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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_分节阅读_第55节
小说作者:暗地妖娆   内容大小:492 KB  下载:塔罗女神探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3-10-18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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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乔苏筹钱的数天里,贵生对她的看管也愈发严格。他替她赶走了附近抢生意的几个女人,苏珊娜走的时候居然满面笑意,像是得了许多的好处。每每乔苏问及他是否用钱打发她们,他都只冷冷回一句:“赚钱要紧。”只可惜,那几天她却天天吃“阳春面”。

  因贵生管得多了些,每每有人来议完价,刚将乔苏压到墙上,他便走过来将对方请出去,理由是:“那个人可能会让你受伤做不了生意,你尽可挑安分一些的客人。”

  殊不知,选择乔苏的男人都不可能安分,更不可能有钱。蹊跷的是,乔苏也不捅破,没有饭吃的时候,贵生自会在她住所的窗口放一碗面疙瘩,并几支土烟。两人话也不多,甚至时常是一人站在巷口拉客,另一人则在巷尾蹲守,有两两相望却无言的意思。她后来干脆连生意也不要了,转去巷尾找他,他坐在灯下,将大衣领子拉直,封住脖颈,眼睛很疲倦。

  “你这样,我到死也做不成生意!”她点上一根烟,一副认命的消极模样。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不觉得苦,反而有一缕蜜意丝丝绊绊地游出来。

  “那……就不要做了。”

  贵生话里有话,她也听出来了,于是苦笑两声,掏出当日被他拾起的手绢包,打开,里头是一片黄灿灿的金锁,上头刻了“长命百岁”的字样,周边凸浮出细巧的莲花。

  “你那天便觉出分量来了吧?”她将锁递到他眼前,一点也不防备,“知道我为什么不拿这个还债么?因为那是我娘留下的,她说有了这个,就可以找到我爹。”

  “你爹在哪儿?”贵生的声音还是细沙坠落式的阴绵。

  “我怎么知道我爹在哪儿?说不准,我将来生下的孩子,也不知道他爹在哪儿咧!”她仰面大笑了几声,又转回落寞里去。

  贵生清了清嗓子,又问:“你这两天,一个生意都没做成,可要怎么交代?”

  “罢了,烂命一条,爱拿,拿去便是!”她表现得极为凛然。

  “可是做‘人刺’很难受的,要把你绑着,木头桩子从屁眼里捅进去,拿锤子一记记敲打,每敲深一截,你就会不自觉地弓起背来,有人就会把你的身子强行掰直,再敲……”

  “别说了!”

  她终于怕了,眼眶里有了一点泪的涟漪,心底里却已下了决心,那片锁是她对未来唯一的追求,将这个东西送出去了,人生便也送出去了,能挽回自尊的希望也随之荡然无存。

  “那个……”他又轻咳一声,显得有些紧张,帽子也脱掉了,才发现右半边是一道断眉,愈发显得凉薄,“我……那个……什么价?”

  她听出他的意思来,想笑出来,鼻子却有些酸,眼球亦灼热起来,少不得回道:“跟你算起来,可是尽量要贵一些的。”

  他打开钱夹,拿出一叠纸钞递来,她接过,装模作样数一数,整整两百块。

  “我不要在这里,去你家。”

  “跟我来。”她的嗓音因激动而喑哑。

  这是乔苏头一次看到贵生的身体,健壮得像一片澎湃的海洋,能将她整个人随意翻卷。然而他压上来的瞬间却又是羞涩的,动作生硬,没有一处做到位。她直觉他碰过的女人太少,于是在不伤及他自尊的情况下,巧妙地为其调整方向。他是如此努力地摸索她欲望的源头,却总是偏离轨道,每一记喘息都宛若兽泣。她只得一手抱住他精致的头颅,一头握住他的“刺刀”,抵进自己深处……

  释放的瞬间,乔苏听见贵生喉咙里苦苦压抑的呜咽。

  ※※※

  十天之后,到了还债的日子,贵生仍带着乔苏走进潘小月的房间。交上的钱只有一千,那是贵生的全部家当。

  “哟!”潘小月还是慈眉善目地坐在桌前,只瞟了一眼钞票,仿佛就嗅出它的内幕来了,“看来,你最近倒是攀上高枝儿了,只可惜数目有些不对。”

  “哎呀!潘老板您就多宽限几日,容我把钱攒够了。”乔苏讲话也有了些底气。

  潘小月突然挨近她,两只眼睛如刷子一般在乔苏脸上扫荡,遂笑道:“啧啧……眼含秋水,面带桃花,可是遇上什么好事啦?”

