不用家里头惦记着的，看看人家这找的！多好啊！俩人多般配啊！” 　　要不是三太爷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行了行了！都别堵在村口了！像什么样子！有啥话都回村里头说！” 　　于是一大群人挤挤攘攘地往村子里走去。 　　还有人边走边笑着大声说话。 　　“哎哟！说来永年可是三太爷家的亲戚啊！这南南嫁给了永年，那也是三太爷家里头的亲戚了！” 　　“可不是嘛，三太爷的儿媳妇的侄子，那按理说跟三太爷家的孙辈是一个辈分的，这么算的话，南南跟永年辈分不对啊，这不就乱了么？” 　　“哎哟！芹芹妈你这又是扯到哪里去了！三太爷家跟阳娃家里都出了五服了，永年还是三太爷家里儿媳妇的娘家侄子，跟咱们都不是一个姓的，那关系更是拉的天远！哪有什么辈分不辈分的。” 　　就有脑子转地快的人连忙也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嘛！永年几岁大的时候就在咱们施家洼了。咱们村里的人要真是认他这个三太爷家孙辈的辈分的话，他刚来那时候小娃娃们咋还能一群一群地欺负他玩？三太爷家孙辈的辈分，可比村子里的小娃娃们都要高的。” 　　“是啊是啊！再说咱们村里的小娃娃们也没有喊永年叔叔辈啊！还不都是天天裴永年、裴永年地叫他！” 　　“哈哈！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差不多年纪的小娃娃们玩在一起，永年跟其他小娃娃是没有叫什么叔叔、姨姨的……” 　　说话间，一群人一起进了村里。 　　本来有不少人想去三太爷家，毕竟今儿是施向南家里的大事儿嘛。 　　人群一窝蜂地去她家里好像不大合适。 　　但三太爷家正在准备盖新房子，这几天全村都知道他们家院子里乱糟糟的。 　　再说院子里堆了不少的砖瓦水泥啥的。 　　院子本来就不大，这会儿一大群人一起进去，还真坐不下。 　　站着估计也够呛能全部都进去的。 　　于是大家还是跟着施向南一家人往前走。 　　当然，施向南和裴永年也在其中。 　　就这么给走到施向南家那栋三层的楼房院子里去了。 　　村里人凑热闹，都是乡里乡亲的，这还是一个姓的亲戚，人家又没有什么恶意，施开阳这些人总不能翻脸不让人跟着一起。 　　就算笑着说不让人跟着去他们家里，那也会把气氛搞得很尴尬。 　　农村里没有这样办事的。 　　所以唐青娥、施开阳几人都没有说什么。 　　施向东和施向西兄弟俩走在最前面，把院子的大门打开。 　　“大家进来坐吧！我们家椅子可能不够这么些人的，二婶、三奶奶你们看谁家方便，回家里搬些椅子来我们家院子里坐啊？” 　　他们两个说的都是实话，家里确实没有那么多椅子凳子。 　　平时村里人来施向南家看电视也都是自己搬着椅子或者是小板凳过来的。 　　不过这会儿这么说出来的时机正好。 　　三太爷本来就不赞同全村的人跟着一起到人家屋里看热闹。 　　男方到女方家里认亲这是大事儿。 　　不相干的人跟着一起算怎么回事儿呢？！ 　　不过眼看着一群人都在兴头上，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他也不好沉着脸说不让人跟着。 　　这会儿听到施向东和施向西兄弟俩这么一说。 　　他就有理由把人给拦下来了：“行了行了！大家伙儿关心南南的人生大事我们都知道，但也别凑得太紧了，失了分寸！今儿是男方上女方家里头认亲的大日子，大家就别这么跟着添乱了。让人家好好走礼，回头到了摆酒的时候，肯定也少不了大家伙儿的一顿酒席吃！回家等着就是了！都散了都散了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跟施开阳家平时关系很好、或者是血缘关系很近的人也连忙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大家看也看过了，就先都回去吧！” 　　其中就有施向南的亲二叔三叔都在人群中这么说。 　　施家洼的人只是想看看热闹，也没想把人闹得不愉快了、这么大好的日子给人家添晦气。 　　不管是从亲戚关系、还是从讨好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公司的大老板的角度来说，他们都没有这样故意给人添堵的理由。 　　刚才只是顺着人群一起，高兴地忘乎所以了。 　　这会儿被人一提醒，他们就纷纷都惊醒了—— 　　可不是吗，人家男方要去施向南家里认亲的，他们这些人一窝蜂地跟着算怎么回事儿？！ 　　这不是得罪人吗？ 　　于是纷纷说道：“哎哟，看见是永年高兴忘了，这就走这就走！” 　　“快中午了，我们也该回家张罗着做中午饭去了！走了走了！” 　　“哎哟，我家还发着面哪，再不回去估计要发过头了，赶紧走！” 　　…… 　　说话间人就全都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施向南一大家子人，和一个裴永年。 　　一行人一起进了院子里。 第327章 　　施向西第一个上前，盯着裴永年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妹结了婚，厂子、公司是没法儿轻易挪动的，肯定不可能去你那儿，你打算咋办？” 　　施向东也跟着说道：“你这才刚刚正式参加工作，就算是造火箭的，国家也不会这么快就给你分房子吧？你可别说你要把我们家小妹带着跟你一起去住职工宿舍？” 　　张秀珍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又没有开口。 　　最后只是嗔怪地扫了兄弟俩一眼，当然，最后还不忘瞪一眼站在她旁边的施开阳。 　　别以为她不知道！ 　　两个人做了好几十年的两口子，睡在一个被窝里，她还能不知道施阳娃是咋想的？！ 　　要不是有他这个当爹的默许、又或者是背地里怂恿。 　　施向东和施向西兄弟俩都结婚了、娃娃都生了的两个大男人，怎么会这样像不懂事的小男娃一样为难要娶家里亲妹子的妹婿？ 　　不过张秀珍也很清楚。 　　有她婆婆这个当奶奶的在，又是施阳娃的亲妈，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不管。 　　她可知道，她婆婆跟她一样，对裴永年也很满意的。 　　肯定不会这样看着他们为难她孙女婿。 　　果然。 　　张秀珍只是瞪了施开阳一眼，就听到唐青娥咳嗽了一声。 　　施向东和施向西原本耀武扬威、凶巴巴的那个气势一下就缩减了大半。 　　唐青娥上前一步，慈祥又和蔼地看着裴永年说：“永年啊，你也知道的，南南大哥二哥跟她兄妹感情从小就好。他们两个听说妹子要嫁人了，舍不得，心里头别扭，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今儿换任何人来他们都是这样……” 　　她说着看了施向东兄弟俩一眼，又说：“哦，也不是，要是换了别人，这俩人能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说话间。 　　一屋子的人，包括施向南的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施开凤这个小姑姑，目光都看向了施向东兄弟俩。 　　果然像是唐青娥说的那样——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众人一下就乐了。 　　施开凤在县城里做了两年的小生意，这会儿嘴皮子是几兄妹当中最利索的一个了。 　　她笑眯眯地说道：“哎哟！妈你快看你快看，说的一点儿没错，这兄弟俩！哈哈哈！行啦行啦！南南是个姑娘家，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真要还拖着不找对象，你们也该跟着全家一起着急了。找了个这么好的，还算得上是你们知根知底的人，你们还有啥不满意的？好好说话，都别存心找事儿了啊！“ 　　张秀珍差点就要跟着点头说你说的对了。 　　幸好要行动的前一秒她反应过来了，才停住了没有真的点头。 　　她赶紧看了看。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大家伙儿全都乐呵呵地看着施向东和施向西兄弟俩呢。 　　裴永年说：“谢谢小姑。” 　　施开凤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哎哟！嘴真甜！我改口的红包都还没给哪，你这就直接改口跟南南一起叫我小姑了？那我可是省下了一个大红包啊！” 　　裴永年说：“小姑您不用破费。” 　　一院子的人，除了施开阳、施向东施向西父子三人，其他人全都哈哈笑起来。 　　施开凤一边笑弯了腰一边说：“这可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一句话省下一个大红包，这生意真能做。永年你谢我啥？我不太清楚啊！” 　　“谢您向着我说话。” 　　施开凤点点头，乐不可支地说道：“谁让你叫我一声小姑哪！应该的，应该的！哈哈！” 　　她一这么说，其他人也跟着笑。 　　施向南一眼就看出来，她爸还有她妈今天头上都打了摩丝的。 　　这东西这会儿是很流行的。 　　她专门买回来让家里人用着玩。 　　也是跟一波社会的潮流。 　　买回来的时候她爸妈都说她乱花钱、他们都年纪一大把了，用这玩意儿干啥！ 　　真要是抹到头上还不得吓着村里人啊！ 　　施向南跟着一起还给她妈买了一支比较日常色的口红、还有爸妈奶奶一人一双皮鞋。 　　买回来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抱怨她不该乱花钱。 　　但过了几天施向南就看见他们皮鞋传出去跟村里人显摆了。 　　她妈张秀珍更是把口红涂了去找隔壁她玩得好的姐妹。 　　她妈年轻时候日子过得不好，一直都有些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嘴唇一直都没有什么血色，有些泛白。 　　人的嘴唇一泛白，整个人看着就气色很差。 　　尤其她还要天天下地跟着一起风吹日晒地干重活儿，辛苦得很。 　　脸上的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早早地就有了皱纹。 　　施向南这两年开始陆陆续续地给张秀珍买她这个年纪可以用的护肤品，她已经用了起来，皮肤好多了。 　　再加上日子好过了，不用再吃苦头，人的气色慢慢好了，这个口红再一涂，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很多。 　　张秀珍嘴上没说什么，但其实很喜欢施向南给她买的那支口红。 　　今天她也涂了。 　　只是施向南买回来的那一瓶摩丝，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打开用过。 　　施向南还准备再回来看他们还没有用的话，就要拿去让大哥二哥用了。 　　年轻人对这东西的接受度比较高、也爱追流行嘛，不管什么年代都一样。 　　没有想到她爸妈是要等到今天这样的重大场合、重要日子才用！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 　　施向南离得近，就听施向东和施向西嘀咕说：“我俩还啥都没干，小姑奶奶就都出来拦着了！施向北这个没用的，光知道打电话回来叫我们为难妹婿，这一家人都拦着，咋办？他倒好，只出一张嘴。” 　　施向南看裴永年在跟奶奶、小姑说话，她往大哥二哥这里挪了两步。 　　“大哥二哥，差不多就行了，施向北又没有给你们钱，他还是你们弟弟，哪有你们当哥哥的反过来听弟弟的话的？是吧？” 　　施向东和施向西仔细一想，可不是。 　　“大嫂和二嫂可已经在瞪你们俩了啊，我看你们要是再不收敛点，就要小心晚上回去挨收拾了。” 　　施向东和施向南脸色一变，转过头，果然看到钱秋雁和杨娜娜正在给他们使眼色。 　　这要是看见了、收住了还行。 　　要是没有看见的话，晚上就像是施向南说的那样，真要挨媳妇儿收拾了。 　　兄弟俩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要不……” 　　“就算了？” 　　“施向北人不回来，光指挥咱们俩哪能行？” 　　“就是，到底谁是当哥的啊？我们都没教他做事，他还反过来教我们了！” 　　施向南听着两人的话，又走到了裴永年身边。 　　瞅了一个空隙跟他说悄悄话。 　　“我帮你劝好我大哥二哥了啊，你怎么谢我？” 第328章 　　虽然家里的几个大男人，施开阳、施向东和施向西心里不太得劲儿。 　　尤其是看到裴永年和施向南站在一起的时候。 　　但他们都是有人管着的。 　　被教训过后后面就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都会有所收敛。 　　做的不太过分的话，家里人就只当是看他们的笑话了，不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好玩呢。 　　比如这时候，施开凤就笑眯眯地看着施向西说道：“哎哟，向西啊，不是小姑话多，是你这样看你妹夫不顺眼，咋没想想你结婚的时候，咱们南南有没有觉得她二哥被人抢走了？” 　　施向西脑子一向转得快：“那怎么会！她二嫂是来我们家了！跟我们一起住，也跟我们一起对她好！她是嫁出去了！” 　　施开凤还很讲道理：“你这就又说的不对了。谁说南南要嫁出去？永年是首都人，可他现在在隔壁市里头工作，单位上又不会给分房子了。他要回家就得回咱们九河市里来吧？” 　　“咱们现在是你们自己不愿意，要是愿意，也都能想想办法办下来贷款，在九河市里买房子了。更别说南南本来就在九河市里头有房子，她买房子的时候还说了给奶奶、爸妈都留了房间的。我妈，大哥大嫂都有房间，想去九河市随时就能去。那首都的人要来一趟九河市，能有咱们家的人去九河市这么方便吗？” 　　那肯定是不能啊。 　　施向西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一旁的施向东脑子一向想的比较简单，这会儿他一下子就被施开凤给说通了—— 　　是啊！ 　　他们心里不愿意是因为自家的姑娘要嫁到别人家去、给别人家当媳妇儿去了。 　　以后就离得远、好长时间见不着人一面。 　　不管妹妹过的好不好可能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别说不是。 　　远的不说吧，就看看最近的。 　　施向东施向西的几个亲姑姑们，哪一个不是嫁出去就好些年都回不了娘家？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地就又走了。 　　出嫁后她们回娘家的日子可能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可是施向南的情况不一样啊！ 　　首选就像是施开凤说的那样的。 　　施向南不会嫁到远处去，她的厂子公司都在这里，她能到哪里去？ 　　再说她是早就已经说好了自己的打算的。 　　他们这些家里人也都知道。 　　她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就算结了婚，她也多数时候还是在九河市里，当然了，要是为了公司里的事情要出差那可能不算。 　　但她不出差的时候，还是会跟现在的大多数时候一样这也是肯定的。 　　而且就像是施开凤说的那样。 　　裴永年工作的地方就在隔壁市里，那离首都可是远得很。 　　相反，离他们九河市就很近。 　　听说两个市区相隔不远，开车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比回施家洼还近一点呢！ 　　所以，他们两个以后真的结了婚，他要回家肯定是回九河市，而不是坐飞机回首都，一来一回不够折腾的，还花钱！ 　　哪有那个必要。 　　而如果施向南不用搬走，结婚之后什么都还跟结婚之前一样的话，那他们还有什么好不舒服的？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这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嘛！ 　　没有什么改变！ 　　妹子还是他们的妹子，不会因为结了婚就常年见不到人了！ 　　也不用担心她受什么欺负。 　　因为他们都在跟前儿看着呢，有什么不对就能教训裴永年。 　　说到这个，施向东和施向西就不得不说一下最满意裴永年的点了。 　　说他长得好啥的，他们两个都是大男人，关注点肯定不在这上头的。 　　但是他干的是动脑子的活儿、身材看着也并不健壮。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以后两个人结了婚他要是敢欺负他们的妹子、或者是干点儿什么对不起他们妹子的事儿，他们随便谁找上门去。 　　肯定都能把他给教训的服服帖帖的。 　　保证什么都不敢说！ 　　