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持砍刀看向沈衣玉时,眼中已经现出了森森冷意:“你考虑好!你杀张军,我才信你。否则,就别跟我说什么救援沈衣寒。”
我开出这样的条件,并不是要逼着沈衣玉杀人,而是想要看看她的反应。就算沈衣玉动手,我也能及时挡开她手里的刀。张军该杀,但不是每一个人的手上都该沾血。
我爷跟我说过:人活这一辈子,最容易变色的除了心就是手。人活着,这双手还是越干净越好。
我逼沈衣玉杀人,就是为了试试她的手上沾没沾过人血。
杀过人的人,无论是用什么办法杀人,在第二次动手的时候,都会免疫掉当初恐惧,紧张,甚至会异常冷静,这种特性,是杀人者用任何演技都无法掩饰掉的破绽,
如果她的手干净,我自然不会让她在我面前沾血,如果她以前真杀过人,说明她刚才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假话。
沈衣玉脸色惨白的看向桌上匕首时,房门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术士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逼人见血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沈衣寒!”我和叶玄同时看向门口之间,我眼睛忽然一阵奇痒,钻心的奇痒,恨不得让人伸手去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我仅仅下意识一抬手,就反过手抓住了叶玄的手腕:“别碰眼睛,跟着我走。”
我怀疑死在沈家庄园的保镖,就是忍受不了钻心奇痒,自己动手挖了自己眼珠。现在说什么不能让叶玄去碰他的眼珠子,说不定,他稍一用力,就能手指头插|进自己眼眶。
“老班,我坚持不住了,你让我挠一下就一下 。”叶玄虽然被我按住了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却往自己的眼睛上抓了过去。
我模模糊糊的看见叶玄抬手,赶紧一下抓了他的手腕,两只手推着叶玄往墙壁的方向撞了过去——那边架子上,有我放的一瓶药酒,可以用来止痒。我不知道,那东西对我眼睛有没有用,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拿着它赌一下了。
我的本意是将叶玄推到墙上再取药酒,可是叶玄刚往出退了两步,一只脚就扎在了地上,用肩膀往我身上顶了过来:“老班,你让我挠一下眼睛就一下,我受不了了。”
“不行!后面有药酒,你伸手拿过来抹眼睛上,快点……”我虽然死死压着叶玄,可我自己也忍不住想要松手去抓眼睛。再僵持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叶玄前面放弃抵抗,伸手去抓自己眼睛。
我和叶玄还在拼命僵持当口,我却忽然觉得屋里一冷,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门外悄然闪进了屋里,静静站在我们两人身后。
到了这会儿,我的两只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眼皮只要稍稍一动,难以抵挡的奇痒就在疯狂加剧
我紧紧压着叶玄喊道:“沈衣玉,我后面有什么?”
沈衣玉下意识的喊道:“什么都没有啊?”
沈衣玉说我身后没有东西,可是地上的张军却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两只脚还在地上拼命乱刨,听上去就像使劲在往后退。
张军被叶玄给卸掉了下巴,嘴里说不出话,嗓子里却能出声,他要不是看见了什么足以让人惊骇欲绝的东西,绝不会对着我和叶玄的方向拼命叫喊。
我厉声吼道:“沈衣玉,你给我说实话,我后面有什么?”
沈衣玉颤声道:“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沈衣玉话没说完,张军的方向就传来一阵用脚刨地的声响。刚才他是在用双脚往地上乱蹬,这会儿,变成单脚使劲的刨地。
张军的脚被按住了?
