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走在大街上,你还能见到几个道士?如果有,估计不是在天桥下算命就是某个街边摆摊,留着八字胡,带着方巾,满嘴除了跑火车和盯着客人兜里的钱袋子之外,的确,他们再也没有做过什么。
那些隐居在终南山里的隐士们,终日不问时间事,一间茅屋,几分薄田,远离这个尘世和喧嚣,占一块风景优美的石头盘坐一整天,他们还在沿着前人的路线继续自我的修行。每个人看待这种修行都有自己的见解,查文斌从不却评论别人,那些埋藏在深山里的道观名教现在多半成了热火朝天的旅游景点,某些个道长甚至还在为国家的兴亡操着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份闲心。现在他们的身份变了,有的成了拉动旅游业的招牌,有的成了算命占卜的风水顾问,还有的是主流社会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他们以为不问世事就是返璞归真,他们以为远离尘嚣就是天人合一。
曾经无比辉煌的国教,真正源自老祖宗数千年前惊人的智慧,这些东西似乎都没有更多的人去在意。试问,还有多少人在追求何为“道”?试问还有多少人在解读着那个再也简单不过的汉字“道”?
因为道门后续的发展都是闭门造车,每个形成自己流派的“大师”们都又各自形成了自己后来的信仰。五花八门的修行方法,各种由前人编辑的典籍经文,于是乎,我们其实还是在学习老祖宗。
叶欢说道:“其实我们错了,道是无穷尽的,没有人可以说得清。老子不能,张道陵不能,张三丰也不能,我不能,你不能,所有人都不能。但是后人的习道之路却走上了一条注定是消亡的路线,且不论有多少前人的精髓被传承了下来,单是茅山一派最早的符箓和咒语便有上千种,每一种都有各自对应的用法和原理。现在呢?极少的那一部分被流传了下来,我们是在做减法,发展了五千年的道,根本是在一步又一步的落后,我们从未想过去超越那些教育我们的前辈们,这也是为什么,三千年以来,整个华夏再无有过可以媲美张道陵的人出现。
这种减法是可悲的,问道的路注定是辛苦且艰辛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因为我的心乱了,我的手脏了,我不配。我有些明白为什么马肃风会那样的教育你,以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想让你离开这个漩涡,其实到今天我才明白,他是走另外一条从未有人走的路,抛弃那些固有的,只把你领进这个圆里,至于在这个圆里你看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都有可能是全新的!只有这样,有新的突破,才有可能会出现新的结局,若不然,一代又一代的修真人都是在步着前人的路。
那是一条可以看得见结局的路,一条走不通的路,因为有太多的前辈在那条路上无功而返。而你,则是一个变数,这个变数就是天道无常,循规蹈矩固然是本分,可若是没有另辟蹊径,又哪里来谈变数呢?
他们选中的并不是什么继周后人,也不是要你去开什么比干大墓。我再告诉你,袁小白是你的情人劫,过得了情这一关是一个修道人必须要有的。而石头则是为你拥有变数的前提,他就是那个探路者,把你引领着走向变数的这条路,没有他你会一成不变,他是你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一步。我想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到了这里。叶秋代表的是另外一种,是义和忠孝,自古忠孝是不能两全的,他的矛盾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这也是天意。而那个夏家小子则是你的一面镜子,曾几何时,他有机会成为人中龙凤,当一日落入凡尘被收回天赋的时候,他便如同这世间大多数人的一般,蝇营狗苟,庸庸无为的过这一生。这面镜子会一直告诉你,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也不是你心中的道,你的道并不是田间的无为,也不是一日三餐的劳顿。
他们生是因为你,他们死也会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他来过了
马肃风曾经告诉过查文斌,叶欢是自凌正阳以后,天正道最有天赋的一位弟子。这个人的身世来历都不明,在这个天正道里有一个收徒的习惯,门下的弟子几乎一律都是被弃的无人看护的儿童,一则大约是道士清贫,家里但凡条件好的可以私下做个信仰者,没有必要去吃那个苦。一入道门便再和外面的花花世界无缘,修道者讲究清心寡欲,有六亲在世者多半会有牵挂。再一个,凌正阳知道,问道越多者,劫难也越是多,民间都说干这一行是不会发家的,这是大家都公认的。试问哪个父母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清贫一生,只是为了去找那个玄的不能再玄的道?