这一点施向东和施向西都很满意。 　　就连施开阳…… 　　咳咳咳，虽然说不能在孩子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盘算着她婚后过得不好啥的，但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嘛，也是先想在前头！ 　　他这个当爹的肯定怕自己闺女吃亏。 　　真要是吃了什么苦头，哪怕他们这些娘家的人后来给她找回场子了，那也没用，该吃的亏也还是吃了。 　　他想想就心疼。 　　自己这么有出息、这么有本事、长得这么好跟一朵鲜花儿似的、眼珠子一样护着长大的姑娘，就这么要嫁给别人了。 　　他怎么能放心？！ 　　施向东和施向西是被施开凤劝的很快都想通了，不再话里话外地针对裴永年了。 　　但施开阳不一样。 　　他可不是没有经过事儿的小年轻，吃过的盐比施向南吃过的米都要多。 　　怎么也不会被施开凤，自己的亲妹子几句话就给劝住了。 　　他想得更多。 　　她说的是好听。 　　出嫁了跟没有出嫁一样，不会搬到男方的家里去、还是跟结婚前一样、离家近，他们这些娘家人随时都能照应到…… 　　这些听起来跟他自己的几个妹子、跟施家洼出嫁的女娃娃们、甚至是跟十里八乡结婚的女娃娃们比，是已经好了很多。 　　但这也就是哄一哄自己心里头舒服罢了。 　　其实结了婚哪儿是这些事儿。 　　主要是，他姑娘要跟一个年轻男人住在一个屋子里了。 　　对方又不像他这样从他闺女出生就把她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爱着，几乎是不错眼地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 　　老话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像是施开凤那个前夫…… 　　虽然当年家里人、施家洼的村里人都看他不行。 　　那是因为他的懒惰是直接摆在明面上的，被过日子习惯了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女人嫁了最吃亏的有经验的老人们给看出来了。 　　施开凤为啥会看上他？ 　　她又不是傻瓜。 　　还不是因为那个人渣会装、被人给骗了嘛！ 　　人有时候都是很会装的。 　　谁知道他们会装成什么样子。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一个人的心是啥样的？ 　　还有人前人后、从小到大都是老实人、老好人的那种，结了婚在外头也还是老老实实、任由外头的人搓圆捏扁的老好人，回家就往死里打自己媳妇儿的男人呢！ 　　谁能防得住？ 　　有好些都是女人出来诉苦、逃回娘家说男人打自己，娘家人都不相信的。 　　施开阳以前是不会想这么多，可这会儿不行。 　　他不能不多想。 　　因为他这个当爹的不多想一点，可能闺女结了婚就有可能要多吃亏。 　　女娃娃找对象结婚，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儿，不能不慎重！ 第329章 　　因此啊，施开凤和钱秋雁、还有唐青娥几个把施向东和施向西给管住了。 　　不再对裴永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 　　最多就只是说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而已，还是不那么明显的那种。 　　不仔细的话可能都察觉不出来。 　　但施开阳不一样。 　　这个人的那种紧张感、瞻前顾后的恐惧感在今天拉到了最高值。 　　谁劝说都不管用。 　　唐青娥这个当妈的不行，张秀珍这个嫁给他几十年的伴侣也不行。 　　他就是想到他闺女要嫁人了、家里要有另一个男人了很慌。 　　裴永年这会儿看着当然是很好的。 　　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可是万一呢？ 　　万一结了婚发现他就是一个人渣呢？ 　　就算及时离了婚，那该受到的伤害也无法避免的。 　　更何况，万一他是喝了酒撒酒疯打人、或者是工作上受了什么刺激会暴起伤人啥的…… 　　那他们这些娘家人离得再远也没用。 　　听到消息赶过去，闺女苦头都已经吃过了。 　　说不定都吃过不止一次了。 　　他想想就觉得心疼的不行啊！ 　　可施开阳也知道，闺女不可能不嫁人。 　　要说以前家里刚刚挣钱的时候，施开阳不是没有想过—— 　　这世道虽说比几百年前好过多了，可女人还是不容易啊。 　　他们家挣钱了、日子好过了，多养活一个人也不是养活不起。 　　要不南南就留在家里，不要嫁出去了、或者是招赘，就让男方搬到他们家里来跟着一起住也行啊？ 　　有个什么事儿他们都能及时帮上忙，不会让闺女吃太大的亏的。 　　可随着施向南的生意越做越大、年龄越来越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施开阳知道这样不行。 　　因为她太出息、太能挣钱了。 　　他都知道，要是真不让闺女结婚的话，外头的人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不是说他闺女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体有问题，比如不能生孩子啥的，这样的闲话，肯定少不了。 　　要不怎么好端端的不结婚生娃娃呢？！ 　　农村里这样的闲话到处都能听见。 　　施开阳知道的都不止一个村子。 　　有姑娘过了二十岁没有对象、没有张罗着结婚的，背后就会有风言风语说她是被男人甩了伤了心了不愿意再找…… 　　这还是好听一点的。 　　还有难听的就是跟男人谈过被骗了，有了娃娃又给打掉搞坏了身体，生不出来了，想找对象也没人要生不出娃的女人！ 　　这样的闲言碎语不要太多。 　　以前施开阳听到的时候只是摇头叹气，他无法想象这样的话要是放在自己闺女身上，他得多难受！ 　　他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而且啊，随着施向南挣钱越来越多了，前两年还有，这一年里他去外头走动的时候，可是已经听见有人说，他们家里头觉得养了一只下单的金母鸡，所以不愿意给她说人家了。 　　怕施向南说了人家，那么挣钱的大公司、好几个厂子，就都跟着她一起到婆家去了。 　　他们就占不到便宜了！ 　　当然，施家洼没有传这样的话，施开阳一家子也知道自家不是这样的。 　　不是故意想拖着闺女不让她嫁人就是为了多占她的便宜。 　　可他们自己知道有什么用？ 　　就是有人会这么说啊？ 　　施开阳可以不在乎自己被说闲话，可是他老娘呢？妻子呢？甚至家里的几个儿子、儿媳妇…… 　　这样的话随着施向南不结婚，肯定会说的人越来越多，越传越广。 　　人家当然不会当着你们的面说，可是背地里谁也拦不住啊！ 　　这样的名声出去，他们家还没有嫁娶的，以后还能说到好人家吗？ 　　更何况还不是他们一家的事儿，施家洼这么大一个村子，都沾亲带故的呢！ 　　远了不说，带累了他两个兄弟家里头怎么办？他还有亲妹子的。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学校教育、高等教育的土生土长的农村人。 　　施开阳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打心眼儿里认为，人不结婚生孩子是不会幸福的、人生是肯定会存在缺憾的。 　　他不愿意自己闺女结婚，怕她遇人不淑。 　　可是又怕真的不结婚，以后他们这些老一辈都走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年过节都是一个人，那心里头得多难受？ 　　反正施开阳想想过年的时候他一个人，就跟村里没有后代的五爷爷一样。 　　孤家寡人一个。 　　全看村里人有没有良心、会不会照顾一下他。 　　而施向南现在已经搬到城里头去住了。 　　虽然也会回家来，可一年到头在城里头的时候更多。 　　那年老之后没有了亲人后辈，她一个人在城里头。 　　过年过节那就连他们施家洼这样沾亲带故的邻居上门请一起吃饭、照顾五爷爷那样的情况都不会发生。 　　她就是孤零零地一个人。 　　说的难听一点，可能生了病了在屋子里都没有人知道。 　　施开阳怎么能受得了自己护的跟眼珠子一样长大的女娃吃这样的苦头、晚年凄凉？ 　　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以后真要是死了发现这样的事情都合不上眼睛的。 　　所以还是要结婚。 　　施开阳从听说施向南有对象开始，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结婚？ 　　不结婚？ 　　结婚好？ 　　不结婚好？ 　　反复纠结。 　　直到今天的此时此刻，裴永年上门来。 　　他的这种纠结的情绪最大化了。 　　但是他理智上、以及一半的情感上也知道这是好事儿。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他不能摆脸色，那像什么话。 　　可心里又确实是过不去那道坎儿。 　　整个人就一直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 　　不过施开阳也有一个好处。 　　他怎么纠结都是在自己心里头纠结，不会表现出来。 　　更不会像施向东和施向西一样阴阳怪气啥的。 　　最多就是没有什么笑容、话少了点儿罢了。 　　可是施开阳平时话也不多，大家也都习惯了。 　　一时倒是没有察觉什么。 　　直到施向南抽了个空把他叫住。 　　“爸，我有话跟你说呢。” 　　父女两个上了三楼，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没有什么人。 　　施向南准备好好跟她的老父亲谈谈心。 第330章 　　施向南其实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她爸爸在担心什么。 　　所以父女两个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她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因为这是她爸爸、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之一。 　　她也一样。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施向南相信，就算自己说的话有时候、有可能会让爸爸不舒服、或者是不高兴了，他也一定不会责怪她。 　　就算是怪她了，也不会怪她太久的。 　　就像是有句老话说的那样。 　　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换到施向南和施开阳这里来说的话，就是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 　　可能再生气，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施开阳还是会该怎么疼爱就怎么疼爱自己的女儿。 　　所以她可以有话直说。 　　“爸，你是不是觉得我结了婚就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不是你闺女了？” 　　施开阳摇头：“不是。” 　　这个他也知道。 　　闺女结了婚也不会去首都，还是在家里这边。 　　跟结婚前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的。 　　所以他真不是为了这个纠结。 　　“那是怎么了？你害怕我所嫁非人？“ 　　这个词有点太文雅了。 　　施向南也是这两年经常看书，不光是看商业金融管理等等方面的工具书，还有很多文学方面的著作。 　　国内外的名著啦、还有很多大家的散文文集啦。 　　只要买得到的，只要她有时间，她都愿意看一看。 　　在不知不觉间就好像受到了不少熏陶。 　　施开阳则是相反。 　　他在家里也会看电视，但是看的大多数是新闻，后来发现有报纸之后，他就更喜欢看报纸了。 　　但是像是小说、文学作品这种，他一般都是不看的。 　　所以施开阳这两年当然也在进步，但是他的进步更多是体现在了现代思想上的进步，还有就是可以方便地了解到很多时事、还有国家大事，眼界跟以前那个埋头苦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不太一样了。 　　但要说什么文学水平、文学素养什么的。 　　那施开阳是基本没有的。 　　所以他听不懂施向南那个比较文雅的成语。 　　施向南发现之后就就换了一个说法：“就是，你怕我嫁的不是个好男人、怕我结婚后被欺负、吃亏？就算离得很近，你们可能也来不及帮我，回头到的时候，我该吃的亏已经吃过了，是吧？” 　　这回施开阳点了头。 　　“……对。” 　　他还对着自己家闺女笑了一下：“南南，我怕啊！远了不说，就说咱们村子里头，结婚后女人都是吃苦受累的多，没有几个能享什么福的。生孩子那么遭罪，只有女人能做，男人就是有心也替代不了，更别说多数男人也根本不想替代了，一点儿也不心疼受罪的媳妇儿。” 　　施向南就是一震。 　　她前世没有生孩子，唯一怀上的那个孩子，在知道有孩子的存在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孩子。 　　她体会不到那种为了自己的孩子，殚精竭虑、日思夜想、从出生一直放不下心可能要直到他们去世的时候，有很多为人父母的就算是去世的时候都还惦记着自己走了孩子能不能过得好。 　　别人施向南不敢说，但她敢肯定，她的父母，包括奶奶，一定是这样全心全意为了孩子的父母。 　　就像现在。 　　施开阳是个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农村男人，他这两年开始出去旅游、可以到处看一看、也能每天看电视新闻什么的，增长了一些见识。 　　但是在她开始做生意之前。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接触过的。 　　不说什么教育类的书籍、文学作品什么的，电视也完全没有看过，每天在村子里下地干活，根本没有任何渠道可以去接触新鲜事物、以及一些社会新闻之类的。 　　他从哪儿去知道这些？ 　　要知道在千千万万的男人口中对于女人生孩子、承担的生育风险，是根本不承认的。 　　就算生孩子的女人叫苦，他们也会说： 　　“就是生个孩子，哪个女人不会啊？怎么别的女人就不怕苦，就你这么矫情？“ 　　“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你不行？” 　　施向南听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论调了。 　　她跟韩鹏杰离婚后，去了南方没有挣钱的时候，一直在埋头努力挣钱打拼，其它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就算有人说要给她介绍相亲啥的，她的第一反应也是万一结了婚对方又要要她的钱怎么办？ 　　别的人知道她要把钱存起来拿回家给自己爸妈、奶奶、还有兄弟们改善生活，也会说她这是吃里扒外。 　　只想养着娘家。 　　不为了自己跟男人的小家庭着想。 　　后来不是还有个词叫什么“扶弟魔”嘛，她这种一心为了自己爹妈家的女人，可能要是结了婚，也会有一个差不多的词给按在她头上的。 　　而且就算她不在意外人的眼光。 　　要是找的那个男人也这样认为呢？ 　　而且还是很大的概率可能会这样认为。 　　韩鹏杰不就是这样的男人最好的例子吗？ 　　他觉得她挣的钱应该是他们两口子的，根本不应该拿回娘家一星半点。 　　亲爹妈都不行，更别说是她的兄弟们了。 　　还有她想给二叔三叔家里花钱…… 　　那在那些男人看来，可能她就是脑子有问题！ 　　要不怎么会不顾自己、不顾小家庭，只想着要补贴娘家人、谁都想补贴？ 　　因此施向南就一直拒绝任何人提要给她介绍对象什么的。 　　后来她挣到钱了，开了店。 　　给她介绍的对象里也不乏有条件不错的，但她还是一直都没有答应。 　　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而且她还是想着要多挣钱、只有把钱挣到手里了最踏实，其它什么都是虚的。 　　而且只要她不结婚，她挣的钱就全都是她的。 　　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花就可以给谁花，不会多出来一个人在旁边逼逼叨叨的。 　　所以前世一直到重生之前，施向南也没有产生过任何结婚的念头。 　　