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里曾经有过什么故事呢?”他自言自语道:“那抹绿,你让我有些惊艳到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现出原形!”轻轻的,那扇大门被合上,里面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刚刚离去的那个年轻人……
洪村有个傻子,其实他很可怜,原本傻子并不傻,四五岁的时候感冒得了一场高烧,父母因为忙着农活,那会儿子女又多实在顾不上,等烧到不行送到外面医院里抢救回来的时候人就傻了。医生说是烧坏了脑子,他全年只穿一件棉袄,夏天是那个,冬天也是那个,这个傻子不害人,整天笑呵呵的力气还特大,一顿饭能吃五碗。说他傻他也不是全傻,能帮着家里干重活,二三百斤的木头杠肩膀上坡都不带喘气,平时没活儿的时候他就喜欢顺着路来来回回的走,有人说他才是最熟悉洪村的人,每天得溜达上四五遍。
傻子三十多岁了,身边的同龄人早就结婚生子,那年月的光棍比现在要少,只要你不懒有手有脚基本饿不死,家家户户的条件都差不多,傻子自然没人愿意跟他的。三十多岁的傻子有一天在村里看热闹,吉普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盖着盖巾的新娘子,傻子被人起哄起掀那盖头,掀开了自然是被新郎一顿很揍,可是傻子却忽然像是石头缝里蹦出的小花儿,开始思春了。
于是傻子喜欢跟着一些姑娘后面,他不知道怎么表达,那些姑娘被他跟着都觉得害怕,起先的时候是跑,后来则是骂,慢慢地就发展成拿棍子和石头砸。其实傻子从未有过伤害姑娘们的行为发生,他只是想知道那些漂亮的姑娘什么时候也能跟自己做朋友。
因为这件事,傻子的名声开始走下坡路,人们叫他花痴,男人们见到他会调笑“傻子你想媳妇了?”傻子咧着嘴嘿嘿直笑,然后他们会怂恿他去撵小卖部的老板娘或者是菜摊子上的李寡妇,惹得那些女人跳着脚骂,也惹得那些男人哄堂大笑。
以前傻子最爱溜达的地方就是小卖部,那里是女人们最集中的地方,无论是嫁过来的小媳妇还是尚未出阁的小姑娘都是傻子眼中的西施。他每天准时去报道,又准时的离开,每到夜里傻子还会去一些他所知道的老主顾家去趴墙根。可是最近傻子却很少出现了,他是欢乐的源泉,人们忽然发现少了傻子会少了很多乐趣,有人说最近傻子变了,他经常一个人去到山间田边自顾自的和空气对话,于是又有人说傻子大概是命不长了。
傻子能叫出名字的不多,但是他却记得查文斌,这是因为以前胖子在的时候经常会给他一点吃的,偶尔还会教训一下那些欺负傻子的人。这是因为查文斌说,傻子本身已经够可怜了,就不要再去剥夺他那最后一点尊严了。
他跟胖子一样,管查文斌叫查爷,这个查爷只要见到自己都是笑呵呵的,还会变戏法似得从兜里拿出好吃的。那天查文斌从稷王庙离开后,准备再去老奶奶坟,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侯老师家帮忙,而傻子显然是不会被请去的。
老远的,查文斌见到老奶奶坟上的山坡边站着一个人,浑身的翠绿让他忽然心中一颤。这翠绿色怎么那么熟悉呢?
见过翠鸟吗?就是那种翠绿,鲜艳无比。抬头一看天空,这都还是大太阳挂在上面,白天怎得也能见鬼了不成!查文斌立刻加快了步子,或许是他有些急了,那个山坡上的翠绿色发现了他,隔得老远的,查文斌就看见他在跑,一边跑一边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他这时才看清原来是那个傻子。
傻子家住的偏僻,家中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单过,傻子跟着父母住在老宅里头。查文斌过去敲门的时候,傻子却从墙头上冒了出来,要是往常他看见查文斌一定会很亲切地喊一句查爷,可是今天他却没有,把脑袋一缩回去就像是进了壳的乌龟连门都不给开。
敲了半天门始终没有回应,这让查文斌多少觉得有些意外,傻子家里只有他一人,若是强行进去被人见到了那还真扯不清楚,傻子爹其实也不比傻子强多少,他爹小名叫“好人”,其实就是一车头彻底的愣种,压根不会讲理,就连人话都说不顺溜,张嘴不是问候人家父母就是嘴巴喷火,别人见到都绕着走的。
第八章 娶媳妇
傻子躲着查文斌,这本就不是正常的,查文斌呢在门口转悠了两圈也就离开了,谁还能跟一个傻子玩躲猫猫不成?