我问河图,有没有这个人的画像或者是门中的资料,他说没有。叶欢其实他要尊称一句祖师伯伯,他说这个人的悟性是空前绝后的,无论是走正邪都能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只是他走的那条路是一条不归路。查文斌后续的道路上,叶欢这一关不是劫,反倒是一个起到了推波助澜作用的人物,他的这一席话直接让查文斌这个野生的道士一下子得了质的提升。
修道的本质并不是在于多么强悍的身体或者是多么绚丽复杂的法术,其根本在于思想,对于道的理解越深就是境界越高,你只有更多的却了解了这个象征着宇宙变幻的无极世界,才能更好的去调配和运用那些法术中琐碎的风火雷电,金石土木。
查文斌有一种热血开始沸腾的感觉,是的,没错,从内心世界里来说,他依旧渴望着平淡却充实的普通生活。但是,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不能普通的!
“进去吧,他在等你。”叶欢笑着说道:“你可以把他带出来,至于里面到底是什么样,我想没有知道,你能够得到多少也没有人知道。”
“你不是叶前辈。”查文斌忽然说道:“你是他嘴中的那个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叶欢说道:“重要的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通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历经了这么多风雨艰难,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现在它就在你的面前,还在等什么?”
“不对!”查文斌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黑暗中他看不清叶欢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起初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到异样,而是在这一刻,他才有了突然的想法,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因为叶欢说过,那个他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可以到达任何想要去到的地方,唯独除了这里。
“你想要得到什么?”查文斌说道:“是让我肩负起一个宗教的兴亡还是有别的目的,我想以罗门数千年来的实力,你们强大到可以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扶持一个宗教对你们而言是再也简单不过了,它的衰败与你们的成长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早那些年你们为何又不把自己的身份放得那么高呢?”
“我对道教的兴亡远没有对你的兴趣大。”此话一出,查文斌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来自于一种第六感,他甚至知道这种变化是从哪个截点开始的。就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刻,叶欢就不再是叶欢了,他嗅到了一种气息,这种气息的强大甚至让他感觉到害怕!
人是有气势的,我们会经常讨论某个人看上去很有杀气或者是正气,有些人则一眼就会被认出是个居心不良的。当年张飞在长坂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气势便是一喝之下可以让夏侯杰当场毙命。一个人气场的强大是很难被掩盖的,那种气息的涌动让此刻处于神游状态的查文斌更加敏感。
“去吧,去开启属于你的世界,我要走了。”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还有些祝福,他说道:“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这取决于你以后的高度。”
“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又要走呢?”查文斌冷笑道:“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现在它就在你的面前,你应该比我要更加急切的走进去,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再伤害我的朋友和家人,否则……”
他打断了查文斌的话,说道:“真正会伤害到他们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这里不属于我,我来过便再无遗憾,你去了也就意味着我也去了,终究还是我们都去了。”
“我们?”
“他走了。”叶欢说道:“他是那样的强大,我说过他无所不知。”
一瞬间,查文斌顿时觉得周边那股强横的气息消失了,那种叶欢身上熟悉的感觉再次扑面而来,他问道:“你知道他来了?”
“知道,他从不刻意隐瞒,也不会强制的禁锢我。”叶欢说道:“他和你的对话我可以听见,但是他掌控了我的身体,看来他对你真的很不错,我想他只是来看一看的,看看这个曾经让他梦魂牵绕无数次想来却无法来的地方,只是可惜,那个地方也不属于他,你真的很幸运。”
“他不是人嘛?”查文斌说道:“他是鬼魂?又或者是你们一起修的那种鬼道?”
