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久拼了老命保持冷静,说:“咋,咋醒了?要尿尿啊?”
“爷爷怎么也醒了?”王康没起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话的时候打着哈欠,“半夜的,您干什么啊?”
见王康的样子挺正常的,王平久再次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糊涂了。就说:“起夜,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俩蹬没蹬被子。快睡吧。”说完,他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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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苗安插了一句:“王大爷,您仔细想想。在半路上遇到的孩子们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说,笑起来的时候面部肌肉很僵硬;或者是总是挤眉弄眼的。”
王平久琢磨了一下:“没有。在他们俩动手打我之前,我看着都挺正常的。”
这一回,苗安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洛毅森看着有趣,就问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苗安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既然苗安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在王平久面前追问。把话题转到正路上,说:“王大爷,第二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提起这个我就后怕。”王平久的手哆嗦起来,说,“第二天,早早的就去工地看了一眼。前一天晚上太害怕了,一直不敢回去,大白天的估计就没事了吧,所以我五点多钟的时候就去工地了。就在我俩孙子被砸死的地方,那些钢筋还在,可孩子不在了。”
“地面上有血吗?”
“没有,没有,啥都没有。”
“别急。您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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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王几乎没干什么活,就在工地前后绕来绕去的。到了晚上他本想早走。那时候有个工友出了点事,他被工头抓住临时多干了一会,等他准备回家的时候一看表,还是昨晚下班的时间,九点四十五分。
“等一下。”洛毅森说,“工地正常的下工时间是几点?”
“七点半到八点。但是那个工地赶活儿,愿意赚点加班费的就留下继续干,按天算钱。有时候我要是觉得身子上还过得去,就赚点加班费。”
“就是说,您加班并不是定时的?”
王平久点点头,接着说:“我也觉得是赶巧了,怎么跟前一天一个时间。我没多想这个事,急着回家看俩孙子。”
当晚,他还是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在回家的小路上急行着,大约快走了一半的时间,两个孩子迎面而来。当时他吓坏了,赶紧往后倒了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你俩咋来了?”
这一回,昨晚还挺腼腆的王健大声说道:“爷爷,奶奶让我们来接你的。”
不说这话还好些,王平久一听又是一身的冷汗。昨晚的事他没跟老伴说,也没告诉她自己在这个工地上干活,所以,也不可能是老伴让两个孩子来接自己。他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可两个孩子像在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吓得不敢动了。
王康似乎害怕什么,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仰着小脸说:“爷爷,快回去吧。这里好黑。”
昨晚还说自己胆子大,会照顾哥哥的王康怎么像变了个人?但看他们的意思,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威胁。王平久壮起胆子,说:“行,你们头里走,爷爷在后面跟着。”
王健有点不乐意了,就跟弟弟说:“胆小鬼!不就是被奶奶骂了一句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我是怕黑。”王康委委屈屈地说。
也许是王康可怜兮兮的表情使得王平久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一些,一听老伴又骂孩子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他把车停好,走过去拉着孙子的小手,问:“奶奶又骂你了?”
这时候,王健嘻嘻哈哈地说:“没事啊爷爷。奶奶哪天不骂人,我们早都习惯了。不过这次她有点过分了,把我和小康锁在小仓房里,不给我们吃的。”
锁上?闻言,王平久纳闷地问了句:“你们怎么出来的?”
王健哈哈大笑起来,说:“想出来就出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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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缓缓飘过了月亮,皎洁的月光映照在祖孙三人的身上。王平久发现,两个孩子的头发上一块又一块的黏糊着,好像沾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在王健的脑袋上撸了一把,低头一看,满手的血!再看被自己拉着的王健,孩子略黑的小脸上脏污不堪,被头发遮挡着的额头上一大片已经半干的血迹。
他不愿意承认脑子里的臆想就是现实,他宁肯相信是老伴动手打了孩子。但事实上,顾美云虽然嘴损了点经常骂孩子,但从未没有打过他们。自欺的心里作祟,他问:“奶奶,奶奶打,打你们了?”