傻子爹,也就是好人十分想给傻子说一门亲,可谁愿意嫁给傻子呢?就是他出钱也没人同意,好人听说镇下村也有个傻姑娘,已经盘算了好久了,傻子配傻子,他认为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人家就算是个傻姑娘也开口不小,张嘴管好人要两千彩礼,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也就要个几百块。可人傻姑娘家里说了,反正她将来也不会回来养老,就当是卖了。
为了这两千块钱,好人已经琢磨了好一阵子,这几年傻子做工挣的钱都在他那收着,也有五六百了,加上自己存的,外加他两个哥哥一人支援一点,再去借一点,心想着要不托个媒人再去说说,省的傻子整天在村里花痴,惹得背后老是有人指着自己说三道四。
下午好人先去了侯老师家里送份子,虽说他也是村里的一员,可挨着那脾气,就没给他安排什么工作,好人觉得这是村里人故意瞧不起他,一咬牙索性回家取了钱跟着媒人一块儿上镇上了。
镇下村的那户人家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好人从怀里拿出一包钱搁在桌上的时候,他们连话都没有多说就把那傻姑娘给牵了出来。傻子在婚姻法是不认可结婚的,可这是在偏僻乡下,好人可不管那么些,反正当着媒人的面儿双方签订了个合约,付钱走人,连茶都没喝一口就把傻姑娘给带回去了。
傻子要娶媳妇儿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洪村从不缺新闻,昨儿个还是悲伤遍地,今天可就是大喜了,这喜大家伙儿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
有好事的小痞子已经忍不住了,说道:“好人叔,傻子娶回去知道咋用不?你要不要手把手的教他啊?”这惹得好人那头皮一下子就红了,他脸上有疤瘌,那红起来叫人觉得可怕。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冲着痞子砸过去,小年轻跑得快,好人就开骂,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一回家,推了门才发现是锁着的,好一通吼叫,傻子总算是屁颠颠的过来了。好人见着这个傻儿子,眼里有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把身边那个嘿嘿直笑的傻姑娘往跟前一推道:“从今天起,这个就是你媳妇儿了,领回自己房间去。”
傻子不好意思的咬着手指头,这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就摆在自己跟前,可他却不敢放肆,平日里好人可是会揍他的,只好怯生生地问道:“领回去做啥?”
好人暗暗地骂道:“真是个傻子,领回去睡觉!不给老子睡个小的出来你就等着跪搓衣板。”
一堆好事的早就一路跟着了,他们把脑袋伸进院子门里喊道:“傻子哎,让你爹和你娘给你示范,再不行,我们教你也可以啊。”
好人那是气的胡子都要登天了,抄起院里的扁担就冲了出去,人一边跑一边喊:“好人叔,我们是来道喜的,咋不给喜糖呢……”
“滚回去问你妈要喜糖去,再敢来,打断你们的狗腿!”尽管好人在那里叫骂,可是傻子呢却只会和那个傻姑娘嘿嘿对笑……
后来听说是傻子娘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两个傻子一块儿送进了房间,这事儿办得成没办得成最后是谁也不知道,总之天黑后不久,傻子就又出去溜达了,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
傻子爹拿他没办法,乘着儿子出去了就跟老伴提议让她进去看看那姑娘怎么样。后者悄悄的摸进门一瞅,好家伙,那傻姑娘就坐在床上呢,不知道怎么回事换了一身绿色的衣服,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看得傻子娘有些心里发毛。
傻子娘就是一般的农村妇女,嘴巴算不得灵巧,不想倒是那傻姑娘先起身了,微微对着鞠了一躬道:“娘,进来了就过来坐会儿吧,儿媳给你泡碗茶。”
“哦……哦……”傻子娘有些愣住了,这端庄的模样,这懂礼数的话语,这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一个傻姑娘啊,她寻思着老头是不是把一个好姑娘给拐到家里来了。
那傻姑娘让她坐下后,恭敬的泡茶上茶,然后又端坐回了自己的床铺上轻声道:“娘,我还不知道夫君叫什么名字呢?”
