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雪和笔录员面面相觑,这家伙太厉害了,瞬间反客为主。
林秋浦吼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派出所,讲法讲理的地方!没有证据强制拘留、审讯;违反审讯条例关掉监控器;嫌疑人身上出现伤痕,仅此三点,我不必找龙安最好的律师,随便找个刚毕业的小律师,你也百口莫辨!作为执法者经常会忽视一件事,我现在提醒你,法律不光约束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也约束你们!”
一阵沉默,林秋浦汗流浃背,用手指勾着脖领,那是他无可奈何的表示。
林冬雪说:“哥,有件事我忘了说……”
“你说什么?”林秋浦不敢相信地看看她,又看看一脸微笑的陈实,“逮捕途中,他竟然缴了你的枪?”
“是……是的!”林冬雪羞愧地承认,“所以我觉得,他也许真的不是。”
陈实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就像那几件事加在一起制造了对他的怀疑一样,他所做的几件事,也慢慢改变了林冬雪的想法。
从常识来说,男人往往要比女人更固执一些。
林秋浦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子边拿起电话,交代了一句:“放人!”
陈实离开派出所的时候,专案组炸开了锅,头一次遇到连林大队长都拿不下的嫌疑人,为了照顾脸面,林秋浦自言自语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他还会再来这里的!”
没想到五秒之后陈实又回来了,林秋浦吓了一跳:“你还想干嘛?”
“我车呢?”
林冬雪说:“停到地下车库去了,我带你去取。”
“有劳!”
林冬雪带陈实来到地下车库,陈实居然把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林冬雪噗嗤一声乐了,“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还能把你的车怎么样了?”
“万一有个划痕什么的,我找谁说理啊!”陈实点上根烟,倚在车门上勾勾手指。
林冬雪暗想这家伙好没礼貌,但还是走过去了,陈实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帮你破案!”
“什么?”林冬雪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帮你破案,要不要,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拉倒吧你,破案可不是耍嘴皮子,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听我说,直觉告诉我,这案子另有蹊跷,极有可能是一桩蓄谋已久的谋杀。”
“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吧!”
“你哥在我这里碰了钉子,接下来他会这样查——调查当晚经过命案现场的其它车辆,扩大目击证人范围,以及调查我身边的朋友,我明确告诉你,这些方向是完完全全地浪费时间,你们将错过最佳的破案时间,放跑真凶,如果我说中了,今晚带上尸检报告来找我!”
陈实把烟头弹掉,拉开车门,临走前冲林冬雪扬了扬下巴:“晚上见!”
林冬雪完全懵了,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车库门口,才跺着脚骂道:“自作聪明!”
第7章 未卜先知
吃过午饭,林秋浦召集大家去趟会议室,林冬雪进来的时候,见徐晓东正眉飞色舞地对几名女警员说:“听说没有,上午林队被一个的哥戏弄得哑口无语,最后乖乖放人了!”
“瞎说些什么呢!”林冬雪撂下手里的资料。
女警员们各回各座,徐晓东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我也没别的意思嘛,你不要动气,我看这家伙是个老油条,没有证据他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离我远点!”林冬雪嫌弃地说道。
“林大小姐,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嘛,要不我晚上请你吃火锅?”
“滚滚滚,谁稀罕!”
这时林秋浦进来,底下立马安静,林秋浦清清喉咙说:“目前这案子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我们手上还是缺乏证据,我知道各位查案辛苦了,但仍然不能松懈……”
简单地汇总了一下目前手头上的情报,林秋浦给警员们分派任务:“小齐,小王,你俩去趟交管局,调查一下当晚经过命案现场的车辆有哪些;晓东,老王,你俩在现场周边走访一下,我需要扩大目击证人范围;其它人,我会给你们发一份上午的审讯记录,你们去核实一下陈某所说的情况是真是假。”
林冬雪瞪大眼睛,难道陈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几乎连措辞都一模一样!
有人站起来提问:“林队,你还觉得陈实有嫌疑?”
林秋浦回答:“我不相信他是完全清白,此人极可能是一个突破口,不能轻易放掉!”林秋浦说得铿锵有力,不少人信服地点头。
若不是陈实有言在先,林冬雪可能也会跟着赞同,现在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尽管一直以来讨厌哥哥,但她从不否认哥哥的能力,可是现在她却在怀疑这一点。
后面的话林冬雪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林秋浦宣布解散,她才站起来往外走。
第一时间给陈实拨过去电话:“你在哪?”
“看来我说中了?”电话那头还是漫不经心的声音。
林冬雪实在不想抬举这家伙,就说:“勉强蒙对了。”
“哈哈!”陈实大笑,“我现在在枫之林酒店外面,带上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过来,给你一小时。”
“哎哎!”林冬雪叫没叫住,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林冬雪气得跺脚。
尸检报告之前队里影印了好几份,林冬雪轻易地搞到一份,至于现场照片她只能溜进林秋浦的办公室,用手机偷摄下来。
林冬雪叫了一辆车来到枫之林酒店,左看右看,正准备拨电话,陈实在喊她:“这边这边!”
陈实大咧咧地坐在一家牛肉面馆里面,正在吃面,林冬雪在旁落座:“你倒是清闲!”
