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过一会儿,有个女孩子冲他这边走来。哦,他远远地看去,她穿得可真够少的啊。上衣比乳罩长不了多少,在腰前一搭,露着肚脐,下面的裙子更是短得可以,估计一蹲下后面的人马上就能看到内裤了。
等到这女孩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她长得实在不好看,不过涂脂抹粉的,也不算吓人就是了。
两人一见面,显然已经知道见面的暗号了。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女孩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寻思着该说点什么合适,女孩倒是大大咧咧,一劈腿坐在他身上,说:
“你小子长得还挺帅的。”
帅吗?告密者不觉得。他一直羡慕弟弟的那双又大又黑、睫毛长长的眼睛,自己可没那么幸运。不过年纪大了,脸盘子长开了,他的模样还算不错,眉毛粗壮浓密,下巴俊俏硬朗,也能迷倒不少女孩子了。
他没说话。
她又说:“想要吗?”
干吗?不至于跟这儿吧!
女孩不由分说,两手缠住他的脖子,嘴巴黏上了他的嘴。
哟,这湿湿的感觉还挺好!
这时候,他倒也不在意这轻浮的女孩是不是公共汽车了。
“去哪儿?去我家?”她问。
他迟疑。
“放心吧,我家没人。”
那我也不去!家这个词在告密者心里,不代表什么美好的事物。
反正他也不缺钱,就带着她去了家星级宾馆。
“哇,真棒!”她兴奋地叫着,显然从未被带进过这种档次的地方。
宾馆会安排他们入住吗?毫无疑问会的。那个年代还不要求登记身份证件,来的就是客,有钱就是爷。更何况,父亲是这家宾馆的合伙人之一!
也许这才是关键吧。他已经管不了那许多,火急火燎地带着她上了楼。
脱衣服真是件很麻烦的事,以后出门不穿这么多了。他把T恤衫向上撩过,急不可耐地甩在一边的时候,眼前呈现出了最不该呈现的一幕。
那是个在停尸房里干瘪的、形容枯槁的被称作是妈妈的老女人的样子。
告密者慌了神。
他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他可是个莽撞的大小伙子,他不会被这玩意儿吓倒的!
的确,他没被吓倒,只是他那玩意儿失去了活力。
这期间他又试了好几次,均没能成功。
按理说,那姑娘人品也不错了,并没有冷嘲热讽的,反倒是安慰他不要着急,慢慢来。可他慢慢也来不了。
最后,女孩抱着他睡了半个下午,他还是不行。
女孩也没说什么,当天晚上就和他离开了。不过她回去之后,把这事告诉了其他人。这也无可厚非,对吧?
于是,第二天再见到哥们儿的时候,大家着实开心了一把。
不过开心归开心,言归正传,哥们儿倒是严肃了起来,“其实这没什么的,第一次嘛,谁没有第一次呢!给你讲讲我的第一次吧,你丫心理就平衡啦。我跟我马子的第一次是在她家,她爸妈就出去两个小时吧。我俩火急火燎的,也没上床,就在地毯上干起来。我哪懂那玩意儿长啥样子啊,就在她身子下面蹭。结果蹭来蹭去,把包皮都磨破了,蹭的原来是地毯!”
众人又是一顿笑,告密者也笑。
可是笑完了,依旧不是个滋味。自己为什么不行呢?他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可是他又不敢轻易尝试,以免再被朋友们笑话。
进退两难之际,他想到了召妓。克服了对疾病的恐惧,他依然未能成功,于是便放弃了。
这段时间,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是他的新妈妈——哦,他早已乐意接受那人做他的母亲了,因为她实在是这两兄弟唯一的保护伞。可是这新妈妈似乎近一段时间也犯了病,人慢慢地消瘦下去,面有菜色,常常鼻涕连哈欠的。
他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病。青春期的小伙子嘛,又不好意思展现出对家人的关注,也就不去过问了。
直到他上高中的时候住了校,便极力不肯回家来,更不知道新妈妈的病情在不断恶化。
直到某一天他接到电话,父亲告诉他,新妈妈死了。
又死了……他回到家,看到新妈妈干瘪的、形容枯槁的老女人的身体和妈妈是一个模样的。他慢慢地明白了一些事。
他不想说什么,可是没忍住,就问父亲:“新妈妈是怎么死的?”
“心力衰竭。”
“那我妈妈呢?”
“心力衰竭。”
“哦……”他说,“去他妈的什么心力衰竭,这是吸毒死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父亲并不生气,看着他说。
“喂。”告密者转向弟弟,“喂,你学习好,你说说,妈妈是怎么死的?”
“心力衰竭。”弟弟说。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告密者无语,摔门出去。
那天后,弟弟找到他。“回家吧。”他对他说。
“狗都不回这种家。”
“父亲又带着新女人回家了。你不回去,他是不会收敛的。”
“哼,他不带女人回家,是怕我上了他的女人!”
“也许吧,但是你回去,他就不会往家里带女人了。现在家里已经乌烟瘴气,不成样子了。”
“我不回去!”