这一直都在观察着,傻子娘越发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大气,而且非常懂礼貌,难不成是老天爷开眼了,给自己家里送来个好媳妇?她连忙说道:“胡友德,小名德子。”
“德子他出去耍了,娘,您吃饭了没?要是没吃,我来做。”说罢那姑娘就起身,傻子娘这才反应过来领着那姑娘出了门。
见到好人,她就张口叫爹,进了厨房不多会儿一桌子菜就给端上来了,这好人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啊,领回来的时候明明就是个傻姑娘,那哈喇子都挂到脖子上了,咋这一进屋就成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傻姑娘说自己叫秀儿,看着他们老两口嘴巴都笑出花儿来了,秀儿也仅仅是拣了一些饭菜回了自己屋里。这个表现让好人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如此的媳妇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喝着酒那是感叹一准是祖坟山冒青烟了,这傻姑娘一到他家就变正常了还!
不过好像归高兴,但是傻子娘却有一些担心了,这姑娘是好人花了钱买回来的,人家当作是傻子处理给了他们。这要是让他们娘家人知道姑娘到这儿后居然变好了,那会不会反悔?
这个节骨眼上,好人也被说的是非常担心,于是老两口商量了一下,一定不能让这媳妇儿出去露面,村里人多口杂,这真要传出去人家指定会翻脸。
不过不一会儿那姑娘就进来了,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对二老施礼道:“爹,娘,明儿个能不能找一些针线活给我干干,我也好补贴个家用,女人家既然嫁了人就该三从四德不能再出去抛头露面,还望爹娘能够帮忙张罗着。”
这个回答简直是正中下怀!人家现在正常了,总不能拿绳子绑着,没想到她自己竟然提出来不出门,那还有啥说的,好人牙齿都想要笑脱落了。
傍晚的时候侯老师家里也都在谈论着这桩婚事,有人说两个傻子生出来的也肯定是傻子,其他人马上说道,那傻子知道啥叫生孩子不?生出来的恐怕也是好人干的好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与那灵堂里的庄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查文斌吃过晚饭就又走了,他回到了稷王庙,一个人。
彼时的查文斌是落寞的,遥想几个月前哪次出门他不是三兄弟一块儿,可如今却也落了单。好在他并不是一个适应性差的人,慢慢的竟然也开始习惯上这种单调而朴素却又平凡的生活。
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因为他相信那面墙上会有他想要的答案,查文斌是个执着的人。一盆清水,一块海绵,一条毛巾,他小心翼翼的点着煤油灯擦拭着那面焦黑的墙壁,他想要知道那抹翠绿的真实面貌是怎样的。
夜,寂静让人有些寒冷,屋外老远的传来一些人的嬉闹声,这是侯老师家的晚饭结束了,今天晚上也叫做帮忙宴,是为了感谢那些前来帮忙的村民们。人群到了这稷王庙的时候就自发的停止了,所有人都对这个不祥之地有着特殊的敬畏。
他听到有人说里面有灯,其他人赶紧说不要多事,匆匆的脚步显示出人们的恐慌,查文斌没有多想,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八点多的光景,屋外又传了一阵脚步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了,转头一看原来是侯老师的女儿和女婿。这两个后辈算是非常孝顺的,他们手里拿着香烛纸钱和贡品,看样子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也祭奠一番。
“你们怎么来了?”查文斌转过头去说道:“你们不该来,他不是死在这儿的。”
那女子啜泣道:“村里人都说我爹是在这里丢了魂,要不然高漆匠不会也差点送命,他们说要来供奉一下这里的神灵,不然我爹在下面还会被欺负的。”
查文斌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跪在地上,也许那些人说的有道理吧,权当这些后辈买个心安。
烧完纸,那女婿又起身站到查文斌的身后看了一会儿道:“查先生,你昨晚后来有没有发现什么?你不是说我岳父他……”
第九章 端倪
屋里此刻只有一盏煤油灯,地上已经烧完的纸钱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余烬,查文斌低头,只见煤油灯中的火光猛地一缩,就好似是有人拨弄了那个进风口的小开关,但是他确定没有人动过。火光现在已如同蚕豆一般大小,颜色从之前的明黄也成了淡绿,这自然不是一个好征兆。
