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外的湖中有礼乐声传来,然后就见几根青碧色不过婴儿手臂粗的长竹,从水上飘来。
每根长竹上站在一位身姿妖娆的女子,翩翩起舞,长竹随着湖水飘荡,竹上站着人身姿摇曳,别有一番风味。
燕帝萧御章当即龙心大悦,朝贤妃道:“爱妃果然是心思巧妙。”
“重重有赏。”
沈氏娇笑一声:“您喜欢,是臣妾的福气。”
竹舞过后,就是赛龙舟表演。
原一开始不见的皇子们,这会子都在龙舟上。
大皇子、二皇子还有五皇子,三人打头,各占着一条龙舟。
朝臣和女眷见得这情景也发出阵阵惊呼。
大皇子和五皇子都是沈氏所生,二皇子是个粗人不讲究算计,所以沈氏要把皇子安排去赛龙舟取悦帝王,是轻而易举。
连钟太后见得龙舟上的几位皇孙,笑开了怀:“倒是有趣。”
“也不知三个孩子,谁会拔得头筹。”
贤妃闻言抿了抿嘴,她早就安排好了,拔得头筹的自然是她的长子萧琂。
三位皇子都鼓足了力气,就在三架龙舟快接近终点的时候,五皇子萧琤的龙舟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撞上了大皇子萧琂的。
然后二皇子萧钰莫名其妙捡漏,夺取了第一的成绩。
场间的欢呼声骤然一静,贤妃沈氏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二皇子萧钰朝太后钟氏挥手:“皇祖母,孙儿运气好,孙儿得了第一。”
燕帝萧御章冷哼一声,看似恼怒,实际上此时心情不坏,嘴角隐隐含着淡笑。
只有大皇子萧琂沉不住气,僵着脸,狠狠瞪向二皇子萧钰。
贤妃沈氏捂着心口,缓了才扯出一个笑来,看着天子和太后道:“既是端午佳节,母后不如同陛下一同乘船永湖?”
“也算一趣事。”
萧御章深深看了贤妃一眼,笑着朝太后问:“母亲可是愿意?”
天子都开口了,太后哪有不应的道理。
他们因为不是亲母子,所以相处时,得更加用心。
“萧初宜站在一旁看热闹。”
沈观韵忽然笑吟吟道:“陛下和太后娘娘,不如一同带上初宜长公主。”
萧初宜不想去,但兄长视线已经落到她身上,她不得不跟着上船。
在这期间,林惊枝一直谨慎小心,不挤人群,也不往水榭边站,林昭柔同样被她搞得有些紧张。
可是防不胜防。
一个端酒水的宫女,忽然脚下一滑朝林惊枝身上摔去。
孔妈妈哪怕已经极力阻拦,但大部分的酒水还是洒到了林惊枝身上。
贤妃唇角一翘,笑眯眯问:“这是怎么了?”
又转头训斥宫婢:“毛毛躁躁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下去。”
酒水味重,夏天衣裳还有些薄,大半都打湿在她裙子上,就算不换都不行。
贤妃十分贴心道:“不如就去本宫那换一身干净的。”
一旁站着的孔妈妈忽然出声:“方才奴婢家主子是从太后慈元殿过来的,不如就求娘娘开恩,让奴才家少夫人去慈元殿换一身衣裳。”
贤妃眼底寒光一闪而过,随手点了两个宫婢吩咐:“还不快些把人带去慈元殿,再去寻一套干净衣裳送过来。”
“是。”宫婢小声应下。
“六妹妹,我跟你一起。”林昭柔紧张拉着林惊枝衣袖,她袖摆上也沾着酒水,但是不多。
林惊枝朝她轻轻摇头:“你去找裴家二姑娘,若是她们先行出宫,你就跟着一起回去。”
“六妹妹。”林昭柔欲言又止。
“快去。”林惊枝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
贤妃看着林惊枝离去的背影,她眼尾冷意闪过。
方才若不是沈观韵提点,她怎么也想不到。
这个生得极美,还隐隐给她几分熟悉的女子,竟然是她家观韵姐儿口中那,个歹毒无比的林家庶女。
“你方才又做了什么?”