  接着,她突然转过头来,对贵生冷冷道:“人没看好,怕是心倒交出去了吧?早知你饥不择食,那么丑的娘们儿也要,还不如我带你去逛风月楼,比睡这样的货色不知要好出多少来!”

  贵生神色凝重,双唇紧闭。

  潘小月似乎也不计较,反而面色一缓,笑道:“贵生呀,饶是这么着,还欠着两千块呢,你打算怎么替她还呀?”

  “不知道。”贵生直通通答道,“请您再宽限两日。”

  “嗯,看在你跟了我三年的份上,也别整得像我潘小月不通情理似的,可以再限你们一个月,不过规矩还是不能破的。”

  潘小月这一“通融”,乔苏便留下另一根拇指,和贵生双双走出去了,身无分文,只身边那个人是最大的财产。不知为什么,两人竟也不曾慌乱,反而因能同甘共苦而倍感愉悦。

  一个月,他们可以做很多事,除了逃亡。贵生讲,只要在潘小月的监视之下,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逃到车站,也会被捉回来,经受难以想象的酷刑。乔苏是一万分地信任这个男人,信任到可以拿任何谎言来搪塞他。但她终归还是有些私心,因她那纯正白皮肤的俄罗斯母亲曾跟她讲过:“女人最好还是依靠男人,把他们当成命里的拐杖使,才不会倒下。”

  于是她什么也不做,只等贵生想办法。他四处借钱,却因走不出幽冥街而未能如愿。这期间,他们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由乔苏站在巷口处色诱路人,待对方上钩之后,贵生再冲出来剥光其财物,扬长而去。如此干了一些日子,到手的钱还不满五百块。某天贵生头脑有些发热,还去赌场试了一把手气,于是这些“辛苦钱”便又都赔出去了。仿佛命中注定,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老天爷对待这两个人,是既公平又不公平的。

  在离还债日还差两天的时候,乔苏忧心忡忡地抱住贵生,两只残手都在发抖。

  “怎么了?”贵生捧起她那张尖细古怪的面孔,它在他手里像是随时可以捏碎一般。

  “我……我有了……而且,这两个月,我都没有……接过别的客。”

  她的忐忑里荡漾着些许纯真,令他难以自拔。

  “那不好么?我可以当爹了。”贵生笑得很凄楚。

  她心里却在打鼓,两个月没有来红确是真的,但那对她来讲并非一定是怀孕的征兆,更何况之前替她堕胎的郎中已警告过:“再来个几次,恐怕今后就再不用来了。”但这个谎还是要说的,她得为自己的性命留个保障,尽管她也不晓得将来找不找得到亲爹,能否幸福。而贵生这根“拐杖”,她无论如何都要用起来,用到断裂为止。

  还债日的前一晚,贵生炖了一锅鸡汤给她补身子,手上还剩最后的两块钱,亦交予她,脸上挂着淡笑,仿佛将幸福放在口中偷偷品嚼。她觉察出他要做的事,却假装不知道,不停讲些下流的笑话,无论讲得是否精彩,他都会把嘴咧得更开一些。

  次日清晨,贵生不见了,桌子上放了一件簇新的狐皮大衣,拿柔白的棉纸包了,用细绳扎住,有滑溜溜的白长毛领与袖口,展开来能将她整个包起,送至云端,房内瞬时有了兽皮的刺鼻香气。

  乔苏一如往常,在巷口的包子铺吃过早饭,便抬头望住天空,脑中空白一片。并非是自然而然的空白,系她竭力将所有思绪都从脑子里清空出去,做到完全不受困扰。到了晌午时分,饿意令胃酸不停涌上喉管,她自觉要被酸液灼伤,少不得掏钱再去买碗面疙瘩,却刚好面摊老板正在收拾东西。

  “哎!生意不做啦?”她因烦躁而变得恶声恶气。

  “你等晚上来吧。”老板正将一锅面汤水拿木盖盖了,将火封进炉灶内关好。

  “怎么了?赶去投胎?”

