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张若一和姚风阑聒噪的声音,林宥不耐烦地推开门。
“就不能安静点?”他吼了一句,顿时张若一静了几秒,马上又兴奋起来。
“林队,你看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姚医生就是我们的福星嘛,每次只要他在,案子很快就会侦破!”张若一挽着姚风阑的胳膊,凑到林宥面前,“就冲着这份有福气的样子,你是不是也要请我们大吃一顿,算是庆功?”
姚风阑一眼就看出了林宥的心事,揉着张若一头顶柔软的头发,安抚道:“看来我们的林队还没有放下嘛,等全都有了眉目之后,我请大家吃大餐!随便你们点,千万别客气!不过嘛……”他顿了一下,看着林宥苦大仇深的样子,“现在我要和林队单独聊聊,你们先忙。”
“那你说的,千万不能耍赖!”张若一努着嘴,满眼都是对姚风阑的崇拜,“林队,你要作证啊!”
林宥冷哼着,根本没表态,把姚风阑拽进办公室。
“一来就把办公室弄的乌烟瘴气,你是行走的荷尔蒙么?这么能招蜂引蝶!”
“你这是明晃晃的羡慕嫉妒!”姚风阑一副不怀好意,靠在办公桌上,挑弄眉梢问他,“怎么了?觉得案子还是有疑点?这表情,完全就像别人欠了你一百万!”
“随你怎么说,不想帮忙的话,就拜托你安静点。”林宥冷哼着,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继续研究手上的线索。
“说说,你在烦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开。”姚风阑转过身,抢走了林宥面前的那张纸,“就这?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想不通林语都承认了杀人,为什么不承认这是她做的?想不通,如果不是她做的,那么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更想不通,如果不是她,来惜暮家的人究竟是谁?”林宥头疼欲裂,紧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难道……真的会是……”他的脑海里竟然呈现出李诚铭教授的那张脸,并且越来越清晰。
“执念啊!这就是你的执念!”姚风阑把那张纸扔在了桌子上,“有没有想过,或者那就是一个巧合呢?又或者,林语的事件,和惜暮的事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为什么非要把两件事牵扯在一起?又……”他斟酌了一下,强调道,“我给你一个假设,如果惜暮背后的人是林语,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缺乏目的性,对吧?如果惜暮背后的这个人不是林语,是另外一个人,有另外的目的,你只是不清楚他的目的,却可以看到他的动机,这样的话,会不会更明确?”
“戏命师。”林宥直接说了出来,“我在怀疑,一直都是戏命师,甚至我都在怀疑,林语的一切行为都是在戏命师的操控下进行的,可……我没有证据。”最后的这句话,把林宥打败了。
自始自终,林宥都没有碰到过像戏命师这样的对手,他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不理解这么做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姚风阑深邃的眼眸看着林宥无助的表情,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轻声说道:“怎么,刚开始就准备要放弃了?我从不认为,你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林宥正了正身子,和姚风阑目光相对,他从姚风阑的脸上看到了自己都没有看到过的坚定。
“不,这不是放弃,是尊重我的对手,一个很强大的对手!”林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好像当初在学校里,我同样那么尊重是我对手的你一样。”
对手?姚风阑不经意地笑了,他从来都没想过,林宥竟有一天如此坦白。
不过对手也好,至交也好,都是彼此生命中不能或缺的人,不是么?
第100章 神经病报案
刚刚入冬,一连几场大雪,把慈山市包裹了起来,看上去像个瓷娃娃,到处都亮晶晶的。
在寒冷的东风中,似乎可以嗅到一股带有腥涩的泥土气息,那本应当藏于地下,待到春天才能让人洞悉的味道,竟然令人有一丝窒息感,就好似在这冬天寒冷的夜里,真切地感受到危机到来的味道。
在路灯清冽的光下,雪色显得更加惨白,午夜看不到人寂静的路上,这一切似乎像是定格了般,平静的像大案来临的前夜。
突然,一个神色凝重的中年男人,瑟缩着脖子从空巷蹒跚地跑了出来,脚步凌乱趔趄,几乎是用他能最快的速度移动着。
男人的嘴里喊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声音很快就被湮灭在了空荡荡的街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空巷跑出来后,他直奔大街,似乎是想要拦一辆车,却发现空荡荡的街道上连车都没有。
“救救我!救救我——”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身边连一个帮助的人都没有。
很快,他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靠在一棵大树上,缓慢地向下滑动,最终坐在了雪地上。
洁白的雪地上,被殷红的血沾满,从这男人的口中喷洒出来一团团的热气,逐渐凝成了一层层霜花,消散在冰冷的寒冬里,他用沾满了血的手按住腰间的伤口,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另外一个身影从空巷里钻出来,站在路边定定地看着他,知道他坐在那里不动了,身体歪斜着,头垂了下去。
冬夜里的寒冷完全包裹了他,即便他没有死,经过这这一夜,恐怕也活不成了。
冬夜过去,即便是太阳的光也是微弱的,穿不透云层,不能直达人心。
随着街上车和人越来越多,几乎没有人注意过,在城市的这个角落里的树下,有一滩殷红的血迹,逐渐被雪色掩埋,而靠在树下的那个人,竟然不见了。
雪后的天格外爽朗,空气里透着无限的可能,林宥从家出来,没开车,打算走走。
随便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早餐,就着从树上飘下来的雪,混囵吞进肚子里,林宥从来不计较这些。
林宥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能在这样的日子里放空一下,还没等把早餐吃完,电话就响了。
“林队,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报案,你快回来。”齐凯声音里带着几许的无奈,“我怕是个神经病!被人推到咱们这儿来的……”
一听这话,林宥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活儿,索性也没着急,不紧不慢地继续散步,可专案组已经都炸了锅。
“这样,要不然您先把这个证物放在这里,我们调查清楚了上门问您怎么样?”齐凯极力安抚着报案者,“我们先核实一下情况,行吧?”
