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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罗飞系列全集:凶画+鬼望坡+恐怖谷+死亡通知单_分节阅读_第34节
小说作者:周浩晖   内容大小:1.35 MB  下载:刑警罗飞系列全集:凶画+鬼望坡+恐怖谷+死亡通知单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6-05-26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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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几天前在邮局中相比,此时的叶梓菲明显消瘦了很多,脸色也见憔悴。她头发蓬乱,衣服上满是污渍,但脸庞却仍然干净白皙。因为在黑暗中呆得太久,她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身上也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她天生的艳丽容貌和那股卓然不群的迷人气质。

  面对罗飞的目光,叶梓菲反而恢复了平静,她用一种淡淡的,却又不容侵犯的口吻说道:“对不起,请你把我的手放开。”

  罗飞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应允了对方的要求。眼前的状况下,这个女人和她手中的小刀实在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终于还是上了你的当,输给了你。”叶梓菲站起身,揉着被捏得生痛的手腕,苦涩地一笑。

  罗飞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知道下午溶洞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过你的眼睛。卡卡也是你放出去给蒙少晖带路的。金振宇已经淹死在洞穴中了,那洞穴和海岸相连,他的尸体入夜时被冲了上来。于是我换上了他的衣服,来这里引你上钩。你苦心积虑地要掩藏住那个秘密,金振宇不死,你始终无法安心。所以当我假扮金振宇晕倒时,你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下手机会的。我说得对吗?”

  “你不用说那么多,这些谁都想得到。而且你既然已经抓住了我,我要向你隐瞒什么也没有意义。”叶梓菲冷冷地回答,不过她的脸色很快有所缓和,“我只是不太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头发,还有猫。”

  叶梓菲挑挑眉毛,显然不明就里。

  “我在装殓德平的尸体时,在薛晓华的耳后发现了女人的长发。”罗飞详细解释到,“要知道,薛晓华的尸体我是仔细勘验过的,这根长发当时绝对没有。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头发原来就在棺材里,然后才因为血渍沾到了薛晓华的尸体上。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推断了:在这口棺材装尸体之前,曾有一个女人在里面躺过。此时岛上出现一个神秘的女人,没人知道她是谁。为什么?因为她乘坐棺材而来,并且从没公开出现过。她躲藏在亡灵冢里,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出来活动。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德平和她是同谋,他负责提供水和食物,并且传达一些外界的信息,他甚至还在墓穴上特意开了通气的小孔。当然,只凭这些我还不能肯定这个女人就是你,但是亡灵冢里出现了猫叫,加上这个线索,那就足够了。”

  叶梓菲略带迷惑地看着罗飞:“你怎么知道是猫叫?很多人认为是婴儿的啼哭,连臧军勇都被吓跑了。”

  “很简单,因为这个岛上没有婴儿。对我来说,没有的东西就是绝对不存在的。但这个岛上有一只失踪的猫,猫在恐惧和焦急的状态下,叫声和婴儿的啼哭非常相似。所以我在听说有婴啼出现的时候,立刻就联想到了猫,这正好也解释了卡卡的失踪。卡卡对陌生人是很不友好的,它愿意呆在墓穴里,那在里面陪伴它的多半就是它的主人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带着卡卡呢?就是要让它假扮怀抱中的婴儿吗?”

  “因为它实在太敏感了。我在船上棺材中,还有你们第一次来亡灵冢,它都有异常的表现。那天晚上,我去路上截住薛晓华的时候,它居然跑来找到了我。这么下去我迟早会因为它而暴露的,所以我只好将它留在了自己身边。”

  “可最后还是这只猫暴露了你。不过——”罗飞又说到,“如果不是它突然啼叫,那次臧军勇也许就发现你的秘密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叶梓菲冷冷地瞪了罗飞一眼,“如果不是卡卡坏了我的好事,臧军勇只会死得更早。”

  罗飞露出无奈的苦笑,他相信对方并不是在说大话。

  “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叶梓菲的脸上此时也出浮现出无奈的表情,“只是你的出现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若不是你,蒙少晖本不会来到明泽岛;若不是你,这岛上也没必要死那么多人。”

