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看向邵女的肚子,“你怀孕了吧,看着得三四个月了。”
邵女没答话,没听到售货员的讥讽一般,只是拿起了红裙子。
她往自己身上比一下,问:“好不好看,东东?”
张东东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是她在她妈妈身上第一次看到其他颜色。
“妈妈,你太漂亮了!”张东东惊呼。
邵女转向德凤和橙花,两人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可她们大嫂那么白的皮肤,穿上这么一件红裙子,感觉走在街上,就没人看她俩了。
“好看吗?”邵女问。
德凤点点头,“好看。”
橙花也跟着点头。
“我可以试试吗?”
售货员指一下后面的布帘子,“那里。”
邵女松开张东东的手,“你等等妈妈,我去试一下裙子。”
再出来,大家都看懵了。
售货员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的,穿上最好看的。
好像这条裙子就是为了等这个主人,才留下的一般。
原本想着肯定穿上不合适,谁知道,这条红裙正好把肚子那里遮住。
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怀孕了。
邵女走出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好像还有点大。”
“大一点没关系。”售货员一改刚才的态度,“你月份再大一点,依然能穿。没想到,这条裙子,你穿上这么好看!”
刚刚不搭理邵女是真的。这一会儿的赞美也是真的。
邵女又照了下镜子,张东东早就扑了上来。
抱住邵女的腰,骄傲对售货员说:“这是我妈妈。”
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个样子。
张东东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就是她妈妈。
要上托儿所的烦恼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上学怕什么,她有那么好看的妈妈。
“那就这一件吧。”邵女回头对德凤和橙花说,“其他的也不用看了,早点回去。”
“好、好。”
四个人走出百货商店大门的时候,邵女手里拿着好几个袋子。
张德凤走在后面压低了声音问:“橙花,那裙子你问了吗,多少钱?”
魏橙花悄悄伸出了手指,在张德凤手心上压了一下。
张德凤倒吸一口气,“这么贵!”
“你以为呢。好料子,好剪裁。”魏橙花依旧不可思议看着前面的邵女,“你看见给咱妈买的那件衬衫了吗?”
“嗯。”
“这个数。”魏橙花又比了一下,“不是的确良的,是绵绸的。”
张德凤一直摇头,“大嫂是疯了,真的疯了。”
走出百货公司没多久,路边就有个小推车,卖冰棍的,旁边还有个电话亭。
邵女走过去给三人买了冰棍,让她们稍稍等一下。
自己走进了电话亭。
张东东舔着奶油冰棍,斜眼看张德凤:“小姑,你说我妈给谁打电话呢?”
张德凤摇头,“不知道。是不是给你大姨打电话?”
“不知道。”
张东东的冰棍才舔了几口,就听见身边的魏橙花怂恿:“东东,你进去,听听你妈和谁打电话呢,我怎么看她好像拨了长途。”
“长途?”张东东没回应,张德凤倒是立刻走过去,她站在邵女身后,小声问:“大嫂,你是给大哥打电话吗?”
邵女转身看张德凤,点点头,随之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回事?没人接?”
“说你哥下井了,不在指挥部。离指挥部两百多公里呢。”
张德凤:“那,那咱回家吧,过些天再打。”
张德凤看出来了,她大嫂的表情有点不太好。
想问一句,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一起走来,张东东的奶油冰棍已经吃了一大半。
她心里还惦念着妈妈身上的红裙子,一边舔着冰棍,一边想,爸爸如果回来了,看见妈妈穿红裙子,得是什么表情呀。
“东东,”邵女牵着张东东在前面走,猝不及防问一句:“妈妈刚刚买冰棍,一根冰棍四分钱,两根多少钱?咱们是不是给错钱了?”
东东吃着最后一点冰棍,想都没想就说:“一根冰棍四分钱,两根就是八分。咱们买了三根呢,还得再加个四分。你给了两毛,人家找你多少钱啊?”
“那应该找多少,你算算?”
张东东眼睛转一圈,“应该找八分。”
邵女瞥她一眼,这不是都会吗!
想起吃饭时,问五加几,几加三,邵女就无奈叹口气,半天才说:“你呀。”
第10章 幺鸡
邵女自然知道张东东是怎么回事,她不想读一年级,就在饭桌上装着不会算五加三。
这个小孩,小聪明一大堆。
从小就这样。
大概是这么多年和她小姑斗智斗勇的经验。
张东东也发现了,知道她妈看出来了。回来的路上乖的不得了,还看着邵女的脸色询问托儿所的事,表现出自己渴望上托儿所的意愿。
邵女没有再多苛责,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小苗苗,了解了她的性格和小心思,以后就要在日常生活中多注意一些。
而张德福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其实邵女上午出去的那一趟就已经打了电话,项目指挥部一直没有人接电话,她只能下午再打。
打电话时她的心脏扑通通跳得厉害,还好那边立刻接了电话。邵女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听闻对方说,“哦,张队长啊,下井了,不过不在这个井上,又去了外地,两百多公里呢。”
“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啊,看工期了。那边?那边没有电话,就是个临时项目,抽调过去的。对,得等。时间我也说不好,这样吧,等他回来给你回电话。”
……
邵女心里虽然清楚,这次并没有出事故,可是她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依然心跳加速。想到上一世从邻居那里听到的消息,洒了一地的东西,至今都历历在目。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张德福在下次的事故发生前,叫回家。
日子过的很快,邵女几乎是数着日升日落过的。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帮翟明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厨房里帮忙择菜,扫扫院子,帮着缝缝补补。
平时的生活没有什么大活重活,都是琐碎的事情。
她再也没有和翟明翠说起让德福回来的事,以为她知道翟明翠不会同意,和她说也没有用,不如自己来。
“听说你给德福打电话了?”
翟明翠在给张德凤缝衣服,试探问了一句。
“嗯。”邵女回,“打了,不过他不在指挥部,下井了。”
“打电话干什么呢?有事了?”翟明翠依然在试探着问。
前几天张德凤回来就告诉翟明翠了,说大嫂买完衣服就给大哥打电话,打完电话后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翟明翠想起邵女说的,要让德福回来。她就等着邵女开口和她说打电话的事,可左等右等,邵女只字不提。翟明翠只能自己开口问了。
“没什么事。”邵女知道绕不过去,便说:“想告诉德福,东东去上托儿所的事。”
“哦。”翟明翠暂时信了,又补充道:“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他挂着家里,下井不能分心,分心不好,有危险。”
“我知道了。”
邵女拿着粉笔在地上的红砖上写字,让东东过来认字。
东东兴趣很足,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干什么她都乐意。
没想到这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对文字也十分敏感。
邵女写了她的名字,张东东,教她认识。
“这字我认识。”张东东指着说:“这个是张,是我的姓,张东东的张,张德凤的张。”
“对。”邵女欣慰看着她。
“这个是东,我认识。东西南北的东。”
“你还认识东西南北?”邵女十分好奇。
“当然,我还认识发财的发,红中的中,还有幺鸡,一万两万的万……”
邵女听明白了。
这是跟她奶奶去打麻将的时候学的。
翟明翠已经站了起来,不敢往这边看邵女,连连说:“这太阳晃眼,我去屋里缝。”
张德凤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见她妈手里还拿着她的裤子,当场就急了,“妈,你怎么还没给我缝好?”
翟明翠本来想去屋里缝,听见张德凤一嗓子,立刻说:“马上就好了,就差几针了。”
“你快给我缝吧,我换上就得走。”
张德凤着急去打羽毛球,这一会儿就是回来换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