话音还没落地,就听王健爽朗的笑声:“不是奶奶啊。爷爷,你忘了,昨天晚上是你把我们推倒的,要不然我和小康哪会被砸到。”
王健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那么的单纯,那么的天真;王康似乎更加害怕了,用力地抓着爷爷的手,浑身发抖。
这一切在王平久眼中看来,都是惊悚恐怖得足以致命!他大力地推开了王康,转回身没命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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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王大爷,冷静一点。”洛毅森坐过去,搂着王平久剧烈颤抖的肩膀,“您现在很安全。跟我说说后来的事吧。”
“后来?”王平久强迫自己回想着,“他们开始追我,说我跟老伴一样嫌弃他们。他们俩跑得很快,不像十几岁的孩子。我被他们追上之后,又挨了打。小康,我的意思是那个‘小康’打我的时候一直吵吵着说很害怕,那个‘小健’可是打得很开心,越打越开心。后来我也不知道咋整的,我们就摔到田埂下面的垃圾堆里,没啥动静了。我扒拉着俩孙子看,发现,发现,一大堆的长钉子,好些个钉子都插在他们的,他们的眼睛里和脑袋上。我吓坏了,就往回跑,车也不敢骑了。找了个三轮蹦子回了家。”
不用问,回到家之后,两个孩子还跟那晚一样,坐在外间写作业。老王顾不得多看一眼,拉着老伴就进了厨房,问她是不是把孩子们关进小仓房了。
顾美云有点吃惊,问他:“你咋知道的?”
“别问我了,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
见王平久也不是责备自己,顾美云就说,今晚孩子的老师来家访了,说这俩个孩子在班级上偷拿了其他同学的东西,她一生气,就把孩子关进了仓房,罚他们不准吃晚饭。
王平久在极度惊恐中把两个晚上的经历告诉了顾美云,顾美云也是有点害怕了。就借着给孩子们端饭的机会,他们俩偷偷观察起来,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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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王平久两个晚上的经历,洛毅森暂时放下诸多的疑问,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在五天后才想起报警?”
“哎呀,警察同志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是咋过来的。我不敢去工地上班了,整天呆在家里。白天孩子们去上学还好点,到了晚上我都不敢出屋。第四天晚上,我就听着孩子那屋有人说话,半夜三更的你说吓人不吓人?我把老伴也叫起来了,我们俩就去门口听动静。结果,里面啥声都没有。看我和老伴一回屋躺床上,那屋又有人在说话。说啥我们也听不清楚,就像很多人在里面唠嗑。”
第三章 初步调查
带着老王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估计孩子放学还有点时间,洛毅森说想去家里看看。老王犹豫了半响,才点头答应下来。
苗安跟着洛毅森去取车,路上就问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洛毅森一笑:“这话该我问你吧,要不公孙锦让你来干吗?”
身材娇小的苗安挺挺胸抱着胳膊,故作蹙眉撇嘴的模样,说:“姑奶奶又不是神仙,这点线索哪知道有没有猫腻儿?”
又好气又好笑地抬手给了苗安一记手刀,砍在她的额头上。小丫头立刻瘪了嘴。他数落道:“不要学苏洁那个口气说话。”
“我很崇拜苏姐啊。”苗安开始表白,“她很强大的。从小就没有妈妈,爷爷和爸爸还有几个叔叔都是道士呢,很牛逼吧?”
本来还惊讶于苏洁的家世,结果被苗安最后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好感觉。他哭笑不得地说:“女孩儿家不准说脏话。”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苗安古灵精怪地眨着眼,“你喜欢斯斯文文的女孩,不会说脏话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洛毅森觉得好笑。
看着含笑望着自己的洛毅森,苗安大大方方地握拳:“嗯,我会努力的。”
真是搞不懂这个女孩儿脑子里都塞满了什么东西。洛毅森笑着摇头,帮她打开了车门。苗安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睁大了眼睛问他:“你都不接话吗?”
“我接什么?”
“问我为什么努力啊。”
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有点安慰小孩子的心态。他钻进车里,随口那么一问:“好吧,说说你为什么努力?”
苗安笑得眉眼弯弯,说:“我很喜欢你啊。”
这一回,洛毅森被打个措手不及,满脸通红,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苗安一见他这样子弯下腰哈哈大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让车内闷热的空间变得凉爽。因为这一笑她的脸颊鼓了起来,像是香香嫩嫩的小包子,白皙中透着点粉红,诱人至极。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看到可爱的女孩子也是喜欢的。尤其是,苗安不像他接触过的那些女孩赶时髦,爱打扮。这人总是素面朝天,一身干净却不华丽的着装,纯真而又可爱。偶尔脱线的神经会做出令你哭笑不得的事。想起了女孩儿的好,忍不住就想去摸摸她白里透红的小脸。手还没伸出,院外传来几声刺耳的车笛声,打破了洛毅森美妙的感觉。他很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白了一眼还在捧腹大笑的苗安,叹道:“就算调戏我你跟苏洁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省省吧。”
苗安不满地嘀咕着:“笨蛋。”
“不要说别人是笨蛋。”
“笨蛋。”
“更不要笑着说别人是笨蛋。”
“嘁!”
“不准咂嘴。哎!怎么动手啊?讲不讲理啊你?”
“你跟女人讲理?”