  “比投胎还急些。”老板脸上有种残忍的兴奋,“赌坊又要做‘人刺’了,大伙儿都去瞧了。”

  她似被闪电击中,两只眼睛里挤满了贵生的笑,唇形薄长漂亮。她隐约记得母亲还讲过:“薄唇的男人比较薄情。”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向西街头狂奔,熙攘的人潮自动为她的疯狂让道。

  “贵生!贵生!贵生哪!”

  一路上,她惊觉那呼喊只在脑子里出现过,嗓子眼却发不出声来。于是她只是幽冥街上一个下等娼妓,负债累累的赌棍,将自己的男人亲手推上死路的毒妇!

  背负着这样的包袱,她跑至赌坊后方的石圈墙外,奋力拨开人群,乱发盖住她的双眼,然而她不需要看清楚什么,也不敢看清楚什么,却是没头没脸地跪下,将一枚金锁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吼道:“潘老板!潘老板!!!我是乔苏!欠你钱的乔苏!!我来还债了!来还债了!!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吧!”

  回应她的不是潘小月,却是周边那些刺耳的嘘声。她只得抬眼,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石墙内,一根高高竖起的木桩上挂着一个身板挺直的男子,浑身赤裸,血水不停从股处顺杆流下,他努力移动头颅,仿佛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寻觅她的影踪。

  “贵生!贵生呀!贵生!我来还钱了!你不必死了!贵生呀!贵生呀!你不必死了!贵生——”

  她听见体内某个真正金贵的器皿碎了,系幸福,系希望,系将来……她的爱情与肉身在这一刹那双双轰然倒地。

  ※※※

  乔苏醒来的辰光,身上盖着狐皮大衣,她睁眼看见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黄皮肤,深褐眼珠,法令纹悠长,穿一身玄色长袍,头发修剪得极为干净齐整。她想起那是东街头圣玛丽教堂的神父,他时常在这条街上布道,还好几次劝过乔苏信仰天主,因此而受过她的嘲笑谩骂,甚至还从这穷男人身上讨到过几毛钱。

  “你怀孕了。”

  这是贵生死的那天,庄士顿对她讲的第一句话。

  【3】

  杜春晓与夏冰站在潘小月跟前时,两人都恨不能将扎肉碎尸万段。可恨扎肉不是真的扎肉,否则怕是早已被嚼烂。他们断想不到,扎肉那个“过夜的地方”竟是赌坊,且是三人行到街当中,便有五条壮汉横路杀出,也不亮家伙,只笑嘻嘻地拍拍扎肉的肩道:“老兄辛苦了。”他们一路被押至潘小月处。

  走进潘小月的房间,三人的脚骨都不自觉地软了一半,因踩着花纹斑斓的厚羊毛地毯,令整只鞋都埋进里头去了。壁炉内收拾得很干净,堆有色泽光亮的冷炭,上方挂了一幅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画中一长着鬼头的半裸男子,在林中追逐仓皇奔逃的少女;一张紫檀木桌子放在正中央靠窗的地方,蠢笨然而奢华,颜色便乌艳艳得逼人;右侧一个挂衣架子细细长长,伫立在银色海鸥飞翔于金色天空里的花壁纸上,那纹路看得深了教人晕眩;衣架旁的落地穿衣镜正现出女主人修长的侧影;难得的是,左侧竟是满满一墙的书架,上边挨挨挤挤码了好些精装本,镶金线的硬皮书脊冷冷释放其尊贵。

  “哟!未曾想潘老板还有些雅性,只是那个东西有些煞风景。”杜春晓拿嘴撇了撇那穿衣镜。

  潘小月只当看不见,继续笑吟吟地吃茶,本该办公文、奋笔疾书的台子上相当突兀地摆着四色果子并一碟蒸糕,洒在上头的红绿色分外惹眼。

  “杜小姐不必焦虑,今儿找你们来,也是扎肉的主意。”

  只这一句便再度将扎肉置于死地,他恨得心肝发颤,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冲杜春晓与夏冰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潘老板……有个小忙,让咱们帮一帮……”

  “帮了有好处么?”

  听到“帮忙”二字,杜春晓顿时表现得释怀了,像是知道这一来既不用吃苦头,也不会被追债,于是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好处便是先前的债务一笔勾销。”

  杜春晓听了反而锁起眉来,长叹一声,掏出怀里的塔罗牌抛在地上,只一张死神牌正面朝上,她拿起“死神”,脸色煞白道:“我倒是宁愿背债,也不想摊上那些事儿。”

  听到这一句,潘小月面孔微微变色:“难不成你已知道是什么事?”

