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言平静说着刺穿祝岁的话,“娱乐圈就是这样,更迭的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他很快..”
“他不会。”祝岁打断沈从言的话,笃定重复,“他不会。”
景致会帮他,她答应过的。
沈从言不同她争论,关于陈迹的话题没再提起过。
沈夕傍晚时候醒了,祝岁把时间留给他们,独自回了家,这几天她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几个纸箱堆在本就狭窄的客厅,她一个没注意被箱子绊倒,摔在地上。
人跪在地上,膝盖磕出一声响,她蹲在地上半天没起身,粗糙水泥地板上滴滴答答进了雨,下个没完。
沈夕醒来后沈肇和郑婵也来了,她吃了很少的营养餐后,突然提出想回家。
在场人沉默,没一个人说话。
“回家方便点,爸爸不能总待在这,临西没有市长怎么行。”沈夕见自己的提议没人作答,声音软软的,撒娇般地说,“想回家睡自己的床,爸爸,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
沈夕走的那天,祝岁来送。
当时病房里只剩她和沈夕,其他人要不是在联系救护车要不是在问医生之后的注意事项。沈夕看着精神不错,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少有的神采奕奕。
“祝岁,我要走啦,临走前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愿望啊。”
祝岁跟着她笑,握紧她枯瘦的手,问:“什么愿望?”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陈迹为什么分手?”沈夕仗着自己时日无多肆无忌惮发问,察觉到对方沉默,她又说,“我没别的意思,因为我感觉你那么喜欢陈迹,怎么会分手,是出什么事啦?”
沈夕忐忑等待答案,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总之对方回了过来,她听到祝岁说:“因为我太爱他了。”
因为我太爱他了,和你爱沈从言一样。
沈夕上救护车前,轻轻拥抱了祝岁,她想用力一点,可手使不上劲,但祝岁很紧地抱住了她。
她们都不想哭,可眼泪却是此时唯一能表达的方式。
“祝岁,认识你真的很开心,真的。”
“我也是,谢谢你那个时候分一半位置给我。”
“多久的事还记得。”
祝岁不知是谁在抖,总之她很用力抱着骨瘦如柴的沈夕,她们都知道,这是这辈子彼此最后一次相见。
“我每天都给你发信息,你一定要回我。”
沈夕埋在她肩膀笑了,“你欺负我看不见是不是。”
“总有能看见的人,一定回我好不好。”
“好,我一定回你。”
她们哭着分开。
祝岁替沈夕擦干净脸,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活力朝气的样子竟枯萎成了这样,她眼泪流得很凶,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完整说出告别的话,
“沈夕,再见。”
“嗯,祝你天天开心。”沈夕摸到祝岁的手,用尽全部力气握了一下,“祝岁,再见呀。”
几声车门声响过,祝岁看着救护车在模糊视线里越来越远,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她终于明白导演说过的话,她也终于懂得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何其残忍。
她在这一刻,非常想陈迹,这是他们分开这么久,她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陈迹。
*
五月下旬,祝岁回了缙北进行论文答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留在缙北,所以没找房子,正巧钟絮因为实习搬出寝室,在毕业典礼之前,她能在寝室待一个月左右,想一想之后的去处。
寝室楼里大部分人都搬出去了,曾经去晚一点就没热水的开水室,现在从早到晚都是100度,祝岁待在空荡荡的寝室看书,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
学生卡还有点钱,秉着不能浪费的心态,她晚上会去食堂吃麻辣香锅,不知是不是换了阿姨,总感觉没有以前好吃。
晚上吃完饭,她会在校园里走走,学校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很多熟悉的人,大家都如江流入海,渐渐没了音信。
她每天都会给沈夕发信息,早上发一般下午或者晚上会回个几秒的语音,祝岁得到回复便不再打扰。
这天祝岁散完步回寝,正巧碰到周彤,她这两天在搬寝,还有一些零零碎碎东西没收拾。看到祝岁回来时,她神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没啥。”
“要我帮忙吗?”祝岁见她在封箱主动上前帮忙。
“你帮我剪一下吧。”
祝岁拿过桌上的剪刀,撕扯胶带的哗啦声持续了一会,周彤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没有看到陈迹吗?”
