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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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岁到了教室,从包里掏出那张纸看也没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用力拂了拂自己的头发,决定明天早出门十分钟。
她回到位置刚坐下,看到陈迹从拐角走过来,她提起气想要打招呼,可对方却目不斜视掠过她,祝岁失望沉下肩膀。目睹全程的丁虹在教室里阴阳怪气笑起来,冲旁边的人问道:“诶,你知道自知之明是什么意思吧。”
对方接得很快,“知道啊,就是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后排几个女生笑成一团,祝岁充耳不闻,从书堆里抽出政治书,开始背。
陈迹回到教室,昨晚忘记写物理作业的崔正青看到救兵眼都亮了,“陈迹,物理卷子快给我看看,我有道题不会,早读前要交。”
已经落座的陈迹从包里拿出试卷随手扔出去,动作有些大,崔正青一个没接住,试卷轻飘飘掉到了地上,险些被路过的同学踩上。
“...谁惹你了?”崔正青不愧是和陈迹从小长大的人,一个动作就察觉出好友的心情。
“没有。”陈迹硬邦邦说完,翻开英语课本,对崔正青的追问不再回答。
早读铃还没响,值日生拿着扫把走来走去,物理课代表在讲台上喊交试卷,有人趁老师没来赶紧解决早饭,一股葱花味通过头顶的风扇吹进鼻子,陈迹盯着单词表,十分钟前林茂的话响在耳边,
“陈迹,你不会以为她喜欢你吧?”
“你别做梦了,没人喜欢你的。”
那晚在台球厅,她凶狠得像只刺猬,却在抱过来的那瞬,将尖锐尽数敛去,促使他想推开的手鬼使神差落在她头顶,两人拥抱的体温烫红了他的耳朵。
可前不久林茂揉她头发的画面像有个重播键一直反复出现在他眼前,仿佛在告诉他,
你不是特殊的,连电话号码给出去人家也不要,你在哪里都不是特殊的。
陈迹垂下眼睫,在早读声中翻过书页。
一上午的课很快结束,第四节 课铃一响,走廊里顷刻挤满了回家吃饭的人。
一直到走廊上的人逐渐变少,祝岁才放下解得磕磕绊绊的数学题,准备去校外那家店吃凉面,一抬头,门口赫然站着往教室里东张西望的祝昆。
“你怎么来了?”祝岁疾步走过去发问。
“我来给你送饭。”祝昆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
“我可以在食堂吃。”祝岁动作僵硬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桶,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汗味。
“高三得补补,我给你做了红烧肉。”祝昆说着用衣袖擦了擦不停往下淌的汗,脸晒得通红。
祝岁没有应答,或者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祝昆察觉出女儿的局促,略一叹气,拍了拍祝岁的肩膀,“那你吃,爸爸先走了,还得去医院换药。”
“嗯。”
走廊上同学几乎走光,祝昆被汗浸湿的背影没一会儿消失在祝岁眼前,学校里喧嚣的蝉鸣声一圈一圈荡在她心里。
*
晚上骆容照例来等祝岁一起回家,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来的很轻易,特别是对于骆容这种单纯的人来说,谁对她好,她便加倍还回去。
只是今晚她看起来不太开心。
“怎么了?”因为心理年龄大,祝岁偏向把骆容当妹妹对待,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主动开口询问。
也许是林茂那件事,让骆容觉得她们有过命的交情,她鬼鬼祟祟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凑到祝岁耳边说:“我喜欢一个人。”
谁?
祝岁用眼神询问。
骆容也不扭捏直接告诉,“宋巡。”
祝岁愕然。
宋巡和崔正青算是陈迹最好的朋友,高中时期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比起崔正青,宋巡看着更内敛些,祝岁依稀记得前世,宋巡大学时期为了照顾瘫痪母亲休学的事,还上了当地新闻。
“我真的不喜欢陈迹,你们偏不信。”骆容并不意外祝岁的愕然,语气带着“我早告诉过你们了”的无奈。
“宋巡知道你喜欢他吗?”
骆容苦着脸嘴巴一撇,“他把我当妹妹,都怪崔正青,害我想表白都说不出口。”
祝岁惊叹骆容的坦率,不像自己,遮遮掩掩到现在,和陈迹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下周六晚上不是没晚自习吗,我想约他出来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还没等祝岁回答骆容接着说,“我们几个一起,人多不尴尬。”
我们几个包含陈迹吗?