  罗飞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周永贵等人本身也不愿那段往事被暴露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自己锲而不舍的追查刺激了对方杀人灭口的念头。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你是没有错的。”见罗飞神情有些尴尬,叶梓菲主动安慰起对方,“岛上几天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薛晓华才是真正的始作俑着。他从那封信上认出了父亲的笔迹,然后找到了当年的病案记录,并凭此实施肮脏的勒索行为。以他的品性,这种勒索会是无止境的。所以除了懦弱的周永贵,其他人无一例外拒绝了他的要求。”

  “于是你决定用你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薛晓华愿意跟你走,那他和你应该比较熟悉?”

  “当然。这个岛上的人都认识我。所以我才无法公开陪着蒙少晖上岛。”从叶梓菲的语气看,她显然觉得罗飞的这个问题有些多余,然后她又说到,“开始我并没有一定想要杀了他,我试图向他说明一些事情,求得他的理解。可他居然提出了无耻的要求,还动手动脚——他是自寻死路。”

  “周永贵看到了你和薛晓华一同离开,这一点你没想到吧?嗯,你抱着卡卡,周永贵本来胆小,那会心神又慌乱,在夜晚的情况下把你联想成抱婴儿的女人,倒也合情合理。”

  “这个无能的家伙给你留下了太多的线索。薛晓华死的第二天,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哼,他们一边互相猜疑,一边想要把事情的真相隐瞒过去。可我知道,如果周永贵活着,他肯定过不了你这一关。”

  “他们一定讨论了很长时间,所以直到深夜,周永贵才踏上回家的路。你利用他的心理,装扮成他最害怕的东西,造成他突发心脏病而亡。不过,你躲在墓穴里,怎么能及时知道最新的动态,早早便在‘鬼忘坡’上等着他?”这是罗飞未曾解开的疑问之一。

  “我父亲提前就离开了,他根本没兴趣参与那无聊的讨论。要知道,在整个事件中,只有我和他的所想是一致的,我们俩之间的商量才是有意义的。”

  “是的,德平就是你的父亲。”罗飞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当我推测出墓中人是你之后,曾经询问过一些岛民,知道德平有个女儿,不过几年前便离开了明泽岛。”

  “我成功地吓死了周永贵——臧军勇竟怀疑是我父亲在假扮女人,真是可笑!本以为这下事情便无从可查了,可我们还是低估了你。你不仅有敏锐的洞察力和严谨的逻辑思维,而且具有一种罕见的信念和毅力。你在寒冷的海风中苦熬一夜,解开了‘鬼望坡’上物体消失的现象,那时我们才意识到,你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面对叶梓菲的这番“夸赞”,罗飞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心态,不动声色地说道:“然后你们就策划了那次祭祀,想将所有的知情人都毒死,一劳永逸,我说的没错吧?”

  叶梓菲轻轻摇头:“这件事完全是我父亲的主意,和我没有关系。不过那的确是个很好的计划。可你和蒙少晖却不请自来,使他不得不中途放弃。”

  “有一点你可能并不知道——”罗飞提醒对方,“臧军勇当时并没有喝那杯加了‘美人眼’的净心茶。”

  “是吗?”叶梓菲微微显得有些诧异,随即她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浅笑,“可最后因为中毒而死偏偏就是他一个,世上的事,因果轮回,还真是说不清楚。”

  虽然经受了好几天的辛苦磨难,此时又身处困境,但叶梓菲说话实或颦或笑,仍然散发出令人难以抵抗的魅力。罗飞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只怕臧军勇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致他们于死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美貌文弱的女子。

  想到臧军勇的死亡,有件事罗飞稍稍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会知道那条通往‘鬼望坡’的隐秘洞穴?”根据他的了解,臧军勇对这个秘密隐藏得很好,一方面,他把天坑当作了自己辉煌事迹的一种象征,不允许别人分享;另一方面,那洞穴与“鬼望坡”相连,也确实犯了他心底的某种忌讳。