只是偶尔回想起结婚前的日子，会有一些感慨罢了。 　　那些婚姻里的知识、还有关于婚姻里的男人、甚至是公婆等等…… 　　施向南都是在网络上看来的。 　　毕竟她重生之前已经是信息化时代，信息爆炸的时候，有一些东西她就算不想看也避不开。 　　就比如很多热门新闻。 　　那真的是铺天盖地，只要你上网，就很难看不见。 　　施向南看了太多这样的新闻了。 　　再结合现实里，她做生意，肯定要接触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其中接触过的男人，很多想法都能从随口的聊天中表露出来。 　　施向南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第331章 　　但这都是施向南，重生回来的施向南。 　　她可以想到这些问题，注意到这些问题。 　　不代表施开阳可以。 　　在施向南的理解里面，她爸爸可能应该是会张嘴说“哪个女人不结婚、结了婚不都要生孩子、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这种话的人。 　　因为在爸妈的日常相处里面，她其实没有感受到太多爸爸对妈妈的体贴。 　　可没有想到，这会儿他对着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段话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朝前的思想了。 　　本来他应该是不能想到的。 　　可是他偏偏就是想到了。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对施向南这个唯一的女儿的拳拳爱女之心啊。 　　施向南怎么能不觉得震惊、感动？ 　　她喊了一声：“爸爸。” 　　施开阳嗯了一声就说道：“我在这儿哪。老话不都说么，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到底是啥样的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就是担心闺女结婚后可能会过得不好。 　　他说的“人心隔肚皮”这个问题，的确存在。 　　就说新闻里的很多杀人犯啥的，那些人在犯罪之前，别人也完全看不出来那个人在未来会杀人啊。 　　施向南想了想：“爸，你应该对我们多一点信心。再说，人生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这样，也会是那样。真要是命中注定可能也逃不掉。” 　　“你看，现在开车的人越来越多了，摩托车小轿车卡车货车还有客车啥的，随着社会上车辆的增加，出车祸的几率也在增加。咱们总不能因为可能会出车祸，就不坐车不出门了是吧？” 　　这个例子还是很好理解的。 　　施开阳点了点头。 　　“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至于爸你担心我结了婚裴永年要是不是个好人，婚后对我动手什么的。你看他那个瘦弱的样子，爸你也知道，我这两年挣钱多了，也怕遇到什么危险抢劫啥的，去年开始我就找了一个教练在教我格斗了。你知道什么是格斗不？就是专门教我怎么打架的。我跟你说，结婚了裴永年要是真的想动手，他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施向南抬起自己的拳头。 　　施开阳看着她的拳头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来。 　　施向南忍不住想笑：“这样，明儿你叫大哥或者是二哥来。他们俩虽然个头比裴永年差了一点，但差的也就是一两公分不算多是吧？他们的块头可比裴永年大多了，大哥二哥以前都是干农活的，力气肯定比裴永年大。你叫大哥和二哥跟我过过招，我要是打得过他们，你就相信我肯定不会在裴永年面前吃亏了吧？” 　　施开阳想了想，点头，闺女要是能打得过两个儿子，那肯定不会在别的男人面前吃亏，尤其是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的裴永年。 　　但是她是不是真的有她说的这么厉害，施开阳就很怀疑了。 　　“你真练了？啥时候开始的？你这工作这么忙，哪有功夫去练怎么打架啊？“ 　　“时间嘛，挤一挤的话肯定能挤出来。再说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忙啊，一个星期能练个三五天，只要一直不间断，就会有效果。” 　　施向南说道：“主要是要经常锻炼、体力要过关。爸你看我一般去不远的地方，都是能跑步就跑步，虽然公司里有车，我有司机，但也没有天天叫车接车送自己一步路都不走的吧？” 　　这倒是！ 　　施开阳点了点头： 　　“嗯。” 　　施向南又说：“再说你不相信，只管安排大哥二哥跟我较量较量，我撒谎骗你干嘛？你叫大哥跟我打一下，我要是输了，这说的谎不一下子就被戳破了吗？” 　　这下施开阳倒是相信了大半施向南是真的在练武、练习怎么打架了。 　　“行，今儿是好日子，明儿我找个时间叫你大哥二哥跟你试试看，我就在旁边看着。” 　　施向南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施向南最后还来了一个立竿见影的必杀技。 　　“再说爸，你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市里头住着啊，我那个房子那么大，你跟妈妈，还有奶奶都跟着一起去住着，也能住得下的。那房子买的时候本来就留了你们的房间嘛。房子是我出钱买的，也是我在住，裴永年的工资又买不起房子，结了婚肯定也是住我那个房子里，连他都住我的房子了，肯定不会不让你们住啊对不对？” 　　施向南装作牛气哄哄的样子：“你们可是把我生出来的亲爸亲妈，他要是敢不愿意，我就让他出去！给你们腾位置！” 　　施开阳一下就被逗笑了：“别胡说！哪有把自己男人赶出门去的？！南南啊，虽说爸爸担心你结了婚吃亏啥的，但这就是担心。其实也有很多人是遇到了真正的好男人的，那就能安安稳稳的，好好地过一辈子了你说是吧？” 　　施向南点头。 　　“我们现在看永年当然是哪儿哪儿都好的，要是你们结了婚，他也还是这样的，不会突然变了，那人家就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仗着永年人好就欺负他啊！赶出家门这种事情可不能干！” 　　施向南：…… 　　不是，爸爸，你怎么没说几句又站在裴永年那边了呢？ 　　到底谁是你闺女啊！ 　　你刚才不还担心我的嘛！ 　　她无奈地说道：“爸！我管他是不是好人呢，只要惹我不高兴了，我就要发脾气！那都生气了还能记着自己是不是在欺负人啊！” 　　施开阳直摇头：“不行不行，可不能这样。南南我跟你说啊，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感情都是一天一天处出来的，你要是天天大事小事都发脾气要把人赶走，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你这样消磨！迟早要没的。你听爸的话，这样可不行。这样说出去，谁都不会站在你这边！包括我跟你奶奶还有你妈！” 　　施向南：“……那好吧，我尽量。” 　　她想了想又说：“这个不是重点啊，爸，我差点被你带跑了，我明明说的是你们也可以去跟我住。房子是我买的，装修也是我花的钱，也留了你们的房间，裴永年住进来，你们也住进来，这总不能也有人说闲话吧？” 　　施开阳想了想，倒是没有反对：“那我到时候跟你妈商量商量，隔三差五地去你那儿住几天、帮你收拾收拾屋子也行。” 　　施向南点头：“对啊对啊，你看，裴永年结婚了也还是要上班，他工作又很忙，时不时的还要加班，就不回来了，我还是一个人。他就算回来也是在晚上，白天早早就又出门了嘛，你要是起得晚睡的早一点，可能都发现不了家里有他这么个人！” 　　施开阳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别胡说！” 　　“我说的是实话啊，总之他的存在感肯定不强烈，他工作那么忙，也没空打扫卫生做家务啥的，我工作也忙，还是要你们去帮帮忙的嘛。” 　　当然，施向南这么说只是为了让爸妈能没有心理负担地去跟她一起住。 　　她不可能让他们去干活儿。 　　她现在又不缺请保洁阿姨的钱，就是要请一个住家保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会儿肯定不能这么说。 　　因为她这么说了，爸妈发现自己去了只是享受的、去花钱的，可能就不愿意去了。 　　这个施向南可太了解他们的想法了。 　　包括她奶奶唐青娥也是一样。 　　要说是让他们去过好日子享福的，他们肯定不愿意，觉得是去给孩子增加负担了、添乱了。 　　但是要说是需要他们去帮忙搭把手啥的，他们肯定就愿意去了，飞快地就去了。 　　施向南想想就觉得心酸。 　　但这就是老一辈最朴素的想法。 　　他们辛辛苦苦地养大了孩子、看着孩子成了家，可能最大的期望就是他们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他们就会很开心了。 　　从来不会想着要从孩子那里获得什么回报。 　　不光是施向南的父母、奶奶，很多的父母也都是这样的。 　　为了孩子奉献自己的一辈子。 第332章 　　施向南最了解自己的父母，也知道要怎么才能说动他们。 　　事实也是这样的。 　　她果然成功地说动了施开阳。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真的在思考等女儿结婚后他们也隔三差五去跟她一起住了。 　　这样就能最大限度读保护闺女不会吃亏、受到伤害啥的。 　　他这个当爹的最放心。 　　施开阳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现在也被解决了。 　　他不再想着闺女结婚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了，而是只想着好处。 　　心情不再纠结了，情绪一下就好起来。 　　脸上也能看出几分高兴来了。 　　毕竟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施向南就这么把她爸施开阳给劝好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从头到尾都对裴永年很满意的张秀珍，其实心里也有她这个当妈的对闺女结婚后的一些担心。 　　只是她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而且她自己就有办法把自己担心的那些问题给解决了。 　　所以也没有必要表露出来、让她满意的女婿以为她不满意两个人结婚的事情什么的。 　　这一回，张秀珍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她是跟她婆婆、也就是施向南的奶奶唐青娥商量过的。 　　农村没有什么文化的老太太大婶大妈们，一般最喜欢从事的一项活动是啥？ 　　施向南可能没有这样的习惯，也没有经常在家里头，所以一时想不起来，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但是唐青娥、张秀珍、还有整个施家洼所有跟她们两个差不多岁数、两个人中间的岁数、甚至是更小一些的女人们，甚至是有一些男人们。 　　都可能会有类似的想法和动作。 　　没错，就是找仙姑什么的。 　　施向南谈了对象的时候，唐青娥和张秀珍就私底下说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们两个一个是施开阳的亲妈一个是他老婆，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两个女人了。 　　她们两个知道施开阳不信这个，性子倔，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施开阳知道这件事。 　　她们自己偷偷地在私底下商量着找仙姑的事情。 　　农村里、经常会有这样的人物。 　　当然，这倒是也不至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但是三五个村子、十多个村子里头打听打听，肯定会有一个这样的或者是类似的人物的。 　　施向南谈的对象说出去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家是首都的，本人学习也好，靠着真本事考上了首都大学，正经的首都大学毕业生，高材生。 　　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家里头听说爸爸是当官儿的，妈是大学里的老师。 　　这都是以前她们这些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了。 　　她们家施向南居然要跟这样的人家结婚。 　　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可是像是唐青娥、张秀珍这样的人吧，她们虽然没有正经受过什么教育，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是一些该有的生活智慧她们是一点儿也不缺，甚至比很多人都想得多的。 　　人家是好人家，人看着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 　　但万一呢？ 　　农村里头那种女娃娃和小伙子看着都不错，家里头也是门当户对的，结了婚却怎么也生不出娃娃来，最后闹到女人喝农药自杀的又不是没有。 　　相反，唐青娥、张秀珍都能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说出好几个例子来。 　　所以在农村里这样的事情很多的情况下，她们的担心肯定不是毫无缘由的。 　　当然，这种事情她们也有解决办法。 　　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去医院做婚前体检什么的了。 　　她们想不到这些。 　　应该说，像是唐青娥张秀珍这样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农村女人是根本想不到这么科学有效的方法的。 　　她们认为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去找仙姑问一问了。 　　施向南的事业做的这么好，红红火火的，都已经出省说是东西卖到全国各地去了。 　　她们找仙姑肯定不是问事业了。 　　而是要问姻缘、问婚后、还有健康。 　　施向南刚刚跟裴永年谈对象的时候，唐青娥和张秀珍就开始嘀咕着这事儿了。 　　只是两个人才刚开始谈，也不知道能不能谈到结婚的时候。 　　万一处着处着发现不能出了呢？ 　　这样的情况也有。 　　找仙姑不能找的太勤快了，也是农村里头的说法，找的太勤快可能算出来的就不灵了。 　　所以唐青娥和张秀珍也很谨慎。 　　在施向南去过男方家里见过他的父母没有出现问题、裴永年也来了他们家里，也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唐青娥和张秀珍这才也准备来真的了。 　　要去见见仙姑，问一问施向南结婚的事儿。 　　要是算出来两个人不合适、或者是结婚后不和睦啥的，这没有结婚还来得及！ 　　两个人就是这么打算的。 　　当然，也不能再拖了，因为两个小年轻都已经见过双方的家长了，接下来肯定是要谈结婚的事情。 　　她们要是再拖一拖时间的话，说不定两个小年轻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那时候她们找了仙姑再算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可能也不好说出来了。 　　就算说了，她们要怎么跟家里人说她们找了仙姑算的俩人结婚不好，所以就算了？ 　　别说施向南会不会听这个理由了、施开阳那里都过不去这一关。 　　他肯定觉得这都是糊弄人的，不会相信！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好大张旗鼓的。 　　动静太大了影响不好。 　　前些年破四旧的时候的事情，唐青娥和张秀珍可都还历历在目，没有忘记的。 　　知道那些人有多吓人。 　　于是在裴永年上门的后一天，唐青娥和张秀珍婆媳俩就一起去找那个提前打过招呼的仙姑了。 　　她们两个还坐了一段儿客车呢，在车上遇到熟人—— 　　没有办法，自从施向南搞了土地承包后，她们一家子在整个九河市就都出名了。 　　