  “这不是我的牌刚刚告的密,说你这里出了人命嘛!”

  她心里不由冷笑,这一路走到西街头也要些时间,早已零敲碎打从扎肉嘴里掏出不少信息来,如今装模作样一番,只是希望能唬住对方。

  孰料潘小月即刻转了脸色,笑道:“可是扎肉半路上已跟你讲了吧!”

  虽被当场拆穿,杜春晓也不觉得窘迫,只将牌收好,直起身来,用夸张的姿态伸了个懒腰,死气沉沉道:“讲了些,我还想再瞧瞧尸首,可以么?”

  托恶寒天气的福,五爷的尸首分毫不烂,在地下室内摆放完好,因脊椎被戳碎的缘故,整个人像肉虫一般摊在水泥板上。一中年男子阴恻恻地站在旁边,打量杜春晓、夏冰与扎肉三人,眼睛里并无敌意,却堆有某种麻木的残忍。他身量不高,背部微驼,发长过肩,拿白绳胡乱地扎住,右半边脸藏在阴暗里,灰色大衣处处沾有白色烟灰,周身冒出清冷的残烟味。这味道勾起了杜春晓的烟瘾,她只得巴巴儿跑过去跟对方要烟,男子瞟了她一眼,耸肩摇头,表示不屑。

  “小气!”杜春晓讨了个没趣,回转身继续检验尸体。

  确如扎肉路上所言,这个五爷系被人勒毙后再串成“人刺”的,手指甲完好无缺,舌苔泛白,无挣扎或中毒迹象。股沟处血洞大开,一小截粉嘟嘟的肠子落在外头,夏冰不由得转过脸去作呕,杜春晓倒是仔细看了看,包括手臂与大腿内侧的尸斑,边看边自言自语道:“这尸体原也没甚好查的,我又不是仵作,看不出什么名堂。”

  “看不出也要看,这具看完了,还有一具。”男子突然开口,若非他发出声音,当时现场已无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还有?”扎肉眼睛睁大,望向五爷旁边一个白布盖住的突起物,不免有些吃惊。

  男子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们这才见识到他触目惊心的右侧脸,坑坑洼洼,似被太多厉鬼啃咬过,伤疤厚厚层叠起来,杂乱布在脸上,眼眶缩小变形,比正常的那只要小近一半,虽然恐怖,却令他看上去有了威严。

  另一具尸体同样与肉虫无异,但体型较五爷要匀称许多,骨骼精巧,从阴部、胸腔与头颅识别,系一位年轻男子,二十来岁的模样,双目暴睁,似是有诉不尽的愤怒。不仅如此,手臂与小腿处有数块淤痕,深深浅浅洒落,颈部勒痕同样惹眼。

  “他是谁?”

  “他叫沈浩天,是我们这里的荷官。”男子看尸体的眼神也是麻木的,与逛菜场时瞟过一片猪肉无异。

  “你又是谁?”

  男子怔了一下,回道:“小人姓章,章春富,大家都叫我老章。”

  “沈浩天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昨天后半夜。”

  “谁看见的?”

  “我们这里一个女招待,她因身子不舒服,便躲到外头去透风,就看见了,当场吓得尿裤子。”

  “在赌坊后头挂一个人哪,得多大动静呀?怎的你们门口安排的那些叫花子都没发觉?”

  “这……”老章像是被问住了,愣了数秒方回道,“问过他们,都说没有听见。你去那边站一站便知道了,隔着一幢房的距离,后边有什么动静确实是听不见的。”

  “那就怪了,这个人明显死前有过挣扎迹象……”

  “一点儿也不奇怪。”

  杜春晓正欲好好发挥,却被扎肉打断,他正色道:“赌坊内部墙壁上均铺了吸音的棉胎布,为的是防止声音太吵,扫了客人雅兴,所以外头有天大的动静里面都是听不见的。”

  “那个发现尸首的女招待叫什么?”

  “好像叫谭丽珍。”

  “我说老章,你若只是在这儿守尸的,知道的可有点儿太多。”杜春晓借机揶揄了他一把,算是报刚刚不给她烟抽的仇。

  “哼!”对方却冷笑道,“已经算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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