  “那也是卡卡的功劳。我把薛晓华推下高台,第一次亲手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那种滋味是不好受的。我足足恍惚了五六分钟,这个过程中,卡卡挣托我的怀抱,蹿入了那个洞穴。我跟着它一路穿行,最后发现竟来到了‘鬼望坡’上。当时我简直象傻了一样,只觉得很多事情,冥冥中也许真有天意。”

  “那你的父亲呢?你亲手把他勒死,难道这也是天意吗?”说到这件事情,罗飞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叶梓菲看了罗飞一眼,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慌乱,然后她平静地说道:“你还是不了解状况。这么多年来,我父亲早已看淡了生死,如果能够弥补当年犯下的那个过错,死亡对他来说甚至会是一种解脱。其实他在茶水中下毒时,已经有了死意,你后来对他进行逼问,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那他为什么不自尽,要由你来动手?”罗飞还是不太理解。

  “我们是想制造出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加上‘鬼望坡’的传说,这会吓住一些人,也希望能够阻挠你继续调查。”

  “可我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罗飞似乎颇为对方遗憾,“你们这样做非但吓不了我,反而会刺激起我的兴趣,而且,也留下了更多的线索。”

  “是的,你始终都是我要面对的最大的麻烦。”叶梓菲很坦然地承认,“有时我甚至会感到绝望:当你下定决心要解开某个秘密的时候,似乎没么什么能阻止得了你。”

  “即使我没有抓住你,岛上这几天来发生的连环案件,我也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对于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我却仍然有一些关键的地方想不清楚。现在,就请你告诉我答案吧,蒙少晖母亲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鬼望坡’上?这里面的细节,也就是你们父女俩苦苦想要隐瞒的东西吧?”罗飞的双眼此时又发出一种锐利的光芒,让人无法躲避。

  叶梓菲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目光而心生震慑,她说话时甚至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胜利感:“那件事情的当事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费尽周折要隐瞒的东西,有什么理由要告诉你呢?”

  “你也是当事人?”罗飞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是了,你是德平的女儿,所以虽然你也在现场,但是臧军勇的妻子并不认为德平‘救’了你。这样倒是更好了,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一些情况,还怕你转述不清呢。”

  “对,我知道一切,可我不会告诉你的!”叶梓菲被罗飞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激怒了,瞪着眼睛说到,“我宁可象我父亲一样死去,也要把这个秘密保守下去。”

  “值得吗?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付出那么多生命的代价?”罗飞摇着头,多少有些不解。“如果你连死亡都无所畏惧,还有什么样的往事无法面对呢?”

  叶梓菲“嗤”地冷笑了一声:“你根本不了解状况,你只是看到了一些表面的东西。你以为我们父女苦苦隐瞒,是为了自己?”

  叶梓菲骄傲地抬起头,目光中露出不屑的神情,似乎讨论这样的话题本身便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罗飞心中一动:“那是为了谁?蒙少晖?”

  听到这个名字,叶梓菲的目光立刻变得温柔起来:“是的。我爱他,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虽然他不会知道,但我仍然很高兴。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要让他过得好,这对我来说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罗飞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蒙少晖曾向我说起过你,他也非常非常的爱你。”

  叶梓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点根本不需要你说,而且你不会明白我们相爱究竟有多深。因为我们在心灵的最深处有着如此强烈的共鸣。在那场海啸中,我们都失去了母亲。我永远忘不了他们母子分别时的情形,我了解他内心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能一辈子守在他的身边,呵护他,不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起初完全是一个沉浸在爱情幸福中的女人,可随着回忆的出现,她的表情又开始变化,露出明显的悲伤和怜悯。

  罗飞也禁不住被对方的情绪感染了,可他很快就挣脱了出来,警察天生的正义和使命感重新在他心中占据了上风。他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接进入实质性的话题。

  “你可以守住那个秘密,可你能守住这几天来犯下的罪恶吗?蒙少晖知道你杀人的行为后,他又会怎么想?他能原谅你吗?你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又是否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呢?”罗飞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这一连串的问题却咄咄逼人。

  叶梓菲显然被戳中了心底的要害,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泪水也随之滚落。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变成了一个孤弱无助的女人。