她们两个这还是在羊滩镇、各个村子之间的客车上。 　　那认出她们的人就更多了。 　　客车上遇到熟人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常见！ 　　幸好，唐青娥和张秀珍出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理由，所以很顺利地就给糊弄过去了。 　　下了客车后她们两个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那个有仙姑、并且老太太们之间都说算得很准的村子。 　　不夸张地说，唐青娥和张秀珍这会儿也算是整个九河市最有钱的人之一了。 　　而放在羊滩镇，说是首富家也不为过的。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在县城里市里头开食品厂的施向南啊？ 　　谁不知道她一家都是施家洼的啊？ 　　那些人传来传去的，甚至连她家里几口人、都多大岁数大家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张秀珍、施开阳等人又都天天在施家洼呆着的，不会到别处去。 　　认识他们的人很多。 　　于是传开了之后几乎是整个羊滩镇的人都认识他们了。 　　唐青娥和张秀珍要打听仙姑，打听的人很爽快地就跟她们说了。 　　能跟施向南家里的人搭上关系，谁不乐意？！ 第333章 　　有一些脑子聪明的、腿脚又灵活的人，都把施向南家里人要找仙姑的事情直接告诉“仙姑”了。 　　这天仙姑早就等着了。 　　毕竟“仙姑”也不是无偿给人算命的，都是要收点好处的。 　　以前艰难的岁月可能就收一点粮食或者是一袋白糖红糖啥的，随着老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仙姑收的东西价值当然也在上涨的。 　　当然，仙姑不会说自己给人算命要收钱。 　　说的是这是“因果”之类的话。 　　反正就是糊弄没有什么知识没有什么见识的人呗。 　　大家也都默认这样的“因果关系”。 　　但要让施向南来说的话，不就是靠嘴巴挣钱么。 　　当“仙姑”知道是施向南家里人要来，这个名字就代表着羊滩镇最有钱的人的时候。 　　她早早就打起了精神等着。 　　唐青娥和张秀珍到了以后虽然不知道，但确实是受到了最大的礼遇的。 　　比如仙姑家的大门是打开着的。 　　家里还烧好了热水，倒了两个茶杯一左一右放在桌子上。 　　椅子也搬了两把在茶杯面前放好了。 　　唐青娥和张秀珍一进去，就觉得这仙姑真灵！ 　　她们没有提前说过，只是打听了一下仙姑这段时间都在家，就直接来了。 　　当然，仙姑本来也是常年在家里，不会轻易外出的。 　　但她怎么知道她们两个要来？连两个人都算到了？ 　　唐青娥和张秀珍坐下后，屋门关上。 　　窗户开的很小的屋子里面一下就变得昏暗了许多。 　　那位仙姑是个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了的瘦小老太太，还有些驼背，因此显得更加矮小。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浑浊了。 　　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那种浑浊。 　　穿着一身斜襟衣裳，非常深的蓝颜色，靛蓝。 　　屋子里光线一暗下来，看着就跟一身黑色一样的。 　　老太太整个人坐在不透光的角落里，黑漆漆一团，乍一看有点吓人。 　　唐青娥和张秀珍显然是以前也找过仙姑的，因此并没有被吓到，而是说出了自己想问的事儿。 　　“仙姑”早有准备。 　　一般这样的人都是会看菜下碟的。 　　要不怎么说是靠嘴吃饭呢。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来的是施向南的家里人。 　　她当然不可能说不好听的话。 　　当然，也是因为提前知道了是施向南的家里人。 　　这家人在羊滩镇可太出名了，有一些无聊的人连他们一家子啥时候生日、甚至唐青娥啥时候死的男人、施开阳和张秀珍啥时候结的婚、又分别是哪几年生的几个孩子都传的人尽皆知了。 　　农村里家家户户都住得近，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施向南家里过生日啥的，邻居不可能听不见。 　　更何况，就算是听不见注意不到，也不可能不知道哪家人啥时候生的孩子啊。 　　知道啥时候生的还能不知道生日吗？ 　　别的村子的人随口一打听，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施家洼的人可不就随口透露出去了么。 　　于是就传的到处都是。 　　想知道的人不想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消息灵通、靠嘴巴吃饭的“仙姑”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她一说一个准，在唐青娥和张秀珍看来那就是很准很厉害、有真本事了。 　　于是两个人听得更加认真、表情也更加诚恳。 　　仙姑遇到这样捧场的观众，当然也会说得更好听了。 　　她也是要吃饭的，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样的情况下，唐青娥和张秀珍当然不会听到不愿意听的话了。 　　施向南命里头有财运、是富贵命、会大富大贵一辈子。 　　她跟对象是天作之合、三生注定的好姻缘、会一辈子和和美美的。 　　她们会健健康康、一辈子平平安安…… 　　其实这些要让施向南说的话，仙姑说的也不能算是错了，因为只要有钱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了。 　　有了钱就可以每年都准时做体检，早早地发现身体有什么问题，早早地处理，就不会拖到不能治疗的很严重的时候了。 　　平安…… 　　有钱后可以不用考虑出行工具、交通费用的问题，可不就是只需要考虑安全和便捷这两个方面了么。 　　只要不是运气非常差，一般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大富大贵就更不用说了。 　　施向南现在挣的钱，只要不是肆意挥霍的话，基本上一辈子也花不完了，可不是富贵命么。 　　不过唐青娥和张秀珍就是会想！ 　　仙姑说的真准！ 　　那算的姻缘肯定也灵。 　　于是两个人临走之前给仙姑塞了五十块钱，然后高高兴兴、心满意足地走了。 　　两个人都不需要施向南单独开解什么的，出去花了五十块钱，就信心满满、喜笑颜开地回了家里。 　　只等着施向南结婚了。 　　哦不对，不是等着，是两个人开始主动追着施向南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这家长一都见了，都上门了。 　　按照她们农村里的规矩，最迟最迟半年内也要结婚了。 　　当然，这是人家年纪还小不着急的情况下。 　　施向南翻过年都二十五周岁，虚岁整整二十七岁了。 　　没有对象就算了，这都有了对象了，双方家长也都见过了，没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 　　这要是还拖着不结婚就说不过去了啊！ 　　肯定会有人笑话的。 　　对于这个问题，施向南也没有含糊。 　　因为她也已经跟裴永年商量过这个问题了。 　　裴永年的意思是他这边可以配合她的时间来，他都可以。 　　当然，他最后还加了一句，他是希望可以越快越好的。 　　施向南：…… 　　她把裴永年的意思跟她爸妈奶奶一说，他们就高兴了。 　　“哎哟！永年可真懂事！”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越快越好是肯定的，但是也不能太快了，总得找人选个好日子。” 　　“是啊是啊，好日子是肯定要的。还有就是通知亲朋好友来喝喜酒的事儿，这也是个大事儿，不能糊弄过去的。” 　　“那当然，这可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肯定要办的和和美美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酒席到时候是在咱们施家洼摆还是去县城里头、还是市里头？市里头是不是有点太远了，村里人过去不方便啊？” 　　“可要是在村子里，南南在商场上认识的那些老板、什么官儿们，也不方便来啊，来了我们村子里也不好招待吧？你们说呢？” 　　“这个事儿可得好好商量商量，协商好。” 　　“是啊是啊。” 第334章 　　不过其实对于施向南一家人来说，可能还是结婚地点更重要。 　　因为施向南是女孩儿，在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里，她是要嫁出去的那一个。 　　按理来说应该是结婚的男方家里来摆酒席的。 　　既然是人家出钱出力出人，当然是人家来定地点了。 　　不过这也好办。 　　因为本来按照风俗习惯，女方家里嫁闺女，也是要摆酒席的，只是都只请女方这边的亲朋好友罢了。 　　到了男方摆酒席则是请男方那边的亲戚朋友。 　　本来就是要摆两场酒席的。 　　最要紧的问题是施向南这个新娘子了。 　　因为男女方家里摆酒席都是同一天的事情，不可能分成两天。 　　没有哪个人是结婚结两天的，分两天摆酒请客肯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但只有一天的话。 　　在施向南和裴永年这边就有一个问题了。 　　裴永年家里是首都的。 　　摆酒席的话，他们家估计要在首都办酒席。 　　那是接到新娘子之后的事情。 　　那施家洼这边怎么办？ 　　按照风俗习惯，在女方这边摆酒席请女方家的亲朋好友吃饭的事情，施向南这个新娘子是不露面的。 　　她会在男方家里的酒席上露面。 　　那会儿结婚该敬的茶、该行的礼、收的红包，也都收的差不多了。 　　女方要跟男方一起出去敬酒。 　　可施向南情况不一样啊。 　　她结婚要来的亲戚还好说，都是施开阳张秀珍他们都认识的。 　　但是朋友，那可就多了。 　　施向南是做生意的，生意场上认识的人那可就多了。 　　尤其是一些生意上有合作的人。 　　比如一直在给施向南的食品厂卖瓜子花生的一些小二道贩子们、十里八乡可有不少，都是老乡，要真坐下来认真说一说亲戚关系说不定都能跟施向南扯上亲戚关系的。 　　这样的人来了，又不认识施向南家里的其他人，施向南也不在，多尴尬啊？ 　　不过这种人是靠着食品厂吃饭的，倒也还好。 　　平时一般人结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样说是亲戚又不算是亲戚，说是朋友也不算是朋友的客人来，给了礼金后，坐在席上吃了饭走就是了。 　　可重点是，完全看着施向南的面子。 　　比如李小明、再比如省城里的阮美香、甚至是县里头、市里头的领导们要来的话，这可全都是施向南的关系。 　　施家洼的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能跟这样的人拉家常、寒暄招待他们。 　　再说就算他们敢做，愿意做，也不合适。 　　施向南一个人跑到首都去了，这一头看着她的面子来的生意场所的合作伙伴们，尤其是她的客户们，来了，怎么办？ 　　除了施向南，谁来招待似乎都有些不合适。 　　施向南就跟裴永年说了一下这个情况，准备商量出个办法来。 　　她的意思是，可以办两次酒席。 　　家里这边一次，然后去了首都再办一次。 　　他们又不在乎花这个钱。 　　上次回来后，裴永年都跟施向南说过了，他爸妈其实是开玩笑的。 　　他们在他回去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开玩笑说，家里没钱，以后他可能说不起媳妇儿，让他要么自己挣钱给自己和媳妇儿买新房，要么就去倒插门。 　　他去入赘他们是不介意的。 　　但其实哪至于那样。 　　裴永年的父亲工资不低，福利也很不错。 　　再加上他妈是大学教师工资更不低，首都那边的大学，她在的还不是一般的学校，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福利更是不错。 　　前些年虽然家都被抄了，但好歹也还是留下了些东西。 　　要不那个四合院也不能还给他爸爸了。 　　其实还是拿得出钱来买新房子的，哪有到那么紧张的地步。 　　他们说的是最坏的打算。 　　两个人经历了那些特殊时期后，就有了一个习惯，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什么事儿也都先做最坏的打算。 　　按照裴永年妈妈陈老师的说法就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也就这样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施向南听裴永年说了之后，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就比如他们现在吧。 　　因为裴永年家里做的关于他结婚最坏的打算就是不给他买婚房，什么都靠他媳妇儿。 　　他就跟上门女婿差不多。 　　反正他们那么多年都是那么过来的，裴永年真去给人做上门女婿了，他们也还是跟以前他在施家洼的时候那样过日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施向南提出分两个地方办两次婚礼后，裴永年就表示他觉得就在施家洼挺好的。 　　反正他在这里长大，也在这边工作。 　　让他爸妈也请假过来一趟就是了。 　　没有必要到处折腾。 　　施向南让他问问他父母的意思，不要直接替他们决定，万一他们不愿意呢。 　　裴永年就打电话回去问了。 　　但不得不说，虽然十几年没有怎么见过面，亲父子也还是亲父子，亲母子也是亲母子，血缘关系是斩断不了的。 　　裴永年把情况一说，两个人就表示，他们到时候也过来这边参加婚宴。 　　因为他们家里亲人长辈没的没了，还在的也在特殊时期断绝关系了。 　　要在首都办酒席估计也就是一些同事、下属、学生来。 　　不管是裴学峰还是陈老师都不太愿意让这些人参加自己儿子的婚宴。 　　所以在甘省这边办酒席是最好的。 　　那些人跟他们两口子的关系肯定没有近到愿意买飞机票千里迢迢地来甘省参加一次婚礼，再赶回去工作。 　　不来正好。 　　他们也不愿意跟同事什么的有太多私下的往来。 　　既然裴永年的父母都这么说了。 　　施向南、施家一家人当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施开阳和张秀珍还暗地里嘀咕亲家一家人都很不错，这都能大大方方地愿意了。 　　因为他们这里的规矩，只有是男方入赘的情况下才会在女方家里摆酒。 　　亲家竟然完全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说在这里办就在这里办了。 　　既然商定好了在哪里办酒席，施向南和裴永年结婚的事情就很快定了下来。 　　是唐青娥去找人给看的日子。 　　他们这儿的习俗是冬月腊月一般不嫁闺女出门。 　　因为在以前日子很苦的时候，农村女孩嫁出门去就要开始受罪了。 　　伺候男人、伺候公婆、小姑子…… 　　总之嫁到了别人家里去，那男人一大家子都要她伺候。 　　早早就要起来做饭做家务啥的。 　　不好的人家还要被婆婆磋磨。 　　总之嫁出去就要开始吃苦一直吃到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变成婆婆去磋磨自己的儿媳妇，那会儿才算是苦日子到头了。 　　那得多少年？！ 　　又有多少女人真的能够等到那时候？ 　　所以心疼闺女的人家一般不会在冬月腊月嫁女儿，想她在自己家里头最后一次享享福。 　　过好最后一个年。 　　来年再嫁到别家去吃苦受罪。 　　虽然这几年日子渐渐好了，主席也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们的地位渐渐提高了。 　　可施家洼还是这样的风俗习惯。 　　冬月腊月不嫁闺女。 　　正好，施向南的食品公司就年底两个月最忙、生意最好。 　　真要是年底办酒席，她可能也抽不出时间来的。 　　于是日子就选在了来年的农历二月份。 　　一个双数的好日子。 第335章 　　而在年底盘账的时候，施向南跟食品公司的高层们一起开会，又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今年他们的利润率还是很可观的。 　　这已经稳扎稳打了一整年，土地承包的事情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 　　基本不会出现任何的错误和偏差。 　　接下来可以继续大展身手了。 　　