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玉摇头道:“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在道观里转了两圈转头看向沈衣玉:“你确定这就是水月观么?”
沈衣玉委屈道:“我爸爸告诉我的地方就在这儿?我也在这里遇上了张军。你这样问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衣玉的情绪忽然爆发了出来:“陈野,我知道,我很多地方做的不对。可你也不应该处处都怀疑我!我找到的水月观就在这里。”
叶玄也凑了过来:“老班,有什么不对么?”
我指了指地面:“这座道观从里到外,都用了现代工艺。如果说,水月观的道士想要翻新道观,倒也无可厚非。但是,道观布局上连连出错就解释不通了。先不说别的,单说三清大殿的位置就不对。大殿哪怕规模不大也必须是在正位上。你们自己看看三清殿的位置偏了多少?除非,水月观的道士不信三清否则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我回手往伙房的方向一指:“你们再看伙房的方向,跟水月观前面的静湖水火对冲也就算了,怎么还修在了三清殿的上首?水月观那些道士想干什么?在三清头上点火?”
“这……”沈衣玉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沈衣玉的父亲笃信风水,沈衣玉就算自己不懂,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应该知道其中的一些常识。现在被我点醒,自然发现了不妥之处:“你说的对,可是……可是我爸爸确实告诉我水月观的位置在这儿啊!我不会找错地方。”
我沉吟道:“张军不是说,他们弄死了水月观的老道么?咱们找找看尸体在什么地方?”
第20章 寻踪
叶玄眨着眼睛道:“你找尸体干什么?”
“我要看看,被张军他们弄死的人,是不是真道士。如果是,水月观对我们来说,还有价值。如果死去的那个道士,也像张军他们一样是外面来的野路子,咱们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听我爷说过,但凡真正的修士无论是僧是道,遗体都会与常人有所不同。找到尸体我才能判断出水月观里是不是有真的道士。
水月观四周不说是荒山野岭,也相差无几,想要在这种地方找一具尸体出来,我和叶玄几乎搜遍了水月观四周,也没看见什么地方藏着尸身。最后叶玄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的镜湖:“老班,你说尸首会不会在湖里?要不我潜下去找找?”
“湖?”我看向叶玄:“查一下地图,看看龙湾湖在什么地方?”
“从这边下去……”叶玄拿着电子地图:“哎呀,龙湾湖好像离这儿不远啊!也就两三公里。”
“原来如此!”我快步走进大殿抓住供桌上的香炉往上一提,香炉下面立刻露出了一个圆盘形的凹槽。
刚才,我在三清殿里转悠就注意到了这张供桌。桌上香炉大小明显跟供桌不成比例不说,香炉之下还被人抠开了一块,看上去就像是特意把香炉卡在了一个槽里。
很多人都觉得香炉就是往供桌一摆而已,事实上,香炉的摆放很有讲究。最简单的就是,香炉要与供桌比例相对协调,这样才不会影响美观,大桌小炉,小桌大炉都会让大殿失去几分庄严,这张供桌上的香炉明显太小。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修筑道观的人什么都不懂,才弄出了这种笑话,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抽出匕首在圆坑四周敲了两下,被震飞的香灰下面露出一道四方形的缝隙。
“外盘在这儿!”我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了四块铁罗盘,依次放进了外盘中心。四块铁罗盘严丝合缝的合而为一,却唯独少了指针。
叶玄拿手往罗盘上敲了两下:“老班,把指南针上的指针拆下来,给装上试试?”
“指针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我皱着眉头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目光落在神位下面一捆黄香上。那捆香大概放了有些年月了,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积灰。最外面的几只香每只都被人给掰下去了一寸,短的一截。 我把黄香抄在手里看了一眼,快步走回了供桌边上,重新掰下来一截香头,用火点燃,捏着香头轻轻放到了罗盘海底儿上方。
我两指微微一松之间,点燃的黄香就被某种力量给托在了空中,形同指针徐徐转动起来。
“这香才是指针?”叶玄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这也太玄乎了吧?”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却没有叶玄那么惊讶,我爷跟我说过:世间秘法,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秘法做不出来的事情。
叶玄还在说话时,罗盘上的黄香就已经停了下来,斜着指向了大殿一角,如果按照方位计算,那里才应该是修筑大殿的正位,我用匕首把罗盘从供桌上抠了出来,托在手里走向了大门。
叶玄紧跟在我身后道:“老班,你可慢着点啊!这事儿有蹊跷啊!你自己想想,沈衣寒从水月观拿走了罗盘,张军怎么没见过她?就张军那点胆子,要是早见过沈衣寒,她还能在沈氏庄园里呆着么?”
