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汪洋心里,她一直是他的家人。
邵萍心里一阵酸楚,一股说不上的冲动抵住了喉咙,憋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等她发现时,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邵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月亮。
*
“买衣服?”邵女看着邵萍,有点惊讶,“大姐,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和你说了多少次,让你来看看衣服,你就是不来。”
邵萍在百货大楼转了一圈,笑着说:“不光给我买,给两个孩子也买件。”
“乐眉吗?”邵女道,“不是上周刚给她寄走了几件棉袄?”
“不是。”邵萍正在看一件羊毛大衣,转头问邵女:“现在年轻人都穿什么衣服啊。”
邵女不明白了,她姐这是在给谁买衣服,只能道:“多大?二十多岁?”
“嗯。”邵萍道,“我看着件大衣挺好的。是不是?”
邵女点点头,看一下价格,咋舌道:“价格也不错。大姐,你眼光真毒啊,一眼就看上了整个店里最贵的。”
“是吗?”邵萍笑得开心,“这一眼看上去和别的就是不一样。”
说着,邵萍又去看了看其他的,最后还是回到刚刚拿到的这件大衣。
销售员立刻就迎上来了,看见邵女就笑了,“你们大老板还来我们家买衣服?”
“怎么?有生意上门还不欢迎?我们那边都是童装,穿不了啊。”邵女道,“这大衣多少钱?”
销售员伸出大拇指:“姐姐可真有眼光,全场最贵!”
“不是可以走折扣吗?”邵女问她。
内部员工有折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邵女自己都有几个铺面,所以十分了解。
“当然。”销售员道,“我给我老板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再降点折。咱们内部拿是八五折。我去问问啊。”
“这件就是好看。颜色也好。”邵萍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想了想孙敏的身高,道:“这个长度也刚好,穿上个靴子,肯定很好看。”
邵女就明白了,问:“是给孙敏买的?”
“嗯。”邵萍说,“他们要旅行结婚,我就不包红包了,直接给他们买件衣服。出去也能穿。”
“你说你。”邵女摇摇头,“这后妈当的。不对,你都离婚了,他们结婚还和你说?”
邵萍瞧一眼邵女,“这俩孩子每周都要到我那里去一趟。上次汪洋回来,把家里的灯泡啊什么的换了一遍。又把冰箱给俢好了。反正,没事就往我那里跑。”
邵女看着她姐,就觉得邵萍十分幸福。
怎么说呢,是一种满足。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在。
“我和汪子康虽然离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汪洋始终是我的孩子。当然,我知道他和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我养了他那么多年,从那么小一点……”
邵萍还没说完,就被售货员打断了,售货员笑着出来说:“我们老板说了,打七五折,按进货价给你们。”
邵女竖起大拇指,“转告你们老板,等她给孙子孙女买衣服的时候,直接来找我,我一定按原价。”
“哈哈哈。”售货员笑了,知道邵女又在开玩笑。她们楼上楼下在一起开了几年的店了,知道邵女每次卖给他们内部员工的衣服都是最低价。
说着话,就把大衣装好了,邵萍提着纸袋,又拉着邵女上了三楼。
三楼一半的是男装,邵萍对汪洋的尺码十分熟悉,上去就选好了一件皮夹克,黑色的,十分帅气。
“这多挡风啊。”邵萍看着皮衣,对邵女说:“他们说想去看大海,还要去看冬天的大海。”
“是吗?”邵女问,“大姐,你见过大海吗?”
邵萍摇摇头,“没有。我还没看过海。”
“那咱们有时间也去吧。”邵女想了想,“等东东考完大学,咱们全家去看海,好不好?”
“好啊!”邵萍立刻道,“那我得减肥了,我也想试试泳衣。我还没穿过呢。”
“我来给你买。”邵女道,“咱们买最鲜艳的,最耀眼的。要不咱们买粉色?”
邵萍拿好袋子,笑着对邵女道:“完了吧。”
“什么完了?”邵女连忙问。
“喜欢粉色了,说明你也老了!”
“哈哈哈。”邵女帮忙提了袋子,从邵萍手里接过来,“也是啊,以前不喜欢粉红色的。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
“邵女的少女心开始爆棚了呗。”邵萍眨了眨眼睛,“我越来越觉得你的名字好听,要不,咱们换换?”
“行啊。”邵女牵上邵萍的手,由衷道:“大姐,以前我还十分不理解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好,怎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已经和汪子康离婚了,干什么还给汪洋开门,还让他进你家。”
“现在理解了?”邵萍问。
“懂了。”邵女点点头,“很多东西是外人不能评判的。真的,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追求也都不一样,每个人的需求更是不一样。我们不能要求这世界上每个人都能理解自己,明白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对了。是不是?”
“嗯。”邵萍满意点点头,“没想到啊,我的小妹也长大了。”
“我都四个孩子的妈了,不是长大了,是老了。”
“不对。我们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不管做的好不好,我们都尽力了。孩子们长大了,不代表我们老了。我们还可以永远是少女。”邵萍说完,又羡慕道:“不行,我要回去和咱爸妈理论,为什么把这个名字给了你。哎,你这名字真的占了好大的便宜,真的年年都是少女啊。”
“到了八十岁也是少女呗。”邵女笑道。
第97章 万更第二天
两人买好了东西, 又回自己的柜台转了一圈,小草看见邵萍难得来一趟,赶紧喊她:“邵萍姐, 我给你说一下上季度的利润。你上次就没来。钱还在信封里放着呢, 我给你拿。”
小草说着已经去后面保险柜拿了信封出来, 厚厚一沓, 她递给邵萍道:“里面有张纸, 上面有明细。你可能看不懂, 邵萍姐, 你坐这里, 我趁着这一会儿不忙,给你讲一讲。”
邵萍笑着看小草,“行了,趁着不忙你就歇歇吧。你看着楼上楼下的跑, 这么几个柜台,都靠你了。有这个空不能多休息一会儿?”
