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檀沉默了一下，端起茶来轻轻喝了一口。
我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话说多了，毕竟是人家是亲姐妹，这话好说不好听。
“你说她坏，她也不算很坏”，她叹了口气，“可要说她好，她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人。我这个妹妹性格很简单，她不愿意招惹谁，可别人要是得罪了她，她就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性格差异？”我不解。
“我们出生之后不久，爸爸妈妈就分手了”，她说，“妈妈把青瞳带走了，我是跟着爸爸长大的。我父母都是三神教的巫师，而且级别非常高，他们两个性格差异很大，追求也不同。本来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后来变成了死敌。爸爸从小教我，要敬重妈妈，爱护妹妹；可妈妈却不领情，她几次想把我抢走，都没得逞，因为这个恨死了我爸爸。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青瞳长大之后就变成了这种性格。”
“那你们……现在怎么样？”我小声的问。
“在我眼里，她永远是妹妹”，她苦笑，“可在她眼里，我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
“为什么？”我一皱眉，“就因为你们父母的恩怨？你俩可是亲姐妹呀！”
“这个……”她迟疑了一下，“需要知道的这么清楚么？”
“呃……不是不是，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就不问了”，我顿了顿，“现在我理解鹿二小姐为什么看到你妹妹的照片会那副神情了，她以为那是你。”
她看我一眼，摇了摇头，“你错了，芊芊知道那是青瞳。”
“哦，这么说是三神教想保她？”我问。
她看我一眼，淡淡一笑。
我知道，自己又问多了。
冷场片刻之后，我突然想起了天服君的事，“对了青檀，你妹妹的事先放一边，既然你是三神教的人，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好，你说”，她看着我。
“你们三神教在唐朝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位教众是唐朝越王李贞的郡主，叫什么钧儿的？”我问。
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你……你问她做什么？”
“是我的一个朋友请我帮忙打听的”，我看着她，“怎么……是不是这个也不方便说？”
她半晌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位朋友，是人还是灵体？”
“是灵体。”
“他想做什么？”她看我一眼。
“他是钧儿郡主前世的情人，因为某些原因，灵魂被困了一千多年，现在解脱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见见钧儿郡主”，我顿了顿，“青檀，你是不是知道钧儿郡主的事？”
她静静的看了我一会，“有些事情，躲不过去，看来今天必须让你知道了。”
“什么事？”我纳闷，“钧儿郡主的？”
“你说的这位钧儿郡主，是唐太宗的孙女，也是我的祖先”，她淡淡的说。
“你……你的祖先？”我惊的站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
她示意我坐下，缓缓的舒了口气，“李钧儿不仅仅是唐朝郡主，更是三神教的圣女。唐朝的制度，亲王之女为县主，太子之女为郡主。李钧儿是越王李贞之女，本该封为县主，但因为唐高宗和武则天都很喜欢她，所以破格把她封为了郡主。”
“武则天也喜欢她？这可真不容易。”
“有些事情你在历史书上是看不到的”，她说，“汉朝时，三神教神主三身娘娘为天界诛杀，从那时开始，三神教便成了一盘散沙，几次几乎灭亡，直到了隋炀帝大业年间，才勉强恢复元气。隋末大乱，战祸连连，生灵涂炭，为了复兴，三神教选择了晋阳李渊父子。”
我越听越糊涂，“等等青檀，你说这个选择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笑，“李渊的母亲复姓独孤，是隋文帝的皇后独孤伽罗的亲姐姐，她们的父亲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
“这个我知道啊”，我说，“可是跟三神教有什么关系？”
“独孤信当年转战荆襄，曾被南朝大军包围，几乎全军覆没，因为得到了三神教的帮助，他才保住了性命。莫说是他了，这西魏八柱国中，有四个都是三神教弟子，只是他们入教的时间不尽相同而已。”
“那我明白了”，我点点头，“隋唐皇室出自陇西军事贵族，都有一些鲜卑血统。如果独孤信是三神教弟子，那隋朝皇室和唐朝皇室与三神教的关系自然就很密切了。”
“其实这话说来很难相信”，她叹了口气，“那时的三神教分为几派，彼此勾心斗角，根本没有团结可言。独孤信是三神教弟子，宇文护也是，可后来独孤信还是被宇文护逼死了，表面上看是政治原因，实际上跟三神教的内斗撇不清关系。在那个时代，各个派系都在找自己选中的人，最后选中李唐王室的那一派胜了，所以三神教在唐朝也就复兴了。”
“难怪三神教里那么多王室子弟”，我说，“钧儿郡主成为圣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钧儿成为圣女，是因为她的母亲是三神教圣女”，她说，“三神教的传统，圣女的子女中若有天资聪颖者，男为大护法，女儿则是下一代的圣女，钧儿郡主就是例子。”
“那后来呢？”我问。