“不是,他是神!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唯一的神!”每次当叶欢说这种话的时候,查文斌总能想象出他脸上那种膜拜和尊重的表情,一个人强大到这种地步,精神力的控制可以随意的穿越时间和空间,该是怎样的存在?
在现代科学的支持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新审视这种古老的技能:精神力控制。全世界都有发现,在人类古老的时候会运用类似于巫术的办法来进行精神领域的控制,在这个领域,目前能够得到运用的恐怕最多的便是催眠师,催眠师就可以通过一些办法来控制别人的大脑,让你进入某个场景或者是还原事情的真相,甚至能够读到你内心深处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一些小秘密。
这种技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掌握时,无疑是可怕的,在这个领域里,曾经有人走到多远至今没有人知道。
叶欢也对查文斌说道:“既然他来过了,又走了,我想他也明白了你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查小子,去吧,从此以后忘了我。我是一个误入迷途又玷污了天正道的人,我的身上有着不可抹去的肮脏和不被原谅的背叛,并不是我懦弱,而是在将来或许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凑上一点用处,我不奢望你能喊我一声师伯,也不奢望死后还能进入宗谱,就像我从没有来过一样,就让我这样无声的走吧,天正道到你这一代是幸运,马肃风有你这样的弟子更是他的福分,他要我走了,我就必须得走了。”
“去哪?回到他身边?”查文斌环顾着四周道:“前辈怎么出去?已经找到那条路了吗?”
“他已经告诉我了。”叶欢说道:“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搭着我的手,带我走进去,我会看不到,但是门就在那里。我们的轮回是不被选择的轮回,穿过终点还是会回到现实的原点,不被道所认可的人永远都得不到它的精髓。”
“前面就是出口?”查文斌大惊道:“那我进去了还有两个人怎么办?”
“我想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叶欢说道:“这里的世界并不是可以用方位和空间来衡量的,它们甚至可以肆意的变幻和改变,道是无尽的,造物主远比我们想的要高明的多。”
迎着那片旋涡状的亮点,查文斌终于是缓缓抬起了手臂,一只手搭了上去,在叶欢的眼前,还是那么的漆黑,他的眼睛瞎了,心也瞎了。而查文斌的眼前则是一副截然不同的光景,当他慢慢走近那个漩涡的时候,他这才惊奇的发现,这其中的奥秘远远不是一道光那么简单。
无数的亮点在漩涡两侧形成的光壁上交相辉映,这些点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们是什么?是星辰嘛?就在他还在打量着这些漩涡的时候,忽然间一张笑脸从一旁的漩涡中出现了,那忽闪的大眼睛,明亮的眸子,高高翘起的睫毛。她笑吟吟的就站在那里,一只手在对着查文斌轻轻挥动,这是在告别还是在迎接?
“小白!”查文斌激动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去触碰到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第一百零三章 胖子的故事(一)
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遇到无数的人,有些你恨过,有些你爱过,有人说,在人死之前的那一刻,脑海里会浮现出如同快速播放的幻灯片,其中会有一张面孔永远定格在那一刻,那个人便是此生所爱。
“不要去碰她!”叶欢突然喝道:“赶紧把手收回来,她和你不在同一个世界,那只是她曾经到这里留下的一个影像,这里的时间会被记录并且会被折叠,你要是碰了,你的时间会混乱被扯进到另外一个无法交错的时空里。”
查文斌缓缓的抽回了手,他当然知道,小白已经不再是那个小白,目送着漩涡开始逐渐扭曲了那张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照面,从此以后,两个人不会再有交际。
在意料之中,下一张脸是青涩的,那个穿着草绿色中山装挽着袖子的大男孩迎面走来。查文斌说是这张脸他经常能看见,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夏秋石虽然还是那个夏秋石却不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叶秋,那个他,在远方的你是否真正找回了自己的灵魂,我的兄弟。每个人的命运好似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只是为了把他指引到这个边际里来,他们一一出现,是在告别着自己的过去,也是在重新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