“我心里有数!”叶玄所说的事情,我早就想到了。可我觉得张军应该是没见过沈衣寒,就像叶玄所说,以张军的性格,如果真遭遇过沈衣寒,他早就该从沈氏庄园逃出去了,而不是留在那里等着送命。
沈衣寒身上肯定还有我们没有找到的秘密。
我快步走向门外之间,罗盘上的香头又来回转了几次,最后指向水月观一侧的山壁停了下来,我将罗盘交给了叶玄,自己用刀柄在山壁上使劲儿敲了几下,那里果然传出一阵咚咚空响。
墓葬?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墓葬。
得道高人的仙蜕藏于山洞当中的事情并不少见,后人为了保护仙蜕,从外面将山洞封死,天然的洞穴就成了墓葬。这里难道也是墓葬之地?
“玄子,把这儿刨开!”我点起灯笼往后倒退了一步,叶玄从背包里拿去工兵铲几下把山壁挖开了一个窟窿。
山壁背后的情形跟我猜测的完全一样,那就是一座被青砖封死的小型岩洞,水月观的道士为了掩人耳目,在青砖外面涂上了一层假的石皮。如果,不仔细去看,只会把那当成是完整的山崖。
那座岩洞只有一米高矮,刚好够人坐在里面。我挑着灯笼照向山洞时,看见两个具背对洞口盘坐在蒲团上遗骸。两具尸身早已经化成了森森白骨,身上的道袍却完好无缺,其中一具身边放着一柄散开大半了的金钱剑,另外一具尸体的右手边却放着一把竹节钢鞭。
我把身子探进洞里,将竹节钢鞭拽了出来。一米多长的钢鞭入手沉重,通体漆黑,鞭身符文满布,却不见丝毫锈迹。打眼就能看出是一把神兵利器。钢鞭能在十八般兵器当中占据一席之地,其威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对敌身着重甲的战将时,擅用钢鞭的高手足以隔着铠甲砸碎对方骨骼。与刀剑对碰更是占据上风,往往可以震断对方长刀,将对手置于死地。
但是,钢鞭这种兵器对使用者的臂力要求极高,没有过人的臂力,拿着钢鞭还不如用刀。所以古今武者使用刀剑者多如牛毛,擅用钢鞭的人却寥寥无几,擅用双鞭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不过,这只钢鞭倒是挺适合叶玄,他虽然不会用鞭,但是用刀却是一高手,加上那家伙臂力惊人,这只钢鞭正好合用。
我顺手把竹节鞭扔给了叶玄:“这是个好东西,你拿着用。”
“谢谢……谢谢……”叶玄那货谢的不是我,而是山洞里的那具尸体。
我没顾上跟叶玄拌嘴,又猫着甚至钻进了洞里。
从山洞的封口上看,洞中两个道士有充足的时间从容羽化登仙,不可能还没转身就离开俗世。他们的姿势应该是守护山洞内部。
我压低身形从两具尸体中间摸索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深入地下的洞口。那座口小肚子大的葫芦形岩洞并不算大,从上面看下去,依稀还能看见围成圆圈形状的鹅卵石。乍看之下,让人觉得那是什么东西絮出来的窝。
那两个道士不是在洞中羽化,而是为了看守这座岩洞?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就想从洞里退出来,可我还没来得及挪动身子,就听见叶玄在外面喊道:“老班快出来,沈衣寒来了!”