  “不,不能让他知道这些……”她哀求着哭诉,“我无法向他解释……”

  罗飞看着她的样子,心中竟有些发酸,这是他第一次对施恶者产生同样的情绪。他叹息了一声:“可现在已经晚了……你做过的事,没有办法再挽回。”

  叶梓菲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她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偶尔发出两声压抑不住的轻微抽泣。

  罗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对方心中正有情感在激烈地冲突着,同时,她也在艰难地做着某些权衡。

  罗飞相信,事情会走向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果然,叶梓菲最终拿定了某个主意,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罗飞说道:“好吧,我告诉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我的目的,是希望你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能够帮我将其中的秘密继续隐藏下去。也许我现在提要求会让你觉得可笑,甚至有些天真。但我已没有别的退路了,只盼望你会向我们父女一样,对一个孩子的悲惨遭遇产生足够的同情。然后你会作出相应的让步或者妥协。我父亲说过,你是有正义感的人,你不会拒绝我的请求,是吗?”

  叶梓菲睁大黑亮的眼睛看着罗飞,那双眼睛中泪光闪动,充满悲哀和祈求。即使是铁人在这样的目光下也无法不软下心肠。

  罗飞没有说话,他只是竖起耳朵,开始倾听对方的讲述。

第二十九章 人伦惨剧

  让我们随着叶梓菲的讲述,把思绪转到十八年前,转到海啸发生的那一天。

  当岛上绝大多数人仍然处于睡梦中的时候,一场灭顶之灾已经向他们袭了过来。冰凉的海水将村寨整片整片的淹没,数以千计的岛民尚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生命之火就被无情地浇灭了。侥幸躲过了第一波劫难的人多半居于岛上地势较高的地方,他们有的蜷居在屋顶,有的则抱着飘浮物在海水中挣扎,而此时水位仍在不断上涨,磨灭着他们求生的信心。在这样的天灾下,人力显得如此渺小,生命亦如此脆弱,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吓破了胆,只能瑟瑟地祈求老天的垂怜。

  就在一周之前,王成林的妻子刚刚产下了一名男婴。由于婴儿的存在,母亲在晚上总无法睡得踏实,这使得她在海水灌进寨子前便发现了异状,于是她怀抱婴儿,和幼年的蒙少晖一起及时登上了屋顶,从而避免了在睡梦中被海水吞噬。

  王成林去县城购买育婴用品,因为有事耽搁,未能当天赶回海岛,反而躲过了这一劫。同时,带着两个孩子求生的重任也压在了一个孤弱女子的肩头。

  王成林的妻子——即蒙少晖的母亲——当时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屋顶上无助地等待。海水一点一点地漫上来,她期待着有人会来救他们。刚满七岁的蒙少晖一直紧紧地拉住母亲的衣襟,这是一个孩子排解心中惶恐时最简单的方式。

  只有那个婴儿此时仍酣然而睡。对于这个懵然不知世事的小生命来说,母亲的怀抱便是一切,在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似乎都与他毫不相干。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常有抱着漂浮物的落水者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早已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生存的希望非常渺茫。

  屋檐下恰巧有一根晾衣服用的竹竿,蒙少晖的母亲把它取了下来,以此为工具试图营救那些靠得比较近的落水者。历尽艰难后,她把三个人救上了屋顶,这三个人正是金振宇、周永贵和臧军勇。

  常建所在的村子几乎处于海岛的最低处,他家中的房屋很快就被海水完全吞没。常建仗着良好的水性,拖着与蒙少晖同龄的女儿游了出来。这时恰巧有一只小筏子被冲到他们面前,两人由此死里逃生。

  但常建的妻子却在海水中失去了踪影,他划着筏子,焦急地到处寻找。但却一直没有发现妻子的踪迹,他只能调转方向,冲着安全的山脉高地处划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恰巧经过蒙少晖的家,发现了被困在屋顶上、岌岌可危的众人。