当一个篇章开始下落的时候,另外一个篇章就会开启,人生的脚步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停止而停滞。轮回,从一个起点到另外一个终点,既是一段旅程的结束,又是下一段旅程的开始。
“走吧,”查文斌轻声对着叶欢说道:“前辈,前面就是那个光圈了,现在我们就要走进去了。”
叶欢知道,这一步过后,他再也不会是那个叶欢。人的心终究是没能欺骗得了自己的表象,从定论来看,他是一个失败者,但是从人格的角度来说,他又是一个成功者。从正入邪简单,从邪回正才是最难的,无论曾经他做过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胜负和输赢对一个老者而言还有多少意义呢?如果可以再回到那个起点,我想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和马肃风决裂,一个孤傲的强者是永远不会对别人轻易低头的。
当查文斌感觉到四周的光把自己包围起来的那一刻,他的脚下慢慢开始腾空,有了一种轻飘飘豁然飞起来的感觉。那光太刺眼,不得不闭目,不得不遮掩,等到他再次可以看见的时候,周围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离着不远处胖子正在游走着,他的目光并不在查文斌的身上,似乎正在打量着这个曾经他到过的世界。
可是你为什么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铠甲,你的手势是在指挥千军万马嘛?当周遭的明亮逐渐开始散去,等到那些缭绕的模糊逐渐开始清晰,一场叫他永生难忘的景象开始出现了……
在一片奔腾的黄色大江边,一支由各式宫廷打扮的车马队缓缓前行,最前方的一个男子身着金黄色的光明铠甲,骑着一匹高头大白马,手中拿着一根青龙偃月刀,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在他的身后是一排手持彩旗和长矛的军士,随后则是几个素雅装扮的女子,由两匹马拉着的红色宝顶马车顺着前方的车马印缓缓前行,再往后又是长长一串看不到头的各式车马,从那马头上悬挂着的红色绸缎花朵不难猜测,这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光明铠甲,将军!
在几年前,胖子消失的那几年,查文斌曾经和老夏还有叶秋一起去到敦煌附近的一处小村庄,在那里他们通过一个农民拿到了一把古剑。这把剑的历史和那些送亲的队伍一样都成了一个谜,相传在大唐的时候太宗为了和西域于阗国保持友好和睦关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于阗国王,以求换来边境和平和安宁。
那支送亲的队伍带着嫁妆,经长途跋涉,来到了阳关,便在此地歇息休整,做好出关准备。不料,夜里狂风大作,黄沙四起,天黑地暗。这风一直刮了七天七夜。待风停沙住之后,城镇、村庄、田园、送亲的队伍和嫁妆全部埋在沙丘下,从此,这里便荒芜了。天长日久,大风刮起,流沙移动,沙丘下的东西露出地面,被人们拾拣,这就是古董滩的来历。那把剑就是在古董滩上捡到的,上面刻着胖子的名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他本人的杰作。
在历史的记载中,那支队伍没有再回来,人们都说他们是被埋在了黄沙下面成了孤魂野鬼。而于阗王国是著名的美玉之邦,是驰名天下的“瑶玉之所在”。中国出产玉石的地方不少,但“凡玉,贵重者皆出于阗”,大概就是今天的昆仑和田玉。
本是一桩历史上记载的疑案,至于民间还有一种传说就是在西域有一种玉魄,是玉石胎生的神灵,自古美玉配美人,玉再好也需要人来养。但凡天下金枝玉叶没有高贵得过公主的人,大唐盛世,巍巍天下,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臣服。有人说,公主便是被那玉魄给劫走了,它需要这位美丽智慧的女人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光滑温润。也有人说,公主后来爱上了玉魄,便从此居住在那大漠的深处,世人的想象都是美好的,但残酷的是现在的考证的确证明了当初那支奢华的队伍全部被埋葬于此。
领头的那个人与胖子太过相似,他骑在马上向后吆喝着,指挥着自己的部下保持庄严的队形。颠簸的马上让一旁的窗帘不停地晃动着,偶尔露出一丝里面主人娇嫩白艳的肌肤,豁然的一只手从窗帘里伸了出来,一个宫女模样的附耳在那得了指令后一路小跑着走到了最前方。
领头的将军挥手示意队伍原地停留戒备,下了马后挎着长剑威风凛凛的走到了马车跟前。
帘子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张脸,惊艳无比的妆容和奢华的头饰在她的身上一点也不俗气,高贵典雅的气息浑身透露着一股皇家风范。只是那张脸怎么那般的熟悉呢?