我脑子飞快一转,双手狠狠一压叶玄胳膊,飞起一脚往桌边的一块青砖上踢了过去,我脚边触碰到砖头的一刻,半尺长短的青砖就顺着我脚尖发力的方向沉进地面半尺。
“走!”我脚跟落地之间,狠狠一蹬地面,带着叶玄一块儿扑向墙边。
我们两个侧向倒地的瞬间,被我藏在屋顶上的弩箭随之发动,三十几支劲弩围绕方桌骤然击落,箭支破风的声音呼啸而过,被箭尖射穿青砖的炸响声就随之而来,我终于听见桌子上传出“咚”的一声闷响——有人跳到桌子上了。
下一刻间,正对桌子的墙上轰然爆出了一片火光——被我藏在墙里的老洋炮适时发动之间,烈焰包裹着铁砂横空飞起,从桌面上急掠而过。
老洋炮这种东西的威力虽然比不上现代火器,但是枪砂能够覆盖的面积却不逊于霰弹枪的大小,尤其是在一两米的距离之内发动,足以对人造成致命的威胁。
枪声响过之后,我就听见有人从桌子上倒飞起来,重重摔倒在地上。那人还没爬起来,我已经一跃而起,抓过架子上的药酒劈头盖脸的浇在了叶玄脸上。我还没去看叶玄那边结果如何就反手一下,把药酒甩在了自己脸上。
药酒入眼瞬间,我先是觉得一阵刺痛,下一刻间一种难以形容的舒适就在我眼中扩散开来,我来不及享受那种舒适,猛然睁眼向门口看了过去,刚好看见一道黑影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了门口。
“老班,追呀!”叶玄摸刀就要起身却被我伸手拽了回来:“不用追!”
我话没说完,那人已经冲到了白灯之下,被我悬在门口的白灯在那人接近灯光范围的瞬间轰然炸裂,从灯上洒下的火焰,形同流水从那人头顶散落全身,那人瞬时间被烧成了一只火球,嘶声惨叫跳进了院里。可我心里却是微微一沉:那人不是沈衣寒。沈衣寒在哪儿?
簌然而至的惊悚刚从我心里闪过,我就听见沈衣寒的声音从张军的方向传了过来:“有意思!你的本事不小嘛?跟你交手得处处留神啊!”
我身躯微微一僵之间,沈衣寒的声音就到了窗口边缘:“陈掌柜,希望我下次见你,你还有击退我的本事。”
我听见木质的窗户轻声与窗棂碰撞了一下之后,沈衣寒的气息就在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我转过身时,张军早已经气绝身亡。张军的尸体,身躯紧绷着靠在墙上,一条腿伸的笔直,另外一条腿却蹬进了地里,一双眼睛几乎从眶子里瞪了出来,眼角上的鲜血一直滴向地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我在压制叶玄的时候,杀了张军的凶手就在我们两个身边悄悄爬了过去,身在贴在地上按住了张军一条腿,一点点欺进对方身前,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人不是沈衣寒,沈衣寒进来之后,应该是在我背后站了一下,听见我问沈衣玉身后有什么,她才转到了沈衣玉边上,从我动手,她就一直和沈衣玉站在一起。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沈衣玉时,后者脸上已经没了血色:“陈……陈掌柜……我只是……我……”
我冷然看向沈衣玉道:“你觉得沈衣寒不会杀你对么?还是说,你觉得来找你的人,真是活着的沈衣寒?”
沈衣玉摇头道:“不不……衣寒,她没死,我能感觉到。真的……”
我隔空指向了对方的手腕道:“你看看自己的左手!”