祝岁手下动作一停,抬头看她。
周彤见她这样看样子是没遇到,她边撕胶带边说:“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陈迹了,按理说他就算回学校怎么拐也不会经过我们宿舍,一年不回学校的人,你一回来他就来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祝岁没回答剪断胶带。
周彤封好最后一个箱子,把胶带和剪刀放回桌上,坐在椅子上喝了口奶茶,劝和道:“我天天在你们的复合超话打卡,赶紧复合吧。”
“……”
毕业典礼定在六月十五,毕业典礼前几天,她接到了海桐那边政府打来的电话,口气很不好,说别人家都搬了,就剩她家没搬,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搬走,马上要拆房了。
她这才想起,秋收街要拆迁的事,祝昆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但他有一年没联系过她,也不知是死是活,死了最好,祝岁恶毒地想。
她思量片刻,跟拆迁办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说等毕业典礼结束就回去,那边得到回复便撂了电话。
寝室马上不让住,祝岁却还没想好出路,周彤说可以先收留她一段时间,现在这通电话打来,像是冥冥中叫她回去。
她打开手机,陈迹工作号发布他的行程表,八月他会在海桐办生日会。
去吧,偷偷去见见阿迹吧。
祝岁开始期待八月的到来。
*
毕业典礼那天大家都来了,其中自然包括景致,即使穿着一样的学士服,她高挑的身材还是能让大家一眼注意到。
如今祝岁面对她,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恨有一点,讨厌也有,但已经不想计较了。因为即使她退出,景致也并未得偿所愿。
拍完毕业照后,景致主动过来打招呼,话里行间语气熟稔。
“好久不见。”
祝岁淡淡点头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怎么感觉你瘦了,去哪实习了?”景致接着发问。
“没去哪。”
景致一笑,仔细看了看祝岁,就像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之后甩了甩肩上长发颇为得意地说:“等会陈迹会来。”
祝岁玩着学士帽上的流苏穗子,边玩边说:“你猜他是来看你还是来看我?”
景致嘴角的笑凝固住了,但为了在来来往往的同学面前保持得体,她并没有将她的不悦显露。
“景致,你肯定不知道陈迹有多喜欢我。”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景致表情出现龟裂,祝岁不再多言正要转身和周彤她们一起拍单独的毕业合照。
一个小时的毕业典礼结束。
祝岁跟着人群离开大礼堂,礼堂里放着《凤凰花开的路口》,她回头看到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师在讲台上目送他们远去,朝他们挥手告别,眼一眨流下泪来。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
为什么人总是在不断告别呢。
“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曾一起度过。”
“给我最珍惜的朋友。”
大家,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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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个不断告别重逢的过程,可有的人,这面之后,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了。
珍惜眼前陪伴你的人。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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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夕回到家后, 马上有专业的医生,护士和医疗设备跟着住进了她家,也许是家里环境让她安心, 她比在医院更有精神, 清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但最大原因是因为沈从言,沈从言哪都不去,天天待在她身边。她每次一醒, 就能听到他声音。
“哥哥, 你不回缙北真的可以吗?”
沈从言专注手下削皮的动作, 漫不经心回道:“经纪人会处理。”
沈夕躺在床上, 睁眼闭眼都是黑暗,她有时候醒来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她好想再看看沈从言, 再看看爸爸。
“吃点水果。”沈从言把雪梨切成小块喂到她嘴边。
沈夕只吃了一小块,她没敢说, 她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哥哥,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丑?”沈夕摸自己的手腕时, 就像摸一层树皮, 腿也是,一摸就是突出膝盖和脚踝,硌在手心, 像块尖锐的石头。
“嗯,跟小瘦猴似的, 丑。”
还以为会得到安慰的沈夕迟钝了几秒, 忽然笑了。
她差点忘了, 沈从言是娱乐圈鼎鼎有名的毒舌大王。
生病以来, 听到最多就是“会好的”“要加油”“会有奇迹发生”这种话, 沈夕已经听腻也听免疫了,她不怀疑对她说这些话的人的真心,只是没必要,没必要说这些。
沈夕顿了顿,好像听到蝉鸣,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蝉,她朝沈从言方向转过头,回忆了一下,说:“哥哥,前年神乐直播开周年庆那次,你还记不记得你跟他们的吉祥物合影了,你肯定不知道那里面是我。”
那年沈夕没买到票,黄牛手里也没有,她左思右想心生一计,应聘上了晚会门口的吉祥物,终于蹭到了当晚沈从言的开场秀。
“那个玩偶头真的太大了,我都怕我晃的时候会掉,还好没掉,不然就要被你发现了,还好场馆不热,不然我真受不了。”沈夕说这话时是得意的,但她又遗憾不能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她笑容淡了几分,到最后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