这也是施向南的意思。 　　既然背负了那么多人的饭碗，这其中还全都是她的老乡，她就不可能停下脚步。 　　商场上的事情也是跟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 　　别人抢占了市场后，不可能放任她在那里分走蛋糕，肯定要想办法把她挤走的。 　　所以为了不被别人挤走，她只能继续扩张、让自己变得更加有实力、更强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施向南准备要把零食专卖店这个计划给拉到台面上了。 　　公司的人听了她这一计划后，也都纷纷投了赞同票。 　　这个零食店暂时肯定开不到经济不够发达的小城市里面去，因为小城市里的老百姓们经济状况肯定跟一线城市、以及经济快速发展的南方城市没法比。 　　一二线城市、以及南方的经济特区、经济发达地区才是施向南、西施食品公司的目标。 　　这一决策定下后，像是李唐风这样本来就更主张往外开拓市场的公司高层一个个都是斗志昂扬的，就等着来年开始上班后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施向南也是同样的期待。 　　因为零食店如果做的成功的话，她下一步就要考虑开发更多的产品了。 　　最开始想的那些，像是腰果、榛子、开心果这些全都可以做起来。 　　而不懂施向南那些生意的施家人这一个年，最期待最高兴的莫过于施向南的人生大事定下来了。 　　明年他们家里又可以摆酒席请吃饭了。 　　施向西结婚那一次，虽然他们是更加应该大办的男方，可施开阳和张秀珍心里都清楚，他们两口子手里头的钱都是闺女给的。 　　他们自己花就算了，把闺女孝敬给他们的钱拿给儿子结婚用算怎么回事？ 　　要是施向西自己没本事挣不到钱也就算了，需要父母补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施向西不是这样的啊。 　　他有本事，自己挣的不算少。 　　不不不，不对，应该说，他挣得比施家洼、比整个羊滩镇的人挣得都要多。 　　当然，除了他自己的亲妹妹施向南之外。 　　这样的情况下，施开阳两口子再要拿闺女孝敬他们的钱补贴给儿子结婚，就不合适了。 　　再说施向东结婚的时候家里是真的困难，啥也没有。 　　他们两口子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就是让结婚的酒席上每一桌都有两道硬菜，再多就没有了。 　　轮到二儿子了就大几百上千的往外拿。 　　就算施向东和钱秋雁两口子不放在心上，他们也不能这么办事儿啊。 　　所以他们基本没有出钱。 　　不，是出了自己在地里挣到的钱。 　　但是施向南给他们的钱是一点儿没有拿出来的。 　　当然，施向南自己心疼哥哥，要给哥哥买结婚用的喜糖啊、瓜子花生啊、还有结婚的肉菜啥的，他们也没有拦着。 　　但再多就没有了。 　　这样的情况下，施向西的结婚酒席，办的不能说差。 　　因为那也是十里八乡头一份的热闹、大手笔了。 　　但他的手头再宽松、钱再多，跟施向南肯定也还是没法比的啊。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根本不需要说出口的事实。 　　这酒席得办的多不一样啊！ 　　不光是施向南的家里人，连施家洼的人、甚至是杨树坪施向南的舅舅家里、还有杨娜娜娘家、还有钱秋雁的娘家…… 　　这些人也都很期待。 　　想起来明年开了年要去参加施向南的婚礼，县城首富的婚礼。 　　他们就激动得不行。 　　当然，也是非常期待的。 　　就在所有人的这种盼望当中，1996年到来了。 　　过年那几天食品厂放假，施向南还是回了施家洼跟家里人、村里人一起过年的。 　　而就像是裴永年说的那样。 　　他正式工作后，反而没有学习的阶段那么忙碌了。 　　比如今年，他过年也有八九天的假期。 　　这一次，连他的父母，裴学峰和陈老师也从首都飞到九河市这边来了。 　　毕竟，距离两个孩子结婚没几个月了。 　　他们作为男方家长，要求娶别人家的闺女，本来就应该主动上门一趟见见亲家的。 　　正好。 　　裴永年也更愿意在施家洼过年。 　　这一点就算他没有说出口，作为他的父母的裴学峰和陈老师也能看得出来。 　　于是两人商量过后，问过裴永年，让他问一问施向南，和她家里人。 　　他们表示不介意、并且非常欢迎他们之后，两个人就过来一起过年了。 　　温老师也还是老样子，在施家洼跟施向南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 　　这几年他都习惯了。 　　到过年的时候不需要任何人招呼，主动就坐上车来施家洼施向南家里了。 　　施家洼的人也习惯了。 　　看不到温老师的时候还主动问施向南呢，温老师哪里去啦、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啊什么的。 　　反正也是关心得很。 　　陈老师到了施向南家里后，第一时间发现了温老师。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学者之间也有独特的雷达系统吧。 　　温老师也很快发现了她。 　　虽然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专业的，学的不是同一种东西，这会儿在研究的也不是同一种东西。 　　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但两个人就是能够说到一起去。 　　裴学峰也不介意，还笑呵呵地拉着施开阳和温老师一起去地里。 　　他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除了解放那几年跟着大部队一起吃了些苦头之外，他是从来没有去过乡下地方的。 　　就算有，也是偶尔路过一下子，根本不可能像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有很懂种地、土生土长地农村人给他讲解、甚至直接动手演示。 　　裴学峰兴致勃勃的。 　　别看他岁数也不小了，但跟施开阳学了一会儿之后，真的拿起了锄头挖的像模像样的。 　　因此这个年过的。 　　按照唐青娥、还有施开阳两口子的说法。 　　虽然家里来了两个贵客，但大家都是知道礼数、懂礼的人，过的还是跟往年一样舒心。 　　甚至更高兴。 　　因为来年施向南就要结婚了！ 第336章 　　翻过年后，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工厂开工、该上班的时候。 　　一开始工作之后，那时间过的就很快了。 　　施向南觉得她还一点儿都没有感觉。 　　家里人就开始提醒她要给该发请帖的人发喜帖、正好算一算到时候得多少桌。 　　当然在这之前还要先定下到底在哪里办酒席。 　　现在施向南县城里、市里头都有房子了。 　　而且还都挺大的。 　　要在县城或者是市里头办喜酒也不是不行。 　　施开阳和张秀珍，还有唐青娥从本心上来说的话，肯定还是更愿意在施家洼办的。 　　但他们担心施向南那些大客户们、大老板们。 　　他们到施家洼不方便、又或者是在大城市里头舒服惯了，不愿意到农村里去。 　　要是参加的婚宴在农村里头，人家可能就算是来了心里也不舒服。 　　万一以后不跟闺女一起做生意了怎么办？ 　　他们就想着让施向南来定。 　　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地都表示在哪儿都行。 　　但施向南还能不知道他们最想在哪儿办酒席吗？ 　　他们想什么施向南可太清楚了。 　　而他们担心的问题，在她看来不存在。 　　是她的好日子，当然是他们一家人高兴最重要。 　　其他人都是陪客、是来参加婚宴的。 　　他们的感受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而且要说交通问题的话。 　　他们村子里也已经通车了，从市里头、从县城开车过去，都很方便。 　　真要是李小明、阮美香这样的大老板们，难道还会缺一辆私家车缺一个专门开车的司机吗？ 　　直接坐车去也就是了。 　　喜欢就在施家洼多呆一会儿，不喜欢也就是在那儿吃一顿饭也就走了。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施向南问了裴永年的意思。 　　他也是觉得在施家洼更好的。 　　当然，他可不是为了别的。 　　是为了他跟施向南是在施家洼认识、一直青梅竹马长大的。 　　他也是在施家洼跟施向南表白的。 　　他认为这是他们的人生最重要、最有意义、也是陪伴他们时间最长的地方，意义非比寻常。 　　在施家洼，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能看到他和施向南走过的痕迹。 　　处处都是珍贵的回忆。 　　要是没有办法也就算了。 　　既然可以选，那当然要选在施家洼。 　　施向南就众望所归地将地点定在了施家洼。 　　定下了时间和地点后，她就要准备发喜帖了。 　　合作伙伴不能不发，大老板们不能不发，这两年很关心她的动作、为了县里、市里头的经济给她行了很多方便的领导们也是肯定要发的。 　　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情，但喜帖是一定要发的。 　　否则就可能要得罪人了。 　　还有就是亲朋好友们也不能忘了。 　　这种事情忘了谁都有可能是得罪人。 　　要是对方是个比较大度性格大大咧咧的人可能说一句就过去了，但要是比较小心眼的人可能就会记住了。 　　本来是一件喜事，肯定没有必要弄的任何人不高兴。 　　施向南把钟静都给叫来帮忙搞喜帖的事情了。 　　就是担心会忘了谁。 　　喜帖全都发出去了之后，已经出了正月，离她结婚的日子也就只有几天时间了。 　　这会儿天还没有到热的时候。 　　施家就可以直接开始准备婚宴上要用的东西了。 　　桌椅这些就不用说了。 　　既然领导、商场上的合作伙伴们都要来，那再像过去村子里办酒席那样，家家户户贡献出自家的桌子凳子就不太合适了。 　　不配套啊，摆着不好看。 　　施向南直接去县里头的东方红租借了桌椅来。 　　这几年她在县城里开厂子，来来往往的人都多了很多。 　　再说施向南要在县里头接待什么贵客也都是到东方红的。 　　那边老板也会做生意，早早地就开始给她留一个好包厢了。 　　不管她去不去，都给她留着。 　　酒店里的生意也没有好到包厢全都用上的时候。 　　而且施向南从来不拖欠任何的饭钱。 　　去一次就结一次账，连很多人习惯的那种等到年底一起清账都没有过。 　　要知道酒楼里最怕这种事情了。 　　因为他们也都是每个月都要给厨师们、上下下下的员工们发工资的、还有房租水电费、酒菜的钱。 　　都是现钱。 　　要是去吃饭的全都拖着到年底才结账，酒楼是有可能被拖垮的。 　　更何况很多单位上的领导们，酒楼又得罪不起，人家一句话给支到年后、或者是说在忙，下次有时间再给你结账。 　　酒楼的人不可能揪着单位上的领导不放，就算是领导秘书那也得罪不起。 　　谁知道人家都有什么关系，不知道啥时候就给你穿小鞋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 　　跟这样的人相比起来，施向南这种从不拖欠、主动结账的老板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东方红的老板喜欢她这样的客人也是理所当然。 　　双方都很愉快的情况下，施向南要花钱租借他的桌椅，人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还直接从别处又给拉了不少配套的来。 　　保证施向南婚宴当天不会因为少了桌椅出现什么尴尬的情况。 　　施向南索性一事不烦二主，把东方红的大厨们也给定下了。 　　就等着她结婚当天，一车把大厨、配菜工们一起都给拉去干活儿。 　　因为来的有领导、还有大老板们嘛，肯定不能让村子里的厨子给做饭了。 　　施向西当天也是要招待客人的。 　　再加上这两年他一直都在醉心工作挣钱，基本上已经很少下厨了。 　　估计最多也就是研究一道拿手好菜出来当天端上桌给客人们吃一吃，要让他一个人做婚宴全部的菜那肯定是不行的。 　　第一一个人忙不过来，第二他也没有那个时间。 　　所以施向南就请了厨师们来。 　　东方红酒楼里桌椅都借了，当然也不会吝啬大厨和配菜师傅们。 　　全都安排妥当后。 　　施向南家里开始准备喜糖、瓜子花生、核桃桂圆红枣、还有水果这些东西。 　　这下村子里的小娃娃们可高兴了。 　　跟过年一样。 　　因为施向南家里不缺这点糖果零嘴的钱。 　　再说又是大喜事。 　　基本上是见到小娃娃就发的。 　　当然，见到大人也发。 　　只是大人们大多数会推让一下、有的也说要等到喝喜酒当天再吃个够，这会儿不要。 　　小娃娃们都是客气一句，然后就高高兴兴地接住拿去吃了。 　　大人们见了都笑着摇头说一句馋猫，也不会动真格的。 　　后面的瓜子花生水果这些，施向南家里也是一样的做法。 　　小娃娃们当然高兴了。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就距离结婚只有五天时间了。 　　施向南开始给自己放婚假。 　　当然，也是为了保养一下身体，到了结婚那天能有最好的状态、迎接人生最重要的日子。 第337章 　　为了这个，她还专门去了一趟省城。 　　因为阮美香接喜帖的时候就跟施向南说了，让她到省城里头去，她在那儿有熟悉的、技术很好的美容院，可以给做全身保养。 　　要说以前是没有这个条件也就算了。 　　这会儿既然有，她们又不缺这点钱的，当然还是要想办法让自己更加光彩照人嘛。 　　毕竟结婚，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 　　施向南没有太犹豫就答应了。 　　前世后来她挣钱了也不光是燃烧自己供养家里，她自己也很注意身体的。 　　时不时就要去美容院做保养按摩、放松身心。 　　刚回来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没那个条件，就算有钱也没有这样的地方可以去消费。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当然也想去享受享受。 　　也是为了让自己更美的嘛。 　　直到这个时候。 　　施向南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可以开始为了自己重生、莫名其妙地年轻了十几二十岁，再一次回到青春少年时期。 　　容颜最盛的时候。 　　而感到庆幸、高兴。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青春永驻、美貌长盛不衰的。 　　她也一样。 　　只是以前她需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 　　家里人的重担、生意的重担，还有一个人生活的种种不便，她根本没有功夫去在意最不要紧的容貌。 　　也没有资格。 　　家里人都因为她家破人亡了，她要还一心想着自己的脸好不好看，那还是人吗？ 　　等到她有资格、有能力在意的时候，早已经青春不再。 　　而且因为前些年劳累得太狠了，也从来不注重保养。 　　别说什么护肤品、防晒霜了，她有时候连洗面奶都不用的。 　　她可是一直在最热、紫外线最强烈的南方沿海城市。 　　不用防晒不做护肤就老的特别快。 　　后悔也晚了。 　　一眨眼回到了十八岁青春貌美灵气逼人的时候。 　　那会儿她为了改变全家人的命运、丝毫不敢松懈。 　　一步一步咬着牙往前走。 　　很多时候夜里做噩梦都是一觉醒来其实她的重生只是一个梦，其实她还在前世，家破人亡，她永远没有了归途的时候。 　　而现在，在施向南的结婚前夕，她终于可以确定、无比肯定，这不是梦。 　　前世的那一场噩梦已经彻底过去。 　　她可以大胆地走向重生后的未来了。 　　她跟韩鹏杰已经没有交集。 　　听说那人到南方最容易发财的地方发财去了。 　　施向南也不关心，听过也就算了。 　　这消息还是韩家沟的人传到施家洼来的。 　　总而言之这个人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再也影响不了施向南任何事情。 　　她挣了很多很多钱，家里已经过上了好日子。 　　跟前世已经截然不同。 　　而再过几天，她就要结婚了。 　　嫁给前世那个被她拒绝后，就一直单身、默默地等了她十几年，然后两个人头发都白了，她还又拒绝了他一次的那个男人。 　　施向南想到这个，没有任何的惶恐、害怕之类的情绪。 　　只有期待。 　　她期待着以自己最美好的、崭新的面貌，去迎接新的光辉灿烂的人生。 　　阮美香一看到这样的施向南都忍不住笑了。 　　“哎哟，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南南你这看着都不一样了！好像不用去做美容了吧？