“钧儿郡主没有结婚，但她生了一个儿子，后来这个儿子娶了同为唐朝宗室的霍王李元轨的重孙女李傲凝，生下了两个男孩子。这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已经不是皇族的身份了，那时的三神教也整合成了南北两派。那一代比较特殊，没有合适的圣女，因此南北两派将这两兄弟各自封为掌教大护法，三神教正式分裂了。”
我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和李青瞳就是那两个掌教护法中某个人的后代了。”
她看我一眼，“不是某个人，我们是他们共同的后代。”
第507章 李青瞳2
“共同的后代？”我不明白，“这怎么可能……”
“三神教的传承方式有些特殊，我不便多说”，她说，“简单的说，李傲凝的两个儿子，各自传承了一派三神教。这两派各有自己的护法和圣女，彼此对立，关系很不好，每隔一二百年还得发生一次大冲突。这种情况延续了一千多年，直到二十五年前才出现了转机。北三神教的掌教大护法李少峰遇上了南三神教的圣女李宁宁。”
“这两位……是你的父母？”我试探着问。
“是”，她点点头，“他们不打不相识，很快坠入了爱河，不久李宁宁就怀孕了，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我心里一颤，“这么说，你和李青瞳都是三神教的圣女？”
她平静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心里有点乱，莫名其妙的乱，脑海里想起了之前天服君的话，如果三神教能凑齐两位圣女，那就可以……
我咽了口唾沫，“难怪三神教要保护李青瞳了，我现在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你根本没明白，你只是在担心，对吗？”
我不置可否，端起茶来喝了几口，定了定神，“那你父母后来为什么分开的？生了一对女儿，两个圣女，这可是三神教重新融合最好的机会啊。”
“这话按说也不错”，她顿了顿，“听爸爸说，当时的教众们听说生了两个圣女，都弹冠相庆，以为三神教终于可以统一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三神教一旦重新融合，势力决不在九星会之下。爸爸妈妈当时也是这个意思，他们甚至都准备召集教中长老，商议联合大计了。可就在这时候，俩人起了分歧。”
“什么分歧？”我问。
“妈妈的理想，是召唤三身娘娘，就算不成，起码也要我们姐妹修炼三神大阵。她说一旦成功，三神教就可以真正复兴了”，她说，“可是爸爸不愿意，他说三神教的辉煌早就过去了，现在天下太平，教众们生活也都很稳定，不应该再挑起是非。他说现在的巫灵是九妹祝的神主九姑娘，而世间巫灵只能有一位，要想召回三身娘娘，首先要和九妹祝开战。两派都是善用巫术的，真打起来，三神教没有必胜把握，弄不好还要牵连无辜的人们。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牺牲我们姐妹中的任何一个，他想让我们平安长大，过正常人的日子。”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两个人信仰不同，所以闹掰了。不过你妈妈心也够狠的，真要是上古巫灵回来，你们姐妹恐怕谁都活不了的。”
“妈妈自己可以为了三身娘娘献出一切”，她苦涩的一笑，“她认为这是三神教弟子的光荣，是我和青瞳的使命。爸爸为我们起的名字，是青檀和青桐，我是檀香的檀，她是梧桐的桐，取木主仁心之意。妈妈把妹妹带走之后，就把名字给她改成了现在的名字。青瞳本意是跨越阴阳之眼，她长大后不用教众的供养，自己做杀手为生，所以江湖上的人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绰号，叫鬼眼青瞳。”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啊，她的厉害我是见识到了。”
李青檀给我续上热茶，“论修为，青瞳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她这个人很聪明，而且特别果断，你这样的性格遇上她，很容易吃亏。”
我尴尬的一笑，“虽然那么久没见，什么都瞒不住你。”
“不是我不想来见你……”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去年，我不辞而别，你有没有怪过我？”
“当然没有了，我信任你，为什么要怪你？”我说。
“我那时不跟你明说，是有苦衷的”，她看着我，“你女朋友叶欢前世是天界派来人间诛杀三身娘娘的女神。因为被封印了，所以落入了轮回。你找巫灵黑石的时候，青瞳也在找，我帮你也是为了拦住她，所以……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你为什么要拦她？”我问，“是怕上古巫灵回来，祸害人间，对不对？就冲这个就够了，其他的不用说！”
她摇头，“你说的只是一方面，我想的其实没那么远。想召唤三身娘娘，第一步是凑齐巫灵黑石，然后要除掉九妹祝的神主九姑娘。以三神教现在的力量，对付九姑娘根本没有多少胜算。另外，九星会小七爷身边的女助手秦思思，是九姑娘的分身转世，要除九姑娘，必须先除掉她。那个女孩子，七爷视如珍宝，谁要是敢动她，那不是找死么？一个九妹祝，三神教都未必能搞定，再加上九星会，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这话我信，虽然和思思见面不多，但是她在姐夫心里的分量我是清楚的。如果三神教敢威胁思思，九星会一定会跟他们死磕到底！
“你说的很对”，我舒了口气，“李青瞳真是在玩火。”