“嘘”查文斌把手指放在嘴边对着那夫妻二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对着他二人招手轻声道:“过来,站在我身后。”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去,这屋子里出过事儿,又赶上家里刚有亲人过世,夫妻两人说不怕那是假的,迎面的阴风吹得查文斌都不禁的眯了眯眼睛,抖开包袱他拿出一件明黄色的道袍来往那两人身上一披道:“什么都别看,要是怕就闭着眼。”
微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这里有些灰,沾到了查文斌那身蓝布灯芯绒的褂子上,他轻轻用手掸了掸对着那大门入口的位置道:“做人要有做人的规矩,做鬼要有做鬼的规矩,住在庙檐下,听得是经文典籍,吃的是百家香火,你就不该为难这些供你敬你的人。你若坏了规矩,我便给你讲讲规矩,你害人谋命,我便叫你以命相抵。”
脚上一双云雷纹路的布鞋,轻轻往前踏了一步,他在等待。任何鬼物想要出来害人,都一定会有一个过程,这就好比是从阴过到阳要出界限,这种细微的变化对于道士而言并不是靠眼睛,以往他们可以根据罗盘上因为磁场变化而导致的指针变化来判断,而到了一定程度单凭感觉就可以把握。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气场起了作用,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其实这阴间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主观上人对死亡有着天生的敬畏,这种敬畏演变成恐惧之后反而会降低了自身的气势,用这个行当里的话说,叫火焰变低,可以理解为认怂了。
“呼”得一声,煤油灯的火焰一下子就重新旺盛了起来,周遭先前那骤冷的气温也迅速回升,查文斌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是放下了那左手一直提着的七星宝剑转身说道:“你俩且回去吧,你们家中信仰与我有别,我也就不给你们画符念咒了,若真是晚上睡得怕去拿本圣经放在床头也是有用的。”
“当真嘛?”
“当真!”查文斌肯定的说道,那夫妻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匆匆的走了,其实查文斌明白,《圣经》也好,求的符卦也罢,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没用的。可人就是这样,越是胆小就越是会来事,只有给自己壮胆,反倒也就不过那样罢了,多数的时候所谓的平安符都不过是个心理安慰,人只有说服自己或者是找到依靠才会有信心。
为什么杀猪匠从来就是被视为民间第一辟邪人物,古往今来的门神也都是一些驰骋沙场的将军们,因为这些人他们从不知道害怕,手中沾过血,死亡这种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敬畏的事情,可是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生活中最正常的那一部分罢了。
凝视着那面墙,已经有好一些熏黑的部分已经被去除,看着外面的时间也不短了,查文斌决定今晚还要再去老奶奶坟上走一圈。捉鬼,并不是哪里有鬼就上哪里一定捉得住,这玩意来无影去无踪,一阵风过了就是过了,得找到源头。
查文斌在老奶奶坟那块儿简单的摆了一些贡品,点了清香四处拜了一拜说道:“山前香烟透几天,飘飘渺渺南海边;红光冲起三千丈,循环围绕落香山。作恶之人走不脱,右手持剑把他拦。亡人生前多行善,奈何桥上把他搀!各位地主们,打扰了,小道路过此地想来坐坐。”
老奶奶坟离着傻子家并不远,直线距离不过百米,中间隔了一片田,一条小河。抬头望去,黑漆漆的夜只有那一家院子门口有一盏昏暗的灯,孤零零的在这夜里十分扎眼。才把手中的香按照梅花阵插进土里,这是用来问凶吉的一种办法,忽然间查文斌听到黑夜里传来一声惊叫,那叫声是那般的歇斯底里,让他不得不皱着眉头望着远处的那户人家……
“救命呐!”查文斌看到了有个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这大晚上的天气很冷,那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多,只是很快就又有人从屋里出来了,门口的那个人并没有跑远就被拉了回去。起初,查文斌心想这该不是人两口子打架,这要真是那就是家事,自己一个外人可管不着。
不过一想这又有些不对味儿了,那一句“救命”,这甭管是搁在哪里,人家家事再闹那也不能闹出人命来不是,而且方才听那声音是个男的,那沙哑的男中音分明又是上了年纪的。转眼一看,那是傻子家,傻子的声音是细而且尖的,平日里说话咬词就是个不清晰的主儿,难不成是傻子爹好人在求救?