我刚想转身的工夫,叶玄却拽着沈衣玉从洞口外面闯了进来,硬是把我给推回了洞里。
“你进来干什么?”我话还没落就见飞舞的火蛇从洞口的方向狂卷而来。
“沈衣寒在山洞外面放火了?”叶玄一边推我,一边往山洞里挤。
外面的山洞只有十多平米的空间,只要沈衣寒从外面扔进来一只油桶,我们几个就得被活活烧死在里面,山洞里除了除了那座开口朝上的岩洞别无退路,可是我们要是跳进洞里,都是等于是在等着沈衣寒瓮中捉鳖,同样是死路一条。
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山洞的当口,一只塑料桶已经被人从外面给甩了进来,开口上塞着绵条的油桶,在地上连转了几圈,紧贴着地面向我们方向滑动而来时,挡在外面的叶玄横扫一腿,往油桶上踢了过去。十多斤的塑料桶在叶玄重击之下向外飞转而出,直奔山洞一角碰撞过去。
“跳!”那只塑料桶肯定承受不住这种撞击,我们几个再不跳进洞里就得等着被烧成飞灰。我抓起沈衣玉把她塞进洞里,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和叶玄刚一落地,就同时起身把沈衣玉压在了身下,外面的爆炸声轰然而起之间,怒卷而来的烈火从洞口开始向下直压数米,滚动的焰火几乎触碰到我脊背的当口才失去了力道,我身上的衣服虽然没被烈火引燃,脑后的头发却被火焰燎掉一片,伸手往后一摸脑皮疼得钻心。
我顾不上去检查自己的伤势,拽着沈衣玉靠向山洞边缘,仰头看向了洞口。那时,我们头顶的山洞已经被火焰完全封锁,除了烈烈红光看不见任何东西。
沈衣寒的声音却从洞口传了过来:“陈野,这回你还能往哪儿跑?交出沈衣玉,我放你们走。”
沈衣玉刚要说话,就被我捂住了嘴。我自己开口道:“你说放我走?怎么走?让我从火里趟出去么?”
沈衣玉冷声道:“我能放火,自然也能灭火。你们交出沈衣玉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们管。”
我给叶玄递了一个眼色,后者模仿着沈衣玉的声音道:“衣寒,我是你姐姐啊?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叶玄的声音惟妙惟肖,就连被我捂住了嘴的沈衣玉也瞪大了眼睛。
第21章 恩将仇报
我死死捂住了沈衣玉的嘴不让她出声,叶玄模仿着沈衣玉的声音哭喊道:“衣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啊?你毁了庄园还不够吗?庄园里的人对你多好啊!”
叶玄的声嘶力竭,上面的沈衣寒却丝毫没有反应,叶玄忍不住往我身上看了过来,我伸出手在叶玄身上写了两个字:爸爸。
叶玄马上喊道:“衣寒,你回来吧?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他一定能治好你。”
“别跟我提他!”沈衣寒终于有了动静:“沈玉龙是畜生,是伪君子……”
我一看有门儿,赶紧给叶玄打了一个眼色,后者愤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
“我为什么不能?”沈衣寒厉声道:“你看到我的手吗?这只手,本来应该长在你的身上。或者说,当初被砍掉一只手的人应该是你。”
“你说什么?”叶玄的声音还是沈衣玉,可他的震惊却是由心而发。
“哈哈……”沈衣寒惨然长笑道:“我说过,沈衣玉就是沈衣寒,沈衣寒也是沈衣玉。你我本来是在同一天出生,无论是谁都能接受那只鸟爪。在我们抓周的时候,本来应该是你去抓那只鸟爪,可我却在关键时候把你推到了一边,自己抓起了那只爪子。然后,沈玉龙亲手砍掉了我的手,让董千华把鸟爪缝在了我的身上。”
“你说谎!”叶玄尖叫道:“爸爸不会做那种事情,你……”
“我本来也不相信,可是董老太太却在临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沈衣寒嘿嘿冷笑道:“你知道,董老太太是怎么死的么?”
“不会是……不会是……”叶玄故意结结巴巴的不往后说。
沈衣寒的声音带起了几分戏虐:“猜到了为什么不敢往后说?不就是杀了一个人么?比起她对我做的事情,我已经仁慈太多了。”
沈衣寒幽幽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报考药剂学么?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药剂,闻到药味,我甚至会觉得头疼。我喜欢画画,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画画。我之所以报考药剂学,就是为了杀人,为了杀那个老妖婆子。我恨那个老妖婆,我恨她的眼睛,所以,我让他眼睛不断出血,活活吓疯了她!”
我眉头微微一动:原来,我们眼睛里往外流血是因为中了沈衣寒的毒?
可是,沈衣寒有机会给我们下毒么?
如果说,我眼中流血是在“劫持”了沈衣寒之后发生的事情,还好解释。可我没接触沈衣寒之前,眼底就已经开始出血了。
沈衣寒能隔空用毒?她应该没有这样的本事!