“可是……”
“别可是了。”邵女连忙道, “她还怕你坑了她不成。我和你说, 你信不信, 这钱给了我姐, 她连数都不带数的,直接回家扔抽屉里了。”
小草撇嘴笑道:“不能吧, 这么多钱呢,怎么样也得数个几遍?然后再看看上面的明细。”
“行了,你歇着吧赶紧。多喝点水, 我听你嗓子又哑了。”邵萍道。
“对了,楼下童鞋那里有顾客来换鞋,可是她家孩子穿过了, 姐,你跟着我来仓库看看,这鞋能给他换吗?”小草说着拉上邵女,然后给邵萍递个椅子,“邵萍姐,你等等,一会就能看完。”
“行,快去吧。”邵萍连忙说。
邵女哭笑不得,“这点小事你看着处理就行了。”
“不行。我不太知道厂家的标准,这样的还能退吗,如果不能退,那不就砸咱们手里了。”小草拉着邵女进了仓库,然后拿出来那双鞋给邵女看。
邵女看了,果然,鞋底都脏完了,一看就是穿了几天。绝对不止一天。
“姐,这还能退回厂家吗?”小草忧心忡忡。
邵女摇摇头,“很难。都这么脏了,鞋面也脏了。对了,那顾客是老顾客吗?”
“嗯,是。”小草说,“她家两个孩子呢,都是在咱们这里买鞋。”
“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小草想了想说:“没有。从来没有过。这次就说是磨脚,就给送来了。说孩子实在穿不了。”
邵女嗯一声,“盯着这双鞋,看看其他顾客有没有这种情况,如果还有人来说磨脚,也收回来。这种鞋,咱们一双也不能卖,否则只能砸自己的牌子。”
“我已经核对过了,这个鞋是新款,里面夹棉的,才卖出了五双。除了这双退回来的之外,剩下的还没来过。”
“好。”邵女道,“如果再有人来退这双鞋,不用问,立刻退。换其它款也好,退钱也行。然后把这鞋打包,下次进货的时候,给厂家送去,然后告诉他们这个情况。”
“那这双鞋?”小草问。
“退了。”邵女道,“顾客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换也可以。”
“好吧。”小草把手伸进去,又摸了摸里面的毛,道:“摸着很软很舒服啊,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邵女处理完事情,就走了出去。
邵萍坐在那里休息,见邵女出来了,便说:“你要有事,我就自己回去,不用陪我。”
“没事。”邵女说,“我得回家了,东东今天放学早,我买点鸡肉给她炖上,说是想吃香菇炖鸡了。”
“那行,走吧。我啊今天也偷次懒,不回家做了,在你家蹭饭。好久不见四个孩子了,想她们了。”
两姐妹这就去了邵女家,从小卖部路过时,邵萍还看了好几眼,可惜道:“小卖部也关门了,以前每次来,这门都开着,现在天天关着。”
“忙不过来。”邵女道,“进货太麻烦了,而且很琐碎。什么都要顾及,有时候为一袋盐,也要跑遍整个市。实在忙不过来。东东又要高考,我现在就一心扑在她学习上,一点都不敢松懈。而且大门口,还有第三生活区,早就开了好几个小卖部了。顾客都被分流了。赚不到钱,还占着人。”
“也是。”邵萍说,“就我家那一块,合着一个胡同口就快有一个小卖部了。现在不需要指标了,大家都想着做生意。”
邵萍说着,看向不远处,对邵女道:“那不是德福吗,这才几点啊,怎么下班那么早。”
还不到五点,张德福就从单位回来了。
他低着头,十分丧气。
今天下午开大会,开完后又开他们科级干部的小会,厂长着重点名批评了技术部,说技术革新太慢,跟不上市场。然后又给介绍两个大学生,今年刚毕业的,对口专业,被厂长当成花一样捧着,夸了个遍后把其中一个送进了技术部,直接就是副科长,又叮嘱德福多带带新人。
张德福脸上并不好看。
虽然厂长没直说,可他听出来了,这新人大学生,是来顶德福的班的。
你干的不好,没什么文化,就要下来了。
不能占着这个位置,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整个厂子就你德福的文化水平不错,现在不一样了,大学生来了。
厂长开完会,最后又留下几个人,公布了每个科室下岗员工的名单。
下岗这件事,在其他工厂已经闹得轰轰烈烈了,战火一直没烧到他们煤厂,可不用庆幸,这不来了?
名单还是之前办了停薪留职那两批人,就是你们再也不用来了,直接走人。
还加了几个,都是年龄比较大的,几近要退休的工人。
张德福看看名字,上面自然是有德柱的名字。他跳了过去,指着其中一个自己部门的老员工问厂长:“刘叔再两年就退休了,现在让他下岗,到时候退休都麻烦。厂长,你看能不能留下刘叔,我记得他说过,两年都不到了,很快的。”
“这就是你的缺点,心太软。”厂长十分不耐烦,“像这样的人还有几个,难道都留着?年轻工人的工资都发不下来了,还留着他们?你要是觉得他们应该留,那你就腾出地方,和他们换换?你下岗,让他们留在厂子?”
张德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看着厂长。
厂长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德福,好人不是这么做的。这个时候,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能顾别人。先顾上自己再说吧。别说他们下岗,我要去哪里还不一定!”
厂长走后,张德福也缓缓走出了厂子。
他今天是没有任何心情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实在难受,就早早下了班,从煤厂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