不能更美了啊？再美那得什么样，天仙吧？” 　　施向南被夸的都脸红了。 　　不过阮美香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施向南都特意到省城来了，美容肯定还是要做的。 　　两个人一起到阮美香熟悉的美容院里。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仔细闻的话后调还有一点点果甜味儿。 　　让人心情放松、舒畅。 　　施向南躺在美容床上微微闭着眼睛放松享受。 　　阮美香介绍的美容院肯定是值得信赖的。 　　这家店跟施向南前世，也就是十多年后的那些美容院比起来技术也不差什么。 　　按摩很专业。 　　用的那些护肤品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用在皮肤上明显感觉得出来。 　　做完美容后施向南整个人都变得更水灵了一个度。 　　她本来就容貌出众，这会儿做完美容更是容光焕发。 　　阮美香看着她啧啧称奇。 　　一会儿连她熟悉的美容院老板娘都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先叫了一声阮姐，然后笑盈盈地问施向南，愿不愿意做她们美容院的模特。 　　就拍张照片放大了放在门口的橱窗里那种就行。 　　价格不菲。 　　施向南还没有来得及拒绝，阮美香就忍不住笑了：“哎哟，南南你看你这，都能靠美貌吃饭了啊！”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像老板娘，“小柳你怕是不知道吧，这可是九河市首富，这还是她收敛着的原因，要是放开了干，甘省数首富也不在话下的。你请她给你美容院做代言人？给多少钱合适啊你觉得？” 　　老板娘赶紧赔笑脸：“哎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对不起啊施小姐！其实我不是没有想到，阮姐带来的人肯定不缺我们这点儿钱，就是你这实在太漂亮了，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漂亮的人，这不，美色惑人嘛，我被你迷的晕了头了，顾不上那些了！这才说出这么冒昧的话来，实在不好意思！” 　　她紧接着就把美容院的贵宾卡给送上来了。 　　“这张贵宾卡算是我给您赔罪了，希望您海涵，一定要收下！欢迎您常来！您这容貌，这气质，这身材，来了我们美容院也是蓬荜生辉！” 　　说了一大串好话。 　　阮美香才又露出笑容来：“既然小柳诚心给，南南你就收着吧。”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谢谢柳老板，你们店做的很不错，我下次还会再来的。” 　　两个人走出去后，阮美香才说了一句：“这张贵宾卡普通客人来办要两三千，她这个赔礼也算有诚意了。” 　　施向南嗯了一声。 　　“技术真不错，我下次有时间再来。” 　　“下次啊？那估计要到你结婚后才有时间了吧，新婚燕尔的，你确定你好意思来美容院？不怕身上有什么痕迹被人看出来啊？” 　　施向南过了足足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阮美香在开车！ 　　实在是她离婚后就再也没有过男人，自然也没有那啥生活。 　　一下子没想起来。 　　而看到施向南脸红，阮美香扑哧一声就笑了。 　　“哎哟！你这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呢！要不要姐姐我借给你几张碟学习学习啊？” 　　施向南面红耳赤：“不用了！” 　　“真不用？我听说你那个对象好像也没啥经验啊？” 　　“不用不用。” 　　施向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阮美香忍不住又笑起来。 第338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眨眼间，就到了施向南和裴永年结婚的当天。 　　施向南和裴永年一大早穿上了白衬衣，收拾好了自己。 　　这个收拾自己，是指把衣服换好后，施向南给自己描了描眉毛，涂了一个口红。 　　她才二十岁出头，正是最好的年纪，也不需要化很浓的妆。 　　回头在家里头办婚宴，那可是农村，就她一个人浓妆艳抹的也不大合适。 　　然后她又想给裴永年收拾一下。 　　他就更简单了。 　　根本不用涂口红，只需要修一下眉毛就好了。 　　但真的拿着剃须刀片准备动手的时候，裴永年乖乖地坐在施向南的面前闭着眼睛，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无处下手。 　　他的眉毛不浓不淡、不像是有些人那样的浓眉，也不粗，恰到好处。 　　根本不需要修剪。 　　于是施向南又把刀片收起来。 　　把自己的润肤乳拿出来给裴永年涂。 　　“这个润肤的，涂了带一点点香味也不会干得起皮。” 　　裴永年点点头，又乖乖地闭上眼睛了。 　　施向南：…… 　　她是要给他自己涂的。 　　可他都准备好了。 　　施向南只好挤在自己手上，给裴永年的全脸仔细地涂了一遍。 　　快涂好的时候，特意请假回来的施向北看见了，在旁边使劲儿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生怕施向南没发现，一边咳嗽还一边在她旁边跺脚一样的走路。 　　施向南把手一收：“行啦！嗓子不舒服就去吃点润喉糖或者是润喉差！裴永年我们走！” 　　裴永年睁开眼睛后，跟施向北打了一声招呼：“小弟。”然后站起身就跟施向南一起走了。 　　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在意施向北。 　　气得他在后面又狠狠地跺了两次脚。 　　被张秀珍发现了，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下子。 　　“今儿是你姐的好日子，你跟个斗鸡似的干啥呢？！” 　　施向北更气了。 　　施向南和裴永年一起坐车去了县城里，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衬衣、黑西裤加上皮鞋。 　　两个人去拍结婚证照片的时候，那个师傅一边拍照，一边一个劲儿地夸两个人长得都很好、天作之合。 　　结婚证拿到手后，施向南看了一眼就要合上装起来。 　　被裴永年给拦住了。 　　“怎么了？” 　　“这个，给我保管吧，我比较擅长保管这些证件，我小学的奖状到现在都还保存得很好。保证一辈子不会丢。” 　　施向南：…… 　　她莫名有点脸红。 　　“行啊，那给你。” 　　裴永年从她手里接过她的结婚证，小心翼翼地跟自己的放在一起，好好地收了起来。 　　他还不放心地一只手一直摸着。 　　好像这样才有真实感似的。 　　两个人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才不到九点钟。 　　不过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天气也很好。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整个街道都是金黄色的。 　　路上已经有了行人。 　　施向南还没有想到呢，裴永年就猛地想起什么，转头就去车里拿了糖果出来。 　　先回民政局里从里到外发了一大圈。 　　收获了一大堆的“恭喜”“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之类的贺词。 　　他从民政局里出来，施向南还没有说话，就看到他又直奔街上最近的那个行人去了。 　　他冷不丁站在人家面前，还把人吓了一跳。 　　这会儿的裴永年格外傻乎乎。 　　估计是他这个聪明人这辈子最傻的时候。 　　他笑得也很傻。 　　露出八颗牙齿笑呵呵地抓了一把糖往对方手里塞：“我今天结婚，撒喜糖！” 　　对方反应过来就回赠他一个笑脸：“结婚啊！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恭喜恭喜！祝你和你媳妇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裴永年傻笑：“谢谢，谢谢！” 　　然后又给对方抓了满满一把的喜糖。 　　施向南又想捂脸了。 　　然后裴永年估计真是给高兴傻了。 　　直接乐呵呵地把一整条街看得见的行人都给发了。 　　不过也不是他一个一个去的。 　　而是有人发现这边有人在发喜糖，都主动过来凑热闹了。 　　很快施向南就被认出来了。 　　裴永年还好，他不怎么在县城里。 　　可是施向南可是云山县城里的大名人啊！ 　　估计认识县长的都没有认识她的人多！ 　　没办法，县长不可能天天在街上转悠嘛。 　　可是施向南是经常在县城里出现的。 　　西施食品厂都是他们云山县城里的明星厂子了，住在县城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啊？ 　　县城里的人不认识谁也不会不认识施向南。 　　认出来之后，一传十十传百，过来想吃喜糖的人就更多了。 　　幸好施向南跟裴永年是坐她的司机的车来的，后备箱里什么都没有，放的全都是喜糖。 　　就是为了防着这一出的。 　　发了一会儿后，西施食品厂的施老板今天结婚的消息在县城里面彻底传来了。 　　于是一波又一波的人往这边跑。 　　施向南一看再耽搁下去要来不及了。 　　他们两个作为今天的新人，也得回去招待到了的客人的啊！ 　　赶紧开始跟在场一直说贺词的人们说不好意思，一把拉着裴永年就要往车那边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婚宴在村里办，赶时间的！不好意思啊，改天再请你们吃喜糖！” 　　最后一句看到人多，施向南基本是喊出来的了。 　　裴永年还在傻笑，满嘴只会说“谢谢谢谢、同喜同喜”。 　　施向南简直拿他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才脱身，把他拉到车上。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些人还算有分寸，没有上手拉他们两个。 　　“你高兴傻了啊你？” 　　王永昌在前头笑呵呵地说：“可不是高兴傻了么！新郎官，一辈子就这一天，就该这么高兴！老板，今天大喜的日子，可不兴生气的啊！” 　　施向南看着傻笑的裴永年摇头：“不是生气，是担心，我男人拿到结婚证人就傻了，就今天一天还行，要是以后都这么傻，我可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反悔了啊。” 　　这下裴永年就不傻了，立刻反驳：“不许反悔！” 　　说着手还按到他放结婚证的口袋去了。 　　施向南：……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也不是真傻嘛！” 第339章 　　两人回了家里。 　　果然施家洼已经热闹起来。 　　因为施向南挣钱后一直没有忘记村里人。 　　不，应该说她从开了食品厂开始，就一直是带着村里人一起的。 　　一开始只是惠及到几个人，后来搞土地承包，施家洼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受益，更不用说修路这些了。 　　施家洼的村民们有现在的好日子，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施向南。 　　就是一个陌生人，施家洼的村民们也只会充满感激。 　　更别说施向南还是村里人看着长大的女娃娃了。 　　今天是施向南结婚的大日子。 　　村里人早早就叮嘱好了自家的捣蛋鬼们。 　　“昨儿明儿要调皮捣蛋我都忍着了，今儿你要是敢调皮，小心你的屁股开花！” 　　连平时最疼爱孙辈的爷爷奶奶们这回都不拦着了。 　　反而跟着一起劝小孙子小孙女们。 　　“今儿是你们南南姐结婚的大日子，你们可不能搞破坏、添乱啊！南南姐给你们发了恁些糖啊、果子啥的，你们可要乖乖的，调皮捣蛋下回她再有好吃的也不给你们了，知道不？” 　　还不太懂事的小娃娃们，说要挨揍啥的他们可能都不放在心上。 　　毕竟调皮捣蛋的孩子从小就挨揍，都被打皮实了。 　　也不在乎会不会多挨一顿。 　　再说真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挨一顿揍也值得啊！ 　　但是爷爷奶奶们劝孙子的这个说法，就很有诱惑力了。 　　吃的玩的。 　　施向南大方、给村里的小娃娃们发好吃的，这都是事实。 　　要说小娃娃们不懂事不记事吧，这种事情上他们还是记的很清楚的。 　　比如谁家叔叔婶婶人好、大方，会给他们吃的。 　　谁家抠门吃东西的时候他们再眼巴巴地看着都不给啥的，小娃娃们可太懂了。 　　而施向南，就是施家洼的小娃娃们眼中最大方的那个大人！ 　　长得又好看，也从来不对他们发脾气，有时候她都是专门从城里头给他们带吃的玩的回来，她自己不吃，全都分给他们。 　　这在小娃娃们的眼中，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 　　爷爷奶奶一说，他们就都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不过小娃娃们嘛，之所以是像娃娃，就是因为懵懵懂懂的还不太懂事。 　　有时候他们答应大人的事情答应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绝对没有糊弄的意思。 　　但是要不了多久就给忘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小娃娃们也都不是故意的。 　　就是脑子里只记得吃和玩这两件事，别的都容易忘。 　　好些小孩儿玩起来都不记得到点儿了要回家吃饭的呢。 　　但今天小娃娃们，不会忘记自己不可以调皮捣蛋！ 　　因为施家洼的村民们为了感谢施向南，全村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气的出力气。 　　大家把施家洼里里外外都给修整、打扫了一遍。 　　看起来焕然一新。 　　还把家里头攒下来的红线、红布头都拿出来。 　　村口和村尾是施向南家里去挂了红绸子。 　　然后从村口到施向南家里，一路上隔一段距离施向南家就会在马路两边挂上红布。 　　一路挂到施向南家那个三层楼的院子大门口。 　　保证过来喝喜酒的人不会找错地方。 　　不过其实就算不挂，客人们也不可能会找错。 　　因为施向南家的三层楼在施家洼可是最显眼的了。 　　别家盖起来楼房的都很少，更别说三层的了。 　　整个施家洼也就独独他们一家。 　　不可能会找错。 　　村里人就把自家有些破烂的房子外墙都给提前整理了整理，然后还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 　　实在收拾不了的就用红纸啥的给贴上挡起来。 　　整个村子今儿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每一处红都在提醒小娃娃们，今儿是他们南南姐的大日子。 　　小娃娃们是怎么也不可能忘记了。 　　大人们还交代他们不能把红的弄掉了，要是调皮捣蛋给弄掉了也要挨打。 　　这都是给施向南结婚添乱。 　　小娃娃们也挺乖的。 　　要是平时村里谁家弄点红纸红布的，要是在自家院子里头还好，在外头，要不了多久调皮捣蛋鬼们就要去搞破坏了。 　　今儿他们硬是没有。 　　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 　　不不不，也不能说老老实实。 　　因为他们也还是蹦蹦跳跳的，围着里里外外都红彤彤的、到处都张灯结彩的施向南家大院墙转来转去。 　　施向西看见了，立刻给一群小娃娃抓了一大把喜糖。 　　“来来来，吃你们南南姐的喜糖！” 　　“一会儿看见你们南南姐记得说恭喜恭喜啊！” 　　小娃娃们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我们知道的二哥！奶奶、爷爷跟我们说了！” 　　施向西点点头。 　　想了想不太放心，于是又进去拎着瓜子花生的袋子出来。 　　“吃不吃？” 　　小娃娃，尤其是农村的小娃娃们，基本就没有不渴望零食的。 　　什么零食都行。 　　只要是吃的，不是白面条，他们基本是来者不拒。 　　施向西这么一问，小娃娃不可能说不吃。 　　一排小脑袋齐刷刷地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施向西手里的东西。 　　施向西忍不住想笑：“来，给你们拿着吃！” 　　他一人发了一大把，小娃娃的手都拿不下，赶紧塞到自己的衣服兜里。 　　幸好这会儿的衣服都还穿着外套的，一个个都有大衣兜。 　　