傻子爹是一家之主,他能遇到什么事儿?查文斌这又开始担心起来,虽说那家人各个脑子都有问题,可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走到门口抬头望了一眼那昏暗的路灯,门是半掩着的,院子口的泥巴地上有两道长长的登踏痕迹,家里人打架会闹成这样嘛?
把头伸进去轻轻问了两声:“家里有人没?刚才谁喊救命呢?”
里面没人回应,查文斌想走,这家人实在不好惹,可一转头又觉得还是要进去看看。院子内都是黑的,窗户里没有透出任何光线,他走了两步凑着鼻子闻了闻,职业的敏感当即让他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这院子里不干净!
“叔,有人没?”查文斌故意提高了嗓门,他手里点了一根火折子,院子不深,四五米的宽度,那正门也是敞开着的,他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才走了不过两三米远,迎面从屋子里就走出来一个人,从这人摇摇晃晃的步子查文斌便知道这人是傻子。果然还没碰面他就冲着查文斌嘿嘿直笑,乌漆墨黑的也瞧不清他那张脸,只能听到个声音。
“傻儿啊,刚才是不是你爹再叫啊?”查文斌问道:“他人在哪呢?”
“查……查爷,”傻子说道:“没,没事,我爹他喝多了嘛。”
喝多了,原来如此,查文斌不想多事,这傻子你说他傻吧确实傻,但是基本沟通也能有个明白的。刚想走又不放心,毕竟那感觉他不会错,就又说道:“你娘呢?在屋里不?”
“娘?”傻子这会儿愣住了,他一时间竟然卡壳了,不停地用手摸着脑袋时不时的往后看,查文斌也跟着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里。黑暗里依稀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这农村人一般只要院子里进了人都不会不出来招呼,那是不礼貌的,他刚想进去,这时一个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女人的大半个身子都在门里面,只能瞧见那娇小玲珑的轮廓,只听她说道:“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晚上家母和家公都多喝了几杯已经睡下了,敢问来的客人可是村里的?”
若是常人听了这声音那是再也正常不过了,一个挺会说话的农村新媳妇儿,可是查文斌是什么人,这立刻就听出来里面的不对劲了,这声音虽然是女性的,可是却太空洞,幽幽的节凑被拉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吐词很清晰却显得是那么的没有感情。这是因为,但凡是中了邪的人说话都不是由着自己的,据说是鬼缠在人身上,用它的舌头跳动着人的舌头,因为有这段挑着动的时间差,所以舌头节奏的变幻会比正常经常下更慢,而感情本身就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心那就是行尸走肉罢了。
虽然说听出了这讲话的女人有些不对劲,查文斌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他闹不清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这傻子又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媳妇儿呢?
“哦,我找好人叔有些事儿,刚才路过听到家里有人喊救命,那如此说来定是好人叔喝多了,我先前有个东西被他借回来,现在我要用,得拿回去,那就劳烦弟妹给找一下成不?”
“我刚刚嫁过来,不是很熟悉,要不这位大哥还是等明天吧。”那女人这话的意思就是要送客了,可查文斌偏不,他上前一步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吹,“噌”得一团火苗就在傻子的正前方亮了起来,那小子以为查文斌变戏法呢,“咯咯咯”拍着手笑个不停。
手里拿着火折子的查文斌不停地转动着,嘴里轻轻说道:“来,盯着这烛火看,你看它等会儿会变成什么?”那傻子觉得好玩就照着做,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傻子说道:“我头好晕啊……”然后那眼皮就忍不住的闭起来,慢慢的身子也就往下瘫倒了下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催眠术,傻子跌倒的那一刻,查文斌再抬头去看,原本一直靠在门里面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果然有问题!