沈衣玉这才看见自己手腕上的三根手指印记,那三根指印显然不像是人手,手指关节不仅异常纤细,而且带着形同鸟爪似的尖趾。而且,对方手指好像只有三根。
看见指印的沈衣玉身躯连晃了几下,差点栽倒在地上,我却冷然开口道:“那是沈衣寒的手么?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死人在拽你。这次,她没拽走你,下一次一定会把你给拉进地府。”
“你别瞎说……”沈衣玉尖叫道:“衣寒不会害我。”
我厉声道:“那你告诉我,她抓你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沈衣玉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我看对方情绪失控,才向叶玄摆了摆手:“你把张军的尸首拖出去埋了,我在这儿看着她。”
叶玄一手拽着尸体,一手拎着铁锹走出了房门,我的脑子里却在飞快的盘算这下一步计划。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按照老王头给我的提示,去画屏村找这股邪气的来源。二是先一步赶到水月观,去看看那里有什么线索。
我总觉得,水月观里应该是有什么张军他们没发现的东西,那件东西很可能关系到沈氏庄园里的线索。可我现在去水月观,就没有机会赶去画屏村。很有可能会丢掉追击沈衣寒的机会。
我正觉得难以取舍时,叶玄从外面走了进来:“老班,刚才烧死那货,好像是沈家的保镖。那人衣服没烧光,我看着他那衣服跟沈家制服有点像。”
“沈家保镖?”我一下从桌子边站了起来:“收拾一下东西,咱们走,去水月观。”
我之所以决定去水月观,完全是因为脑中灵光一闪。
从我遭遇这些怪事开始,看似是因为沈衣寒引来某种恐怖的东西,实际上,灾祸的根源来自于沈家本身。相较之下,去水月观的价值更大一些。
第17章 途中
叶玄收拾好了我存在屋里的东西,生拉硬拽着把沈衣玉弄上了汽车,我陪着沈衣玉坐在后座上:“沈衣玉,我的话只说一遍,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们就继续合作。如果不愿意,你把水月观的位置告诉我之后就可以下车了。”
我不等沈衣玉说话就继续说道:“根据我的推测,沈衣寒遭遇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来自于你们沈家本身。而你,似乎是在替沈家遮掩什么?你别急着否认,沈衣寒在烧毁沈氏庄园之前,曾经说过,沈家不该存在。我想,她不会无的放矢吧?”
我看了看低着头不肯说话的沈衣玉道:“说明白一下吧!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没有心情去管你们沈家做过什么?我要的就是活命。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相同。我敢跟你打赌,我现在放你走,你用不上多久就得死在沈衣寒的手里。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我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在过十分钟,我们就能离开市区,那边车少,你想回去也不容易。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说的话,我会在市区道口的位置把你放下来,你考虑清楚。”
沈衣玉沉默了五六分钟之后,才说道:“你能放过衣寒么?我求你!”
我微微摇头道:“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儿。现在不是我放不放沈衣寒,而是我能不能斗得过沈衣寒?”
沈衣玉看向我道:“陈掌柜,你不要骗我。你会处于下风,不是因为你斗不过衣寒,而是因为你心有顾虑,没尽全力。从这里走出去,没有那么多人看见你时,你就等于龙归大海,可以任意施为了。”
正在开车的叶玄回头笑了一下:“你这小妞挺有眼光嘛?”
“开你车!”我狠狠瞪了叶玄一眼。
沈衣玉说的没错,我在都市当中顾虑太多,现在的城市里到处都是摄像头,稍有不慎就会留下痕迹,就像这次在沈氏庄园,如果,我不是逼不得已,又笃定了沈衣玉会帮我掩饰,我肯定会选择在第一时间撤离,而不是跟对方硬拼。
沈衣玉能看出这些,说明她并非对术士一无所知,甚至有可能接触过真正的术士。
我犹豫了片刻才沉声道:“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在危险面前,我肯定会选择保全自己,而不是去顾及我的敌人。”
沈衣玉这才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其实,我爸爸告诉我,让我去水月观的时候,我也有过跟你一样的怀疑。我家里人不喜欢衣寒的原因,是因为她天生残疾。她出生的时候,左手就只有三根手指,像是鸟爪一样的手指,而且,她左手发育极为缓慢。哪怕是她长大之后,手指仍旧保持着小时候的样子。”
“我为了衣寒,特意在国外给他定制了一只仿真的假肢。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特殊的手套吧!可是手套做的再怎么逼真,和真正的人手也有区别,有时候还会不小心脱落。衣寒一直不想跟外界接触,就是因为她的手。”
“衣寒这次跟同学出门,我虽然很高兴,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心。衣寒对自己的手很在意,我担心,她会被同学嘲笑。担心她承受不了这种伤害。所以,我派了两个保镖悄悄跟着衣寒。衣寒回来了,那两个保镖却没回来。”
我沉吟道:“沈衣寒参加聚会的地方是哪儿?是不是画屏村附近的农家院?”