“我在查案。”陈实吸溜溜地吃了一大口面条。
“跑这里查什么?”
“我反复跟你们讲,那天晚上的女乘客是在这里下车,你们死活不信,我只能亲自跑一趟喽,不过人家不让我看入住记录,还得借你的证件一用。”
“枫之林酒店?可是那女人半路上就死了,按理说……”
陈实作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还认为人是我杀的?”
“说不准!你这么狡猾!”林冬雪突然想,自己在干什么啊,眼前这人很可能是真凶,她居然和他在讨论案情。
陈实一言一行都是如此的坦荡自信,哪里有半点凶手的感觉,但也说不准,林冬雪在警队里呆了半年,参与过几桩案件,但都是敲敲边鼓,从没有参与过核心调查,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什么感觉。
陈实从她手里拿过尸检报告,一边打开一边说:“你要是相信我,我回头送你一个头等功。”
陈实扫了一眼尸检报告,念出上面的几句话:“后位勒毙……勒沟与耳廓平行……死者身上验出微量酒精……死前曾发生过性行为……死者的胃容物里找到酒精了吗?上面没写!”
林冬雪说:“死者是一名医药代表,平时应酬较多,据其同事称当晚她有饭局。”
“喝酒了吗?”
“应该喝了吧?”
陈实乐了,“林大小姐,你查案全靠蒙吗?”
林冬雪脸上一红,辩解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凶手显然是见色起意,死者吃喝过什么,与案情关联不大。”
“你这话槽点太多,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好,案子侦破之前,一切细节都是重要的。我告诉你这个细节意义何在,如果胃里没有酒精,血液里却有,那么死者很可能是通过其它方式摄入的。”
“其它方式?”
“你还真是笨呐,酒精是一部分药物的溶剂,比如乙醚!”
林冬雪恍然大悟,陈实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尸检报告旁边补充一句:“胃容物是否存在酒精,血液里是否含有麻醉药剂成分。”
他说:“死者是医药代表,医科生,如果是身边的人行凶,出现麻醉药剂的可能性很大。”
陈实继续看文件,他用手指敲打着那张纸,道:“有过性行为、衣服破损、身上有多处淤青,据此就得出强奸杀人的结论,我认为有点草率。”
林冬雪仔细考虑他的话,突然说:“你就算想洗刷自己的嫌疑,也不能这样混淆视听,这怎么不是强奸了?”
陈实猝不及防地问:“你是处女吗?”
林冬雪的脸唰一下红到耳根,气得拍桌起立:“说什么呢你!”
“强奸的甄别不能全凭这二者,在被外人强制发生性关系的时候,由于身体没有性唤起,私处干涩,往往会伴随撕裂、出血,内部擦伤的位置又可以判断凶手采取的体位。仅仅因为有过性行为就断定是强奸,我认为相当草率,难道不能是死者在死亡前与他人发生过性行为吗?”
“呃!有道理!”林冬雪不情不愿地承认。
“在此基础上,奸杀就更加不成立了,试想如果是强奸的话,凶手必然要控制住死者的手脚,采取前入位,即便是勒毙也是前位勒毙,可是死因却是后位勒毙,我想象不到凶手是如何完成这一套动作的。”
“这也未必啊,也许是办完事之后,突然杀人……”林冬雪脸红红地说道。
“我说的是大概率事件!凶器从形态上看是一根很粗的绳子,似乎是跳绳之类的,按照你们的假设,这是一桩激情杀人,现场出现一根跳绳,这也属于不合理。”
一边说陈实一边在文件上写上自己的补充意见,整张纸快被写满了。
林冬雪深感佩服,这家伙明明是个外行,可是所说的却句句在理,简直比在刑侦课上听讲还要受益。
“强奸杀人,依我看,极可能是伪造出来的!”陈实道出自己的结论。
“什么?”
“凶手在误导你们!”
林冬雪认真思考陈实的话。
“还有一件事,说出来怕你不相信!”陈实说。
“什么?”
陈实把死者正脸的照片推过来,“这个女人,并不是那天晚上坐我车的人。”
第8章 凶手是女人
林冬雪大惊失色:“不是同一个人……不对,她的手机显示明明坐过你的车,你在耍我!”
陈实无奈摇头:“林大小姐,你要是还认为我是凶手,那咱们没法继续讨论下去了,难道带着手机的就一定是本人吗?”
“那你的意思,当晚拿着死者手机乘坐你的车的人是凶手?可她是个女人哎!”
“我刚刚都说了,奸杀是伪造的。”
“凶手是个女人?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
陈实示意她坐下:“别凭感觉猜测,坐我车的女人也未必就是凶手,咱们接着分析。”
陈实翻阅手机上的现场照片,注意到一个细节,死者的右手掌有一个圆形的印痕,上面有些图案,但已经很模糊了。
陈实问:“死者手中握的东西,在现场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仔仔细细找过了。”
“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现场有人在复勘,我没法带你去。”
“我就是说说,你注意到没有,现场是一处退了水的石滩,摩擦系数很大,死者衣服单薄且多处撕裂,如果说死者真的有被强奸过,那么身上应该会出现大面积的生前擦伤,然而并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
陈实笑了,“除非凶手是把死者吊起来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