报案人是一个中年妇女,身穿一个破旧的军大衣,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好像是很久没有洗过脸一样。
她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上的那个菜刀,蹲在办公室中间,嚎啕大哭地喊着:“你们怎么就听不懂呢!我都和你们说了,我男人被人弄死了,他失踪了,你们快帮我找找啊!”
“我们没说不帮您嘛,您先起来,不要这么激动!”乔楠走上前来,试图安抚着,“要不然,您先把刀放下再说话行吗?”
“不行!这就是证据!是证据!”那女人继续哭喊着,“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嘛,我看着你们也没用!你们啊,根本就是和杀人凶手一样!都一样!”
办公室被闹得人仰马翻,云硕躲在办公室里,用棉球把耳朵塞上了。从入行以来,他就没在基层做过,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身心都承受不了。
张若一更是手无足措,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大妈,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菜市场。
“大姐,那您总应该和我们提供点具体的证据吧?就一把刀,您凭什么说您丈夫被人砍死了?”齐凯已经被闹得脑仁疼,“要不然……您先把这把刀给我,我们去化验一下,行吗?”
“不行!”她继续哭嚎着,“给你们了,我用啥找我男人?他岂不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阿姨啊,那个您丈夫失踪多久了?”乔楠站的远远的。
“叫谁阿姨呢?你叫谁阿姨呢?”那女人一下子就火了,噌的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拿着刀奔着乔楠而来,“告诉你,我才三十多岁,你凭什么叫我阿姨?你眼睛有问题吗?”
乔楠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赶快缩了脖子躲在孙德胜身后。
“那个……别误伤了人啊!”孙德胜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我是法医,把证物交给我,我帮您找,行么?”
“不行!”她依旧不依不饶,“我要见你们队长!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样子,像什么话!今天要是找不到我丈夫,我就不走了!”
费尽全部心思,说遍了所有好话,这大姐就是油盐不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真是像个神经病一样,就是在专案组里无理取闹。
从齐凯给林宥打完电话,半小时过去了,他们几个还没有把那女人手里的刀骗下来,只能任凭她在这里撒泼。
“怎么回事?!”林宥推开办公室的门,呵斥了一嗓子,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疯婆子,“你什么情况?干嘛来的?这里是公安局!闲杂人等出去!”
林宥一句话,顿时把那女人震慑了,她上下打量着林宥,用油花花的袖头擦了擦脸上脏兮兮的污渍,凑上来。
“你是领导?我要报案,我男人没了,是被人杀死了!”说着,她扬起了手中的那把刀,“就是用这把刀,把他杀死的!”
林宥绷着脸,看了一眼齐凯:“就这个?”
几个人纷纷点头,又摇了摇头,表示对她无可奈何。
“跟我走!”林宥推搡着,把她送进了审讯室,“说说,你丈夫怎么失踪的?你凭什么说,这把刀就是杀人证据?”
第101章 凶刀
审讯室昏黄的灯,让冯彩凤有些不太适应,她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扭动着身子。
眼泪鼻涕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着,已经哭哑的声音,恬燥地说着。
“我就是知道!”她把那把刀拍在了桌子上,“这把刀我家每天都用,长啥样我还不清楚么,每一个豁口我都知道是咋造成的!可你看,这个口子明显就是新的,所以我说有人用它砍死了我男人。”
林宥带上手套,捏着菜刀的手柄,上下翻看着,表面这把刀上并没有血迹,和普通的家用刀并没有什么不同,唯独不同得是,太脏了。
“除了这把刀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呢?”林宥阴沉着脸,对她没有耐性,“你男人叫什么?失踪多久了?知不知道,成年人在始终四十八小时以上才可以报案?”