发完了施向西就开始跟他们说：“吃了我发的糖和吃的，可不能捣蛋啊！今儿老老实实的，中午还有好吃的给你们！大鸡腿！还有肉！猪油渣！” 　　小娃娃们眼睛亮晶晶的，一个个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施向西看的又想笑，赶紧忍住了。 　　“你们要乖才有的吃啊，不乖的没有。” 　　“二哥我们乖！” 　　“我肯定不搞破坏！” 　　“我们都祝南南姐新婚快乐！” 　　“恭喜恭喜！” 　　一群小孩童言童语，听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好。 　　于是施向南和裴永年领了结婚证回来之后，最先遇到的就是守在村口的小娃娃们。 　　上来就是一通吉祥话砸过来。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裴永年好像被哪个关键字戳中了他的开关一样。 　　又忍不住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又去拿喜糖来给小娃娃们一个人发了一大把。 　　小娃娃们高兴坏了。 　　其中一个最大的居然自己改口：“姐夫好！我也祝你们新婚快乐！” 　　裴永年乐陶陶地点头：“新婚快乐、新婚快乐！” 　　施向南又想捂脸——简直惨不忍睹。 　　“南南姐，姐夫，你们家已经有客人来了！” 　　还有机灵的小孩儿说道。 　　施向南：？ 　　这不是才十点吗？ 　　施向南和裴永年就没有再耽搁了，赶紧快走了几步回了家里，果然已经有客人到了。 　　正是李小明。 　　施向南赶紧上前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们刚才县城里领结婚证去了，他高兴傻了，在民政局外头给路人们发喜糖发的停不下来，耽搁了一点时间。” 　　李小明笑呵呵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丈母娘到现在还常常说起呢，说我结婚那天也笑得跟二傻子一样。她亲近的人家都悄悄问她是不是找了个脑子不太对劲的女婿。” 　　施向南看了裴永年一眼，赶紧撇开了头。 　　这可不是一模一样嘛！ 　　她忍不住拍了施向南一下：“醒一醒！笑容收敛一下！” 　　这样看着傻乎乎的，一点儿也不聪明了啊。 　　没想到她轻轻地拍着一下，还被她奶奶给看见了。 　　抓住念叨了半天。 　　“南南你干啥呢你！怎么还动手！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人家高兴笑你还不满意，打人干啥？” 　　施向南只好乖乖认错。 　　“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动手了，真的！” 第340章 　　从来了第一位客人开始，后面就陆陆续续不短了。 　　他们这里也没有新娘子必须坐在新房里的规矩。 　　再说就算是有这样的规矩，今儿的不少客人都是冲着施向南来的，她也不可能真的坐在新房里躲清静。 　　肯定还是要出来招待的。 　　施向南和裴永年从县城里回来后，就各自去换上了红衣服。 　　然后就一起站在门口，要是远远地看到车牌号很显眼的话，就赶紧上前去迎接几步。 　　很亲近的客人。 　　比如施向南的亲舅舅家，也是需要他们两个去迎接一下的。 　　虽然今天是两个人结婚的日子，但他们可是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闲着。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赶紧去厨房里吃了提前给他们准备的两大碗饭，上头盖满了丰富的菜肴。 　　他们吃完后就开始去一桌一桌的敬酒了。 　　就像是施向南原先预想的那样。 　　好些领导没有亲自来，但也安排秘书过来了。 　　县里头的领导更是亲自过来了一个。 　　因为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厂，可是整个云山县唯一的私营企业。 　　也是县里头的纳税大户。 　　要说谁最不希望西施食品厂出问题的话，除了施向南、还有西施食品的高层们，可能就是这位县里头主管着经济的领导了。 　　施向南先去给他敬了酒。 　　那一桌儿做的全都是差不多的人。 　　倒是也能聊得起来。 　　看见施向南两人还笑眯眯地齐声夸奖他们两个男才女貌、看着就很般配。 　　为了今天，施向南还去包了两辆中巴车，就是为了接送远处的客人们。 　　施开梅和施开凤是她的亲姑姑，倒是不用去接。 　　两个人都是早早地就来了。 　　娇娇和君君两个人经过这两年的常来常往，也已经习惯了到奶奶家里了。 　　施家洼的同龄人他们都认识了不少。 　　也很愿意到奶奶家里来玩。 　　没有任何压力，也不会有人嘀咕他们什么的。 　　每次来都是高高兴兴的。 　　施开梅和施开凤过来当然不是当客人的，而是作为娘家人里里外外的帮忙。 　　张秀珍今儿可是新娘子的亲妈，肯定不能让她去干活儿。 　　所以施向南的大嫂二嫂、还有大姑小姑，她们需要忙的事情还不少。 　　因为有些事情粗枝大叶的男人是会忘记的、是有可能给搞混了的。 　　就是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女人是最细心也最不会耽误事儿的了。 　　总而言之，今天中午的婚宴也算得上是主宾尽欢。 　　吃过喜宴后，就有人开始发喜糖了。 　　每一桌每一家每一户都没有忘了给人发一盒。 　　这在农村里也是比较少见的。 　　因为他们这儿以前没有这样仔细的。 　　或者也应该说是奢华的。 　　大家结婚或者什么大日子也都是称的散糖，喜糖也是见人就发几颗那种。 　　没有说还给准备红通通的、喜庆的小盒子，一人给发一盒这样的。 　　施向南家这还是头一次。 　　结了婚的过来人们都纷纷赞扬他家会做事。 　　没有结婚的就很羡慕，想着自己结婚的时候能不能也这么弄。 　　那个纸盒子上头好像还写了字呢。 　　看着可精致了。 　　送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离开后，差不多就到了下午三点左右了。 　　又可以开始接着准备晚上的饭菜了。 　　晚上这一顿就没有什么关系不是那么近的亲戚朋友了。 　　而是男女双方的亲友至交。 　　留下来在家里再吃一顿。 　　这一顿人不多，一桌是坐得下的，施向南和裴永年穿着红色的婚服，也坐在桌上一起吃饭。 　　裴永年的父母裴学峰和陈老师也都在。 　　就像他们两人说的那样，要是跑去首都办婚宴，他们又不愿意让同事去，那估计就只有他们一家子吃一顿饭了。 　　哪有在这里热闹！ 　　而且可能还会因为不肯让同事们参加自己婚宴，搞的双方都不愉快。 　　人家还会背后嘀咕他们两个不会做人什么的。 　　到这边多好啊。 　　太远了，同事们肯定不可能过来。 　　施向南这儿的亲戚朋友们基本没有认识他们的，见了也就是说一声恭喜、客客气气的点点头笑一下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不会拉着人说个没完，毫无分寸感。 　　裴学峰和陈老师就很喜欢这样的交际模式，觉得挺好的。 　　所以今儿的婚宴，他们两个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 　　啥事也不用他们担心、去办事啥的。 　　施向南家里一大家子人基本上方方面面什么都想到了，周全得很。 　　甚至连他们两个人他们也都给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没有一处不合适。 　　到了晚上的婚宴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男方这里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但是一起坐在桌上，也没有任何人冷落他们。 　　坐在一起的都是施向南最亲近的人或者是关系最好的朋友。 　　不可能会替她得罪公婆。 　　哪怕是住的很远的公婆也不行。 　　再说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地为了两个小新人好的，不可能说什么触霉头的事情。 　　说的都是高兴的。 　　吃完了这一顿饭后，施向南感觉整个人都要累瘫了。 　　其实她也没有干什么体力活儿，更没有真的劳累。 　　但可能是精神上比较紧张。 　　就还是会觉得累。 　　而且今天也确实是很早就起来了。 　　然后就没有真正坐下来休息过，基本是不停地来回走动、说话，招待客人，差不多是整整一天的时间。 　　这会儿天黑的还算早。 　　但是天一黑，施向南就开始不停地打瞌睡了。 　　她可不光是打哈欠，坐在那里都开始频频点头了。 　　大家看的又心疼又好笑。 　　今儿来的都是至亲，是早早就安排好了在家里睡下的。 　　虽然人多了难免有点挤，可能需要两个人三个人挤在一个床上。 　　没有办法，他们这是在村子里，可没有招待所、宾馆啥的。 　　只能这样了。 　　大家倒是都挺习惯的。 　　至于裴学峰和陈老师嘛，他们是两口子，又是裴永年的父母，挤着谁也不能挤着他们，两个人一间房就是了。 　　这会儿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呢，就看到施向南开始点头点头点头。 　　裴永年第一个发现的，不仅没有让她清醒一点，反而还帮忙在那儿打掩护，悄无声息地就伸出一只手去扶着施向南，让她往自己肩膀上靠。 　　他们这里也没有沙发。 　　都是一把一把的椅子分开坐着的。 　　施向南跟裴永年是两把椅子挨得近并排坐在一起，可是毕竟不是坐在一整个沙发上。 　　施向南一有动作、他再一动，坐在堂屋里的人就全都注意到了。 　　大家都忍不住想笑。 　　“哎哟！永年这就开始心疼媳妇儿了啊，可真是个好男人！” 　　“往后可得天天都这样啊！” 　　这就是在女方家里的另一个好处了。 　　大家就是开玩笑都很有分寸。 　　因为这是他们施家的姑娘。 　　要是在男方家里，这会儿说不定就要开一些什么带颜色的玩笑了。 　　“行啦行啦！两个年轻人也辛苦一天了，困了就回去睡吧！坐在这儿也没啥事。” 　　“是啊是啊，回去睡觉吧。” 　　裴永年就拉着施向南一起跟众人说了晚安后，一只手拉着她回房间去了。 　　两人的新房在三楼。 　　就是紧挨着施向南的书房的那一间最大的房间。 　　也是盖房子的时候施向南给自己留的房间。 　　因为她也住了不短的时间了，什么都很习惯。 　　因此施向南家里问裴永年要不要重新准备一个新房的时候，他就说没有必要。 　　就还是用了这一间。 　　这间房既然是作为新房，施家人当然也是费心费力地好好收拾、装扮了一番的。 　　门上就贴着双喜。 　　站在新房门口，裴永年拉着施向南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忽然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第341章 　　裴永年的婚假一共就三天。 　　很快就结束了，他回去上班的那一天，施向南也正式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要让施向南的秘书钟静来说自己的老板结了一个婚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整个人更加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工作上也给家投入、更有冲劲了。 　　她结婚是在二月中，结了婚后正式开始工作也还在二月中。 　　当然，说的是农历了。 　　施向南以一个全新的面貌投入到工作当中。 　　裴永年因为是才开始工作没有多久的新人、紧接着就请了几天的婚假，不管假期批了几天，他回去以后原来堆积下来的那些工作都还是要继续完成的。 　　航天基地的工作繁复而又庞杂。 　　每个人的工作内容都不一样。 　　没有人可以完全代替别人的工作，不光是工作内容，别人也没有那个时间。 　　所以裴永年开始工作后势必也是要忙碌一段时间的。 　　这一点裴永年已经提前跟施向南说好了。 　　可能他的工作性质和工作内容，也是他的父母觉得不需要在首都给他准备婚房的原因之一。 　　这个人一旦开始工作就吃住都在单位里，基本不出来。 　　一年到头可能就休息几天，他还大多数时候都到媳妇儿那里去了。 　　他们在首都给他准备婚房干什么呢。 　　可能他一年也就住一两次。 　　这还得费心维护、打扫卫生什么的。 　　他们两口子在首都有没有什么可以熟悉到能够拜托别人去给他们看房子的程度。 　　要知道房子里面没有住人的话，是会老化破旧地特别快的。 　　必须要有人气。 　　就裴学峰两口子，他们亲戚都断绝来往了，总不能拜托同事帮忙干这个看房子的事儿吧？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啊，可能是一年两年甚至是三五年十年的事情。 　　哪好意思。 　　可是他们就两个人，总不能夫妻两个还分开住。 　　一个住在四合院里面，一个去住在儿子的婚房里头。 　　俩人明明是感情不错的两口子，非得分开住，一个人开火一个人做饭吃？ 　　这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的。 　　出于这种种考虑。 　　他们才决定不给裴永年在首都另外再准备房子了。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两口子也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儿子会经常在外头、在老婆家那边的事实。 　　这个对他们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影响。 　　因为裴永年小小年纪就被送走。 　　一直到考上大学才正式回首都回去跟他们一起住。 　　其实在中间的十多年里。 　　两口子也习惯了儿子长年累月不在身边了。 　　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裴永年在不在身边在感情上来说对他们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裴永年既然已经提前跟施向南打了招呼，那意思就是可能刚刚开始工作的前几天，他估计是要加班的、也就是说不能按时回家。 　　但如果回来太晚的话。 　　他自己来回折腾没有必要，因为第二天也还是要继续上班嘛。 　　回到家里施向南都已经睡着了，他再把人给吵醒了、打扰人家的睡眠，就更加没有必要。 　　所以施向南就大手一挥，很淡定地接受他刚刚结婚就要住在单位投入工作的事实了。 　　她不仅接受，而且接受度良好，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你忙，我也要忙啦！我的事业也要努努力了。” 　　再不抓住这几年的机会，可能后面就有很多同行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来。 　　这一行的竞争会越来越大的。 　　就比如李小明的连锁超市、零售行业。 　　沃尔玛、家乐福……这些零售行业的商业巨头，那可是国际上的行业巨头。 　　全都已经陆续进入了国内市场，在各大一线城市选址开店。 　　而国内的连锁超市，不光是私营的企业，还有很多是官方的。 　　像是华X那样的连锁大超市，那都是国家占有最大股份的，很多事情都是国资委说了算。 　　这样的背景在商场上也是无法忽视的。 　　因为很多事情，这是官方自己的店他们用起来、调动起来，那肯定比动用私营企业要值得信赖的多啊。 　　而对于李小明这样的私营企业来说。 　　跟国际商业巨头竞争、压力那自然是不必说的。 　　而跟国字头的同行竞争，那压力就更不必说了。 　　尤其是我们这里的国情跟外国不同。 　　国营的企业，人家要是经营上遇到什么困难、出现什么问题，那都要国家背书。 　　太多方法可以渡过难关了。 　　而像是李小明这样的私营企业呢？ 　　他们就只能靠自己。 　　过去了当然很好，过不去就是破产倒闭的结局。 　　施向南也是一样的私营企业。 　　她的这个行业原先是没有那么大的竞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已经到了1996年，再过四年时间就到了千禧年了。 　　而四年有多长？ 　　在有些人眼中或许会很长。 　　而四年又有多短？ 　　好像也只在眨眼之间，施向南就已经重生回来五年多了。 　　