“那好吧。”弟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弟弟走后,告密者又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迁怒于弟弟,可也没做什么来弥补。
告密者不再回家了,父亲采用了很简单的一种手段来制裁他——切断他的经济来源。
告密者挨了饿。他曾有不少钱,都被他大手大脚地花光了。于是,他便在口袋里揣了把勺子,每天中午去饭厅转一圈,“我帮你尝尝这个”,“我帮你尝尝那个”。可他终究是个要脸的人,因此也只能混个半饱。同学们起初也借给他钱,可他从来都还不上,慢慢地,就没人愿意借给他了。
“不借就不借!一个垃圾学校里的垃圾学生!”告密者生了气。他这么说也许没错,全班四十多个同学,只有他一个是黑头发。
至于怎么弄到钱,告密者想到了偷和抢,只是不愿意那么干。自己初中是个小混混,也没抢过别人钱呢!
结果,反而是弟弟帮了他。“哥。”他说,“你要是要用钱,我这里倒是有不少,你都拿去吧。我不花钱,全都攒下了。”
“多少钱?”
“七万两千五百多。”
“那么多?!”
“嗯,那些零头是银行的利息。我把卡给你,你拿去用吧。”
“好。”告密者伸手要接。
“等等。”弟弟忽然把手抽回去了,“哥,我攒下了这么多钱,也就说明你花掉了这么多钱。现在不比过去了,要是父亲发现我给你钱,肯定也会切断我的经济来源。所以你只有这些钱,不要把它们都糟蹋了。”
“哦,行!”
“你得保证!”
“我他妈保证。”皮包骨头的告密者对天发誓,“你瞧我都饿成什么样了!”
“用你死去的母亲发誓!”
“这……好!”告密者咬了咬牙,“把咱俩的母亲都加上,我发誓!”
拿到了钱,告密者还真的没有食言。他想了好久,自己会什么,能干什么呢?
想来想去,他决定开个服装摊。
这东西不需要什么能力和才干,只要肯吃苦就能赚钱。
于是,告密者成了那一带最年轻的服装摊主。
也许父亲多少遗传给了他一些经商的才能,告密者的眼光很独到,总能发现那些受到小姑娘青睐的衣服。他每天凌晨五点就从租住的房子里出发,去批发市场里淘货。告密者身手敏捷地跳上一大摞塞满衣服的黑色大包裹,开始在里面挑挑拣拣。他一般也挑不出多少,不管时下流行什么,他只拿那些少见的、近乎独一无二的、穿上去却很漂亮、很显身材的衣服。这样做就保证他的货源是附近店家绝无仅有的好东西!
八点多钟,他把挑好的衣服塞进包裹,回到自己的摊位,准备开业。随后,让附近摊主都羡慕不已的是,摊位一支开,他的店里挂着的、摆放的,就都和别人不一样,那么光彩夺目、引人注意。
就这样,从第二个月开始,他赚钱了。到第三个月,刨去高额的租金,他差不多还能剩下六七千块钱,此后或多或少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水平。来他这里的差不多都是回头客,即使有些新客,也会马上成为回头客。
有趣的是,即使他赚钱比别人多,附近的摊主们却也只是羡慕而并不嫉妒。
为什么呢?就因为小伙子干练,有能力,何况他还是摊主中年纪最小的,比其他人的平均年龄还要小个五六岁。那一年他还未满十八岁。于是,当大家一起外出吃饭喝酒的时候,从来也轮不到他结账。
半年的时间,他便赚回了本钱,把那七万多块钱还给了弟弟。
“我不要,你留着用吧。”弟弟说。
“那不行,你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不用。”
弟弟不要,他只好把钱存上,偷偷塞在弟弟的抽屉里。那一天,他回到家,干完这件事,转身就走,和父亲面对面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卖服装的生意说起来简单,不就是采购独到的货物,拿回自己的店里坐地起价吗?这种二道贩子的手段,有什么难的吗?
其实不然。独到的眼光是关键,这是学不会的,非得你自己有这个审美能力才行。而吃苦耐劳的精神则更为关键。
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除去春节的那七天,每天你都要开业。也就是说,每天早上你都要在凌晨五点钟出门,直到晚上九十点钟你才能收摊。一天两天行,天天这么干,你试试看?
当然了,是人就免不了会得病。生了病,你可以休息一天,最多休息两天。
可你要连着三天不出摊,商场管理人员马上会来找你,告诉你下个月不用再租了。
原因很简单,如果人人都休息不开摊,那市场的人气怎么办?所以干这种活,挣的就是份辛苦钱,休息和度假那是跟你挨不着边的事。
不过告密者从不在意辛苦,他干这行只为了活下去。妈妈早就死了,父亲差不多和他断绝了关系,他没房没钱,不得不依靠自己活下去。
别的摊主告诉他,这样下去不行,太累了,会弄坏自己的身子。才刚刚成年的人,发育还没停止呢。面对人家的好意,他笑笑,不说话。他舍不得花钱雇人。
不过有的时候,他倒是也会大方一把,那是对待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当然,两人认识最初也是因为她来他的店里买衣服。
这女孩不常来,可是来了,却总要和他说一会儿话,也许她也喜欢自己吧。
所以没事的时候,他就搬了把凳子请她坐下。时间长了,其他人都认为他俩是交上了男女朋友。
聊天的话题最开始是很无聊的,不过越来越亲近之后,女孩提起了自己的家事。她说自打母亲给她生了个弟弟之后,重男轻女的父亲对她的态度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