洛毅森决定投降了,他发动了车子,说:“那么,女人,你到底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说到了正事上,苗安也不再胡闹了。正色道:“其实你也该有点察觉吧,王大爷家里那两个孩子不像使用过易容术。我帮你易容成嘉良的时候整整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而且在卸脸的时候也很复杂。如果那俩孩子易容了,那前前后后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没有什么可能性吗?”
苗安不屑地撇嘴,说:“不要看过几本武侠小说就被里面的什么人皮面具忽悠了。那玩意能往脸上糊吗?死人皮啊,一股子怪味的,覆在脸上那是铁青色的啊。而且呢,决定一个人的五官如何不是一张皮说了算。”
这个有点深奥了,洛毅森扭过头看她:“那是什么说了算?”
“骨骼啊骨骼!额骨、颧骨、鼻骨和下颚,巴拉巴拉好多呢。比方说,嘉良的鼻骨没有你的高,为了让你看上去就是他,我就需要垫高你的颧骨来让鼻骨显得矮一些。真正的易容术不是靠戴上皮,而是通过精妙的修改面部骨骼完成的高深艺术。”
听着有趣,洛毅森多问了一句:“你哪学的这些?”
“家传的手艺呗。我和苏姐都是因为有家传的手艺才被老大招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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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的功夫车子开到了院子大门,王平久一直站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等着。洛毅森回手帮他开了车门,他缩着身子坐进来,低着头一声不吭。
一路无话。当他们走进王平久家的院门时,顾美云气吼吼地出来骂人:“你个老不死的啊,你出去躲清静了,让我一个人在家看着那两个小崽子。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啊?我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个窝囊废!”
这老娘们嘴够损的!洛毅森暗自想着。他身后的苗安跟着嘀咕了一句:“嗯,是你最讨厌的类型。”
“说什么呢!”洛毅森回头白了一眼。苗安朝他一龇牙,率先走了过去。一口一个大姐叫得那个甜。洛毅森觉得差辈儿了,绝对是差辈儿了,可顾美云就是极为受用,被苗安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王大爷,带我去看看孩子的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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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不大,摆设也很简陋,一张床,一个书桌,两把椅子。一些课本整整齐齐码在书桌上,在地上还有两双球鞋,看上去已经穿了很久。洛毅森打量过屋子里的基本情况之后,蹲下身子往床底下看。
“王大爷,您那俩孙子是不是挺能跑的?”
“是啊,咋了?”
洛毅森的手在床底下摸了一把,起了身让王平久看自己的手心:“我没在你家附近发现这种土质,看上去好像是田间才有的吧?”奇怪,摸起来不大像纯土,什么玩意?
王平久也去床底下摸了一把,回过头来万分不解地说:“这是山上的土,两个孩子有时候会上山玩。八成是以前爬去玩的时候沾上的。”
以前?洛毅森可不这么想。手心这点土应该是两到三天粘上去的。今天是周五,也就说周一到周三这几天,两个孩子去过山上。想罢,他把手里的土收在袋子里准备拿回去化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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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苗安跟顾美云聊得越来越起劲儿,站在外间的洛毅森看了一眼,完全不想去打断她们。就坐下来问起了两个孩子父母的情况。
一提这事,王平久又是叹息不止。
两个孩子的父亲叫王金宝,高中都没读完就辍了学,外出打工。一年后领回来一个同年龄的女孩子,那女孩肚子都大了。俩人回来是讨要结婚的钱,女孩一开口就是八万八千八,吓得老两口险些背过气去。钱,肯定是没有那么多,王平久只能拿出两万来先给了女孩生孩子用。等孩子一生下来,这女孩月子都没做完就走了,儿子也跟着走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孙子给他们照顾。
说起这事,王平久窝了一肚子的怨气。儿子儿媳不管孩子也就罢了,常年不回家看一眼,好不容易托人捎个信儿回来就是要钱。他们两口子养俩孩子已经是捉襟见肘,哪有钱给他们?这事一拖再拖,后来听说那个女人跟人跑了,孩子也不要了。
“王金宝没再回来过吗?”洛毅森问道。
“别提那个混帐!就六年前回来一次,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谁知道他在哪儿啊。”
这时候,院门开了,两个放了学的孩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王平久顿时紧张起来,洛毅森先安慰他:“别怕,大白天的不会出什么事。有我们呢。你先去跟孩子们说说话。”
王平久强露出笑模样迎了出去。院子里,两个孩子乖乖地跟奶奶说话,苗安仔细地看着他们。果然是双胞胎,乍一看还真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表情也很相似。天真无邪的笑脸,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苗安走过去,弯着腰笑道:“让我猜猜,谁是哥哥呢?”她左右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嗯,你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