“不是!”沈衣玉摇头道:“你怎么会想到画屏村?他们去的是龙湾湖啊!”
“嗯?”我转头看向沈衣玉:“你能确定么?”
“我确定!”沈衣玉点头道:“衣寒怕我担心,一早就告诉我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到了龙湾湖的时候还给我发过定位。”
我点头道:“你继续说。”
沈衣玉继续说道:“剩下的事情,就跟你知道的一样了。还有……”
沈衣玉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觉得衣寒对术士带着仇恨。衣寒很善良,哪怕有人伤害到了她,她也不会计较。唯独说到董老太的时候,她总是带着恨意。尤其是她从龙湾湖回来之后,那种仇恨变得非常明显,我每次带着术士找她,她看对方的眼神都像是要杀人一样。”
我想了想道:“沈衣寒还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沈衣玉忽然反问道:“你善于使用陷阱对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玄就又来劲了:“那是啊!我跟你说,只要给老班时间,千军万马都逃不出他的陷阱。横刀立雪问苍穹,白灯不照缥缈峰。黄泉洗笔忘前世,归来二字破虚空。我们老班……”
“你给我闭嘴!”我差点被叶玄气死,这些话是能当着别人面的说的吗?
我都会什么,除了我爷之外,只跟叶玄说过,诡杀七绝全都藏在那四句诗里。
横刀立雪问苍穹,是刀法,暗器。
白灯不照缥缈缝,是白灯,身法。
黄泉洗笔忘前世,是符文,陷阱,意思是,你落进陷阱里就等着过忘了前世,去走奈何桥吧!
归来二字破虚空。是一式拳法。拳法只有一招,只能用来拼命。一拳出去要么杀敌,要么等死。
至于说本门的老祖宗为什么给留下一句“归来二字破虚空”连我爷也说不清楚。他甚至觉得这四句诗前言不搭后语,纯粹是因为诡杀门老祖没什么文化,还要附庸风雅,做出来扯犊子的玩意。
至于,事实是不是我爷想的那样,我没去研究过。
秘法这东西,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才叫秘法,叶玄要是把这些东西全秃噜出来,让别人有了防备,我的秘法至少也得被削弱三成。那时候,我真有点后悔什么事儿都跟叶玄那大嘴叉子胡咧咧了。
沈衣玉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如果,你善于用陷阱,能不能想办法困住衣寒,不伤害她?如果,你不伤害衣寒,我可以支付给你一笔酬金?”
“这些事情,我现在决定不了。”我扔下一句话,闭上眼睛倚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沈衣玉看我不肯说话,也跟着沉默了下去。快到天亮时,叶玄才把车开进了高速休息站,他安排着沈衣玉住下,我自己走到吸烟区刚把烟给点上,就听见旁边有个人说道:“你说胡子,是不是探险小说看多了,非要找地方探险,纯他么吃撑了。”
“就说是……”另外一个人应声道:“你说他找的那个地方——化平村?这方圆几百里哪特么有这么个地方?我估计又是听谁瞎掰……”
我眉头一挑转身问道:“画屏村不是在北边吗?不难找啊!”
抽烟那人笑道:“你说的是画屏村。画屏山底下那个……”
我说的确实是导航地图上标准的画屏村,那边山上有几块天然形成的平整岩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巨大的屏风,画屏山由此得名。他们说的不是那个画屏村?
那人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化平村,化学的化,平安的平?”
我顿时来了兴趣,赶紧给对方递了根烟:“还有这么个地方?你给我说说呗?”
那人摆手道:“要我说,那就是扯犊子。我这马上要走,也没时间跟你细唠。就是前几天有人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说这边有个化平村。那帖子,我还能找找,等我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