第十章 血豆腐
傻子只是被催了眠,查文斌确认他没有什么事之后便闪进了屋内,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子内,那时候灯的开关一般都会放置在进屋的墙边,手拉绳的开关。查文斌很快便摸索到了,依靠在那门框上他便没有放松,捏着七星剑的手心不停地往外冒着汗。一个人不比以前一群人,不是他的胆子变小了,而是实力变弱了。
“啪”得一声,屋内的白炽灯眨了一下后终于是亮了起来,这是堂屋,当中的位置放着一张餐桌,上面还摆放着没有来得及收拾掉的剩菜剩饭。四条长腿板凳斜歪着,主位上一只被打翻的小酒盅里还残存着好人叔没有喝完的白酒。
“家里有人吗?”查文斌又试着喊了一声,这屋子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墙壁靠里最左侧则有一条走廊是通向厨房的,那个时候的农村建筑大多是按照这样的形制。左侧的房门上贴着个大大的红色“囍”字,上面的金粉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最靠后有一座神龛,神龛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男一女两幅黑白人像,想必这应该是傻子的爷爷和奶奶。
供桌上摆放着水果,插在倒头饭上的清香还未有燃尽,半生的公鸡把脑袋别进空空的肚子里,咧着嘴笑的猪头看上去是那么的有喜感。这一切都说明,今天好人家的确是发生了什么,那满满堆堆的一大桌子菜,眼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吃顿肉都是很奢侈的事,一想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查文斌心想莫不是傻子真娶媳妇了?
左侧的厢房查文斌是万万不敢擅闯的,进屋拐进厨房,锅里的热水还在冒着热气,地上的木盆里几扇还未整理好的猪肉正安静的躺在里面,旁边的一个水桶里是已经凝固了的猪血,看到这个,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晚上杀了猪,怪不得会有血腥味儿呢。
这家中无人,查文斌虽然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但这毕竟还是别人的家,擅闯进来已然是有些唐突,细下一衡量决定还是去村里找人一同前来查看比较妥当。他走到还躺在地上的傻子跟前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傻子便醒了,瞪着眼睛看着查文斌道:“你干嘛!”
“好好在这里呆着,哪里都别去。”说罢查文斌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儿对傻子说道:“我跟你打个赌,要是你能站在这个圈里一个小时都不动的话,我明天就给你买两只烧鸡。”
“当真?”傻子一听到烧鸡那口水都要往外流了,伸出手指来对查文斌道:“拉钩拉钩。”
傻子就那样站在圈里,这个圈是一层灰白色的粉末,用的是香炉里的底灰。这香炉可是有来头的,乃是天正道历代供奉三清和历朝先祖们牌位用的,最下面的香灰从来都不是倒掉的,而是要细细过筛用容器储存起来,有些小儿受惊或是简单的中邪,用这香灰泡水便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当然,普通的香灰各位读者就不要去尝试了,人家那是供奉的法器!
查文斌去找的自然就是夏老六了,才走到他家的桥头处便看见远处的灯火,熙熙攘攘的嘈杂的人群中互相有交谈的声音,原来他们也刚刚是从候老师家回来,见到查文斌在那站着,夏老六也是一愣道:“文斌,你怎么来了,找秋石嘛?”
一旁人群里的那个人便是曾经的小忆,现在的秋石,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原本细腻的皮肤因为劳作而变得黝黑,胡乱打理的头发和唏嘘的胡茬都让他的脸上不再有当初那个阳光少年的痕迹。他是第一个逃离出命运的人,查文斌不想也不会再去打扰他。
“叔,我找你,刚才路过好人叔家听到有人喊救命,寻思着我一个外村人过去不是很方便。”他话还没说完,一行人里面就有人说道:“文斌啊,你这个傻孩子,他家甭说是喊救命,就是喊杀人也不稀奇啊,一家的都是神经病,没事的,估计又是好人酒喝多了再打老婆孩子。”
“就是,没跑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这种故事在洪村好比就是狼来了,因为好人一家特殊的性格,大多数的人是不愿意去管他们家的闲事的,这当然包括夏老六在内。
“可是六叔,我听到那个喊救命的人好像是好人叔,其实我进他们家看过了,除了傻子在家,其它就没人了,屋里的饭菜都还堆放着……”
这时有人提醒道:“今天他们家不是从镇下村买了个傻姑娘回去做儿媳妇吗,会不会是犯病了,我听说神经病可是要砍人的,难道……”
如此一来,夏老六倒有些担心了,于是便和那些朋友们一块儿,这都是村里的邻居,真要发生点什么事,谁心里也都会过意不去的。
到的时候傻子果真还在那个圈里,而圈的外面却散落着不少脚印,见到查文斌来了,傻子拍着手道:“查爷说话要算话,烧鸡!”