曾经查文斌得到过一幅画像,这幅画像上的女子与小白有着九分九的相似,画上的女子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都隐约含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从窗户上探出的就是这张脸,两人微微交谈了一些什么,那将军开始回到队伍的最前方传令。人们开始陆续忙碌起来,有的开始筑灶,有的则忙着休整,还有的担水有的则去捡柴。原来当日他们是要在这里休息,看着画面上那夕阳西下的景象,远处山谷的轮廓正是一条暗自舞动的龙形。
景象并不是一成不变按部就班的,快速跳动的画面在查文斌的眼前飞速的跃动,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想要告诉他什么东西嘛?
夜晚,篝火,沙漠的夜李星空无比的灿烂。唐朝的军队是那样的有序,将军巡视着岗哨查勘着可能出现的敌情。女眷们刚刚替那个轿子里的女人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洁白的纱裙,仿佛是从天上走入人间的仙子。在那个以胖为美的朝代,或许她那样婀娜的身姿并不是最美的,但是以当下世人的眼光来审视,她太完美了,查文斌看得如痴如醉,一个人从画里走出来,再由尘世走入画中,她还是那个她,无论载体是用什么方式来呈现,她都美得那么不胜收。
帐篷在荒漠里扎起,一个年长模样的女人过来示意少女可以进去歇息了,皇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按部就班,兴许是感受到这格外别样的美金,她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决。但是,规矩是不能坏的,少女收起刚才天真的微笑,在转身的那一刻,愁容再次升起。离开家园远去番邦,为了国家,为了子民,历朝历代的公主们大多都要做好这一准备,即使是华夏历史上最巅峰的盛唐也不例外。那个叫作“文成”的公主已经成了世人的榜样,她被看作是和平的象征,有这样一份光环交错在头顶,如何能叫她敢有离开的奢望?
武威的将军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旁,前方的篝火有已经准备好的牛羊,就着大碗,他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不知那是潇洒还是无奈。作为一个指挥万马千军的将军,要送最美的公主去到那个西域小国,这份差事,他觉得不能接受,更何况这个女人……
“查爷,你知道吗?她是如此的像那个叫作袁小白的女子,”忽然间,查文斌就听到了那个将军如此地说道:“跨过大门的那一刻,我再次醒来便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人相信我是来自那个时代,那些曾经为之疯狂的唐代琉璃,在这里如同鹅卵石般随处可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第一百零四章 胖子的故事(二)
公元八世纪上半叶到九世纪前二十年。此时的中国物产丰盈,国泰民安,边疆稳固,物华天宝,一派盛世景象。四方蛮夷小国定期来贺,凭借强大的军事、经济和财政以及圣明的君主统治,是被公认为华夏历史上最成功的时期之一。
查文斌是个道教弟子,但也读过几年书,他绝非那种整天只知道求神拜鬼的老古董。胖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存在!
众所周知,时间是不可以被倒退的,如果真的有人能从现代回到过去,那么一切的历史都会被打乱。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离不开一条真理:知识!人类之所以在近代开启了远超过去几千年的发展,是因为近代史上一批科学家的诞生。诸如爱因斯坦、诸如牛顿,有了这些基础学科,并在完整了科学理论的基础上,时代才会伴随着创造一飞冲天。
试问,一个拥有现代知识的人如果把近代史上才出现的数学和物理带回了古代,那么随后一切的发展都会被大大缩短时间,这也就间接改变了未来,甚至没有未来的这个你。这就成了一个悖论:如果你改变了历史,后来的历史中将不会有你的出现,你不出现就回不到过去去做出改变。
所以,看到这里,查文斌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太虚幻境!