叶玄颤声道:“陈野他们也中了你的毒?”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沈衣寒连说了两次不是之后,才继续说道:“我给老妖婆下毒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她眼睛出血之后,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我。她像疯了一样冲过来逼问我,她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沈衣寒的声音忽然一沉:“那时候,我吓坏了,我以为自己下毒的事情暴露了,我以为自己会坐牢。可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远远比我想的还要可怕!”
“ 那时,我只知道抱着脑袋尖叫,拼命的想告诉她,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妖婆相信了我的话,吓得脸色惨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走出了我的卧室,嘴里还一直在说: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沈衣寒说到这里,忽然反问道:“姐姐,你知道,一个长期被人嫌弃,被人无视的人,心理有多么敏感?”
“呵呵,你怎么会知道呢?”沈衣寒自嘲般笑道:“你是沈家的小公主,是所有人手里的宝,心头的肉,你什么时候受过委屈,什么时候小心翼翼的讨好过别人?我和你不一样,我很小的时候就会看别人的脸色,哪怕他们有一丝不快,一丁点的厌恶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老妖婆从我房间走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来找我绝不会仅仅是怀疑我在下毒那么简单。”
沈衣寒道:“你花了大价钱去学管理,而我却对心理学无师自通,我知道,老妖婆肯定是在害怕什么?我就不断吓唬她,找准机会就会出现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动不动,哪怕是她拿着刀在我眼前不断挥舞,我也没眨过一下眼睛。”
“我越是不动,她就越是害怕,甚至连对着我挥刀威胁的勇气都没有。只要我出现在她的房间,她就会瑟瑟发抖缩成一团。这就是她后来为什么会半夜穿着睡衣到处游荡的原因。”
沈衣寒说到这时,我轻轻碰了叶玄一下。叶玄心领神会的问道:“衣寒,你在编故事对么?你说的都是假话对么?”
沈衣寒刺耳笑道:“哈哈假的,我也希望是假的!”
叶玄厉声怒吼道:“你撒谎,庄园里有保镖,还有监控,你是怎么躲过他们找到的董老太?”
“躲过他们很难吗?”沈衣寒哈哈笑道:‘我再不受宠也是沈家的二小姐。只要我愿意让保镖睡在我的床上,自然有人会帮我,哈哈……”
被我捂住嘴的沈衣玉,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两只手死死的抓住扳向我的胳膊,想让我的把手松开,让她跟沈衣寒说两句话。我却狠狠一收手掌,把她的嘴给捂得更严了一些。
沈衣寒惨笑道:“我一边吓唬董老太,一边想办法继续给她下毒,让她产生幻觉。最后,她终于说出了真相。当年沈玉龙找到董老太跟她达成了某种交易,她把那只鸟爪子卖给沈玉龙,沈玉龙养她一辈子。她得到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可是他们却砍了我的手。”
“这还不算什么,沈玉龙把我养大,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把我当成祭品送到某个地方献祭。我会像是一只羊一样被人割开脖子,放干身上的血,切成一个个血淋淋的肉块摆在桌子上。”
沈衣寒的声音变得越发尖锐:“我的好姐姐,你说,我该不该杀人?该不该报仇?”
叶玄被问住了!
叶玄毕竟不是沈衣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按照叶玄自己的思维方式,他不仅会说应该报仇,还会告诉沈衣寒,应该把仇人碎尸万段。
我抬手往叶玄脑袋上拍了一下, 伸手往他身上写了三个字:老太太。
叶玄这才反应过来:“就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说不定……说不定,爸爸也被董老太太给骗了?”
“曾几何时,我也抱着跟你一样的希望,哪怕只是那么一丝的希望。可是现实永远比你想象的残酷!”沈衣寒带着几分哭腔的惨笑道:“董老太太跳湖之后,我就在留心沈玉龙的一举一动。沈玉龙是术士,你知道么?他比老妖婆的手段还要高明,你知道么?这间水月观就是他出资修建的东西。水月观的人跟他称兄道弟。将来我被拖出去献祭的话,提刀的人一定是沈玉龙和水月观的道士。”
“胡说!”叶玄高声道:“如果爸爸跟水月观的道士有关系,你手里那只罗盘怎么会在水月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