“观韵姐儿也不见了。”
自从大病一场,沈太夫人身体极差,吹不得风,就没往水榭旁走。
这会儿,被婆子扶着从章华台大殿走出来。
贤妃眸光闪了闪:“母亲怎么不在里头休息。”
“方才是一个年轻媳妇,不小心洒了酒水,女儿让宫婢带她下去换一身衣裳。”
沈太夫人拧着眉,许久无奈叹了一声。
“你如今的身份也够了,这后宫宾妃里,谁都比不上你风光无限。”
“安安心心等着琂哥儿以后登上那个位置,你莫要再去争了。”
贤妃长长的眼睫,掩去她眼底的落寞,低声道:“女儿知道。”
她争什么,她不过是和一群女人,争那个男人的宠爱罢了。
章华台后方,两个宫婢恭敬在前头引路。
忽然。
林惊枝和孔妈妈同时停下脚步,冷冷盯着宫婢。
孔妈妈不屑冷笑:“你确定这是去太后慈元殿的路?”
宫婢垂眸道:“裴少夫人第一次来宫中,自然不熟悉。”
“这是另一条去太后娘娘慈元殿的路,比之前近些,这样才不会耽误少夫人的时间。”
孔妈妈冷笑,抬手就朝其中一个宫婢脸颊抽去,响亮的耳光声,抽得那宫婢偏过头,唇角出了血。
“放肆东西。”
“在宫中伺候,也敢这般阳奉阴违。”
“这分明是去冷宫偏殿的路。”
两个宫婢眼中慌乱闪过,她们没想到这位裴少夫人身旁,竟有一个会认路的婆子。
两人咬牙,从袖中掏出锋利的匕首。
孔妈妈惊骇不已!
第69章
“少夫人,您先走。”
孔妈妈想都没想,张开手臂护在林惊枝身前,苍老的脸庞上显出几分焦急之色。
宫婢握着匕首,慢慢逼近,她们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这处地方位于章华台后方的花园小径,再往前走就去冷宫偏殿。
燕帝萧御章并不好女色,他的后宫嫔妃不多,且基本是五姓女子。
就算这些年里有宫婢入了他的眼,最多也就几日恩宠的福分,从未有身份低贱的女子能诞下他的子嗣。
萧家人草莽出身,根基薄弱,自然明白只有靠五姓氏族百年传承的底蕴,才能让萧家的孩子,一代比一代优秀。
林惊枝深邃瞳孔,幽光一闪而过,轻轻落在不远处的茂盛青翠的树丛里,她笃定那里定还藏有其他人。
就在她抿唇准备开口的时候,身后的小径深处,突然走出一男子。
玉冠革带,配以宝蓝色对襟锦袍。
这样重的颜色,偏偏衬得他眉清目朗,玉树临风。
男人柔和的视线,浅浅落在林惊枝身上。
宫婢见状不对,举起手中匕首就往林惊枝身上刺去,孔妈妈护在前面挡了一下,被划破衣袖。
男人抬步上前,手中折扇犹如锋利钢锥,扇柄斜扫同宫婢手中的匕首撞在一起。
他手腕一翻,手肘微曲,往身前狠狠一推就把两人震出数米之外。
“可有受伤?”男人眼底凝结着和煦的温柔。
林惊枝朝他摇了摇头,又慢慢福了一礼:“谢状元郎出手相救。”
百里疾眉心轻微蹙起一道褶子,掩去眼底的黯然:“姑娘认得我?”
林惊枝缓缓弯唇笑了笑:“说来也巧。”
“那日您骑马游街时,我刚巧从酒楼上幸得一见。”
百里疾欲言又止,最终只朝林惊枝抱拳道:“宫中这处并不安全,姑娘要去何处,可需我相送。”
林惊枝被酒水打湿了裙摆,她站在孔妈妈身后。
这里的确不适合说话,状元郎是外男,她是已经成亲的女子,这样私下相见也不好。
另一处花丛深处。
山苍一身内侍装扮矮身蹲着,眉头紧锁,眼中有犹豫神色。
他身旁还蹲着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娘娘身旁的第一红人,内侍贺松年。
贺松年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山苍:“听说你家主子可是日日等着你汇报的信件。”
“不知今日发生的事,山苍大人要如何汇报?”
山苍僵着脸:“方才不是你拖着我,我早就出去了。”
贺松年冷笑:“咱家只说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谁能想到被人先登捷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