在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太虚幻境的明确记载,应该就是那部大名鼎鼎的《列子·周穆王传》,上面记录了周穆王天子神游西域古国发生的一系列光怪陆离的故事。在《老子》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抟之不得”是一种形象的本体描述,旨在不可名,是一种没有影像的影像,没有形状的形状,后人把这一形象的描述归结为“太虚幻境”。
“太虚”即是道。老子的《道德经》认为,道大而虚静。《道德经》那句经典名言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家认为,世界的本源是道,用科学来理解就是宇宙初开之前的混沌状态,后续的一切都是由这个混沌的无极世界发展而来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时间。
在显微镜没有被发明之前,人们不知道原来人体是由细胞组成的,而细胞则是又由一系列的其它部分组成,现代科学让我们有了分子、粒子等等一系列可以让这个宏观的世界继续去微观的条件,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一颗粒子还可以无限的继续分解下去,一直分解到最原始的那个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宇宙初始。
事实上这也是能量的性质,无形无态,却又构成世界,这些能量我们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于是有高远智慧的人们在这个能量体的世界里发明了一种可以调用的方式:既原始的巫术。在科学还没有雏形的时代,这些人甚至像神灵一般的强大。
当然,任何一层面上的物质都具有其构成的依据——理。这理我们无法解释,老子也无法说出,是以老子说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曰道。很多东西从宏观上看与微观上看并不一致,如道可道非常道道,霍金发现当物体超过某一临界点时,那他是我们平常的理是无法解释的。是以虚无定态。简而言之:当今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一个相当肤浅的状态,用三维的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我们也只能在三维的世界里去感触,就像是二维的平面永远不会明白立体的三维会比它多出一根轴来。如果某一天,当人的智慧再次突破,去往更高一个层次,到那时,也许会有更多颠覆和更加离奇的发现。
人的身和心都是从那个遥远而微妙的世界里来的,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我们离不开那个初始的世界,所以老子才可以告诉世人:道,无处不在。道并不是一个宗教的名词,也不是一种修习的法门,它是一切,是包含了你所能看到,所能感受到和已知未知却真实存在的一切,这就是道!
人的身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回到那个世界,而人的心却可以通过道德的自我实现回到原本的那个世界。所以,人生的真谛是以生求存!这个人生的真相有几个人能知道?又有几个人能证得?世间凡夫以身为“我”,智者以心为“我”,却不知“道”才是真正的我。
空做一场春秋大梦,难逃徒劳半生黄粱南柯!
查文斌明白,这不过是在虚实之间,梦是真的也是假的,在梦中我们永远不会认为那是假的,那你说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我想答案其实各有千秋,对于身在梦中的而言,这便是真的,醒来一切都成空,那便是假的。但是梦如果不醒呢?
这个梦便是太虚幻境,一种让人分不出虚实的世界,胖子为什么会去到那样的一个世界,去扮演那样的一个角色,查文斌不知道,他只能静静地看下去。叶欢曾经对他说过,这里的一切都只属于选中的那个人,任何人和故事的发生都具备着相当的指引和更加深层次让他可以去领悟的道。道的呈现方式有太多种,与你头顶是否戴着纶巾,有没有山门道号都无关,无论你是醒着还是梦着,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里,道就无处不存在。
“我知道她可能不是那个她,但是我想要告诉你,原来我真的存在过。”说罢他拔出了鞋子里的那把匕首,那是他的随身物件,缓缓地在刀鞘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石敢当!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名字,胖子自嘲似的笑了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究竟是我本来就属于这里,还是后来的我穿越时空来到了现在?”听到这里,查文斌心中一震,没错,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因为胖子和他太熟悉了,初次见面便是十几岁的少年,一路风雨伴随,所以在他的脑海里,胖子是不可能回到过去的。那么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本就属于那个年代,然后却莫名的来到了几千年后的现在呢?答案是有可能的!因为顾清和曾经告诉过他,时间只可以向前走不可以后退,当速度和光一样快的时候,时间就会静止。理论上,如果一个人保持着光速他就不会衰老,等到时间过去一千年这个速度停止的时候,他等于就到了一千年以后!