祝岁没有问出口,在骆容殷切的眼神下,抱着赌的心态点了头。
两人家在相反方向,到校门口便各自分开。
祝岁在回家路上都在猜测周六陈迹会来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进门祝昆正从厨房出来,手上的东西正冒着热气。
“回来了?我给你煮了面条,吃点吧。”祝昆动作笨拙地把碗放在桌上。
“太热了,我不饿。”祝岁把洗干净的保温桶放回厨房,出来时对表情无措的祝昆说,“明天不要给我送饭了。”
祝昆的表情从无措转变成受伤。
祝岁拿了衣服去洗澡,没再犯懒自己洗了衣服晾好,最后若无其事回房写作业。
全程没看一眼站在餐桌旁的祝昆。
“嗒”
当祝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祝昆默默拿起筷子吃完了那碗已经坨了的面。
祝岁蹲在床边点蚊香,等客厅吸面条的声音停止时,她才松开一直按着打火机的拇指,手里的蚊香已经燃了很久。
她把蚊香插进小铁片踢到书桌下,浓重的茉莉香萦绕在鼻间,她坐在灯下开始背历史。
《南京条约》的签订对当时的中国有何影响?
第二次鸦片战争发生的时期,签订了什么条约?
甲午战争…
祝岁背到十一点,原本还能听到炒菜声的筒子楼已经安静了,像一锅已经凉了的水,耳边只剩呼呼的风扇声。
她从抽屉拿出手机,昨天充的满电今天已经掉了一大半。
也许是上课忙,陈迹发歌并不频繁,发的那几首歌听到都会哼唱了,他也没再发新歌,也没涨新粉,而她每晚发出去的晚安都石沉大海。
祝岁习惯性在对话框打出晚安两个字,却在发出去的那瞬迟疑了。
今晚,她想要倾诉。
崔正青在群里问陈迹周六晚上去不去看电影,@了好几遍,等到十一点对方才慢吞吞回复。
“不去。”
陈迹回完后,点开前两分钟收到的新私信。
“有点怕,重蹈覆辙后是我不能承担的后果。”
“想要却又不敢要。”
“你说一个坏了十几年的人真的会变好吗?”
“我好像不敢奢求明知已经失去却突然回来的东西了。”
“算了,失去的就不要奢求了,我想争取自己想要的。”
“明天也要开心呀,晚安~”
陈迹从没收到对方这么多私信,反复看了两遍后,手指点开对话框,晚安都打了进去,最后还是删除了。
不要回应他们的情感,因为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标签。
陈迹只有50个粉丝的时候,也曾有些粉丝经常给他发私信,分享一些趣事,他看到了会很认真回复。
直到有天,他翻唱了一首歌,刚发出去就收到一条私信,那边的人怒气冲冲质问他为什么翻这首歌,说她最讨厌这个歌手,要他赶紧删了。
陈迹没有删,也没有回复她。
直到晚上的时候,他50个粉丝变成49,还有最后一条私信。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你了,竟然翻他的歌,祝你和他一起永无出头之日。”
陈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前几天还和他好声好气的人转眼就因为一首歌而对他恶语相向。
他那年十五岁,第一次遭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恶意。
后来他再也不回私信了,曾给他发私信的粉丝找到更有趣的人,渐渐也不再关注他。
她很快就会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找到新的人。
陈迹这么想着第一次点开了对方的主页。
关注人1
light
*
第二天,祝昆依旧买好早饭等她起床,她沉默吃完早饭出门,不出意外在公交车上又一次碰到了林茂。
今天人不多,林茂一上车径直在祝岁身边站定,开口就是:“微信怎么没加?”
祝岁不理会,往旁边挪了几步。
“周六看电影吗?”
依旧没回应。
像是一定要逼出她的反应,林茂拉着扶手漫不经心提议:“要不去打台球?”
果不其然,女孩的脸比刚刚还冷上几分,却依旧不回应。
林茂没有情绪哼了声,“那晚你是故意占陈迹便宜吧?”
“有病。”祝岁终于开了金口,拉着栏杆的手悄悄紧了紧。
“他妈的只有陈迹才能让你开口了?”林茂垂下眼帘看她,薄薄眼皮遮了部分不易察觉的愠怒。
“不是,是我压根不想和你说话。”祝岁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从他在巷子里用信封打陈迹开始她就无法对这人产生好感。
这次林茂没有接话,公交车到站了,有人陆续上来,祝岁松开手往后方走,林茂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直到祝岁下车前,他塞进和昨天一样的纸条,在祝岁扔前说:“加我,我告诉你和陈迹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