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我不该选择“间”,不该轻信它包含的那个“日”!现在看来,这条通道是没有尽头的,它暗无天日!
我知道,我们没希望走出去了,走着走着,我慢慢停下来,然后抱住了季风。
季风全身都在微微地哆嗦。
我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它的光已经极其微弱,只能让我看见它在哪儿。
我和季风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这时候,我很想亲她一下,但是我们都戴着呼吸面罩,连最户的吻别都做不到了。
季风用手按了我的肩一下,我知道,她让我和她一起坐下,接着她就瘫软在了地上。
这时候,只要坐在地上,就很难再站起来。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硬是把她拽了起来,我用眼睛告诉她:走!
我们已经没有手电筒了,我们在黑暗中互相搀扶着,继续跌跌撞撞朝前走……
通道里像地狱一般黑。
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要有一丝丝亮光,马上就会被我们看到。
前方有亮光!
我们同时看到的,同时愣了愣,然后身上陡然有了劲儿,快步奔过去……
有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
是的,我们看到了出口,我们走出来了!
当我和季风爬出去之后,通道“哗啦啦”坍塌,转眼就被封住了。
当我们看清眼前的环境时,目瞪口呆——
给你10秒钟,你猜,我们到哪儿了?
1。
2。
3。
4。
5。
6。
7。
8。
9……
太阳墓!
我们回到了太阳墓!
我们用最后的力气摘掉呼吸面罩,双双坐在地上,缄默。
我们看到了那只鸟看到的情形——
万里盐壳之地,呈现着死亡的灰褐色。太阳正对着太阳墓,熊熊地燃烧。
太阳墓凹陷了,一条条木桩摆出来的光芒,七扭八歪。一辆军绿色卡车侧翻了,不过它并没有躺下,而是斜靠在一辆越野车上,把越野车砸憋了……
我恨自己。
我不仅体力透支,脑力也透支,我恨不起来。
我不知道我该恨谁。
我选择了“间”,因为里面包含着“日”。日就是太阳啊,冥冥之中早就暗示我了,这条通道会返回太阳墓!
第一个团队10个人:我,白欣欣,号外,章回,徐尔戈,魏早,浆汁儿,布布,孟小帅,衣舞。
第二个团队也10个人:季风,黄夕,吴珉,张回,蒋梦溪,周志丹,鲁三国,郭美,马然而,老丁。
现在,有人死了,有人走了,有人生死不明,大地灰茫茫一片真干净,只剩下了我和季风。
我们在被封堵的出口处,坐了足足一个钟头。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了。
季风虚弱地问我:“周老大,我们去哪儿?”
我说:“上车,听音乐!”
我拉着季风走到碧碧的车前,坐进去,把音乐打开,调到了最大音量。
于是,在浩瀚的罗布泊,在坍塌的太阳墓前,惊天动地的音乐响起来,那是汪峰的《北京,北京》,这个高个子男人苍凉地唱着——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
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
我似乎听到了它烛骨般的心跳。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
北京,北京……
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
就像霓虹灯和月亮的距离。
人们在挣扎中相互告慰和拥抱,
寻找着追逐着奄奄一息的碎梦。
我们在这儿欢笑,我们在这儿哭泣,
我们在这儿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我们在这儿祈祷,我们在这儿迷惘,
我们在这儿寻找,也在这儿失去。
北京,北京……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
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
在这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在这儿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
北京,北京……
北京,北京……
北京,北京……
太阳墓坍塌了,我和季风已经没有离开的路。
丛真、小5、碧碧、孟小帅、吴珉、白欣欣、章回、郭美,他们死在里面了吗?
“间”里是个“日”,于是我和季风就回到了太阳墓——由此可以肯定,这些字不是随意刻的,它们真的有着灵验的魔力!并且,它们也不是圈套,它们说到做到。
假设那些人成功逃开了地震,进入了通道,那么——
小5和丛真选择了“问”,那个“口”字会让他们经历什么?被一张血盆大嘴吞噬?
碧碧选择了“闻”,那个“耳”字会让他经历什么?重新回到大耳朵形状的罗布泊荒原?
孟小帅和吴珉选择了“闷”,那个“心”字会让他们经历什么?羽化成仙?
白欣欣、章回、郭美选择了“闽”,那个“虫”字会让他们经历什么?满地变异的虫子?
……
音乐停了,罗布泊一片死寂。太阳偏西了,盐壳不再响。
季风睡着了。她太累了。
我没有叫醒她,我在思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车载视频“哗”一下出现了画面。冥冥中某种神秘之物又来向我揭秘了!我紧紧盯住了屏幕。正是这段视频,向我展示了白发女人在我们这群人生活中的所作所为。
终于,视频停了。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
季风终于醒过来,她说:“我们一直坐在这儿?”
我有些凄楚地说:“我们去找个那个湖。”
季风没再说什么。
我打了两下火,竟然没打着。
季风突然说:“你听!”
我一下把耳朵竖起来:“什么?”
季风说:“有人在说话……”
我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你幻听了吧?”
季风打开车门,下去了。我也跟着下去了。
季风走到了坍塌的太阳墓前,蹲下去:“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喊周老大!他们可能还活着!”
我赶紧从车上拿来一把工兵铲,走到她身旁,也蹲下了:“不可能,就算他们还活着,被埋在30多米深的地下,早死了……”
我们都不说话了,静静等待。
果然,我也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呼喊声:“周老大!你能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