四年时间在她看来真的就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 　　而进入了千禧年之后，一切就要开始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 　　如果说九十年代初是改革开放后各行各业百花齐放、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 　　夸张一点说，就是说在时代的风口上，一头猪都能飞起来、南方遍地黄金的时候的话。 　　那么进入了千禧年，不对，应该说，还没有进入千禧年的时候，有一些行业就已经开始出现剧烈的上下起伏了。 　　比如互联网泡沫。 　　房地产泡沫。 　　等等。 　　以及还有股市的股灾…… 　　施向南是有心要抓住经济高速发展的尾巴的。 　　当然，新的一年到来。 　　就像是前世一样。 　　新一轮的严打又开始了。 　　这一次的严打不光是针对全国范围内的偷盗抢劫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还包含了打击黑恶势力。 　　这一次严打与八几年的那一次一样，也是声势浩大。 　　不容忽视。 　　施向南之所以对这个印象深刻。 　　是因为她二哥施向西就是在这一年因为跟韩家沟械斗，差点闹出了人命，然后赶上这一次严打，直接被抓进去判了死缓。 　　是后来表现好，才改成无期、再变成有期徒刑的。 　　施向南当然不可能忘记。 　　这一世她的二哥施向西已经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听说最近也跟二嫂杨娜娜商量了是不是在市里头也买一套房子。 　　因为他们的孩子慢慢长大，很快就到了要上幼儿园的时候了。 　　他们要为孩子考虑。 　　如果是他们自己当然是哪里方便，生活工作各方面都方便就住在哪里。 　　但是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那就不一样了。 　　施向南也很能够理解 第342章 　　她不理解，当二嫂打电话问她的时候，她还直接表示了支持。 　　市里头跟县里的教育水平那肯定还是有差距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 　　如果他们有这个想法的话，就最好赶紧行动。 　　因为这几年的房地产行业发展是真的飞速。 　　不光是南方，就是他们这里，最西北的地方，那个房价也是蹭蹭地往上涨。 　　要说施向南买在县城里那套房子还好，涨的没有那么吓人。 　　但是市里头她最新买的这一套商品房，那个房价真的是一天一个样。 　　刚刚开盘的时候，市里头的人听说这个楼盘的房价还直摇头。 　　说是这么高的价格谁买得起、哪个冤大头会去买啊！ 　　刚开盘的时候确实买的人不多，入住率也很低。 　　但是前后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 　　这里的房价一路往上涨、一路往外卖。 　　这会儿房子早就已经卖完了。 　　而房价还是在不停地继续上涨。 　　市里原先那些说卖不出去的人都傻眼了。 　　而这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是，离他们九河市不远的省城，那里的房价涨的比他们九河市里头还要夸张。 　　几乎是一个月一个样儿。 　　吓死人。 　　老百姓别的不懂，就知道一个最朴素的道理！ 　　被人抢的一定是好东西！ 　　要真是垃圾，怎么可能人们都一窝蜂地去疯抢？！ 　　房子的价格一路往上涨。 　　好像就没有个头儿了一样。 　　那是不是他们以后要给家里的儿子女儿准备婚房的话，还是得掏钱买？那会儿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格了？ 　　还得翻倍？甚至翻番？ 　　那肯定要趁着现在还能买得起的时候赶紧买啊！ 　　于是九河市的房价也跟着往上走了。 　　而且新楼盘开盘后的购买率比前两年价格没有那么高的时候还上涨了。 　　好多好楼盘一开盘都是直接卖空的。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房地产开发商的一些促销手段，但买房子的人多了、房价一直都在涨这是事实。 　　施家人有施向南这个领头羊带着，家里头彩电冰箱、还有报纸这些能买的她都会买。 　　施家人的眼界什么的也都跟以前也不一样了。 　　比如他们以前是不可能想到在村子里上学跟在城里头上学的差别的。 　　当然，还有更多跟生活相关的方方面面。 　　比如医疗资源这些。 　　城里面和偏远山村的差距那肯定是天差地别。 　　现在他们意识到了这些、也有能力换房子什么的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是施向南非常乐意见到的。 　　也是因为这个，今年施向南问了她大哥的意思后，才让他继续管理农村承包土地的事情。 　　但他也说了，这还是在积累经验。 　　不光是管理方面的经验，还有就是工作经验，而且这个活儿他也算是做熟了，相对熟练的情况下，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用在学习上。 　　这也是钱秋雁这个老婆传授给他的。 　　施向东现在也开始不间断地学习进步了。 　　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 　　夫妻两个都商量好了、也跟施向南说好了。 　　再给他们一年的时间，等他们自己的知识储备跟上了、家里的积蓄也攒够用了，就要去脱产学习。 　　到时候还要让施向南帮忙给他们安排学校。 　　不管是专科学校还是大学的相关专业。 　　施向南都可以给他们进行相对应的安排。 　　这一点施向东和钱秋雁都从来没有怀疑过。 　　施向南对于大哥大嫂上进当然是全力支持的。 　　不止是这样。 　　家里每一个人上进她都很支持！ 　　而既然支持家里人，她这个领头羊当然要以身作则。 　　成为最上进、最爱学习的那一个。 　　施向南的每一个家里人，也都是她前进的动力。 　　想到这里，施向南就觉得投入工作的动力更足了。 　　他们正式开始启动那个精品零食店的计划。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公司那边有李唐风带领着两个部门经理一起出去，在首都和沪海市，以及南方沿海的好几个沿海城市，都去看了一圈儿。 　　他们当然没有打算一步到位，而是准备一步一步来的。 　　只是看了之后大致做一个市场调查、深入了解，也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施向南看过他们拿回来的市场调查以及拍到的一些照片后，跟公司进行了商讨。 　　第一步先要把两个正在走向国际化的大都市，首都和沪海市给开上门店。 　　而且这两个城市都很大，市场也很大。 　　他们只是预备开零食店的话，也不可能一个城市只开一个。 　　肯定是要在稳扎稳打的基础上，开了一个店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就要思考铺点，把所有繁华地段都开上门店的。 　　施向南又不是没有见过十几年后那种几乎所有热闹的大街小巷，都遍布某一个零食品牌的时候。 　　那个店可不光是繁华地段，很多周围有好几个居民小区的地段也都有他们的门店。 　　一个门店需要的面积并不大，店员也是一到两个就能搞定销售和上货等等问题。 　　这两年时间里，西施食品公司也壮大了不少，其中招聘到的专业人才很不少。 　　像是许天宁、李唐风这些都很不错。 　　以及后来招到的也都是大学毕业还有不少相关专业的了。 　　施向南自己是搞食品的，当然也没有忘了招收食品安全等等方面的专业人才。 　　也是在这么多专业人才的齐心协力之下，公司才能够节节攀升。 　　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他们现在一个月的税可不是几十万那么点儿而已了。 　　要一直都是几十万，县里头的领导也不可能那么重视西施食品公司。 　　更不要说市里、省城里的领导。 　　随着摊子铺得更大，随之而来的就是销售量的巨大提升、给农民们提高收入、给本地增加就业岗位、同时，也按时缴纳巨额的税收。 　　很快，施向南就去了首都，而李唐风则是带着另外一个专业团队去了沪海市。 　　他本来就出生在南方，也生长在南方，认识那边的人更多。 　　施向南就不用提了。 　　公司不少人都去参加了她的婚宴，都知道她嫁的是首都人，公公婆婆都在首都。 　　她去首都，肯定比别人去更能够尽快找到机会。 　　真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也不会求助无门。 第343章 　　这一次两人的分头行事，也被后来西施食品公司的许多人认为。 　　是施向南后来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的第一步。 　　因为施向南这一次出去，不光是为了给精品零食店选址而已。 　　她还做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在全国范围内选取更大的、更集中的原材料生产地。 　　在甘省内承包商户，土地被划分得一块一块的。 　　除了有官方背景的几个大农场之外，基本没有任何连成大片的地。 　　这样不集中，自然给食品厂造成了许多额外成本。 　　每一年收获原材料的时候，他们都要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进行收获、入库。 　　当然，施向南去进行更加合理、更加方便、成本更低的土地选址，当然也不会就断了老家那些父老乡亲们的一个稳定收入来源。 　　她现在不缺这一点儿成本钱。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本来千里迢迢去选址，也不只是为了葵花籽。 　　因为还有未来更多的像是南瓜、西瓜这些东西，籽用西瓜南瓜育种成功后，她也是要考虑种植土地的问题的。 　　这会儿甘省那边合适的地方当然还有，但大多在省城那边。 　　而施向南这些农作物的种植条件可不光是需要考虑土地是不是聚集在一起的问题。 　　还有土质、气候以及种植的人手是否专业、充足这些问题，也全都需要关注。 　　不容忽视。 　　当然，也要探一探对方是否有合作的意图。 　　如果人家没有这个意愿，那她考察得再合心意也没用。 　　这么一圈儿转下来。 　　施向南不光把首都的第一家店地址考察好了，直接定了下来，连租约合同都直接签了三年的。 　　押金和租金也都预付了。 　　门店的装修特色和风格等等、店名这些也都已经在年后的前两个月、施向南结婚之前的那段时间定好了。 　　选好了地址，就可以直接找施工队装修队按照西施食品公司的要求直接开始动工。 　　租的门面本来也不是新房子，倒也不用散味儿什么的。 　　建材装修市场已经逐渐起来了。 　　基本上什么样的材料都有。 　　尤其是国人一直都挺注重环保、安全的问题。 　　需求自然而然会催生市场。 　　施向南现在要装修，需要环保材料那些，也都是找得到的。 　　而且专业的装修队很快就能装好，可以直接搬货架、开始营业。 　　第一个店开在首都寸土寸金的商业区。 　　租金贵、水电人工都贵，但同样的，挣得也很多。 　　第一天的营业额都直奔十万去了。 　　要知道这可只是一个零食店，别的什么都不卖的。 　　那些小零食也都卖的不贵。 　　这么高的销售额全靠量。 　　这种精品零食店，可能首都的人民也是第一次看到。 　　装修的也充满童趣、用上了彩虹的颜色。 　　色彩搭配得鲜艳夺目但是又不会有艳俗不耐看等问题。 　　这个装修风格和色彩运用上面也全是花大价钱找了专业人士来进行设计出图的。 　　因为施向南一开始开会就说了，这个是要做成全国各地的连锁店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现差错的话是要一直用下去的。 　　所以该去找设计师的人也不含糊，花钱、找人上面都不含糊。 　　设计出来的这个装修目前看来是大获成功了。 　　开业当天的销售额一传回九河市食品公司的总部，会议室的高层们就高兴得有些喜形于色了。 　　当然，他们很快就又恢复了淡定。 　　这个店的成功，直接开启了施向南的西施食品公司踏上全国道路的第一步。 　　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店……以及沪海市那边的店…… 　　全都应运而生。 　　与此同时。 　　施向南花了好几年时间不断投入的育种团队，后来甚至加入了官方的专业团队一起研究。 　　终于出了成果。 　　不是半吊子那种，而是直接培育出了非常优秀的品种。 　　可以直接大量种植、收获之后加工量产投入市场的。 　　施向南当年就开始种植留种，第二年将种子带到了她在全国范围内选址的地方去进行商谈、合作种植。 　　一通百通，大概在什么行业都有一些共同之处的。 　　随着籽用西瓜、籽用南瓜的培育成功，没有过两年，籽用冬瓜也培养出来了。 　　包括施向南说过的不同口感的各种西瓜子南瓜子。 　　像是白瓜子、黑瓜子就有很大不同。 　　温老师他们的团队也都培育了出来，然后还在不断努力。 　　当然，同样还有本来就有的、不需要种植的一些干果类型。 　　比如榛子这种。 　　本来我国就有很多地方生产。 　　她是直接去进行收购的。 　　当然，为了解决一开始的时候遇到的求大于供的问题，准备做这一门生意的时候，她就选了合适的合作方准备大量种植了。 　　但榛子跟西瓜、南瓜、葵花籽这些又不一样。 　　它是长在树上的，需要一个长期的栽培，需要前期足够的耐心投入。 　　后面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收获。 　　施向西的研发室需要研发的东西越来越多、研发室于是也越来越大了。 　　不光是他一个人、在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加入了许多专业人士。 　　一起搞西施食品的研发工作。 　　他们的研发室也从县里搬到了市里，有了一个更大的研发场所，就在食品公司的隔壁，走路五分钟的距离。 　　这才能跟得上食品公司那边的开拓市场需求。 　　除了各种葵花籽、西瓜子、南瓜子、冬瓜子等等这些瓜子零食之外，西施食品逐渐开始丰富他们的商品种类。 　　像是榛子、开心果、无花果、松子、红枣、核桃…… 　　西施零食店的商品种类越来越丰富。 　　收入也越来越高。 　　施向南的父母、奶奶，每一年都会被施向南送出去旅行。 　　有时候两次，有时候三五次。 　　看几个老人的意愿。 　　当然，她有时间就会一起，没有时间的话就会安排人全程跟着一起。 　　确保他们的安全问题、也确保他们出去玩得开心、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三个老人在旅行途中也陆陆续续认识了同龄人、交到了能聊到一起去的朋友。 　　在施向南怀孕那一年。 　　因为奶奶、爸妈都太焦虑了，总是担心她的工作和家庭、养孩子的事情不能找到平衡，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 　　因为他们太过焦虑，搞的她也开始焦虑了。 　　于是她直接给他们找好了人，定好了目的地，给三个人定了出国的机票。 　　倒也没有直接去欧美，毕竟语言不通、而且距离太远，就算是坐飞机也耗时过长，老人们都上了岁数可能吃不消。 　　她定的是去新马泰的旅程。 　　那会儿正好是冬天。 　　新马泰都是相对比较温暖的地方。 　　也适合老人们去，而且价格也不贵，他们也能接受得了。 　　几个老人一听可以出国就心动了。 　　施向南从他们开始一年三次的旅行之后就在做以后游遍全国后要出国的准备了，早就给他们办好了护照等等一系列的证件。 　　出去不要太方便。 　　三个老人就一起出去了，转了一圈儿回来，发现施向南的事业、家庭都没有任何问题。 　　肚子里的孩子也养的很好。 　　他们也就不再焦虑，彻底放心下来。 　　在施向南和裴永年的孩子三岁那一年，她上了官方的新闻。 　　那个官方的新闻标题写的也很有意思。 　　《九零年代开始的零食大王》。 　　上头用了施向南一张照片。 　　是安思彤下来采访的时候拍摄的，那会儿施向南才刚刚二十出头。 　　风华正茂。 　　这张官方的照片一经报道发出去，立刻就让全国人民都记住了施向南。 　　她的西施食品这几年生意一直都很好。 　　零食店更是像他们预想的那样，火遍了全国各地。 　　老百姓也差不多知道西施食品这个牌子。 　　知道它专卖零食。 　　但对施向南这个西施食品厂的创始人知道的不多。 　　这下可好！ 　　全都记住了！ 　　后来的人们一提起就说： 　　哎哟！就是那个长得水灵得不得了的姑娘做起来的牌子啊！ 　　零食大王施向南嘛！ 　　而施向南，她的脚步仍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向前，向前。 　　并且施向南自己知道，她会永不止步地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