在那个金戈铁马的岁月里,胖子这样的将军也只是凭借着孔武有力的身体,他自小第一次跟查文斌见面的时候就自称自己是个将军,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圆了他的梦。
不多久的功夫,忽然有几个人面色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胖子小声窃语,胖子脸色一变大喝道:“什么,公主不见了!”
“您小声点……”来人很是慌张,他说道:“若是上圣上知道了,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所以特地来找将军商量,是否可以派遣几个信得过的人在这周遭把她寻回来,只要我们安全的护送公主到达于阗王国,也就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出的这个岔子了。”
胖子连忙开始起身点兵,人数的确不多,一共五个汉子,在这茫茫荒野,一个女子能够跑到哪里去呢?况且这附近都是自己的将士看护,想必定是离开不会太远。这几人当即分头打着火把四散开来,这是掉脑袋的大罪,谁也担当不起。
送亲的队伍依旧被蒙在鼓里,少数知情的女眷已经被控制起来,骑着他那匹高头白马,胖子一骑绝尘,手上的大刀在月光下透着寒光,那个女人你终究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啊。一口气,马就奔出去七八里地,“吁”得一声,马蹄高高跃起然后在那条奔腾的河边停了下来不住地打转。胖子拉着牵绳将马头扭转对着身后那一身军士打扮的人说道:“现在他们已经追不上来了,我私纵公主已是犯下天条死罪,但是我不能丢下我的兄弟们,公主请一路多多保重,顺着黄河一直往东是您的故乡,一直往西则是茫茫的雪山,如何选择请您自己定夺。”
“石将军,您为何要帮我……”原来,这个跟着胖子一路狂奔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公主,谁也不会想到胖子竟然会用这一招暗渡陈仓把人给送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胖子道:“也许我还会回去,也许我已经回不去了,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是一场梦还是真实的发生,我想他都会希望我这么做。”
“他,他是谁?”
“我的另外一个朋友,也是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胖子丢给那个女子一个包裹道:“里面有换洗的衣服和盘缠,水和食物都在马背上的包袱里,小姐此番过后,你再也不是皇家子女,请切记你的新身份,你不再姓李,你姓袁,名小白,江南人士,父母早逝过来塞北投奔亲戚……”
第一百零五章 胖子的故事(三)
周遭是一片荒芜,往哪里跑?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大片的灯火明亮,那呼啸的马蹄声和富有节奏的号角,这是于阗国的迎亲队伍。年轻的国王率领着他的族人来迎接来自东土大唐最美丽的公主,他们怀着一颗热情的心奔赴远方,在这阳关边塞,他们要把属于自己的王后带回那奢华的寝宫。
“快点走!”石将军推了一把公主道:“往北方,那是你唯一的路。”西去便是于阗国,南方则是大唐,这个渴望着自由的公主眼巴巴的看着一脸威严的将军道:“你呢?”
“我?”石将军看了看手中的剑道:“丢掉和亲的公主,我已然是死罪一条,既是要死,何不死个痛快?军人天生就是战死在沙场,他与我情同兄弟,我想他也会宁愿牺牲自己而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他到底是谁?”
“一个爱着你的男人,千百年以后他还会依然爱着你……”说罢,他抱起公主放上马背,狠狠地朝着马臀挥了一鞭子。“啪”得一声,战马风驰电掣,看着那一袭白衣的远去,他知道远处今夜将注定要会血流成河。
于阗国虽小却以作风彪悍闻名,他们为人豪爽仗义,但也同样嫉恶如仇。得知自己的未婚妻子竟然逃跑,注重信义的于阗国人感觉颜面尽失,他们带来了最好的礼物,挑选了最勇猛的战士,准备了最华贵的马车,你为何要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