冯彩凤一听这话又急了,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窜到林宥面前,拍着桌子叫嚣着。
“咋的?我男人没了,让你找就不给找是吗?他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过,咋就没了呢!”冯彩凤情绪激动,“他可是我家赚钱的顶梁柱,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到时候,你们就是害死我的凶手!你们就是杀人犯!”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林宥终于明白他进门时看到齐凯的那个表情。
连齐凯那个不讲理的人,都摆不平这泼妇,林宥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你是说,你丈夫昨天晚上没有回来?那你给他打过电话吗?”林宥尽量心平气和,引导冯彩凤,“要不然,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说不定已经回家了。单凭一把出现了新豁口的菜刀,并不能说明你丈夫被人杀了,这毫无根据,请你不要再无理取闹,这是在影响我们正常办公!”
冯彩凤有些迟疑,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老旧的手机,嘴里依旧唧唧歪歪的把电话打了过去。可惜,对方手机已经关机。
“你瞧瞧!我家老马从来都不会关机!”冯彩凤又继续咆哮着,“他特意买了超长待机的手机,就怕我找不到他!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他手机还能打得通,现在根本都没人接了!”
“昨天晚上你几点回的家?他平时几点回家?”
“昨天我约了邻居去大牌,到家都已经后半夜了。按照平时,老马收了肉摊就回家了,最晚也不会超过八点半。”冯彩凤抽泣着,“到家我看他不在,就给他打电话,电话没人接。然后,我就在家门口的桌子上,看到了这把菜刀!菜刀平时都放在厨房里,根本不会放在桌子上,我顿时觉得出事儿了!”她顿了一下,用油花花的袖子擦了擦脸,“我昨天跑出去,找了一宿,把他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根本没有!一早我还回过家,去过铺子,也不见人,于是就跑去报案!那些人根本听不进去我说什么,就把我塞到这里来了!”
林宥懂了,这根本就是下面觉得她是个麻烦,于是推给专案组,反正现在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这把刀,微微皱眉。
“你说怀疑是有人用这把刀砍死了你的丈夫老马,那在你家有没有发现血迹?或者家里有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呢?如果这些都没有,我觉得你还是回家等吧,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没能及时回家。”林宥叹着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丈夫没回来比较着急,可要知道,你这么无理取闹的报假案,如果你丈夫没有失踪,那我们可以对你依法关押!”
冯彩凤还真是被林宥的这话吓到了,她脸色惨白,哐当一声坐在了椅子上,欲哭无泪。
“回去吧,这把刀放在这里,如果我们有进一步的消息,会联系你。”说着,林宥把笔录本递到她面前,“签个字,留下联系方式、如果回去还觉得不妥,不要移动家里的任何物品,我们上门查访。”
冯彩凤签了字,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推开审讯室的门,灰溜溜地离开了专案组。
林宥拿着外衣也从里面走出来,把记录本甩给齐凯,冷冷地说:“去把那把刀化验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
齐凯上下翻看那把刀,迟疑了一下,“林队,还真去查啊?那疯婆子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嘛!”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林宥叹着气,“本想清静一早晨,都被这女的给搅黄了!”
他话音刚落,专案组的座机电话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不是这么乌鸦嘴吧?”张若一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接起电话,“您好,专案组……”
电话那边是一个十分阴沉的声音,说了足足有一分钟,根本没给张若一发问的余地,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张若一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放下电话,目光呆滞地看着队友们,一咧嘴:“走吧,出警。这戏命师,是不打算让我们过个安稳年了!”
“戏命师?”林宥眉头锁得更深了,“发现纸条了?”
张若一默默地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没错,尸体是在城郊的一个烂尾楼发现的,报案的是一个开发那栋楼的负责经理,本打算看看工程进度,想要重新启动,结果进去之后,就发现有人死了……好像……死状很恐怖的样子。派出所人员在现场了,在尸体身上发现了戏命师的纸条,所以转接给咱们了。”
齐凯和孙德胜对视了一眼,二话没说赶快套上了外衣,刚要出门,云硕从办公室踱着步子出来。
“走,咱们一起!”云硕深吸一口气,“看看这次戏命师又在搞什么把戏!”
从早晨到现在,事件连连不断,林宥有一种预感,这尸体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具体地点在哪儿?”林宥问。
张若一看了一眼记录,说道:“西城区,原址是叫凤凰于飞的楼盘。好像……距离今天报案的那个女人家不太远。”
第102章 冻死的人
案发现场被封锁了,报案的楼盘负责人也一直都没有离开。
警察进进出出,忙碌着对现场进行调查取证,可由于昨天晚上刚刚下过了大雪,现场环境又很复杂,并且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取证比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