“我们姐妹的感情，一直很生疏”，她说，“先前也就是冷淡些，从我拦着她找巫灵黑石开始，姐妹变成了仇人。开始我只是拦她，后来我抢了她手中最后那块黑石，她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盛怒之下与我彻底决裂了。她是南三神教的圣女，所以在南边，他们已经把我和北三神教视为叛徒，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了。”
“叛徒？”我一皱眉，“你这可是为他们好，怎么能这么对你？”
她漠然一笑，“我帮你就是在帮叶欢，而叶欢的前世是诛杀三身娘娘的女神，所以在他们看来，我是为了帮助仇人而跟亲妹妹为敌，自然也就把我当叛徒了。我是北三神教的圣女，鹿芊芊他们都是北三神教的人，他们要保护我，所以南边也把他们视作叛徒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我满含歉意的说。
她摇头，“别这么说，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那为什么这么久了，你才跟我联系？”我问，“你知不知道，九星会很多人都把她当成了你，如果你不出现，永远洗不清这个嫌疑。”
“那个我不介意，毕竟是我亲妹妹，替她承担些也没关系”，她顿了顿，“我之所以不来找你，是因为受了伤，现在刚刚恢复过来，这不就约你了么？”
“受伤？怎么回事？”我问。
“去年我们在长春和长杉菁大战的时候，青瞳就已经得到了第六块巫灵黑石了”，她说，“那黑石是有秘密的，每一块中都蕴含着很强的灵力，得到了这股力量，三神教的很多古老巫术就可以重现人间，而能做到这个的，只有圣女。青瞳先得到了那块黑石，汲取了里面的力量，派了一个护法想来杀你，夺你的黑石。那时候你受伤了，我挡住了那护法，却没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发现这个事情之后，我拿走了一块黑石，也汲取了里面的力量，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对付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愣愣的说。
“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她，那次交手，我们谁也没占到便宜，都受了重伤，几乎成了废人”，她感慨的说，“不过好在我把石头抢回来了。”
“难为你了”，我默默的说。
“别这么说”，她一笑，“如果不是受伤，我早来找你了，也不至于让鹿芊芊替我送黑石……”她叹了口气，“原本想着等伤好了来找你，告诉你一切的，没想到青瞳先好了，还给你找了这么大麻烦……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别别别，你千万别说不好意思了”，我红着脸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再说这种话那就是寒碜我了。”
她看我一眼，喝了口茶，“我请你来，就是想亡羊补牢，和你一起去找她，不能让她再这么任性的闯祸了。芊芊跟我说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心说青瞳怎么谁的单子都敢接？论修为，小七爷和凌家的那位小姐都是当世无双的，随便出来一个，青瞳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次小七爷让你出面，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因缘在里面，可如果青瞳再这么闹下去，真把七爷惹急了，那她还能活么？”
“特殊的机缘……”我想了想，“你是想拦住李青瞳，不让她召唤上古巫灵？”
“不”，她摇头，“巫灵黑石已经毁了，三神大阵她自己一个人也修炼不成，召唤三身娘娘基本没可能了。我担心的，是她继续挑战九星会的权威，你也知道的，她这次留下了一个怀孕的女人，等明年那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她说不定还要去找她。第一次七爷可以给她面子，第二次呢？”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看着她，“我想听实话，是不是因为她要杀我，所以你才出面来帮我？”
她犹豫了一下，“你打伤了她，以她的性格是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不仅仅是她，她的南三神教也会视你为死敌。七爷肯派你去对付青瞳，说明你在九星会地位不低。如果南三神教为难你，那就是与九星会为敌，这个事情就会失控，我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我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帮我。”
“我也是为了帮自己”，她说，“北三神教是我的部众，南三神教虽说分裂出去了，可毕竟也是自己人，如果跟九星会冲突起来，北三神教迟早会被拉下水。另外，你的那位灵体朋友不是想找钧儿郡主么？”
“对！”我赶紧说，“你能帮他？”
她一笑，“我知道她在哪里……”
第508章 心石录
“她在哪儿？”我问。
“三神教有一处密陵”，她说，“根据传说，这密陵是武则天时期由当时的圣女主持修建的。那位圣女在密陵附近隐居修炼了二十多年，将三神教诸多修炼秘法刻在了石碑上，这就是三神教历史上唯一的一部经典——《心石录》。按时间推断，那位圣女应该是钧儿郡主，若果她的灵魂还在人间，那一定就在那里。”
“那个地方好找么？”
她摇头，“不太好找，青瞳去过，我只是知道怎么去，如果你想帮那位朋友，我们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