  救人心切的常建立刻赶了过来。早已失魂落魄的众人争先恐后地抢上筏子。孤母弱子当然无法和三个青壮年的男子相争,等金振宇三人全都坐定后。母亲才找到机会把蒙少晖抱上了筏子,可是当她抱着婴儿想上来时,筏子却因为无法承受过多的重量而出现了下沉的趋势。

  “不能再上了,筏子小,吃不消,会沉的!”周永贵第一个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女人只好先撤回到屋顶,然后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常建,她知道,对方是这个筏子此时的主人。

  常建心软了,他与筏子上的另外三个男人商量:“你们谁先下去一下,把这个女人换上来,她怀里还有孩子呢。我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立刻就回来接你。”

  三个男人此时却全都别过了脸,默不作声。他们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出来,触手可及的死亡已剥夺了他们作为男人的勇气和责任感。半晌之后,才听见臧军勇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你也是男人,你为什么不下去?”

  常建气得脸色发白。的确,他也是男人,若在平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把那对母子换上筏子,可现在筏子上坐着自己的女儿。他无法想象自己离开之后,这个已经失去母亲的孩子该怎样去面对今后的危险和磨难。而对方说出如此不讲道义的话语,常建恨不得立刻把他掀到海水中。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克制,在这个时候,如果发生冲突,结果只能是玉石俱焚。

  “谁等也都是等。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金振宇此时也开口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蒙少晖的母亲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她看着安坐在筏子上的那三个男人,眼中闪动着愤怒和逼视的火焰。

  “我真不该救了你们!”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金振宇等人只是低头躲过女人的目光。在他们心中对生存的渴望此时已超过了一切,他们抛弃了尊严和廉耻,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到那冰凉刺骨的海水中。

  蒙少晖的母亲看出了当前的局势,要想母子三人一同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她咬咬牙,把怀中的婴儿向常建递过去:“那就求你先把他带走吧,我在这里等着。”

  婴儿突然离开了母亲温暖的怀抱,立刻大声啼哭起来。但常建却没有伸手去接,他为难地说道:“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他只能和你在一起,否则他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女人心中一凛,这其中的道理再明白不过:如果母子分开,婴儿没了母乳,同样活不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孩子带在身边,或许还能有别的生机。

  女人只好把孩子又抱回怀中,想到这个刚刚出世的生命只能和自己一样等待未卜的命运,她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蒙少晖此时站在筏子上,他的手仍然紧紧拉着母亲,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时,常建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在那一刻,他认为这个想法是正确的,合理的,但这个想法造成的后果却让他此后一生都活在愧疚和自责中。

  “这样吧,你先带着婴儿上来,把这个大孩子留下。”他说道,“这样至少可以多保住一条性命。”

  女人愣住了,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但现在必须将其中的一个留在危险的境地,听起来,舍弃蒙少晖确实是更加有利的做法。可她又如何能狠下心来呢?

  在女人的左右为难中,筏子上的另外几个乘客失去了耐心。

  “我看这个方法挺好,就先这么办吧!”臧军勇一边说,一边把蒙少晖抱下了筏子,“你快上来吧,别耽误时间了!”

  蒙少晖象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上了筏子,然后又被抱下来,毫无选择的权利。

  女人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船上众人的催促和怀中婴儿的啼哭促使她下定了决心。她俯下身,把蒙少晖紧紧搂在怀中,泪流如雨:“孩子,你在这里等着,妈妈一会就来接你……”

  蒙少晖已朦胧预感到了什么,带着哭腔大喊:“不,我不要留下……”直到母亲上了筏子,他仍然死死地拉住母亲的衣角,不肯撒手。

  女人此时已肝肠寸断,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那几个男人面前,泣不成声:“求求你们了……不要让我们母子分开……求求你们!”

  可她的哀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常建默默地长叹一声,硬起心肠,划动了筏子。

  蒙少晖声嘶力竭地哭着,但他和母亲之间的联系终于被冰凉的海水隔断了。母亲无奈而悲哀地看着他,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永生难以忘怀。

  女人的悲泣、婴儿的啼哭、蒙少晖的嘶喊,这些声音交杂,构成了人世间最让人心悸的悲曲,这声音在若干年后仍然会在船上众人的耳畔响起,拷问着他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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